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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情事-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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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看着王珂,却与人说下一句,“他被灌了不少,等回去让人备份醒酒汤。”
王珂早有此意,如今闻言便也顾不得什么,与两人告了辞,便搀着晏琛的胳膊往前走去…
谢亭仍站在那处,看着远去两人的方向,轻轻露了个笑来,“真好。”
王璋的手仍撑在人的腰侧,闻言是低头看她,没什么温度的一句,“好什么?”
谢亭抬了眼,她也不说话,只这般看着他,眼里的笑便愈发浓了。她踮起脚尖靠近人的耳边笑说一句,“王二爷,您是在吃醋吗?”
王璋被人戳中了心事,方才冷淡的表情便也出现了几分龟裂。
他的手紧紧圈着人,看到她满面含笑,轻轻咬住了人的耳垂,才又闷声一句,“你再笑,我就抱你回去了。”
谢亭知晓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恐人当真这般行事,忙止了笑…
唯有一双眼睛,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
而另一处,王珂仍搀着晏琛往屋子走去。
待走进屋子,王珂是唤人去准备热水、醒酒汤。
她一面是搀着人坐下,一面是接过丫头递来的帕子,细细擦着人的眉眼。而她素来清雅的面上,亦是头回带了几分埋怨,“他们让你喝,你就不管不顾接过来喝,也不知避一避?”
晏琛低头看着她,他的眼里含着笑。
他好似从来不曾见过,她这样的模样。她在他的眼里、他的心里、他的记忆力,仿佛一直都是那个清清淡淡,行事说话礼数周全,不哭不闹的雅致姑娘。
可这样雅致的一个人,如今竟为他担了心,为他皱了眉,为他叹了气。
他何德何能,能得她如此对待——
晏琛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他看着她,伸手拂过她的脸。而后,他低下头,凑近她几分,“阿珂,你在担心我。”
王珂的脸依旧带着几许绯红,她垂下眼,避开他的注视,良久才低声一句,“你是我的夫君,我自然担心你。”
晏琛的喉间漾出一声轻笑,他的手覆在她的发上。他想起方才那桩事,觉得有必要与人说下,便又开了口,“方才我与阿亭是偶遇,你…”
王珂抬了眼,她看着晏琛,轻轻笑了下,拦了他的话,“我不会多想,亦不会吃心。那是你与谢姐姐的一桩往事,是前尘事,是往日事,是过去了的事——”
“我知道你们是怎样的人,亦知道你们是怎样的性子,我不会吃心,亦不会多想。”
她这话说完,是停了下,才又笑道,“可我还是很开心,开心…你会与我说。”
晏琛看着她,一瞬不瞬看着她。
他的指腹滑过她的唇,滑过她的脸,而后是轻轻抚着她的眉眼…
“阿珂,我很高兴。”
王珂未说话,她依旧看着他,面上仍旧带着笑。
晏琛的手掌轻轻压在人的面上,而后他低下头,吻在人的额头上,“阿珂,我真高兴…能有幸遇见你。”
阿珂,我的阿珂。
幸好。。。幸好这次,我未曾错过你。
王珂的手撑在人的身上,她原是想挣开,这样的青天白日,又是在王家,若是丫头进来让人撞见…难免有几分难说味。
可她感受着人胸膛那处传来一声而又一声,急促的心跳声…她终归是未挣开来。
半开窗棂外透来的几许阳光,打在两人的身上,暖意遍生。
他们依旧安好。
第96章 番外(二)
永安九年。
西北的天依旧如往日一般蓝。
高湛策马扬过长街; 待至城门那处,他才收紧了缰绳停下马来。。。他仍旧坐在马上,身姿挺拔; 抬眼往那茫茫空无处看去。
这是近些年来。。。他常会做的事。
那茫茫空无处; 有时候也会过来一辆马车,走来几个行人。。。可他记忆中的那个姑娘; 却再未回来。
高湛的手紧紧握着缰绳。
他合了眼,想起那年; 她坐在马车里看着他; 她的面上带着笑; 轻轻唤他一声“阿湛。”
她面上的笑如西北的太阳一样耀眼,而她的声却柔软的像那夜色下的一弯月牙湖,温柔而又让人觉着缠绵。。。她说; “阿湛,我不会回来了。”
她便当真没再回来。
这样的果断。。。
那位知府也早就走了,走在她离开的后一年。
不管他如何不喜,可也不能否认他这一年多来的几番改革; 终归是幸了百姓,益了百姓,西北城里的百姓终究是会记着他的。不管他承不承认; 他的确是要比以前那些来这的人要好。。。他依旧不喜于他,却也曾夸过他一声。
如今,这西北与阿妧有关的人与事,仿佛都走了个干净。
而他; 终于在她离开后的这几年里,知晓了他的阿妧是什么人,知晓了他的阿妧竟然有这样贵重的身份。。。
———
有回,高湛在营中听他父亲的几个部下,说起那个离去的徐知府。他对那人的消息并不感兴趣,只听了这一个名字便提步要走。。。可他尚未走掉,便又听见里头传来“汴京”“侍郎”几字。
汴京,侍郎?
阿妧曾与他说过,她与那人的一桩婚姻。。。
那么,他知道了那人的事,是不是就能知道她,知道她是谁,知道她在哪里。
是不是。。。他能找到她?
高湛站在营外,里头灯火通亮并着几人的喝酒声。而他却手心发汗,胸腔下的那颗心不停的跳动着。。。
而后,他听见营帐里有人继续说来,“那个徐大人,你们别瞧他平日沉默寡言。他往日的身份,可大着呢——别说与我们喝酒,便是想见他一面,也是难上加难。”
几人一听这话,便大笑一声,“不过是个贬来的知府,哪有你说的这么玄乎。。。难不成,他还是什么皇亲贵胄,天皇老儿?”
那最先说话的人是喝下一口酒,砸了咂舌,才又继续说道,“你们说对了半分,他还真与那皇亲贵胄有脱不了的干系。”
旁人一听这话,忙搁下酒碗,有人还开了口道下一句,“这么玄乎?”
那人笑着摇了摇头,他亦搁下酒碗,“那个徐大人,是盛宁十七年春试的会元老爷,亦是昭元帝亲封的状元爷。。。除去这些,他还曾在京中户部任三品侍郎。”
旁人一听这话,已瞪目乍舌,惊叹几声。
那人见他们面上表情,便又笑说一句,“你们以为只有这几层身份,那便错了——那位徐大人,还曾是我大宋的国婿,唯一一个国婿。便连现下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往日也曾唤过他一声“妹夫”。。。”
“国。。。国婿?”
“那岂不是,是那一位的。。。”
营帐中一时静寂无声,唯有那烛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营帐外,高湛手中的热汗化为冷汗,那颗狂跳不止的心也骤然停了下来——
国婿?
唯一的国婿。。。
大宋唯一一个公主,晋阳长公主赵妧。。。的夫君?
阿妧。。。赵妧。
这两个名字合在一道。
一个是传言中那个陌生的天家贵胄,一个是曾在西北与他谈笑风生的阿妧。
高湛往后大退几步,月色衬的他面色惨白。
他策马离开军营,在这夜色下,一路驰骋。。。直到到了阿妧往日住过的民宅。
月色下的民宅,静寂无声。
唯有月光打在上头露出几许温柔意味。
他是知道赵妧的。
那个昭元帝唯一的女儿、恒帝唯一的胞妹,那个自出生便注定一生富贵荣华——
世人皆知,他又岂会不知?
他亦听说过晋阳长公主与新科状元的几许事,那从远方传来的消息,终归是变了几个样的。。。
不知世事的小公主有了她的心上人,她嫁给了他,原当是天造地设的一桩佳话。。。却不曾想心上人心中有他人,往先的一件一桩全是她想罢了。
这样的故事,是儿女情长,却不是他喜爱的。
那时,他少年将军意气风发,一心只想杀尽侵掠我大宋者的宵小之辈。。。闻言,亦不过喝完手中一盏酒,临走嗤笑一声罢了。
直到他遇见阿妧。
那个让他心生爱慕,亦让他忍不住心疼的姑娘。
她与他说起往日事,这个故事像极了他往日听过的一个传言。
可他却不似往日一般无谓,他看着眼前人,听着她一字一句缓缓说来,心中是说不出的疼惜。
他疼惜,疼惜她所遭受与经历的。
他亦遗憾,遗憾未能早些遇见她。
可他却也庆幸,庆幸他终是遇见了她。。。
高湛想起往日在这处与那人的点点滴滴。
他竟不知,他的阿妧,他心中深深惦记的姑娘,竟有着这样的身份。
她竟是他大宋的明珠,唯一的明珠。
高湛的手撑在胸腔那处,里头酸闷的无处发泄。
他依旧抬眼看着那夜色下的民宅,想着往日在这处与阿妧的点点滴滴。。。最后化为她合欢树下的一个笑。
“阿湛。”
“阿妧。。。”
———
高湛睁开了眼睛。
不知何时,阿木已经到了他的身边,他顺着他的眼一道看着那茫茫空无处。
良久,阿木先开了口,“高伯父让我来找你,纪家已派人送来庚帖。。。”
高湛未语,他依旧看着前方。
阿木侧头看向他,看着这个往日意气风发的老友,终归是化为一声叹,“阿湛,你与她终归再无可能了。”
高湛的眉眼在这艳阳下,显得有几分疲惫。。。
他的手仍握着缰绳,声很轻亦很淡,在这西北的晴空下,透着无尽的叹息,“我知道,我如今便连想她的资格,都没有了。”
高湛最后看了眼那虚无之处,而后他拉紧了缰绳,往西北城内的方向驾去。。。
他想起那年天色正好,他骑着马莽撞的撞上了她的马车。
而后,他看见马车里的姑娘,轻轻打了半边帘子。。。她微微抬着一双眼,一下子就撞进了他的心头。
高湛一路驰骋到高府,小厮迎上前来,接过了马鞭。
而他往后看去,街道两边皆有人行走,却无一人似他惦念的姑娘。
高湛收回眼往前走去,步子沉稳而又有力。
这个往日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如今却面容沉稳,行事周全不再莽撞,他像是一下子长大了——他的手中仍握着那枚金钗,在临近屋门前,他看了眼那蔚蓝的天空。
阿妧,我要娶别人了。
我终于还是要娶别人了。。。
阿妧,往后我不会再去等你,亦不会去找你。
我知道,你不会回来了,这里没有你要等的人。。。你终究不会再回来了。
阿妧,我不知会不会爱上她,那是一个傻姑娘,她没有你好看,也没有你聪明。
可我既然要娶她,就要待她好。。。
阿妧,我不知会不会忘掉你。
如果有一天,我忘掉了你,那么请你不要怪我。。。
阿妧。。。
汴京太远了,我与你太远了。
这世间所有人都配不上你,我亦是。。。可我还是盼着你能找个人,只要你喜欢,即使是他也好,那么至少你是快乐的。
阿妧。。。
高湛想起那年合欢树下,她合上了书,看着他,笑说一句,“你这是跟谁学来的?”
而他握着手中一束山间野花,挠了挠头,笑着像个傻子一样。。。他最后看了眼那无尽的蓝天,面上露出一个笑来。
阿妧,再见了。
———
永安十二年。
将军府。
高湛坐于书房中,正与几个属下说着余下的安排。
便听见外头便闹起了声响来。
书房里坐着的都是上战场杀宵小的,哪个耳朵不灵敏?如此听了几句,便晓得是将军那位夫人那,又出了事来。。。几人都是一直跟随高湛的,自比外人要清楚几分将军与那将军夫人的三儿事。
将军夫人给将军补衣裳,把将军最爱的一件衣裳补坏了。
将军夫人给将军做莲子汤,把将军最爱的几株荷花给糟蹋了。
这回。。。
几人听了半嘴。
是说将军夫人要给将军炖补汤,把整个厨房都快烧了个小半。
众人各自对了眼,便见将军的面容愈发黑沉,忙各自别开脸去,喝的喝茶,论事的论事的。。。唯恐落了人的脸面去。
高湛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他沉着一张脸与几人说道,“你们先回去。”
几人早已如坐针毡,闻言自是忙应是,与人又拱手一礼往外退去。
便见外头一个侍从伸手拦着人,面前站着一个满脸炭火的丫头,还叉着腰与人说着话。。。几人未说话,只加快了步子往外走去。
心下却是各自有了一个答案,听说将军夫人是个厉害角色,果然——
就连身边的丫头,也是这般。。。了不起。
后头便又有了一话,是说往后尽量还是让将军去军营谈话,这将军府往后万万是不好随意来了。
———
高湛那处等人走后没多久,便走出了书房。
丫头见人出来,眼睛一亮,哪里还顾得上与侍从说什么。忙跟上了人的脚步,扮作乖巧模样,一面与人说道,“将军,夫人这回只烧坏了小半间,给您准备的补汤没事,您回去就能喝上了。”
高湛步子一顿,看她一眼,见人止了话双手捂住了嘴。。。才重新迈了步子。
他沉着一张脸,从外院走到内院,从内院走到正堂,直到迈进了屋子。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全身火气,人都没看,便大喝一声,“纪长情,你又做了什么!”
他这话刚说完,便有一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顺势还拦住了他的腰。
穿着简单的女子抬着一张满是炭灰的脸,眉眼弯弯,笑盈盈的与人说道,“高湛,高湛,我终于会做补汤了。。。我尝过了,很好吃。”
高湛面色不好,低头看着她面上一道道的炭灰样,抬手轻轻擦拭掉,话却没什么好气,“一碗补汤,半间厨房。。。纪长情,你好样的。”
纪长情却不怕他,她的面上仍带着笑,抬着一张小脸让人擦。闻言也不过拉着人的袖子轻轻晃了晃,“阿湛,你不要生气了,我只是想亲手做给你吃。。。”
“阿湛,真的很好吃的,你尝尝?”
高湛见她这般,手上动作轻柔,声却强硬的很,“拉拉扯扯,没规没矩的。。。”
纪长情凑着一张脸在人的面前,她面上的炭灰样被人抹了个干净,便露出一张明媚又好看的脸来。她娇娇笑着,一瞬不瞬看着眼前人,“阿湛,我只对你没规矩。”
高湛听着她的话面色一红,跟着耳垂也一红。
纪长情看着他这幅模样,愈发笑了个开怀,“阿湛,你脸红了。。。呀,你的耳朵也红了。”
她这话说完,还戳了戳人半红的耳垂。
高湛面上的红转为黑,他咬牙切齿看着眼前人,磨牙嚯嚯,“纪长情!”
屋中几个丫头,见这幅场景也都埋了头,耸着肩膀笑了起来。
纪长情见他这幅模样,早已退开几步,一面是与几个丫头说道,“将军大人害羞了,要发威了。。。你们快走。”
等几个丫头打了帘子出了去,身后人抓住了她的手,纪长情却转过身,先埋进了人的怀里,“阿湛,没事了,她们看不到——”
“我不会让她们看的,阿湛这幅模样,只能让我一个人看。”
高湛看着她这副模样,悬在半空的另一只手,良久还是轻轻放在了人的腰侧。
外头天色正好,透过窗棂打进来的几许阳光,照亮了一室。。。
纪长情抬头看着他,她的手撑在人的面上,笑着说下一句,“阿湛,这世间只有我,知道你全部的好。”
高湛低头看着她,看着看着。。。他的心就化了。
他伸手拂过她的眉眼,而后亦低下了头,与她的额头轻轻碰撞在了一起,“纪长情。。。”
“我在。”
纪长情亦开了口,轻轻唤他一声,“阿湛。。。”
“我在。”
西北的午后,一室温情。
后来的高湛看着那蓝天白云,还是会想起那个合欢树下的姑娘。。。在这遥远的西北,他亦听说了晋阳长公主与前驸马复合的一二事。
那时,他也有过几分怔楞。
他依旧会盼着她好,盼着她幸福,希望有人会疼惜她、对她好。
可这世间再无策马扬长街的少年将军,亦无合欢树下予他一笑,让他心动,让他疼惜,让他爱慕的阿妧了。
高湛看着身边的纪长情,他的手拂过她头上的那支金钗,对着那蓝天白云笑了笑。。。
他终于知道了当年阿妧与他说的话了。
人的一生中会遇见许多人,你爱的,爱你的。。。你们会有刻骨铭心的记忆,你以为这辈子你都忘不掉了。
直到有一天,你遇见了属于你的那个人。
你才会发现在她之前,你所遇到的那个人,都会成为你的回忆。而只有你身边的这个人,才会活在你的心里,你的眼里,从头至尾,存活在你的所有喜怒哀乐里。。。
高湛的面上,带着岁月过后的沉稳。
而他看着她的眼神,却浸满了温柔与情意,他伸手挽住了她的手。。。
“阿湛。”
“纪长情。”
午后阳光正好,高湛看着她轻轻笑了,他看着她,而后是一句,“纪长情,我们回家。”
第97章 番外(三)
永安十二年。
已是开春的时候; 日头渐渐转暖,和风打散了船前大雾,如拔云见日。。。
露出了原本该有的景象。
墨色衣衫的少年转出了船舱; 他往前看去; 便见那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仍负手站在船头。
少年未做声,只身往前走去; 把手中的披风替人披上了。
白衣男子面上带着几许笑,他的手握住这半边青色披风的带子; 侧头看去; 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容来——
却是秦文。
秦文看着眼前人; 轻轻笑了下,声缓而又和气,“阿荀; 我不冷。”
那个唤作阿荀的少年却摇了摇头,他不常说话,亦说不快,只磕磕绊绊说下一句; “船头,风,风大。”
秦文便也不再说话; 他自系上了披风带子,依旧转头往前看去,一面是与人说道,“阿荀; 汴京城快到了——等你到了,一定会喜欢上那边的。”
阿荀未说话,他只是看着他,良久才开了口,“阿荀,会,会一直,跟着,跟着公子吗?”
秦文侧头看他,眼前这个少年已有十六、七岁。。。眉眼间却依旧带着旧日一股纯挚。
阿荀是在他离开汴京后不久,在路上捡到的。
他捡到他的时候是在一个冬日,外头天冷的很,而他蹒跚走来晕倒在了他的马车前。
许是因着他太像幼时的自己,许是当真觉着他可怜。。。
秦文收留了他。
他不会说话,没有名字,捡到他的时候遍体鳞伤,全身上下没一块完整的皮肉。
可他却连喊疼都不会。
这个傻孩子。。。
最疼的时候,也不过皱一皱眉,而后继续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仿佛是怕吵了,会被人扔下。便一直安安静静,不吵不闹。
他也曾想过把阿荀交给那些没儿没女的普通人家,他还小,该有他自己的人生。。。而不是随着他四处颠簸,居住不定。
可这个傻孩子,在这件事上却聪明的很。
每当秦文要领着他去别户人家的时候,他便蹲在廊下,双手抱着膝盖,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秦文那时才知晓,这个傻孩子,他并不愿意离他远去。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底滑过几许复杂的情绪。
他是把他当做了家人。
那时,他看着眼前的少年,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良久才开了口,“阿荀,我没有家,注定一世漂泊,你跟着我终归是不安稳的。”
眼前这个少年眼中的光芒尽散,像一只可怜的小狗一般,低垂着头,没说话。
“你若当真愿意跟着我,那么。。。就跟着吧。”
秦文看着少年顿时变亮的眼睛,终归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阿荀,我不能承诺,你跟着我会过上好日子。可我会与你承诺,这一生,我都不会丢下你。”
阿荀眼里含着笑,仿佛一下子有了归属,整个人都活了起来。
而后的岁月,秦文的身边便一直有了阿荀。
他们两人一道走过这世间千百地,一道看尽这世间山河。
在这八年的时间里,若说是秦文照顾着阿荀,还不若说是阿荀陪着秦文。。。
他孤独了那么久,如今有一人相伴,倒也不错。
———
船头的风确实很大,秦文依旧如旧时一般,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我与你说过,不会丢下你的。”
阿荀听见这话,面上才带上了笑。
秦文转过头依旧看着前方,快至码头,那处的景象也越发鲜活起来了——
自四年春时离京,到的如今已有八年多余。
这些年,他走遍了大好河山,亦认识了许多人。。。可这世间千百地,他却无一处想久待。
所以,他选择了回来,回到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汴京,去看看她。。。
看看她,如今过得好不好。
秦文在这船上已有半年余。
船上的岁月是无趣的,外头的景致是一般无二的。
从南至北,从深秋、寒冬到如今的初春,除去那天、那日头、还有那风。。。便再无什么变化了。
这样枯燥的日子,可他却是开心的。
他想起那年夜下,她看着月色,声很轻,“我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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