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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乐-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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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朝天乐
作者:紫夜未央
简介: 身为当今皇帝唯一的胞姐,长乐这一生本该顺风顺水,她以为她会很快嫁给竹马,去国公府做个悠闲的世子妃……然而一场政变,未婚夫死了,自己被圈禁了,三年皇陵凄苦,却看着罪魁祸首愈发位高权重,挟天子以令诸侯!即便不为自己,不为苍生,为了那唯一的胞弟,她也该卷土重来,与他一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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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还宫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幽幽的歌声回荡在耳边,带着几许悲凉,昔日伏在皇姐膝头,听着姐姐吟唱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浮现。纵我不往,子宁不来?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小皇帝倏地惊醒,门外,似长发身影一闪而过。毫不犹豫地跳下龙床,连鞋都来不及穿上,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面,却浑然不觉,只急匆匆往门边跑去。
“皇姐!皇姐莫走!”
追出房外,自然惊动了身边伺候的宫人,小太监们不敢拦住陛下,只得跟着陛下身后跑着,能在皇帝身边伺候的,都是人精儿,陛下一有动静,已经有人去请了周公公前来。
宣政殿外一片空旷,哪里还有半个影子,皇帝小小的身影驻足在偌大的宫殿内,眼泪忍不住簌簌流淌,“怪皇弟没去看你,皇姐生气了,所以躲着皇弟么!”
“陛下,夜里风大,咱们赶紧回屋吧。”
小太监们一个替陛下披上外衣,一个赶紧蹲下替陛下穿鞋,动作刚刚完成,身后便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看见是周公公和李公公过来了,才是长舒口气。
周公公和李公公与他们这些小太监可不同,李公公在宣政殿伺候了二十年,是先帝身边的老人,如今年岁大了,并不怎么在殿里走动,可却在陛下身边能说得上话,而周公公更是宣政殿的太监总管,他吭一声,整个宣政殿都得抖上一抖,大家自然不是惧怕周公公,而是忌惮周公公身后的杜大将军。
“陛下为何突然起夜,早些回去休息才是。”
小皇帝年纪尚小,平日里周公公说话,陛下都是乖乖点头听命,今日小皇帝难得胆大,越过周公公,只泪眼朦胧地拽着李公公的袖子,可怜兮兮说着:“李公公可听见歌声了,是皇姐的声音对不对!”
“想来是陛下做梦了,长公主如今远在皇陵,歌声如何能穿过整个建安城传入陛下耳中。”周公公继续说道。
“就是皇姐,朕都瞧见了,一定是!皇姐以前最喜欢给朕唱这首歌!”
见小皇帝固执,李公公也是劝道:“许是陛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老奴刚刚并没有听见什么歌声。”
陛下素来信任李公公,遂低垂了头,有些失望,亦有些难过,却在这时,李公公突然说道:“既然陛下如此思念长公主,何不召长公主回宫?”
小皇帝眼睛霎时金亮,道:“对,朕要召皇姐回宫!”
“陛下使不得,当年陛下的圣旨中写明让长公主替先帝守孝三年,如今三年未满,陛下若反口,定然要让天下人笑话。陛下若想念长公主,也不差多等两个月。”
周公公出声遏阻后,陛下又是垂了头,是了,还差两个月呢!虽然那道圣旨并不是他的意思。。。。。。
“周公公此言差矣,若老臣没有记错,先帝驾崩至今,已三年有余。”李公公看向周公公,说道。
周公公皱眉,先帝驾崩确实三年有余,长公主是在先帝驾崩半年后,才被杜大将军寻了个守孝的由头送出宫去,若说守孝三年,时间确实满了,但要说软禁的三年,却还差两个月。
“这事,恐怕还得等杜大将军回朝,再从长计议。”
李公公却是冷笑,道:“孝期三年已满,陛下召长公主回宫,有何问题?先帝虽托杜大将军辅政,可这不过是陛下的家事,杜将军也要过问?”
“这!”周公公一时语塞,就在这个当口,小皇帝发话:“李公公明日替朕传旨,朕召皇姐回宫。”
李公公应下,扶着小皇帝回了寝殿,倒是身后的周公公站着不动,拧眉看着李公公远去的身影,三年来李公公就是个闷葫芦,各种称病,念在他伺候先帝多年,又是看着陛下长大的份上,杜将军当时便给了陛下个面子,留他在宣政殿,如今看来,不愧是跟在先帝身边多年的老奴才!
…
春江水暖,花嫣柳黄,寒尽春生之际,水文新绿,桃花飘香。
建安东郊的皇陵中,葬着大梁先帝梁真宗与景荣皇后,这一对帝后乃大梁宫史中的一段佳话。历史上,多少帝王荒淫无道,即便有一两个勤勉的,也都后宫佳丽三千,然而梁真宗在位时,击退鲜卑军,夺回北洲三郡,二十年大梁鼎盛繁荣,更难得的是,真宗后宫除了景荣皇后,再无一人,帝后恩爱半生,育有一对儿女,本该夫妻和睦,儿女孝顺,奈何皇后体弱早逝,不过半年,真宗亦郁郁而终。
“长公主,车队已经等候多时了。”
陵墓前双膝跪地的少女,正是真宗和景荣皇后的长女,而今的天乐长公主!帝后恩爱,盼了三年才盼来第一个女儿,先帝给公主赐名艾词,“词”取自景荣皇后的小名,待公主满月,加封长乐公主,先帝望女儿一生长乐,却不知此时将女儿逼至绝境的,亦是那位爱女如命的先帝。
刚刚说话的是原先景荣皇后身边的女官秋蝉,景荣皇后过世后,她便留在了长公主身边伺候,眼前的长公主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对长公主,她满心是疼惜。
由着秋蝉姑姑扶起,长公主冷笑一声:“本宫不过和父皇母后道别,这点时间都等不得?”
长公主在皇陵守孝三年,秋蝉眼睁睁看着原本活泼娇俏、喜笑盈盈的姑娘,就这么一点点沉寂,直至今日的清冷,心中怎一个痛字了得。
三年前,原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乐公主,突地失了母后,而后半年时间,又没了父皇,不过十五岁才刚刚及笄的女孩儿,一下子承受了太多,悲痛难言!
更甚,先帝驾崩,朝堂动荡,年仅九岁的太子登基,由先帝临终托孤立下的辅政大臣大将军杜朝阳辅佐新帝、代管朝政。起初杜大将军对陛下公主都是有礼有节,渐渐,朝臣的许多非议传入内廷公主耳中,杜大将军结党营私、独断专行,以致公主与杜将军产生了严重分歧,公主担心朝政落入旁姓之手,联合了当时的周国公世子文靖忱与天子太傅周清,准备罢免杜朝阳的辅政之权。
那一场政变甚是惨烈,周太傅被诛杀在宣政殿,周氏一族流放;周国公世子削去爵位,囚困天牢,第二天却莫名死在了天牢之中,而当时参与政变的长公主亦被杜将军送至皇陵圈禁。第二日,新帝便昭告天下,言长公主孝心可嘉,自愿为先帝与景荣皇后守孝三年!此时,先帝已然过世半年有余。。。。。。
如今蒙陛下一道圣旨,公主终于可以重回大梁宫!
“父皇、母后,可知你们养虎为患,如今的大梁朝,已是他杜朝阳的一言堂。女儿纵使势单力薄,可就算拼得鱼死网破,长乐也不会让祖宗基业落入这等奸佞之徒手中!”
深深看了眼父母的皇陵,做了最后拜别,秦艾词转身,一步步自皇陵沿阶而下。
初春,她一袭黄色绣着凤凰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宽大的袖子迎风飒飒,梳简单的桃心髻,仅戴几星乳白珍珠璎珞,风髻雾鬓斜插一枝翡翠簪子,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黛眉娇横,绿鬓淳浓,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清淡红唇间漾着浅笑,自然中透出一种无法遮掩的贵气与温妩。
她是大梁最美的女子,亦是大梁最尊贵的女子。
沿路走过,迎接长公主归宫的侍卫皆跪地行礼,尽头的百宝凤毛步辇旁,等待她的是京城十万禁军都统——杜伊柯。那个曾经父皇颇为倚重的股肱之臣、三年前被她认为最可以依赖的人,却在最后背叛了她。
经过他的面前,并未理会他的行礼,伸手,越过他的肩头,从他身后的桃花树上折断一支桃花,她温婉笑着,轻浅说道:“靖忱表哥最喜欢桃花,每年春天入宫,总会记得给本公主带进几株城郊开得最旺的桃花。”
长公主口中的表哥,正是惠安大长公主的长子,周国公世子,却在三年前的那场政变中死于牢狱之中。此时长公主特地提醒,让杜伊柯面色微僵,他们都知道,若是先帝再晚一年驾崩,眼前的这位长公主怕是已经一身凤冠霞帔,风风光光嫁入周国公府了。
没有再多言,秦艾词由着秋蝉姑姑的搀扶,一步步走上步辇。身后的杜伊柯看着这位三年不见的公主,终是叹息一声,确实如他所言,公主长大了!如今,长公主回宫的消息,应该已经在送往南洲的路途上,不出五日,就能传到千里外他的耳中……
“起驾还宫!”杜伊柯喝令一声,浩浩荡荡的队伍从皇陵出发,穿过建安大街,缓缓驶入东城的大梁宫!
☆、第二章 冲撞
熟悉的殿宇,过往温馨的记忆却愈发模糊,秦艾词只觉得即便隔了三年,当时的那股血腥味依旧消散不尽!
天宝宫内满满跪着的,还是曾经的宫人,她以为她囚禁皇陵后,这些宫人怕也如太傅一族那般,遭了灾,却不想,杜朝阳竟将她们都留了下来。
“公主,您可算回来了,奴婢每天替公主修剪园子里的兰花儿,就等着公主您一回来,还能瞧见最美的君子兰。”声音控制不住地颤着,是公主当年贴身的宫女如意,跟了公主多年。
当年离宫太过匆忙,也太过狼狈,她满身的骄傲,不肯让这些看惯她风光的宫人陪着她待在凄冷的皇陵,而后背地里唏嘘着替她悲凉。除了秋蝉,在皇陵伺候的丫头都是杜朝阳另外安排的。
“屋子里还是公主喜欢的兰花香,如意姐姐每天晚上都要在屋子里燃香,和公主在的时候一样。”一旁的青和说着话,眼中也是带泪。
轻轻一嗅,确实和当年的味道一样,她只是轻笑,这三年,她已经不喜欢兰花香了,“找个青花瓷瓶,将本宫带回来的那几支桃花好生养着。屋外的兰花也别修剪了,命奉宸院的人过来给园子里换种上几株桃花吧。”
如意一愣,而后赶忙点头,交代了一旁的小公公赶紧去办,却听见尖细的声音突然喊着自己的名字,如意起先一愣,而后才发觉秋蝉姑姑手中拎着一只翠绿的鹦鹉,杏红的眼睛溜溜直转,那一瞬透着凌厉的眼神像极了杜大将军,将如意吓住。
秦艾词笑了笑,拎过鸟笼,道:“这是阿朝,许是上天眷顾,让我在皇陵意外得到的鹦鹉,竟会说话,平日无事我也教它一些吉祥话。”
如意很快平复心情,也是新奇着道:“竟会说话,倒是神奇。”接过鸟笼挂起,笼中阿朝似乎为了证明自己会说话,又是尖叫了两声:“公主美、美,鹰犬、鹰犬。。。”
前一句如意倒是明白,后一句是?见公主不吭声,如意也不敢逾矩,只询问着:“公主可有乏了,要休息会儿么?”
秦艾词靠着椅背坐下,摇摇头,而后接过青和递过来的碧螺春,抿了一口,茶吸果香,花窨茶味,这是洞庭湖西山春雨充沛时摘下的最顶尖的那一片嫩芽,求之极难,特别今年岳阳大旱,这茶叶就更为稀有了,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宫里?
“这是谁特地送来的茶叶么?”
青和不解,摇摇头:“没有啊,都是平日里广储司送过来的。”
秦艾词没有再问,只道:“陛下这三年,可还好?”
说到小陛下,那真是有满满一箩筐话要说,但想着长公主刚回宫,当年又最是疼爱陛下,遂只说着:“陛下长高了许多,还时常会来咱们宫里坐坐,有次夜里还偷偷跑来公主床上睡觉,把宣政殿那些公公们都急坏了,早朝时间过了,还到处找不到陛下人。”
秦艾词听罢,笑了笑:“然后呢?”
一旁的青和忍不住接话道:“最后是杜将军亲自到咱们宫里来逮住的人,还别说,陛下谁都不怕,就遇上大将军整个人都蔫了,偏偏大将军又最是了解陛下。”
青和说完,发觉所有人都异样的眼光瞪着自己,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忙低下头,瑟瑟发抖。
秦艾词倒没有怪罪,脸上仍旧带着笑,道:“这三年,陛下跟着哪位太傅学习?可有用功?”
见没有人回答,秦艾词看向如意,犹豫了会儿,才听如意老实说道:“大将军没有给陛下聘太傅,这三年,陛下都是跟着大将军学习。”
秦艾词拧了眉,好个杜朝阳,没有太傅,陛下愈发玩物丧志,到时候江山便唾手可得了!
“听说去年科举的状元颇有才华,明日把他宣进宫让本宫瞧瞧。”
正说着话,外头传来匆匆的跑步声,还有公公们尖细的叫喊声:“陛下慢点,当心脚下门槛!”
腾地站起,秦艾词正巧看见门口跑进来的陛下,一身明黄色长袍,显然是刚刚下朝就直奔过来了,头顶的冕旒因为刚刚跑得匆忙,有些往一旁倾斜。
秦艾词走近几步,替陛下整理了头上冕旒,眼前的少年长高了,眉眼愈发像父皇了。
“朕好想皇姐,好想好想!”陛下扑进秦艾词怀里,声音哽咽,眼中泪水夺眶而出,先帝膝下只两个孩子,感情甚好,当年陛下最爱跟在公主身后,黏得很,这是第一回分隔了三年之久。
秦艾词并没有回抱陛下,而是将陛下扶正站着,道:“这么还像个毛躁的孩子,陛下长大了,记住,你是大梁的皇帝陛下,头顶冕旒不能低头,九五之尊不许落泪。”
陛下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抱怨道:“他们都不让朕去看望皇姐,平日里更是这也不许那也不行,可恶的很!”
秦艾词拧眉,浅浅一笑,却是阴冷说着:“谁干涉了陛下的行动?”
“就是周公公、刘公公,还有小欢子、小……”
话还没说完,秦艾词却是突然站起身,朝着陛下身后喘着大气的刘公公,道:“公公好大胆子,陛下的行动也是你一个奴才可以干涉的?来人,给本宫拉出去,杖责五十。”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面面相觑,却不知该怎么动作,谁都知道,刘公公是周公公的干儿子,周公公又是杜大将军亲命的宣政殿总管,谁敢动周公公的人,不是明显得罪杜大将军么,只觉脖子一冷,侍卫们都低下了头。
“怎么?本宫不过替父皇母后守孝三年,回来说话就不管用了?秋蝉,都去看看外头是哪些不听使唤的奴才,一个个记好咯,过阵子安阳候和定远侯回京述职,本宫也有话要与他们说。”
这么一说,外头的侍卫立刻赶着进来,起初不过以为是个没权没势的公主回宫,给了面子恭敬着伺候也就算了,可如今公主搬出安阳侯和定远侯,一个是公主的姨父,一个是公主的外叔公,又都是在外地手握重兵的诸侯,即便是杜大将军也得礼让几分,他们哪里敢得罪。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刘公公一脸冷汗,不得不跪地磕头:“奴才不过遵照杜大将军的旨意办差,也都是为了陛下着想。”
打的就是照着杜大将军的指示做事的你!秦艾词冷笑:“当今天下姓秦还是姓杜?”
刘公公瑟缩,即便如今杜大将军权倾朝野,可一日将军没有登基,这江山便一日不姓杜,刘公公颤颤回道:“自然,自然姓秦。”
“那就对了,本宫觉着,陛下的旨意,该比杜将军的指示更为重要吧。”
刘公公用袖口抹了抹汗,点头:“公主说的是,但陛下年纪尚轻,杜大将军受先帝临终托付,辅佐陛下处理朝政,自然需提点陛下一二。”
秦艾词也是点点头:“这倒是,先帝之命确实大过陛下。”
刘公公才松口气,却听长公主继续道:“本宫亦是先帝册封的长乐公主,打个奴才而已,不需问过杜将军吧,赶紧给本宫拖下去,少打了一下,就在你们身上加倍补回来!”
刘公公一愣,匍匐着上前拽住公主长裙一角,哭喊着道:“长公主饶命啊,看着奴才曾伺候公主多年的份上,饶了奴才吧。”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更是来气,秦艾词冷了眼,三年前,若不是这个狗奴才通风报信,她们何至于输的如此凄惨!“饶什么命,不过挨几下板子罢了,公公以前不也老是这般教训小公公们么?你这么哭嚎,是要陷本宫得心狠手辣似的之名?”
五十板子在宫里倒是常事,可刘公公养尊处优惯了,要是真结实地挨五十下,怕是要去掉半条命了。
见公主心狠,刘公公赶忙往一旁的陛下那央求,毕竟是十二岁的孩子,多少于心不忍,总觉着是自己的一句话害了人,遂摇了摇皇姐的袖子,想开口,却被秦艾词打断:“你是大梁的陛下,朝堂政务都需靠陛下决断,断不能学了女人那般优柔寡断!”
而后冷着声怒斥道:“快把这要命的奴才拖出去,本宫心里烦闷,再加二十板子。”
声音愈发远了,屋子里却是鸦雀无声,三年前的公主温婉柔弱,如水一般的性子,可刚刚长公主发令时,却是果决刚毅,这三年,公主变化很大。
牵过陛下,秦艾词重新坐回椅子上,询问了一些治国之道,陛下倒也能对答如流,那认真的模样,更是和父皇如出一辙,也让秦艾词心怀安慰,这个弟弟聪明伶俐,若能好好引导,必是一代明君。
“听说因为杜将军代天子南巡,各地诸侯进宫述职的日子便往后推了?”
陛下点头:“嗯,往后推了一个月,等着将军回来。”
“不过是述职罢了,何须将军在场,推后便推后,可是听说定远侯已经行至半道,侯爷一把年纪了,可经不起这么反反复复的来回折腾,不如,陛下下一道旨意,让定远侯先入京休养。”
陛下一愣,有些犹疑:“这……旨意得御书房内几位尚书一起商定。”
“又不是召诸侯进京述职,不过关照一下定远侯罢了,定远侯总归咱们的外叔公,便是父皇在世,对老侯爷也多几分照顾,况且,几位尚书也不敢有异议,那也是杜将军的三叔,是杜家如今最年长的长辈!”
☆、第三章 儒生
秦艾词打量着眼前的白面儒冠,一身褐色长褂,明明唇红齿白长得俊秀,却偏偏板着张脸,尽显老气横秋之态。
“听说,何大人在翰林院供职?何大人才高八斗,昔日同科进士如今皆入朝为官,却偏偏将状元郎闲置翰林院,可觉得委屈?”
说是在翰林院供职,不过就是个拥有预备资格的庶吉士,品阶极微,奈何眼前这位儒生却颇引以为豪,道:“翰林官品秩甚低,却是清贵之选,如今朝堂污浊,吾自幼学习孔孟之道,但凡那下坡走马、见风使舵,以至买好名儿、戴高帽的行为,都是有辱斯文,有背圣贤教诲!”
何大人昂首挺胸,语气中带了几分傲气,颇有清贵之人的高风亮节。朝堂污浊——这一句话倒也敢说,算是顺道骂了朝堂上一溜儿的官员,看来传言无误,的确是不懂处事变通的迂腐书生,难怪至今还是个不入流的庶吉士,他实在是杜朝阳最不喜欢的那一类文人书生。
“本宫却觉大人错了!”秦艾词浅笑说着。
“何错之有!”何意有些愤然,他自视甚高,对于三年前政变一事,朝臣虽都三缄其口,可他多少有些耳闻,总觉得是公主挑唆,更是不屑说道:“公主不过女流之辈,召见朝臣已是干政!公主三年时间,应该痛思己过!”
看着秦艾词的眼神也带着几分轻蔑,秦艾词却是心中发笑,这人既想要清君侧,又反对女子涉政,还真是理想得很,尽得书中真传啊!
此等大不敬,秦艾词没有要计较的意思,今日召他来,并不是与这么个呆子置气的。这书呆子的事情她也打听过,据说高中后先是任职户部,之后在朝堂上曾直言杜朝阳祸乱朝纲,指鹿为马,是司马昭之心,才被贬职去了翰林院,从三品降到六品,他若不是出自南洲何家,怕是杜朝阳早将他砍了吧。
“儒生以天下为己任,何大人只顾自己的清名,却置天下百姓于水火中,可是错了?”
何意愣住,呆了半晌,才道:“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奈何君上身边小人掌权,蔽君上之耳目,臣一人无力回天,如何以天下为己任。”
“君上受小人蒙蔽,臣子自当进言,即便粉身碎骨,也该在所不惜!无忠臣进言,君上何以纳谏,明哲保身不尽忠义,天下安能太平。”
长公主言辞犀利,却句句在理,何意看公主的眼神渐渐多了几分敬重,有些恍悟,道:“长公主一言醍醐灌顶!我等儒生,岂可有负大梁正统,有负天下!”
“陛下昨日和本宫提及何大人,陛下知何大人才情横溢,又颇为忠君,有意提拔,望何大人能尽心侍主,精忠报国!”
何意受宠若惊,一副恨不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表情,对着长公主行礼,道:“臣定不负陛下期望!”
直到何意离开,秋蝉才是上前,提醒着道:“这人怕是并不好用,用他做太傅,只怕会教得陛下太过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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