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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蜜事-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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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而又难熬的生死之途,等着郭嘉自己,把小命葬送在里头。
扬空马鞭一声脆响,随即车驾缓缓驶起,再一声鞭响,马匹疾驰起来,载着被迷晕的郭嘉的马车,便朝着城门方向快速驶去,前后护戌的,皆是孔府的府兵。
孔成竹深深出了口气,回过头来,正准备和沈钰等人一起回朝,只听扬空一声马鞭响,随即脸上火辣辣一阵烧痛,居然是有人一马鞭就抽在了他的脸上。
“常常听闻人说,北有郭六畜,南有孔成竹,倨守关东关西,才叫我大魏江山能够固若金汤。郭六畜如何本公主不知道,但孔成竹却是个伪君子,不折不扣的小人。”
夏晚一马鞭抽过,勒停了马,指着孔成竹道:“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堂堂公主,穿着件窄袖的素簪子,头上也无甚钗饰,修腰紧裹着骑在马上,一只柔腕提着马鞭,柳眉倒竖,见孔成竹回过头来,扬手又是一鞭子,破风抽了过来。
沈钰立马上前,扬手就拽住了夏晚手中的鞭子,抱拳道:“公主,臣等也是为了大魏江山好。您是与郭六畜有夫妻之实,但您也是咱们大魏的公主,臣恳请您为江山,为皇上,为了二皇子着想,好不好?”
夏晚的马叫他们牵住了缰绳,马鞭也叫沈钰扯着,想走走不得,想要下马,又怕孔成竹会直接把自己拘起来。
皇权是什么,狗屁,身为一国公主,她此时眼睁睁看着载着丈夫的马车离自己远去,照样什么都做不了。
“放开。”夏晚道:“沈钰你个狗贼,徜若再不放开,明儿全公主就给皇上进言,叫他斩了你。”
沈太傅恰在此时赶了过来:“都愣着作甚,把晨曦公主抱下马,先请进太庙去,等郭六畜确定进皇陵了,再把她放出来就好。”
这原本兢兢业业,认真教授两个孩子学业的老太傅,夏晚一直以来都颇尊重他的,概因觉得他在老臣之中,还算是个开明大度的。
此时看他一脸冷戾,眸中满满的杀气,全然不是往日可转寰的样子。
再一个个扫过来,这满朝的臣子,无论老的年青的,上下一心拧成股绳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欲要置郭嘉于死地的坚决。
夏晚夺不来自己的马鞭,更可笑的是,一些年老的大臣们一人一根,就抱住了她的马腿,那马不停撩着蹶子,甩出去一个,立马又有一个窜上来,就抱住了马蹄,绝不肯叫她离开半步。
便在水乡镇的时候,金城关的时候,在一个人去跳黄河的时候,在甜瓜犯病的时候,夏晚也没有此刻的无助。她明明是公主,天下一切都是皇家的,可她却连一根马鞭也抓不住,她骑在高高的马上,眼看着那辆马车越驶越快,已经渐渐离开了她的视线,偏偏她就无能为力。
她也一直怀疑,一直不相信郭嘉的。
可这么些年,她也渐渐悟出郭嘉的脾性来,他就那么个不善言辞,不善表达,空有一身力量,像他老爹郭万担一样忠诚,勤奋而又克已,内敛的人。
但是世人不了解他,也不理解他。
或者说,他们也是了解他的,只是各人为了各人的心思,为了各人的目的,各怀鬼胎,就齐心协力的,就想要把他给诛杀掉。
马鞭叫人夺了,而她的马叫群臣簇拥着,离孔成竹越来越远。
这些人抬起一匹马,连马带公主,就准备给关进太庙去了。
马上的公主两眼泛着泪花,一直牢牢盯着离她越来越远的男子,忽而一扬手,也不知个什么东西飞过来,砸在他脸上。
孔成竹随即一把抓住,持到手中一看,是一只还带着她体温的绣鞋。他随即猛然一闭眼,她的另一只绣鞋也砸过来了,这回正中鼻梁。
那张鹅圆的小脸上,两颊或是因为生气,浮着淡淡的桃粉,两眼满满的鄙夷与恨,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孔成竹。
而他终究不曾眨眼,坦然的,回盯着她。
太庙是个存放祖宗牌位的地方。
夏晚叫一群老臣们连簇带拥的,就给搡了进去,扔进了大殿里。
李家江山也才不过短短三十多年,除了天地宗亲师,并没有太像样的祖宗。所以,大殿中牌位并不多,空荡荡的。
等天渐渐黑了之后,就觉得冷了。
四月半的暮春,外面鸦雀无声,而殿内,就只有几尊冷冰冰的牌位,明黄和靓蓝,以及大红染成色的一尊尊牌位,像戏台上一个个油彩画过的脸谱,或者说是鬼魂,只要看一眼,就无端叫人心头发麻。
夏晚闹过,也砸过门,但没有人应声,也无人肯放她出去。
吼疲了,也闹累了,心知没人会放自己出去,夏晚两只手上的指甲都抓秃了,就一下下的,拿头撞着那厚实古沉的大门。
她初入长安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过回金城,回水乡镇。反而,更愿意呆在长安。毕竟长安更繁华,于甜瓜来说,能受到更好的教育,于孙喜荷来说,也算是养育她十二年的孝敬。
她之所以在郭嘉面前说要回水乡镇,也不过是因为怕郭嘉要篡权,想把他带出权力中心而已。
而此刻,她找到了亲人,得到了世间的女子们做梦也想象不到的荣华富贵,天下至尊,皇帝是她的父亲,确实疼她爱她,那种爱,不需要天天相见,夏晚都能感觉得到。母亲虽不是生母,但待她好,好的没话说,疼她就像亲生母亲一样。
甚至于待她比亲儿子昱瑾还要好。
可她就是无比的想回到水乡镇,回到那片甜瓜满地的沃野上去。
李燕贞的皇位,她的公主之位,以及普天下的百姓如今所享有的安宁,是郭嘉从十三岁起沙场苦苦征战换来的。
可他们都忘了吧,或者故意的忽略了他曾经的战功累累吧。
夏晚不知道郭嘉此时活着,还是已经死了,但李燕贞那个皇帝是被架空的,孔府掌有兵权,孔成竹也是侍郎,郭嘉落到孔成竹手中,肯定是活不了的。
要真正见到郭嘉的尸体,夏晚怕自己会疯掉。
她曾是为了冲喜而嫁的郭嘉,可到今日,真正看着他快死了,才突然发现,只要她活着,睁着眼睛,就永远都无法接受她还活着,他已经死了这种可怕的事实。
一声又一声,夏晚拿后脑勺磕着那沉重厚实的门,撞出来的闷声在大殿里不停回荡着。
她的额头估计也破了,暮色下的黯影中,朱红色的门上沾着斑斑血迹。
“徜若今天不放公主出来,公主是想磕破这扇门,还是想磕破了脑袋?”外面响起一个男子沙哑沉腔的声音来,是孔成竹。也不知他是才来,还是一直守在外面。
夏晚揉着麻木的头皮,缓声道:“孔先生若不开门,本公主就磕烂自己的脑袋,血肉模糊的那种,看你到时候怎么向我阿耶交待。”
“公主花容月貌,磕破了头皮,可就不漂亮了。”孔成竹出声,语调温柔的像哄孩子一样。
他就坐在大殿外的门槛上,夕阳才落,这阔朗古朴的太庙之中空空荡荡,四合的暮色中,还有隐隐的蟋蟀在吟唱。
从将夏晚关进太庙大殿到此刻,他一直就在殿外门槛上,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听她咒骂,尖叫,抓门,直到最后冷静下来,不停的拿脑袋磕那厚重的殿门。
怀里渥着她一双绣着鸳鸯戏水面的布鞋。
“孔先生遍览群书,博学多识,定然听过一句话,叫作,女为悦已者容。要是丈夫死了,我便便有容貌,又可以给谁看?”
殿内的公主声音带着哭腔,还有些疲倦的沙哑,就连白日里骑在马上,脱了鞋子打他时的那种傲性都没有了。听起来只有委屈和恐惧,以及满满的无力之感。
第154章
这算是一种驯服,或者说臣服吧,孔成竹终于听到一直姿态高傲的公主向自己示弱,可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快乐。
或者说,他想降伏她,但在她求饶之后,他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满足感。
站了起来,孔成竹伸开双臂,取下大殿门上铜铸双鱼而相互咬合着的两瓣大锁,接着,缓缓推开了两扇门。
素衣的,疲惫的公主屈膝,就在地上屈膝蜷着,随着朱红色的大门被推开,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
在普宁寺后那小院子里相见时,宛似皎月一般鹅圆的脸,明媚高傲的眼神,以及那硬戳戳的脊梁,那一切,在她身上荡然无存。
她看起来虚弱,无力,就那么蜷在地上。
仿佛椎骨中叫人抽去了所有的力量,肩膀也被沉负压垮,虽说并无伤痕,可已奄奄一息。
她葱白色的手指上斑斑点点的血,在冷黯的天色下,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天还未黑,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她仰面望着他,那双眸子和月色一样动人,幽黯,但又无助。
孔成竹的心于一瞬间颤了一下,高大的身躯轻轻下俯,伸出两只大手来,柔声道:“能否,叫臣抱公主起来?”
夏晚掰着门框站了起来,侧眸扫了一眼孔成竹,道:“既你还知自己是臣子,就收回你的手,本公主有腿,会自己走。”
说着,她艰难的想要站起来,但站了几番都没能站起来。
孔成竹于是伸手,将她抱了起来。这被抽去脊梁的公主倒也没有挣扎,乌发披散着,遮住了她的脸,蜷在他怀中,垂头闭上了眼睛。
“臣是奉太上皇的旨令,只是将郭六畜送入皇陵而已,杀他的,是太上皇,非臣。
臣会用一生来证明自己是否比郭六畜更加强大,你是大魏的公主,也将是臣的妻子。”孔成竹声调沙沉,走的格外慢,语调柔柔的,是在给夏晚描述一个可行的未来:“臣绝不会篡权,还会率关东兵誓死捍卫皇位,皇室,公主如今所拥有的一切。”
夏晚在孔成竹怀中轻轻叹了一气:“我记得曾经听人说过,赵家江山亡时,原本只是流寇作乱,成不得大气候,这时,有一个叫李极的人对赵姓亡帝说,只要皇上赐兵予臣,臣便会平乱,捍卫皇室的一切,也保护陛下的明月公主,和她拥有的一切。
于是,赵姓亡帝便把兵给了李极,再然后,才有的如今的,大魏江山。”
孔成竹缓步往太庙的大门走着。
两旁石雕的十二生肖巨兽或张扬舞爪,或匍匐于高台上,一双双无珠的空洞大眼,皆在无声的盯着他。
“公主这般聪慧,总是能看透一切。但您得相信臣的真心。也许您不相信,江山予我来说,远不及美人在侧更重要。”
劳心劳力的,谁愿意去坐那个位置?
出了太庙,被抱上马车,夏晚仍是一句话也不说。头发凌乱,额头上还有斑斑血痂,她不睁眼,也不说话,就那么在马车的角落里蜷着。
戒严过的长街上空无行人,清寂的叫人可怕。
孔成竹撩着帘子看了许久,忽而说道:“不如,臣带公主去追他?”
蓦的一下,公主就睁开了她的眼睛,随即立刻又闭上了。大约她是磕晕了脑袋,以为自己起了幻觉,此时正准备继续装死了。
孔成竹看在眼里,笑着摇了摇头:“太上皇说,郭六畜曾红口白牙答应他,在他死后,要陪入皇陵,做他的守墓之臣,卫戌他直到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所以,臣也是奉太上皇的意思,想提前把郭六畜拘入皇陵而已。
既公主这般难舍郭六畜,臣就违一回诏,陪公主一起去追他,如何?”
这下公主真的坐起来了。
她也不讲究甚坐姿,撩起裙面,露出下面正红面的洒腿裤来,盘膝坐在马车上,嘟着一点红唇:“不要骗我。”
毛糟糟的脑袋,发髻也是松松的绾在脑后,两只光洁的玉足,脚弓极弯,脚趾圆乎乎的可爱,脚踝却是细伶伶的,白衣松垮,慢说公主的端仪,她形象全无,就像个春睡才起的,懒乎乎的孩子一样。
可孔成竹非但不厌,还格外贪看这个样子。
他曾以为自己只爱慕她那蕴藏在骨子里的傲性,可真等抽去她的傲骨,毁坏她原本的样子,他发现他连她这样懒散无依的样子都格外迷恋,甚至更加贪著。
在相处中一点点的坠落,沉迷。她甚至从未正视过他一眼,可他已经快要溺死于她那双眼眸的深海之中了。
转身上了车,孔成竹道:“路有些远,马车也跑不快。但臣能做到的只有这些,等咱们到了皇陵,只要郭六畜还未死,臣就把他换出来,去给太上皇做个守墓之臣,让你们夫妻一起回长安,好不好?”
夜幕下,他就坐在她身边,解了自己身上那件墨色的夹面鹤氅递了过来,替夏晚披在肩上。
鹤氅带着他的体温,还有股子淡淡的檀香,这是他屋子里的味道。
暮春的夜,天还是冷的。夏晚又在太庙的大殿里冻了半日,裹上这衣服才觉得有丝暖意,偎靠在车壁上,默默点了点头,轻轻唔了一声,又连连打了几个喷嚏,鼻头红红,眼泪汪汪,委屈的像个过年没讨到糖吃的小丫头一样。
孔成竹的一颗心,就好比叫火烫过,再叫烈油煎过,又拿进冷水里浸过,再拿到火中去煅烧。
他忽而觉得,只要她愿意再掉几滴眼泪,只要她说一声爱他,那怕不说爱,只要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看他一眼,他或许真的愿意代替郭嘉去死。
虽非周幽王,可只要能搏她一笑,真正让他烽火戏诸侯,他也愿意的。
马鞭抽出响亮一声脆响,月光下一辆马车微微走起,就带着夏晚出城了。
要在酒里下药,就会格外考验药性。
比如说,有闻出来的不能下,能尝出来的不能下,但世间哪有那么多无色无味的毒。
而剧毒大多都是有色,并有味道的。就比如陈雁西下在郭嘉水囊里的毒,就有一股刺鼻的味道,但才从战场上下来,正是焦渴的时候,水囊扬天而灌,等郭嘉尝到不对的时候,药已经窜到胃里去了。
孔成竹给下的是什么药,药性究竟有多大,郭嘉并不清楚,当他觉得舌尖有些发麻时,已经吃到肚子里了。
愿意和沈太傅一起吃酒,并且信任他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已经是郭嘉最低的姿态了。他愿意向那些对他抱在偏见的老臣们低头,并且谦卑,恭服,一心一意为皇家服务,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妻子的家人,为了儿子的友谊,为了他们所拥有的一切。
但他还真就给蒙倒了。
毕竟那时候药已经入腹了,想反抗也来不及,反倒不如早点装死,并保存实力,看沈太傅是和谁人和谋,又究竟想捣什么鬼。
郭嘉很快就陷入了意识昏迷之中。
再度醒来时,他在一片完全没有任何光亮的黑暗之中。
地面是光滑的,干燥的,而且质感几乎与太极殿的地面上一模一样的金砖,抓不到任何东西。
于是郭嘉解下腰间所缀的白玉娃娃,并舍不得把那玉娃娃直接扔出去,而从上面摘了两枚坠珠下来,一枚朝着头顶横打了出去,另一枚则竖打了出去。
这是有原因的。
徜若有人要他死,头顶这两个位置,是最容易布置机关的地方。
随着玉珠击出,天灵盖的位置随即有风声飚飚而起,头顶的方位亦是,整个儿暴击下来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砸在金砖地上,火星四溅。
郭嘉在滚身闪躲的同时,骂了声操他娘的,随即就醒悟过来,这是皇陵,是李极为自已建造的陵墓,他应当是被困在陵墓里了。
这座皇陵,位在出长安往西五十里地,在过上林苑后的当归山。
皇陵从李极即位之初就开始修建,掏空了整座山峰的主体,然后用箍窑的方式将它箍成一个空旷,但又阔朗的巨大空间,再在其中建亭台楼阁,宫殿台榭。整座地陵的建造,据说是仿着秦始皇的陵墓来修建的。
其中暗矢四藏,机关重重,就是为了防着盗墓贼要进来盗墓。
郭嘉曾说过,要替李极做个守墓之臣,却原来,李极是提前把他给关进皇陵了。
最可怕的莫过于对自己的前景十分明了,并且明了的知道自己毫无也路。
按理来说,地陵之中各个地方都会有油灯,并在皇帝葬入皇陵之后,添注灯油,以备皇帝百年之后起用。但皇陵的灯油这一项,在报到郭嘉这儿时,当时他大笔一挥,就给黜了。
当时,他道:“既皇上都死了,眼睛都闭上了,还点灯给谁看,用灯油作甚?省了银子,送到关西去做军饷。”
于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原本该有灯,该有香油的,那样,他就不至于在里面黑天胡地瞎乱摸了。
但是郭嘉自己黜掉了皇陵里的香油,于是,他就只好摸着黑,在里面乱突乱撞了。
而更要命的是,他约好了今晚要早点回家吃饺子,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时辰,夏晚出宫了否,徜若发现他不见了,她和甜瓜得急成什么样子。
孔成竹的马车走的格外慢。
夏晚急着要去找郭嘉,总觉得孔成竹这样慢是故意的,忍不住揶揄道:“孔先生驾的这是马车还是牛车,您便颠一点本公主也不怪您,何不再在那马屁股上抽上一鞭子,难道您舍不得您这马多跑路?”
孔成竹侧首,月光照着两只眼眸里的温情:“公主万金之躯,臣怕颠了您,恨不能这马车它能慢点,再慢点儿,比牛车还慢,又怎敢挥鞭子?”
夏晚气的直吐粗气,狠狠瞪着孔成竹,他索性将马缰一勒,那马它就走的更慢了。
月亮慢慢挂上枝头,百鸟投林,唯剩乌鸦在绿叶繁茂的枝头,一声又一声,呱呱的叫着。
远处的村庄里偶有微火,月光下还能闻得见隐隐的糊麦香气,夏晚靠在车窗上,肚子一直咕噜噜的叫着。
于是孔成竹就在旷野里停了车,跳下马车,捡了些柴禾生了一堆火,又从行囊中取了些干粮并一只水囊下来,便招呼夏晚下去吃饭。
夏晚有意挖苦孔成竹,一条腿横在马车上不肯下车:“看来你们孔府是真穷,穷到连处歇脚的茶寮银子都不肯掏,非得在这野地里吃野餐。可是怎么办呢,本公主没那个雅兴陪您吃土,恕本公主不能陪您。”
孔成竹的鹤氅在夏晚身上,他只穿着件靓蓝面的单袍子,夜风吹来,薄绸面的袍摆烈烈而晃,他眉宇间倒仍旧是往昔的温和耐性:“徜若公主不吃,那咱们走的,就不是去皇陵的路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夏晚气鼓鼓瞪着孔成竹,问道。
“一匹马,两个人,孔某倒是很希望能就这样走下去,这条路也永远没有尽头,臣好与公主从此,浪迹天涯。”
第155章
今夜明月高照,遍地银白。
郭嘉不回家,甜瓜和夏晚也不回家,孙喜荷包了一桌子的饺子无人吃,心里便有些打鼓儿。她和郭嘉的小厮河生两个,一里一外,就在门上静静儿的等着那一家三口。
从明挂树梢等到户户闭门,再等一等的,更声都响了。河生拍了把大腿道:“不行,咱们大少爷还从未这样晚的归过家,怕是有危险了。”
郭嘉曾给河生交待过,自己徜若不打招呼夜里不归家,得跟隔壁的郭旺说上一声,也不必多说什么,只说他一声招呼也不打,没回家就完了。
于是,河生就跑到隔壁去了。
郭旺虽说只有一个人,但财神爷的院子就是与别家的不同,月光在他家都要更清亮些。
不过,他一人端着只大海碗,正在屋檐下吃一碗自己煮的面。再有钱的人,也不过睡三尺的床,住三丈的院而已,一个人吃饭,总归冷清的很。
郭旺听了河生说的,先刨完了一碗面,才道:“我知道了,此事就交给我,你回去歇着吧。”
他揩了把嘴,涮完锅洗罢了碗,把灶台都收拾干净了,才回到正房,从书架上取下一张《皇城内苑图》来,铺开在桌案上,再接着,又从书架上翻出一对金鱼符来,揣到了腰间。
这东西,是郭嘉在宫变那夜给他的,原本是想在那夜就用的,可惜郭嘉终究一念仁慈,放了太上皇和李燕贞一回,让郭旺备着,真正等有大事发生时再用。
郭旺觉得,今天就该是有大事发生的时候了。
半个时辰后,从各处都打问过一回,没有找到郭嘉的郭旺确定郭嘉是出事了,于是就到了皇城门外。
身为兄弟,郭旺也见过相亲相爱穿一条裤子睡一个女人吃一锅饭的。但他和郭嘉,郭兴三个,却是富贵时老死不相往来,大难临头时提枪就上的那种。
所以,郭嘉平日不怎么理他,动不动还要提拳揍他,但等真正到了生死关头,最信任的还是他。
无它,概因这世间,他和郭兴是最怕他,也最烦他,但只要有事,绝对会与所有的世人为敌,也只愿意救他一人性命的那两个人。
有金鱼符,再报说自己是驻扎关东的兵马大提督梁清派来给皇上报密令的,入皇城便格外的顺利。
虽说和宫里的大太监,朝中好些官员关系都不错,但郭旺还是头一回入皇城。
仰望着翘角飞檐的大殿上那弯明月,再看一幢幢高楼耸于清冷的月光下,大约是因为甜瓜和夏晚都住在里面的缘故,郭旺觉得这座宫殿,它宁静而又安斓,是个很好的地方。
只是如今还需要他着手替夏晚和甜瓜铲除掉一些阴藏在阴暗中的,整日作祟的小人,他们才能继续安安稳稳的住在里面。
跟在他身边的是郭嘉在宫内的眼线,王应。
这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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