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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色盈门-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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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仆妇“啊”的一声尖叫,众人才看清,雪兰手上拿着一支钗子,而仆妇的脸上已被她划出了道血口子,鲜红的肉翻出了一块。
在场的人都吓呆了,连仆妇都忘记了喊痛,捂着脸呆呆的望着雪兰。
雪兰如一头狂怒的小兽,她挥舞着钗子骂道,“叶府里的人不就是想我死了么?害死了我娘,又害死我弟弟,现在又想来害我,你们休要做梦了!”
雪兰的叫喊声吸引了街上来往行人的目光,有人往叶府祖宅这边看过来。
冯婆子最先回过神来,她忙叫人夺下了雪兰手上的钗子,随后又急忙去看来人的伤。
只这么一会,叶府祖宅的门口便围上了许多人,人们对叶府祖宅指指点点。
雪兰冷眼看着忙着赶人的叶府奴才们,冷笑不已。
这一夜,雪兰想得很明白,娘让她活下去,她就要坚强的活下去。再不能把自己当成叶府里的千金小姐了,也没有人再会庇护她了,她要靠自己,她要查出娘的死因,要查出幕后害死娘的凶手,她要报仇!
还有,那叶府里冷血的老太太和自己的爹,他们一个个都别想好过!
所以,首先她就要自求!她要的就是把事闹开,让岁县里的人都知道了叶府要害她的命,让叶府的人有所忌惮。
雪兰坚定了活下去的决心,开始为自己今后打算。
叶府到底还会要些脸面,雪兰打定了主意,她要借此事来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果然,冯婆子听了雪兰的话,把巴掌拍的山响,哭劝道,“我的小姐啊,您……您可不能乱说话啊!”
所有人都目光都集在雪兰的身上,雪兰的眼里滚落下泪水来。
街上的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毕竟在岁县里,叶家还是极有声望的。而雪兰只有六岁,一个六岁的孩子当街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是何等叫人瞠目和怜惜。街上的人开始猜想着叶家荣华背后的狠毒。
连亲生女儿都要下了狠手,淳朴的岁县人看着雪兰的眼神里开始有了支援。
叶府的仆人们马上意识到围拢过来的人们谴责的目光,冯婆子一面命人把雪兰带进去,一面遣散聚在门口的人们。
此事足足闹了一上午才罢休。而岁县的街头巷尾如爆了油锅一般,传着叶府里二小姐的话。
似乎整个岁县的目光都聚在了叶府祖宅的门前,没有一刻钟,就会有人去叶府角门那里问上一声,“你家二小姐在不在呢?”“你家二小姐怎么没出来呢?”,更有甚者直接相问,“是不是你们二小姐真被你府的主子给处死了?!”“二小姐回府里,是不是也要被人处死的?!”
冯婆子开始先遣人来解释,后来再难解释得过来,直接闭了门不出去了。
叶府祖宅里的仆人们皆知二小姐小小年纪便狠毒异常,而且做事丝毫不留余地。
当天下午,受伤的仆妇就包着面回了京都叶府去了。当然,随着受伤仆妇的离开,二小姐雪兰的狠毒也被传到了京城叶府里去。
没隔了几天,祖宅的仆妇都被撤走了,只调来了一个庄子上的李婆子来服侍雪兰。
岁县里的人们终于在叶府祖宅的角门那里,看到六岁的雪兰进出了。岁县的人们替雪兰长出口气。
雪兰也在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活下去,娘要自己活下去!
雪兰在心中不住的念着。
那年,雪兰六岁,旁人躲在娘的怀里撒娇的年纪,她却已经开始为自己能活下来而筹谋打算起来了。
那年,雪兰才只有六岁……
第四章 哭丧
八年后。
张府的棂堂前,已一十四岁的雪兰跪在一群人的最前面,泪如雨下,对着牌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扬起粉颈,朝天哀哀哭起来,“您怎么就死得这么惨啊,您丢下一家老小,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雪兰哭号着,用宽大的袍袖遮住了面颊,更大的恸哭之声从袍袖后面传将出来。
在场奔丧的亲朋乡亲无不为之动容。
人图的是什么?在岁县里,生前富贵,不及死时哭丧。而眼前哭得几乎闭过气的小女子,感动了在场所有的人。
有要窃窃私语,“你瞧瞧人家张家的人,哭得惊天动地,十里八方的,顶数他家丧礼办得好。”
那一位就说了,“可不是嘛,这是人家街坊,还不是正主儿的亲人呢,哭得情真意切,可见本家是位德心仁厚的人家啊,不然一个女子怎会抛头露面的?”
有人就点头,“张家的人性可见不错啊。”
一声声赞扬,叫张家立在棺木旁扎着孝带的后辈有足了脸面。
有人上前扶起悲痛的雪兰来,雪兰抽泣不已。旁人就劝,“姑娘,人死如灯灭,你可要保重身子啊。”
雪兰半垂着头,露出一张侧脸来,脸上挂满了泪珠,双眼如灰,大有心已死的模样。
在场的人无不觉得雪兰可怜。
雪兰被人扶到一旁无人之处,只是转身的一刹那间,雪兰抹掉脸上的眼泪,伸出手来问向对面的张员外,翘起嘴角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给钱,我一共哭了两场了,二两银子。”
张员外刚刚欣慰的表情已全然不见。
刚刚看雪兰哭,他确实觉得脸上有了光辉。可是转身掏钱时,他就觉得这钱去的太快了。她一个丫头片子只是哭了两次,凭什么就赚二两银子?现在一亩地才能收成几两银子啊?自己这二两银子花得也忒冤了。
张员外有些执拗起来,“一两罢,你又不差这一两银子。”
见张员外要耍赖,雪兰哼哼冷笑两声,“主家老爷,您说得真有趣,我这一跪,一哭,都不是一般的本事。眼泪说来就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现在你想反悔,门可都没有。”
张员外索性把手背到身后去,挺了挺腰背,“我就是不给,你又能如何?”
雪兰眨了眨眼,张员外有些财势,就是此时,只要他一招手,自己就会被人扔了出去。雪兰一耸肩,摊了摊手,“不能如何,钱我不要还不行么?那么,我告辞了。”
张员外不由得冷笑起来。不过是个丫头,她能如何?难道还能翻出天么?!自己就算不给她的银子,她还不是一样灰溜溜的走了么?张员外越想越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有人哭了棂,还哭得如此风光。现在人又自己跑了,他可不就是又赚了名声,又省了银子。
张员外一甩袍袖,就要往后走。办丧事很多地方还要他去料理,他此时可是最忙着的。
可是张员外忘了,雪兰是岁县里唯一一个敢接这哭丧活计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悄然做这活计有两年的人。
张员外刚走到一半,就听到前面响起了一声尖厉的叫声——依……呀呀!,那叫声三分似悲,七分含怨,里面还夹些戏曲味道,抑扬顿挫,压过了棂堂里所有的声响。
张员外一转回头,只见雪兰已跪在棂堂前,扬着袖子,不住的捶着拜垫,“我的主顾啊,您睁开双眼看看罢,您看看罢!我为您受了何等的委屈啊,您的子孙啊,他们啊……他们请……”
雪兰刚说到一半,就被人拉住了。拉她的正是刚刚的张员外。
棂堂上忽然寂静无声,连一根针落地似乎都能听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在张员外和雪兰身上。
张员外的脸都青了,他后悔刚刚不该不给这丫头银子。
街坊邻居亲戚好友们站了一当院,刚刚谁都看清了雪兰在棂前痛哭,现在,她若是把实情全掏出来说,他还有什么脸面在本地立足了?
说他自己不会哭棂,还请人来哭?往大里说,他就是不孝。那时候,他还不被所有人的唾沫淹死了,他张员外怎么说也是个有些头脸的人物!
张员外不顾众人置疑的眼光,拉住雪兰,脸上如抽筋一般的笑,“那个……大侄女,请借一步说话!”
雪兰掩着面跟着张员外到了一旁。这次张员外给银两很是痛快,一次给了二两银子。雪兰把手中的银子掂了掂,抹了一把脸对着张员外一龇牙,露出满口洁白的贝齿,“张大叔,街里街坊的,我还要什么银子啊。算了算了,此后我常来两遭,也叫您府上添些光辉不是?”
张员外脸上的肌肉狠狠的抽动了两下,他虽有财势,可是眼前这个女子却是个名副其实的小泼妇一枚,他现在能收拾得了她。但是,只要她不死,来张府里闹是迟早的事。就眼前这位的泼劲,哪像个姑娘家啊?嫁人的婆娘也没她泼得厉害罢。
难怪从来没人赖过她叶雪兰的帐呢,那是赖不起!张员外现在算是领教雪兰的本事了。
两个月后可就是他张员外的寿日,虽有老母过世,他的寿宴还是要摆上两桌,请个平常交好的亲友。那时候,他可不想在自己大寿那天跑出这么一位活祖宗来府门口哭丧。这就不是丢不丢丑的事,是癞头蛤蟆蹦上脚面,不咬人,让人心里生厌!
张员外脸上开了染坊,他挥着袍袖,往外赶雪兰,“快走罢,我的姑奶奶,以后你可别来了,我算是怕了你了!”
雪兰把银子揣在怀里,一边走,一边说,“张大叔,街里街坊的,以后再有这样的活,您可记得再叫我啊。”
张员外皮笑肉不笑,心里却骂翻了天。祖宗,我还敢找你么?!
第五章 卖书
雪兰揣着二两银子,迈着方步走出张府门去。边走,她边脱去外面罩着的白麻衣,把白麻衣卷成一团,夹在腋下,抿唇一笑,哼着小调回家去了。
叶家祖宅还是岁县里比较大的宅院,只是缺人打理,已没有当年的光辉了。雪兰从角门进了祖宅,直接往后院走了去。
那里有雪兰养着的二十多只鸽子,平日里闲着时,雪兰就用飞鸽和乔六几个人传消息玩。也是因为这些飞鸽,乔六等人成功的把被李婆子关在后院的雪兰救出过好几次。
雪兰刚走进后院,就听得身后的门啪的一关,雪兰本能就是一躲,到底没有躲过,她那白得似透明的耳朵已被一双干瘪的枯手揪住。
雪兰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扯着她的耳朵,她裂着嘴,按着被揪痛的耳朵根,嘴里还不忘乞求,“妈妈您放手,快放手,我又是哪里惹您生气了?”
李婆子是个六十岁开外的干瘦老妇,她一边用长长的指甲戳着雪兰的额头,一边翻开厚唇,裂着黄牙骂将起来,“小蹄子,你又去哪里作死了?!成日里抓不到你的人影!我告诉你,今天你就别想再给我出去了!”
雪兰也不吃眼前的亏,她把腋下的白麻衣递到李婆子的眼前,不住嘴的求道,“妈妈您瞧,我是去赚钱去了。”李婆子看了看白麻衣,手上的劲一点没松,冷笑着骂道,“赚钱?你赚的钱够不够喂你一笼子的畜生的?!”
雪兰听了这话,急忙又从怀里拿出那二两银子,捧着银子,委屈着小脸把银子呈到李婆子面前。
李婆子一见银子,手劲小了些,她甩开了雪兰,去接那二两银子。
雪兰忽然把手一缩,晃得李婆子身子向前扑了个空。李婆子再想抓雪兰,雪兰就如同一只身手敏捷的猴子一般,闪走跑出后院去。
李婆子气得不行,跟在雪兰身后就追了出去。边追着,犹不解气,李婆子扬声就骂,“没良心的小蹄子,也只有我好心愿意管你吃喝,你睁开你那对黑窟窿好好看看,一年我贴了你多少银子了?你养了一群费嚼头的破畜生,害得我还要帮你喂食,哪有这个理儿?!还有还有!你个没良心的小蹄子,给那领头的畜生起个名字叫‘李妈妈’!你在骂哪一个?!……你还跑,给我站住!站住!!”
雪兰一边躲着,一边嘻嘻笑着转回头,“李妈妈,您哪里能跟那畜生头子‘李妈妈’比呢?别降了您老的身价。那个畜生‘李妈妈’可不是个东西,而您可和它不一样呢,您好歹是个东西!”
李婆子气极了。
要么李妈妈不是个东西,要么自己是个东西,怎么说都不好听,左右雪兰都在骂自己。
“小蹄子,你给我站住!”李婆子气得恨不能上前踹倒雪兰才好。
雪兰把夹在腋下的白麻丧服向李婆子脸上掷去,丧服正好摔在了李婆子满是皱纹的脸上,“您细瞧瞧,这丧服是张员外赏回来的,留着给您罢,您觉得穿在外面当褂子不合适,就待秋天时,改成小袄的里衬罢!”
丧服做里衬。这样的话大概只有雪兰能说得出来。
李婆子听到雪兰的话气得七窍生烟,又怎奈年老身子骨不及雪兰,她只有跺脚叫骂的份了。
雪兰也不管李婆子的骂声,一溜小跑跑到街上去了。
跑出了祖宅,雪兰的脚步就慢了下来。她知道,李婆子和她都是关上门来在祖宅里闹,李婆子从来不走到街上来。李婆子不知道得了哪个主子的吩咐,不踏出祖宅半步去。祖宅的后院里种着各种菜,李婆子索性连买菜这样的事都省了下来了。
雪兰停了下来,晃着小步穿街过巷,朝着岁县最热闹的荣华街而去。
到了荣华街,离得很远时,雪兰就看到郭福的摊子。摊子前,有几个青年后生正围着摊子和郭福说着什么。
雪兰走上前去,只听得其中一个短褂后生指着一本书问郭福,“你都不知道这书里写的是什么,你怎么卖书?说是孔武生的书,可你知道孔武生这个人么?你看,这书名你都读不出来!”
其他几个后生随声附和着。
郭福的脸涨得通红。
雪兰走到郭福的身边,把郭福挤到一边,轻轻一笑,“几位几位,我才是这小书摊的主人,有什么问题,你们问我好了。”
几个年青后生打量着雪兰,眼神里满是不屑,“你一个姑娘家知道什么?”
雪兰一笑,指着青年后生面前的一本书,“这本书是孔武生孔先生写的《竹刀》,是讲一个名叫竹刀的剑侠走山川,行五岳,踏遍万水,行侠仗义走天涯的故事。这里面从他是个孤儿写起,很详细的写了他如何拜师,又如何精练武功,最后打败了一直号称天下第一刀的颜飞。几位兄台知道这绝世武功么?都不是那么容易练就的。竹刀他怎么就练成了呢?他又是怎么打败一个个敌手的呢?”
几个年青后生被雪兰的话吸引得都不再说话。
雪兰讲到这时,把手往书上一拍,“几位,我所提的问题都在这本书里有答案。我讲得不算好,没有这本书里写得才真是好。若是您想知道里面到底有哪里精彩,不妨买回家里细细品读,包你读过这本后,还来这里叫我帮您推荐书。”
雪兰说着,望了一眼正要开口相问的一个后生,她了然笑道,“这么精彩的书只要十文钱。才十文钱啊,各位兄台,不过是您几个包子的钱,不过是您几碗白粥的钱。我瞧着眼前这位兄台,就是一个好学上进的,兄台定是视书如命的谦谦君子。若不是小摊本小利薄,我只赚个口碑,我断然不会卖得如此之低。”
打头的后生听了雪兰的话,脸上有些发红。毕竟被年轻姑娘这么夸奖,他在几个朋友面前,还是很有面子的。后生摸了摸衣袋,从里面拿出十文钱,抬起头来挺了挺背,把十文钱放在书摊上,随后高声说,“这本书,我买了。”
雪兰忙拿起书,交到后生的手上,“兄台您将来一定会高中状元的,就冲您这股子认真的劲儿。”
被夸的后生抿着嘴,对着雪兰点点头,拿着书,带着几个后生走了。
雪兰望着几人的背影,热情的在几个后生身后喊道,“兄台,再缺书时,别忘了来我这里啊,回头客给您便宜些呢。”
第六章 讹诈
雪兰喊完,把摊上的十文钱掂在手上,一转身,递到郭福的面前,“拿着罢,阿福。”
郭福望了望几个后生的背影,朝着雪兰一挑大拇指,“大兰子,难怪乔六他们都说你能把死人给说活了,果然如此,我郭福服了!”
雪兰不以为然的咧嘴一笑,甩了甩袖子,“你以为我是平白在骗人家么?这书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抄上去的。纸张虽不好,墨也是廉价的,不过算下来我们还是赚了。”
郭福裂着大嘴笑着抓了抓头,“可是还是叫你辛苦了,每日都抄书。”
雪兰坐在郭福身边的小凳上,翘起二郎腿来,“这有什么,你以为我偷跑去听私塾,是白听的么?阿福,不是我说你,你也该识识字了,没事拿个树枝子在地上写上一写,总不能大字不识几个,到时候终是会吃亏的。”
郭福低头,嘿嘿的憨笑两声,“我没你聪明,我不是识字的料。”
两个人正说着,乔六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我……我说……大兰子……”乔六扶着小书摊,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着话。雪兰望着乔六的模样,不由得失笑,“你叫狼追了?跑成这样。”
乔六嘿了一声,深吸口气才说出完整的话来,“你不知道,有一队马车刚进了县城来,看着架式是个有钱人家的队伍。可是那有钱人家的奴仆真不是个东西,小六子才多小的孩子啊,不过是伸手朝一个跟车的仆妇讨饭,不给也就算了,哪有抬腿就踹人的道理?何况小六子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啊!”
雪兰眉头一皱,脸也沉了下来,“有钱人家怎么了?也不能仗势欺负人啊!走,乔六,我们去看看。”雪兰说完,看了一眼身边的郭福,“阿福,你自己看看摊子,我去去就回。”
郭福答应一声,雪兰和乔六就走了。
没走几步,一队车马从荣华街的街口转了进来。乔六停住脚步,指着最前面马车旁的一个方脸仆妇,低声对雪兰说,“你看到没?就是那个婆娘。”
雪兰眯了眯眼睛,冷哼一声,“奴才如此,主子不知管教,我看治治他们也是应当。”
雪兰说着回身从郭福的小摊子里面,拿出一件郭福的小褂,转过身去,就把小褂塞进自己的衣下。待雪兰再转过身时,她俨然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了。
雪兰一只手扶在腰间,孕妇的慵懒劲十足。另一只手伸向乔六,她腆着肚子,朝乔六挤了挤眼,“来,相公,你扶我过去走走。”
乔六晃着脑袋嘿嘿一笑,上前扶住了雪兰递过来的手臂,扶着雪兰朝街口走去。
雪兰抿着嘴,唇角微微扬起,扶着乔六,一步三摇的走着。
街口那边浩浩荡荡的走过来一队车马,打头的是两辆红木马车,后面跟着二十多个仆妇。这样的人马,在岁县这小地方,还是很少见的。
雪兰摇摇晃晃的迎着人马而来,就在快遇到车马前时,雪兰似受了惊一样,向外避了避。而跟车的仆妇觉得雪兰十分没眼色,皱眉吆喝了两声。雪兰似乎刚注意到身后的车,被这喝声吓了一跳,转身间,她忽然向地上倒去。随着一声尖叫声,雪兰一脸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乔六故意惊慌失措,扶住了雪兰,嘴里大声叫喊起来,“婆娘,你怎么样了?!”雪兰双眼撬开一道缝,皱紧了眉,“相公,哎呦……我……我肚子痛……”
乔六上前就拦住了正要走的马车,“你们别走,撞了人还想走么?”说完,乔六又朝着四面喊了起来,“马车撞孕妇了!大家快看看啊!”
这一声喊,响彻响彻原本热闹的大街,把街上行人的目光吸引到一队人马之上。不多时,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乔六拉着那仆妇也不松手,直叫她赔钱。
仆妇开始有些无措,后来就想到可能是遇到讹诈的了,仆妇一边辩解,一边去推乔六。却怎奈乔六扯着她的衣襟,大有拼命的架式。加上躺在地上的雪兰一直哎呦哎呦的叫着,仆妇急出一头的汗来。
人越围越多,仆妇有些慌了。若是因为她,而耽误了主子们的事,可不是她一个小奴才能担得起的了。
这时,马车里传来了妇人的声音,那声音虽然不大,却异常冰冷,“问问他到底要多少银子?”
被乔六抓着的仆妇擦了擦额前上渗出的冷汗,她瞪眼看向乔六,“你……你说要多少银子?”
乔六一指在地上不住声的哀号的雪兰,说道,“都把有了身孕的妇人撞了,好不好的就是一尸两命啊,你有多少银子能买两条人命来?!”
仆妇怔了怔,没想到面前的后生说起话来一点活路不给她留。她咬咬牙,从自己怀里拿出五两银子,递到乔六面前,口气软了许多,“这位兄弟,我这里有五两银子,都给你罢。”
乔六似乎也看出对方想草草了事,他心里更加笃定,“二十两!少一纹也不行!”
仆妇气得眼都红了,二十两银子,那是她三年的月例啊。
“你……你……”仆妇的声音有些不利索起来。
马车里的声音又响起,“给他二十两。”
仆妇听了这话,再不敢多话,又朝身边的几个仆妇那里又借了十五两,这才交到乔六手上。
乔六接过银子,松开了仆妇的衣襟,扶起还在地上哎哟叫着的雪兰就走。
一队人马又行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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