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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花事记-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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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花事记
作者:玉胡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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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禁宫之夜
“轰——”子时三刻,天乌压压的,闷雷阵阵,墨云暗沉,如同此时此刻整个大奕王朝即将要翻滚的暗涌。
京城四月的天,到了夜里头还是凉。西二长街上梆子打过一慢三快,夜风掠过砖石地上的轻尘,跟着人的脚尖儿绕,走路的都不敢回头看,生怕夜半三更身后随来甚么鬼魂。
一座百多年历史的禁宫,红墙黄瓦的,帝王气一弱,那弯弯弄弄里藏着的不好东西便似要趁机生乱。
“弥弥麻麻轰——”养心殿旁的偏殿里,僧人祈祷的声音低浑如钟,天塌地陷一样的紧迫。压制着暗里作祟的邪崇,亦催着那打更太监的脚步飕飕。
这是个阖宫不眠的夜晚,尽管没有人宣张到底出了甚么事。
正殿的金砖地上匍着几排人,低着头悄无声息。万禧皇后带着东西六宫的嫔妃们与庄贵妃在龙床边上跪了一地,摒着哭腔,连声音都不敢发,心口怦怦跳。
几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跪在床前施针,小心翼翼。龙床上的隆丰皇帝面色如土灰,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脸有些浮肿,三十七岁,依稀可见昔日楚氏皇族的清贵。
许久了,太医拔针。
一旁的庄贵妃急切要迎上前去,被万禧皇后微微瞪了一眼,她忙又顿住了身形。
万禧皇后敛起愠色,问太医:“怎样了,可能熬过这一劫?”
太医摇摇头。
回天乏术啊。大奕王朝走了近二百年,近两代下来的皇帝没一个活过三十五岁。隆丰皇帝十一岁登基,打小身体就一直不太好,早两个月前就开始尿血了,腿上也是一摁一个洞。肾气上的病,二十岁上就开始,一直用药吊着。倒是勤勉朝政的,奈何命短福薄,去岁江南闹了一场大灾,这一来二去就彻底愁垮了。
见太医摇头,一地跪着的嫔妃们顿时掩不住哀伤,萋萋又哭。
“都住嘴,还没到哭的时候。”被万禧皇后压抑着厉声喝住。
她是十七岁和皇帝大婚的,现年皇帝走了,她也才三十九岁,要论伤心,最伤心的该属是她。也曾怨恨过他后来频纳妃嫔,或是几夜留宿谁谁宫中,但是一想到他即将英年早逝,没有人会比自己更绝望。
然而现在不能倒下,皇帝没有留下任何子嗣,须得趁他这时候还有一口气,当机立断地把储君之事定下来。
她挥退了东西六宫的多余妃嫔,只留下翊坤宫的庄贵妃。当然,她对庄贵妃的脸色是并不好看的。这个妖精,她亏空了皇帝多少精血。
“应扶齐王楚曻,齐王乃圣上一母同胞,自幼聪颖好学、骁勇善战,这些年立下不少战功,可堪重任。眼下须发疾书召他立刻从高丽回朝……在这之前,宫中之事除却我等众人,对外暂且隐瞒不报。”紫檀雕蝙蝠衔佩纹扶手椅上,万禧皇后这么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内阁首辅左进森。
左进森六十余岁年纪,闻言颤颤点头,深以为然——皇帝无子,不扶自己亲弟弟还扶谁?
庄贵妃拭着眼泪轻语反驳:“姐姐说得是,但莫要忘记京中还有肃王、庆王几位王爷,他们能善罢甘休?只怕等不到齐王回来,朝中就要乱了套。要嫔妾说,宗亲里只有裕亲王为太后嫡出,眼下没有谁人比他更名正言顺。”
一番话说得万禧皇后阴了脸。好个人走茶凉,皇帝这还没咽气呢,她庄贵妃倒急着为自个打算起来了,枉费皇帝这些年对她那般纵惯。
说起来,今上隆丰皇帝并非太后嫡出。当年太后多年膝下无子,便从彼时的许惠妃身边过继了皇长子楚旭,又过了八年后才生下自己的太子楚昂。先帝驾崩前楚旭时年十一,太子楚昂仅两岁,为了大奕江山社稷,遂将储君之位禅给皇长子楚旭,封太子楚昂为裕亲王,改年号隆丰。如今楚旭将薨,便是把皇位还给正值英年的裕亲王楚昂,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但庄贵妃可没般大义,她这么说,只是因为她的表妹嫁的正是裕亲王,姻亲关系相连,她怎样都不吃亏。
万禧皇后刚想要张嘴呵斥——“都给朕……住口。”龙床上忽然传来动静,很沙哑,但依然可以听得出圣怒。
“哗啦——”夜空划过一道闪电,天际瞬时亮如白昼。那光透过雕饰的宫窗,照在隆丰皇帝三十多岁瘦削而略带浮肿的脸庞,透出一股将死的青紫。
想他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这样看着只叫人悲哀。
众人噤声,抬眸望过去。
他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然后沉重地想要支起手来,但是失败了。
万禧皇后示意,太医连忙施针下去,久久的,他才说出来一段话:“朕继位二十六载,二十六年间事事躬亲,夜不成眠,勤勉朝政,奈何天不怜眷,弱体难支,以致国治未臻,民生未遂,是朕之罪责也。弟裕亲王楚昂,恪守君臣本分,矜矜业业,可堪重担。朕去后……咳、咳咳咳……朕去后,内阁众臣须得倾心辅佐之,以将太…祖太宗之基业,继续发、发扬光大……”
此时的隆丰皇帝神思很清明,他许是知道自己为时不多,已在这昏迷的时间内把诸事权衡清楚。
齐王虽与自己同为许惠妃所出,但年纪最幼,且性情直爽,擅打杀而弱智谋。若扶他上位,诸王必定难服,届时一定会把裕亲王推出来,大奕要乱,自己将愧对列祖列宗。
而如果扶裕亲王,以裕亲王这些年谦恭隐捺的性子,看在自己多年对他厚待与临死前禅位的份上,至少会对齐王网开一面,并保诸王安分……何况这帝位,即便自己再不承认,原本也是应该属于他楚昂的。现下还了他,将来史册上也能给自己多留一点英明。
隆丰皇帝说着,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分明偏殿那边的僧人还在“靡靡摩摩”地唱,怎么感觉整个寝殿内却异常安静,只余下他的呼吸声。
一下一下揪着人的心,生怕忽然就断了。这和情…爱、和君臣没有关系,是天子之尊于天下世人的承托,托不住,天就要塌。
万禧凝着皇帝依旧俊朗的侧脸,眼泪掉下来。用力咬住颤抖的唇,红着眼眶站起来走到外殿。
“奉皇上旨意……即刻就出宫接人吧!”她的语气里有隐匿的怨,攥了攥宽大的绸袖,又狠声道:“传令皇城禁卫军恪守四门,今夜任何人不准出纰漏,违者拿命是问,连坐罪责!”
大太监张福诺诺地应了声:“奴才遵旨。”弓着腰急急地踅下台阶。
这边厢继续施针的施针,煎药的煎药。
养心殿外跪了长长的一地,六宫妃嫔哪里敢离去。夜,渗幽幽的,如同她们的命运。
大奕王朝有嫔妃殉葬之礼,今夜之后惨淡凄凉。
唉。张太监看了一眼,叹口气出去了。
“驾——”
十几骑骏马在夜色中匆匆赶往西亭子街的裕亲王府。
这会儿已是丑时过半,街上打梆子的又敲了几声,空荡荡几无行人。
西亭子街清悄悄的,这条街上住着先帝留下的几个皇子,裕亲王是先太后嫡出,其余的肃王、庆王等都不是。
几个王府沐浴在蔼蔼的夜色中,但今天晚上恐怕没有哪一个府上的主子能够睡得着。都在宫中布着眼线,这样大的变故他们哪里会不晓得,恐怕各个都在心里打着怎样的算盘。
果然,老太监张福带着十几名禁军护卫刚下到王府门前,裕王府漆红大门上的狮子铜锁就见晃了晃,大门吱嘎打开。
管家太监何荣碎步疾疾走进正院,裕亲王楚昂随后披着衣袍赶出来。
是个二十八…九的谦俊男子,五官约莫和皇帝有几分相似,都是楚氏皇族的清贵与冷淡。拜了一拜,叫家仆摆上香案,张太监也不多废话,念起谕旨。
“……臣弟惶恐,岂堪圣眷!”裕亲王双手很沉重地接过明黄的圣旨。
随后那屋子里便传出来年轻妇人的哭啼,身影渐近,端庄婉秀,姿容贤淑。
嘤嘤泣道:“王爷,此事万万不可,你再去宫中求求皇上……”
被他喝了一句:“妇道人家懂得甚么。”
嘴上呵斥,自己的脸上却不见得有欢喜,叫张福道:“有劳张公公,容本王前去换件衣裳。”
“王爷不必多虑。”张太监将他目中凄色收入眼底,不由暗自腹诽,也难怪皇上临死前这样托付,别个王爷恐怕不知道多么巴不得呢,也就是他裕亲王夫妇,宁守着自家王府过小日子。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无动静,勾着腰站在院中央的一棵青松下等待。
后院守夜的太监已把房门打开,点了一盏昏蒙的灯。黄花梨嵌云石罗汉床边跪着十岁的郡主和九岁的大世子,床上睡着个小男孩,约莫四岁上下,半夜里把褥子踢开,露出来丰俊可人的小模样。
三个皆为裕王妃所出。
其余的偏院里陆陆续续也点起了灯盏,传来幼儿的嘤泣,那是侧妃张氏与通房殷氏生下的庶子庶女。今夜整座王府人人胆战心惊。
今上生性多疑,年长王爷九岁。太后逝世得早,这些年王爷为了保命,娶妻纳妾,谦恭低调,岂料到头来依旧逃不过这一劫。
裕王妃心里就跟刀割了一样难受,她恐怕隆丰皇帝大行之前要先替齐王清除障碍,只是用帕子拭着泪眼道:“此番前去宫中,必定凶多吉少,若是王爷去了不归,这一院子的女人孩子可怎生是好?”
怎生是好?若自己去而不归,其余诸子又岂能苟活?
裕亲王背过身去,轻轻咬着牙隐忍:“我带一个嫡子进宫,看在孩子的份上,兴许能让他明白我并不存争权夺位之心。倘若过了明日未时仍无消息,剩下的一子你且交与管家,由他送出顺承门外。你自己……且好生珍重。”
他声音也如姿容清贵,冷幽幽的听不出喜怒哀乐。王妃萋萋哭,泪眼婆娑地看着地上的大世子,还有床上睡着的小儿。
九岁的世子楚祁跪爬到父王腿前,扬起雅俊的脸庞,呜咽泣道:“父亲带儿子前去,弟弟尚幼,且把他留在母亲身边。”
裕亲王无动于衷,只对王妃淡淡道:“由你自己选吧。选了哪个都是你自个的决定,日后都不要怪本王。”
王妃看了看大儿子,莹白的指尖落在小儿稚嫩的脸蛋上,忽而一狠心,抱起来使劲地亲了亲。
“帝王薄情,稚子或能博些许怜意,王爷带邹儿走吧……把柜子里的翡翠镶金长命锁拿来,给小世子戴上。”她哽咽着。
“是。”丫鬟低声领命。
楚邹睡得深沉,梦中还在记挂着下午未曾抓住的蛐蛐,浓密的睫毛微微轻颤着,丝毫不知大人们正在给自己做的决定。
王妃给他戴上长命锁,然后裕亲王走过来,几乎是闭着眼睛把儿子抱了过去。
老太监张福带着一行人匆匆往外走。
裕王妃追到门外:“十三岁上与王爷成亲,相濡以沫十三载,不到万不得已时刻,我都在府里等你回来——”
裕亲王高高跨坐上马背,背影笔管条直,宛若未曾听闻。喝一声“驾”,便头也不回往内廷打马。
偏院里终于哭声一片。
儿子在怀里暖暖的,小孩子天生火气大。他待看不到妻子了,这才兜住那俊秀的小脸蛋,缱绻地在耳鬓蹭了蹭。
生得真是好看,像他,容长瓜子脸儿,眼角弧度微微向上。小小年纪就已有了一股冷芒气宇,微蹙的眉头又让人觉得性情寡柔。
裕亲王亲他,兜在他小袍上的指骨不自觉紧了一紧。
“哗啦——”天空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嘀嘀嗒嗒迅速落下来豆大的雨点。他用雨衣罩住父子二个人,就这样一路抱着去往皇宫。
生自皇家的男子向来面冷,命运如履薄冰,多活一日都像是上天的赏赐。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架空,略拟明宫规矩,但除了紫禁城的格局,其余的胡同和地名大多虚构,看文图个乐子,不考据哟^^~
And:猜猜葫芦这回给污力女主设置了什么样滴身份~~
猜对者可以在本章任意挑选一个小世子带走么么哒!
【楚氏皇族颜值倍棒,没有一个不好看→→
『贰』东筒锁春
东华门外,一队守宫的禁卫军正在呵气跺脚,也是奇了怪,这都四月天了,大晚上竟然还凉飕飕的渗人。
总旗李槐英偷偷顺了个烤红薯,正欲剥皮吃,被千户宋岩看见,冷声批了一顿。
遥遥望进禁城内,整座宫殿给人的感觉异样沉重。今天夜里突然宣布要加强防守,都下了差的禁卫又被唤回来继续当差,一整个晚上不让阖眼,难免各个犯嘀咕。
问宋岩:“宋哥,这么戒备,该不会是皇上那边……”
后面半句没说,但不用说,谁人都知道意思。皇上身体不好的事儿,宫里当差的没几个不晓得。太监们的嘴是管不住的,因为经常要偷东西出宫去卖,为了拉拢和讨好守宫的禁卫,也会时不时地卖点儿内廷里的消息。
被宋岩冷冷地瞪去一眼。
宋岩正了正黑色的尖顶红缨飞碟帽,帽沿下是一张清削冷俊的脸。他身型高而健梧,着一袭五品通黑麒麟袍,颈口/交领洁白,束腰长身,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
他的家世也好,祖上是立了功的开元大将。父亲虽世袭东平侯之位,但低调持守,并没有因着功勋而对他多几分照拂。没有让他太轻松,放任他从武榜眼考起,做到现在也只是个卫戍皇城的禁卫军千户。他本人性格也随和,与一众手下相处得很不错——
反正早晚都是要被提上去的,众人也都买他的面子,服他的管束。
他训斥了一句,轻启唇齿吩咐道:“内廷的事还轮不到你们几个来操心,在什么位份就尽什么职,出了事小心连坐。”
众兵卫被他唬住,连忙并腿立正。
大雨滂沱,稍稍一侧身肩膀便被打湿。正说着话,忽而偏过头看见角落的宫墙下,一个五十多岁发了福的嬷嬷在探头探脑,似乎有话急着要说。他就顿住了话茬,微微蹙起眉头。
手下的兵卫们自然也看见了,察言观色,噤声不语。
宋岩的样貌在京都数一数二,家世又好,娶的更是老宁王府里的千金。他成亲晚,二十岁过了才成的亲,整个京城不晓得多少女子私下里爱慕他。他倒是不贪色,除了正屋的娇妻,听说就只有一个成亲前的通房丫头,扶了做妾,其余干干净净。
但从去年夏天开始,具体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起,却时不时见他清悄地往内廷里去,还有就是这个嬷嬷常出来找他。
大伙儿也不挑明,这种事儿在宫里也不是没有。宫中那么多美娇娥,多少青春年少,戍宫的护军们生得又俊帅,免不了哪个偷偷乱动情思。只是想不到宋千户也会。
但这种捕风捉影没证据的事,大家范不着和他较真,毕竟家世在那儿摆着,得罪了没好处。
便纷纷把眼睛看向别处。
“宋……宋督军……”那胖嬷嬷又叫,声音压得低低沙沙的,分不清禁军十二卫的官职。
宋岩认出来是淑女朴玉儿身边的管事嬷嬷,只得顶着大雨走过去。
心里其实并不很落意。
只怪当初一瞬冲动,怎竟就和那高丽进贡的淑女缠乱了关系。偏又和宁王府里出来的娇妻太不一样,有太多陌生的水泛的温柔,后面着了魇的贪了一次、两次……再后来想断的时候,她已经没他不行了,断了几次都没能断成功。
也是运气不好,生得是极美极柔极媚的,但就是得不到皇帝的宠幸。新晋的宫女都走了好几拨,眼看着将满十八了仍就一直住在东筒子僻角的厢格子里,身边就这么一两个老丑的嬷嬷照顾着。
得有两个多月没见,这次不晓得又出了什么事……又或者是想见自己了……一见面总是贪个不完。
想起她缱绻于怀中的柔,他其实对她还是渴念的。带着几分同情的渴念……从一开始就是因为同情而乱了心。
清健的身躯走过去,问嬷嬷:“大晚上找我何事?”
胖嬷嬷姓沈,披着油衣,不敢打伞,怕深夜里太招摇。被雨淋得一晃一晃,支支吾吾道:“朴小主出事儿了,喊、喊宋督军给出主意。”
他又打断话,问出了什么事?
语气不带停的,冷峻面容上微微掠过一丝不耐烦。
也不晓得是不是天生这么冷,每次沈嬷嬷来找他,都是这样板着脸没有多少耐烦的样子。沈嬷嬷一句两句说不清,只得豁出去道:“要生了,是难产,朴淑女问您是保大还是保小……”
嬷嬷说的是朴玉儿的原话,其实问出这话来也是愚蠢,保大保小又能怎样,保小了莫非还能叫他抱回去养吗?原不过是想试探他,自己在他心底的分量到底有几分重罢了。也或者是为了要告诉他,你看我这样没命地爱你,竟是为你生儿育女都肯了。
“哗啦——”但夜空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禁宫震荡,嬷嬷的话宋岩便听得半浑不清。
“大少爷、大少爷……”一个青衣仆从模样的在宫门边上招手,许是太着急,左右周遭的护卫也都熟络,便举着伞跑到他跟前道:“少爷,少奶奶要生了!产婆说胎位不正,少奶奶疼得嗷嗷的,隔着窗户一个劲直喊您。怕是要难产呢,老爷叫你赶快回去!”
难产么?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也不过就一个时辰功夫……
他想到家中淑贤的小娇妻,簪子的尖尖磕一磕手指头都要痛半天的,两道浓墨的剑眉不由蹙起来。
这时候裕亲王的骏马也到了,大雨淋漓,看到马背上裕亲王怀里起出的小儿身形,他连忙丢下二人走过去。
大太监张福跳下马车,宋岩躬身行揖,张福道:“这雨下得没玩没了,仔细淋着我们小世子,快去命人准备辆轿子过来。”
“呜……”五岁的楚邹梦中嘤嘤呜呜欲醒,裕亲王宠溺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那父与子的一幕,宋岩抬头看见,心中只觉一柔,不动声色地拱手道:“暖轿已为裕王爷与小世子备好,即刻就可启乘进宫。”
裕亲王看了他一眼,大约赏识他这时候还敢与自己亲近,一弯身抱着儿子进了鎏金暖轿。
那边厢沈嬷嬷在宫墙下看着,想起他刚才的语气,还有青衣仆从说的一番话,只得跺跺脚回去了——两个女人都要生,还能怎么办?
宋岩刚吩咐完家仆,原还想再问些什么,回头一看嬷嬷已不在。只当是朴淑女熬了三个月熬不住,又编出个甚么理由想见自己,便也就没当做一回事。
那身体里隐隐的悸动又沉下去,心下略有点空落。
裕亲王的轿子往内廷里去,雨越下越大,宫中渐渐只剩下一幕雾帘,朦胧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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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东筒子尽头的厢格子里,朴玉儿嘴里咬着手帕,拼了命地往下使力。
那强抑的撕心竭力的痛吟,在电闪雷鸣下显得多么不起眼,但凑近着听,却听得人骨头打颤儿。
女人生孩子当真是过鬼门关呐,锦秀两手攥着铜盆子,沿着低矮的绿柱红墙下走过来,心里头就跟绳揪着似的难受。
皇帝最近一次征宫女已经是在两年前,宫女们从玄武门进入内廷后,须得经过层层筛选,最后把平庸的分去做事,剩下几十个出挑的留给皇帝做淑女。淑女在得了恩宠后就可搬出去,住进东西六宫。
这个犄角旮旯的院里已经没什么人住了,只剩下自己和朴玉儿不熟不疏的做个伴。都是上上批选进宫来的,这四年多陆续走了两拨人,如今谁还记得她两个大龄未幸的淑女,渐渐不亲近也亲近了起来。
但这样大的事,朴玉儿竟然还瞒着自己。平时束腰裹肚,若非今天晚饭后忽然痛得瘫坐在地上,自己根本看不出来她怀着孕。
这么一想,锦秀心里就觉得膈了点儿东西。
真以为自己什么也不晓得嚒?朴玉儿和那个禁卫军千户藏藏掩掩的猫腻,瞒得了别人,却是瞒不住自己的。姑娘家失了身子做了女人,莫说别处,仅皮肤与眉眼间的流光都是会变的。不像自己,眼神死寂寂,日复一日的黯淡。
她只不过是不想戳穿罢了。没得那个必要。
厢屋里铺着团花褥子的矮炕上,黄脸黑皮的乔嬷嬷正把朴玉儿两腿掰着,使劲地往下压她肚子。都已经痛了大半夜,褥子下面一滩都是血,孩子却还是生不下来。朴玉儿脸色煞白煞白,光洁的额头上汗渍淋漓,抓着褥子的素秀手指上青筋都鼓了起来。
但再苍白也是美。这会儿只穿了件薄薄的衫子,因为被汗湿,依稀可窥见里头隐约的花红。生得很白很坠,属于女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发酥的那种,更何况是男人了。
这下知道苦了吧,早知道要受这等罪,当初又何必贪那个快活。锦秀站在门边上看着,又略略觉得有些解气。
其实若论容貌,自己生得也不赖,颧骨高,眼有神,扑了粉、打上胭脂,应该是媚的那一款。打小她家的主母也说她将来能勾男人的魂,所以才顶替小姐进了宫——大奕王朝这两朝的皇帝都短命,许多人家并不愿意把亲闺女送进来。但可惜没有机会遇见皇上,也没有足够的钱去贿赂太监。
朴玉儿是高丽国进奉的贡女,生得自然是肤如凝脂唇红齿白。但物极必反,人太美了也是错,皇后比皇帝大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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