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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花事记-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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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东筒子走半段,右拐进衍祺门,往前直过扮戏楼就是戏台子。
这会儿里头已经聚了各宫里的主子和奴才,因着刚刚下过一场短阵雨,都躲去了三面的廊檐下。一对花梨木官帽儿靠椅摆正中间,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母妃左右而坐,旁边是位分低些的妃嫔和几个陌生的老太妃。宫女太监打着扇子、端着盘儿围在后头照应,拥拥簇簇花红姹紫一片。锦秀也在那块儿站着,许多天不见,低着个头,看起来比之从前更要低调持敛了。应该是过得不太好哩。
“春风得意花千里,秋月阳晖桂一枝。天降紫薇接宋后,一对行龙并雌雄……”那戏台上正…念着唱词,也不晓得排的是出什么戏,念得抑扬顿挫的,把宫人们的眼睛都吸引了过去。
小麟子耷拉着太监帽在人群里轻轻窜,矮瘦的身板儿并不引人注目。
正中廊檐下,张贵妃睇着那台上的“包拯”,抿嘴笑:“这刘光头的戏倒是越演越出神了,回头得赏他。”
进宫不多日的万禧笑着附和:“贵妃娘娘说的极是,当年就已经不赖了。”
万禧的阴辣手段,当年在后宫里可是人敬人惧的。张贵妃与从前隆丰皇帝的庄贵妃是表姐妹,隆丰皇帝生前宠庄贵妃,庄贵妃愣是十几年没能压过万禧一回。等到隆丰一蹬腿,庄贵妃在宫外别苑也就没缘没故的死了。如今万禧进了宫,就跟没事儿一样地对着张贵妃,这份城府,一般人可轻易融不汇。
张贵妃看了眼锦秀,打心里是舒坦的。看她如今这般木讷老实,只怕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张贵妃就对锦秀慈爱地笑笑:“就是戏老了些,听多了也不新奇。翻来翻去总不过那几个手段,没得逃过本宫眼睛。”
锦秀只是谦卑地低头站着,不敢接她眼神儿。忽而抬头,看到那人群堆里小麟子正往这边晃荡,心口便豁地一提。
那个倾盆雨夜万禧见过朴玉儿,锦秀也字字铿锵地说那孩子是隆丰的骨肉,眼下齐王躲在高丽不回来,万禧是齐王的亲嫂嫂,这当口可不要被她瞅见了,又闹出来什么对皇上不好。
见万禧眼睛已往那边看,连忙假作去端水沏茶,用袖摆遮挡住万禧的眼帘。
万禧却已经看见了,先时微微觉得恍惚,正待要认真细看,却惘然小麟子已经掠过去。
她便若有所思地笑笑:“可不是,就这出狸猫换太子,一唱就唱了十年,也算唱进那根髓里喽。”
小麟子没觉察,只是垫着脚尖看人,忽而看到右侧廊檐下几张矮凳子,小碧伢正一个人端姿儿坐着,楚邹竟然没陪她来看戏。消失了半天的宋玉柔正带着几个小太监在挤兑她,忽而从左向右挤,忽而从右向左挤。把小碧伢挤得没地儿坐了,小碧伢就生气地站起来,却又不好对他发怒,他身家毕竟那样高,然后只得从侧门出了戏园子。
小麟子在后头看见,就也随了出去。
才下过雨的东宫,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什么人。靴子踩着水渍发出轻轻的声响,那东面廊庑下的耳房里尿桶子叮咚响,她摸着窗子走过去,手上拿着把小弹弓,用手指头抠开两个洞。
里头的光线有些昏暗,被小碧伢挪了盆、挂了衫,已经找不到自己先头简洁素净的痕迹了。小碧伢蹲在正中的尿盆上,十二少女背景薄秀。她屙尿竟是背着窗子,这在宫里头可是大不讲究,把屁股对着人,白生生的一片并没有很多肉,显得有些平。
小麟子静默地看了一瞬,然后就举起弹弓瞄准,照着她的屁股打了一弹子。
“咻——”很轻的声音,她的弹子都是用牛皮纸团儿揉的,就跟蚊子叮了一口刺疼。
第一下,曹碧涵没多想。
第二下,曹碧涵发现了,捂着疼痛的屁股站起来。四下里一看,忽然在窗纱上看到一双乌亮的眸瞳。明澈如剪水,透出的光芒却十分坚定,只是一动不动地透过窗子瞪自己。
曹碧涵就知道是她打的了。一个生着女相的小太监,她就也咬紧下唇,自信而挑衅地瞪回去。
天花屋梁下静悄悄的,她一边瞪,一边揩手抽裤子。
“咻——”小麟子又照着她的手背打了一下。她肤骨钝痛,裤…头子一松掉下来,那一片儿顿时便没了遮掩——
白布条儿沾红,瞥见花丛隐约。
小麟子顷刻屏气平息,只是那般定在窗外看着,忽而愣愣地眨了下眼睛,惊魂般震动了肩膀。
“不要脸你——”空荡的四方院落下一声尖叫打破寂静。
管事太监才从宁寿门里进来,听见声音出处连忙赶过来瞧。曹碧涵红着眼睛从屋里头出来,太监低头看,只看见落在门前一把小弹弓。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先头想卡在100章上卷结束,结果草稿一修,有约莫1。6万字,得排4章了。噗噗,我知道你们一定很想把我撕成碎片(@﹏@)~
第100章 『壹佰』故事太多
“呵……呵……”雨后的东筒子狭长而幽寂,三丈高的老红墙漆着百年斑驳的光阴,底下青砖石上爬几丛绿苔,阴阴仄仄仿佛够不见尽头。
小麟子半张着嘴儿,皂面黑靴溅踏着地上的水渍,跑得气喘吁吁。小碧伢那声忽然而起的尖叫犹在耳畔回荡,尾音落不下去,生生将东宫在身后与她自此隔绝,留下一个龌龊的名声。她也不想再回去。
脑袋里宛似空空的,一忽而是方才见到的那一幕花与红,一忽而又幻做旧时光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阿嬷,为何小顺子的是秃鹰,我的却是小花瓣?”
“那是见你小,对你网开了一面。若要被人晓得了你的小花瓣,春花门内补刀的可就是你了。”
……
“我…我没有蛋蛋。”
“嗤~本宫晓得你没蛋蛋,出来吧。尿淋湿了,拿你太子爷小了的衣裳给你换换。”
……
“这丫头哪捡来的?”
“什么丫头?是小子!天生没蛋,偷着捡来的,你可别说出去。小阉伢子叫魏爷爷。”
“魏爷爷。”
紫禁城下罩着谎言,那一张张温和的、故去的、娇媚的、苍老的脸庞,构建起的世界瞬然在方才的一刹那崩塌。回音晃荡,小麟子开始自我厌弃起来。
耸天的两堵高墙将光阴隔断,十岁条长的身板儿被衬得异样渺小。她跑得盲目,似要在这条南北延伸的幽巷下,把一切都抛掷身后。
方格子宫墙却像跑不出去的天地,跑尽了东筒子,又绕去了长长的西二长街。落雨后的傍晚又起阳光,半阴半明地洒照着余晖。那吉祥门内跨出来一排人,应该是个慈宁宫主位,身后七八个宫婢簇拥,锦秀低着头随在身旁。
她眼睛看得花花绿绿,脚下一个不慎绊倒了。太监帽儿掉在地上,仰头看见一张保养得甚精致的脸庞。她睁不开眼儿,便呐呐地问:“他们为何都骗我?”
清细的声儿,带着点嫩甜,莫雌也莫雄。
万禧才从扮戏楼回来,正打算往御花园走,忽而便见跟前摔过来一个男孩儿。
金银线刺绣牡丹的鞋履一顿,看清她就是刚才那个恍惚错过的小太监,不自觉多看了一眼。然后便抿嘴沙笑道:“唷,他们骗了你什么,哀家不知道。哀家知道的是,你却把我骗过了好多年。”
说着斜睇了眼锦秀,目中光彩澄亮,一应都在不言中。
这紫禁城里的风云,三年一起落,五年一轮回,人来了去了又来,故事从来不缺。谁人晓得隆丰皇帝当年还遗有一子呢,这一子被净身成了小太监,藏在宫墙之下养活了十年。史官们的笔啊,这下看该怎么为难。
万禧想着老十二楚曎回来有望了,不自禁勾了勾嘴角。生得是美艳而高庄的,人老了一身气势依旧不减半毫,看锦秀一眼,锦秀的心便噗通地一跳。那是叫她去放口风呢,前皇帝殉葬秀女的身份,查出来是要被赐死的,把柄捏在万禧手里,得照她的脸色而活。可是锦绣爱皇帝,爱得那般深隐而炽切,她不想置他于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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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天,白日犹晒,入夜了便有些凉。陆安海沿着宫墙下找人,把东西六宫都趟了个遍,才在春花门下找到小麟子。
戌正一过宫门上锁,内廷里没什么人随便走动。那垮遢的一道小曳撒,斜倚靠在身后的红墙上,打出一条孤清而悄寂的阴影。
这孩子命生得不好,性格却是好的,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出个门晃晃、回来吃口食儿就过去了。能让她这样沮丧的,准就是那个煞气的皇太子。
他便拨拉着老迈的腿脚过去,问她:“咋的咧?天黑了也不晓得回去,肚子不饿?”
小麟子头回不应他,只是愣脑儿地站着,安静地垂搭着睫毛像没有听见。
这春花门里没人住,自打当年小顺子闹了那场污秽,她就从来绕道走,今儿个也不知道怎么了偏往这里站。
陆安海对她的态度有些意外,又试探道:“你自个不吃,太子爷的宵夜你也不管了?那小子脾气打小就不好,回头去晚了又对你发火,你自找气受哩。”
小麟子眼皮子终于动了一下,手指头抠了抠身后的墙角没说话。
陆安海猜着准就是了。下午的时候在东筒子看见楚邹,身旁跟着个淳秀的女孩儿,两个人隔着肩膀走路,似乎在低低说着话,偶尔溢出三两声笑语。他贴墙根下走过去,楚邹瞥见他过来,脸色便很有些冷。那偷糖吃的小子学会谈姑娘了,陆安海看到了也低着头装作不去看,晓得这小子和自己不对盘,他也犯不着去触霉头。
后来楚邹从他身旁迎面掠过,怎么地好好走着走着,走两步却忽然地往苍震门里拐进去了。又没惹他,陆安海心里就没来由地“咯噔”一下。
果然到天黑也不见小麟子人影儿,原本申酉之交必准时给自己去魏钱宝那里取药,药也没见取,人也不回来拎膳。他不放心,便上东宫去找人。问马太监,马太监也说不出什么,只吭吭一句:“那娃子不懂事,带回去给教教理儿。”
略有晦涩的眼神,叫陆安海看了暗揪心。一把屎尿地把小麟子拉扯长大,没血缘也成了自己的孩子,别人看得起看不起他都无所谓,就怕小孩子遭人晦涩。
但那女儿家的身、女儿家的心,可是那么好教的吗?打小就告诉她自己是太监,也没人教她怎么涂胭脂,她自个躲在坤宁宫里偷折腾,天生就是喜欢。这阵子没心没绪的,不是在宫墙下胡闹,就是杵在东宫里叫不回来,半个多月把下巴都愁瘦了,敢情就是为了那个乡里丫头。
陆安海愤懑地瞅着小麟子:“可是又欺负你了?打早就告诉过你那小子薄情,叫你别和他缠,你一意不听。现下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
他喘气累,一叨起来就费力。小麟子只得噎着嗓儿回答:“太子爷销我差事了。”
总算吭声了。
陆安海又说:“掉你差事不是早晚吗?他此刻长大了,身边有了欢喜的女孩儿,哪里还记得你是哪瓣蒜?你就是个太监,和人不一样,太监注定了是奴才命,当牛做马的时候有你,荣华喜乐一晃眼,你倒还想陪在他身边沾光?门都没有哩……”
“我和她一样。”小麟子听得情绪不受,忽地打断话。声儿很轻,陆安海没留神,愣了一怔。她又重复道:“我和她一样……你和吴麻杆为何要拿骗小孩儿的话哄我?”
唷,她倒还把自个当大人了。
那小肩膀贴着墙斜站着,青葱小脸蛋上睫毛微颤,底下乌眼珠子亮澄澄的。陆安海认真一端量,这才看到被她踢在一边的太监帽,帽耳朵上依稀两个脚印,一身曳撒也扯得有些脏皱。
陆安海是意外的,原本以为至少还可以藏两年,在宫里头多攒点本儿再出去,怎料到造化作弄,忽然就藏不住了。
罢,藏不住也别藏了,他便怅然道“都知道了?早点知道也好,那就更不该惦记那些不该想的了。傻孩子,他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他身边能缺得了女人么?太子妃良媛良娣这些都是轻的,往后还会有皇后娘娘、三宫六院,一辈子断不尽。这才一个小丫头你就受不得了,跟着他,将来能有好下场么?骗你也是为了你好。”
小麟子沮丧起来,想起白天看到的小碧伢那个红,便厌弃道:“我不要做太监,我也不想做女孩儿。”
夜风吹着她的袍摆簌簌响,陆安海怕她着凉,便走上前替她把帽子捡起:“这可由不得你,阴阳都是天注定。你不想做女孩儿,得怪你那宫女娘给你生的。她想要你活哩,大下雨的晚上把你狠心往金水河里流,那是在宫里实在没地儿养活你。卡在弯道里出不去,清早路过就听见婴儿哇哇地哭,雨水把小棉被儿都湿了,再不管你该冻死。不让我走,一走就哭,我也养不活你呐。不让你做太监,让你做宫女么?那些宫女子都势力,瞅着你娇嫩,不到三岁就给你弄死了。留在御膳房里好歹还有口吃的,你吴爷爷也能照应。”
一边说,一边把帽耳朵拍了拍,驮着个背给她戴上。
小麟子扭着肩儿躲开,不爱戴,只是忽然问:“我娘她长啥样?”
眼睛盯着地板,心中升起奇妙感觉,带着些紧张,又有隐匿的期盼。
陆安海动作一顿,打小把她养活,从未在她这里看到过对于娘亲的期待,这会儿见她这副表情,心里头忍不住又怜恤起来。
但叫他怎么说,想想便含糊道:“长啥样?还不就是长你这样。做了这皇城根下不出头的宫女,不晓得和谁生了你,把你留在这宫墙下不要。七月半那天来看过你,不舍得叫她走哩,一晚上哇哇哭得人心碎,你陆老头儿的脑袋都叫你哭大了。”
咧着年老太监涩哑的嗓子笑笑,做一副轻松调侃的口气,给她把帽子戴上。
小麟子静静地听着,这下没拧着不戴帽子了。晓得自己有娘,娘小时候还来看过她,心里头就莫名溢开软和。爹不知道是谁也没关系,她也曾有过一个温柔漂亮的娘亲呢。
交亥时分,宫墙下又传来打梆声。陆安海试探地扯了扯她袖子,她便乖觉地随他回去了。
西二长街上月色冷寥,两个慢慢走路。灯笼的幽光拖着一胖一瘦两条长影子,路过翊坤宫门口,里头静悄悄的。自打何嫔死了杜妃走后,皇上便不记得这里,也不安排谁人住进去,阴气森森的。
微风掠过后背渗得慌,小麟子默默吸了口气。
陆安海说:“可还记得三岁那年我说过的话,这后宫之中啊,看不见的刀光血影,咱当奴才的最忌讳攀龙附凤,都得离着远远的,敬着远远的。忘了你小时候多惜命,小小不会爬,为了不被渴死,小嘴把沾药汁儿的毛巾都吮白了。那小子伤情义,跟着他没好下场,他不是你的良人,命不能随他糟蹋。等冬天一过,就跟你陆老头儿出宫,将来找户好人家,那人会疼你,生一窝小仔仔。你陆老头儿晚年也不用做奴才,入了棺材有后人送终。”
人老了话就碎叨,念着念个没完。
小麟子想起楚邹说过的话——“等回头进了太子妃你就晓得了,到那时爷免不了要疼她。你既没有了蛋,和你主子的缘分也就是这一桌子的膳食。”
她想起他那可怕的鸟,心也凉怅、也觉后羞,打这天起,便再没去楚邹的跟前晃荡。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101章 『壹零壹』朝起夕伏
自打被销了差事,小麟子就接连着二三天不出院子。这孩子素来闷声不响地爱淘气,打学会走路起就吧嗒着小脚丫,整日杵在那破院墙下渴望外面的世界,哪回见她不出门过。陆安海早前还有些不放心,偷着在门缝外往里瞧。
看她就一个人待着,忽而坐在台阶下逗逗胖狗儿,忽而用竹竿捅捅树上的梧桐子,要么就是舔一块酥糖糕,舔两口发一会呆,一块糕舔半天,掉下来的糕屑被狗吃的都比她多。
陆安海怕她怄病了,便故意叨叨着哪个师傅想你哩,也不做两点心过去孝敬,不能白让人家收你做徒弟。她也闷着声儿不去。七月上头迷上了一百单八罗汉,那时叫吴全有在宫外给她买全套,吴全有嫌麻烦拖着没去,现在给买了也不爱玩儿了。
好在过了头三天,第四日就自个纾愈了。清早爬起来没事儿的去御膳房里当差,见着蔡半聋子叫一声蔡爷爷,看见小高子抬桶就帮着扶一把,声儿甜脆地在御膳房里回荡,叫人听了心里头都欢畅。是个知恩惜命的好孩子,大约是这两天悄不吭地把身世琢磨明白了,晓得自个的命是捡来不易,因此对着膳房一帮子太监便打心底里更亲善。陆安海和吴全有这才默默松了口气。
虽是个做奴才的卑贱命,但在两个老的眼里却是从小看大的宝,晓得她遭了那个坏小子欺负,嘴上不说,心里头都疼着,那几天便总给她做好吃的。她也乖,做了就吃,胃口和吸收一直是很好的,不几天瘦下去的小脸又红润了起来。
被陆安海劝过那番话之后,也自动自觉不再去楚邹的东宫晃荡了。虽然每次路过的时候,看到锡庆门外两道长条椅,仍然会管不住瞅两眼;偶尔看到楚邹从门下经过,她的步子也会渐渐地放慢停下来。看那少年英姿修长,走路时目不斜视,一袭袍摆也像带着风,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是那样俊美,她的心口便会不自觉地搐一下,酸疼。
但只要陆安海催一句:“走着,呆看啥哩。”她便会默默然地走开,没有再进去过。
也不晓得哪个舌头长的把风声传出去,晓得她拿弹弓弹了女孩儿屁股。直殿监两个双胞胎看见她,便会奖励似的嬉皮笑:“瞧,你最近学长进不少。过二年你可敢钻万岁爷淑女的被窝子了。”
小麟子也没去搭理,没去解释,更不再和他们凑堆子玩儿了。
从前楚邹若欺负了小麟子,御膳房那几天的布菜一定叫他不太舒服。但这次陆安海没有。断了就断了吧,刁难他做甚么,还显得自个姑娘小气,本来也就对他没指望。
陆安海便风轻云淡的,仿佛没当这回事儿。但也奇怪,听送膳的回来汇报说,太子爷的脸色反倒比被刁难了还不好看,从前刁难他也不见他这般横冷。那小子心思深,打小就让人揣不透,陆安海也懒得去细琢磨。
只有宋玉柔,依旧时不时地跑来找小麟子汇报些“敌情”。穿一身或玉白、或青竹的对襟、团领袍,发束和田玉冠,自从三公主收了他的长毛垂耳朵兔后,他每次进宫都会特意地修饰一番穿着。
在破院子门口探了探,但是不进去,只露出一道忽隐忽现的袍摆。小麟子在里头看见了,就会走出来,他便一厢情愿地告诉她一些楚邹每日的近况。
比如今天是一句:“他们方才又在下棋了,那丫头总对他笑,他脸上倒是有些僵了,大抵是昨儿夜里没睡好。”
又或是明天来一句:“可别说是我告诉你,他昨儿给她送了两件衣裳,说是他嫂子从前穿小了的,准备十五之后带她去见皇帝。”
一边说一边做皱眉状,忧虑地凝着她,好像很替她着急的样子。其实渴望她回去,缺了她晃荡的东宫,总觉得像哪里抽空了一块,他猜太子爷可能也这样,不然最近脸色怎么那么臭。
小麟子才知道那些花的、粉的好衣裳不是太子爷给小碧伢买的,难怪有些不合身,但她不许自己听了心中有悸动。她想,她在出宫前应该刻意不要去惦记太子爷的消息。
皇后娘娘在故去前对她说:“你可听好了啊,如果将来你要出宫,那就永远不要喜欢你的太子爷。你太子爷是个重情的人,陪伴在他身边又走了的,他嘴上不说,心里总不忘惦记。
若是将来一直留在宫里,那你就答应本宫,替我好好照顾他。只对他一个人好,不管他将来是好了还是坏了,都对他不离不弃。不要吃他的醋,也不要因他对你发火了而冷落他。”
小麟子想她是做不到的,她要是还服侍她的太子爷,那么就见不得太子爷再和别的女孩儿要好。她心思儿可狭隘了,她要是喜欢一个人,就只喜欢对他一个人好,也不许让他把好分出去。
如此五六天,后来有一天宋玉柔对她说:“太子爷中秋要去东苑骑马狩猎,到时会有很多世家贵族的千金同游。必是预备给他相看中意的妃子了,你可要同去?”
小麟子就告诉宋玉柔:“我已经不当差了,我这就要走了。”
“走?你要走去哪儿?”宋玉柔睁大眼睛,显然很意外。
小麟子抿了抿唇,脑袋里浮过东二长街上他明媚的娘亲,便也略骄傲地说:“我得出宫找我娘去了,她急着叫我出宫哩。”
宋玉柔讶异:“娘?你打哪儿冒出来的娘?”
小麟子因着他的讶异,越发自信地点点头:“嗯,她长得可漂亮,她就在宫外头等我呐。”说着就下了台阶,沿窄高的巷子往回走了。那台阶矮下去,将她条长的身板儿一晃,怎显得那般寞寥。
宋玉柔俊气的脸上便难掩惆怅,贪恋而纠结地看着她的背影,连自己也形容不出那份奇怪的难割舍。
便在她身后扬嗓子道:“听着,你得记着回来看我,带你的娘来玩儿。我就住在安和里大街门面最耀的那座侯爷府,你报我的名儿门房就晓得了。”
还怕听不见,又重复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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