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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纵横·鬼谷子的局 卷七-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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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去后庭,一边观戏,一边用膳。
公子疾欣然同意,三人步出厅门。
张仪从眼角里瞄见苏秦走出,立即正襟危坐,两眼闭合,轻轻咳嗽一声。苏秦却没有斜眼看他,也似没有听到他的咳嗽声,有说有笑地与公子疾二人一道,从离他十几步远的主甬道上大步走过,径出院门去了。袁豹陪着公子华跟在身后,没有一人理会坐于偏厅的张仪,似是他根本就不存在。
张仪火了。
眼见众人越走越远,连脚步声也听不到了,张仪气得脸『色』乌青,面目狰狞,拳头捏起,睁眼四望,见院中再无一人,忽地站起,搬起面前一张几案,高高举起,猛地砸到另一几案上,扯嗓门大吼:“来人哪!”
张仪一看,怒火再起,因为上面摆放的,竟是一荤一素两盏小菜,一杯粗茶,一碟粳米饭。袁豹见饭菜摆放停当,拱手揖道:“先生用餐,在下告退。”不待张仪回话,转身自去。
几案碰撞所发出的巨大声响及张仪声嘶力竭的怒吼果然招来几个下人。他们冲过来,见张仪怒成这样,不知所措。
张仪吼道:“叫你们主子过来!”
不一会儿,袁豹返回来,揖礼:“先生,主公有请。”
一人飞跑而去。
苏秦仍旧没有看他,只在那儿与公子疾一道,专注地望着舞台。
袁豹急至,朝张仪打一揖,赔笑:“对不起,方才忙得晕头,慢待先生了。”
张仪礼也不回,怒道:“去叫苏秦过来!”
“这……”袁豹迟疑一下,再揖,“先生稍候,在下马上禀报。”
不一会儿,袁豹返回来,揖礼:“先生,主公有请。”
众门人一时怔了,待缓过神时,张仪已经走进院中。
听到“有请”二字,张仪才算消下气来,仍不还礼,但却“嗯”了一声,沉着脸跟在袁豹后面,走向一个幽静的庭院。
尚离几十步远,就有欢声笑语传出,继而是“咚咚咚咚”的响声不绝,就如音乐似的。
张仪憋着怒气,倨傲至阶,在阶前停住脚步。
袁豹伸手:“先生,请进。”
张仪此举原是等候苏秦迎他,见袁豹这么说,也就不好硬撑,含怒抬腿,迈上台阶。
进门一看,张仪火气更炽。
院子正中搭起一个巨大的木台,两男两女正在台上跳舞,“咚咚咚咚”的响声,正是从他们的脚底下发出的。再后面,正对院门处的主厅廊下,苏秦端坐『主席』,公子疾、公子华两侧作陪,一边吃菜喝酒,一边观看舞蹈,不时发出笑声。他们面前各摆一张几案,案上摆满酒肴,山珍海味俱全。
看到酒肉,张仪顿也觉出肚子饿了。昨晚怄气,几乎没吃什么,早晨忙活衣服的事,也没顾上用餐,方才又坐半日,一肚皮闷气,几案上摆放的茶水硬是未尝一口。此时此刻,张仪虽无用餐之心,肚皮却不争气,原就咕咕直响,这下见了酒肉,越发响得欢实。
张仪强自忍住,扫一眼苏秦,见他两眼只在舞台上,根本没有看他。
“没有贵干!”张仪冷笑一声,“在下是他故交,这来寻他,你这禀报一声,让他出来迎接!”
张仪正欲说话,袁豹已经拐向右侧,伸手邀他。
张仪硬着头皮,跟在袁豹身后,走至右侧廊下。
这里也摆一案,案后是一席位。
袁豹指着席位,揖道:“先生请坐。”
张仪吧咂一下嘴唇,怒瞪苏秦一眼,气呼呼地坐下。
“张子有所不知,相国大人是这邯郸城里最忙之人,可以说是百事缠身,日理万机。在下听说,相国大人连吃饭也不得安闲,一餐三吐哺呢!张子屡去不见,并不是新鲜事。听说不久前有人求见大人,连等十日仍不得见。再说,相国大人既已接下张子名帖,又约张子会见时辰,这已是破了例的,别人求都求不上,张子却在这里生大气,为的哪般?”
苏秦仍旧没有看他,只在那儿与公子疾一道,专注地望着舞台。
张仪一看,怒火再起,因为上面摆放的,竟是一荤一素两盏小菜,一杯粗茶,一碟粳米饭。袁豹见饭菜摆放停当,拱手揖道:“先生用餐,在下告退。”不待张仪回话,转身自去。
舞台上,几个男女跳得更欢,看得苏秦几人连酒肴也忘却了,傻傻地盯住台面。
袁豹揖道:“这辰光刚好用膳,先生若不嫌弃,可在此处吃顿便餐。”
张仪本欲不吃,无奈肚中难受,转念一想,自己向来屈人不屈己,即使怄气,也得填饱肚皮,遂轻轻“嗯”出一声,算是应允。
袁豹拍手,一个下人端着一只托盘走过来,将食物一一拿出,摆在几案上。
第069章  张仪舍脸投义兄 苏秦计羞结拜人(4)()
张仪咬牙切齿,几番冲动,想要掀翻几案,冲到苏秦跟前,指他鼻子臭骂一顿,闹他个天翻地覆,又强行忍住。无论如何,眼下是在人家屋檐下,自己这又衣着破烂,实在像个乞丐,能赏一顿饭菜,也算不错。再说,到眼下为止,从面子上讲,苏秦迄今尚未瞧见自己,下人这般待他,也是人之常情。狗眼看人低嘛。也好,这些都是话柄子,待会儿与他会面,看我张仪不羞死他,噎死他!
“唉,”苏秦轻叹一声,“果真如此,亦为天意!”
这样想着,张仪就又隐忍不发,端碗拿筷,忍气吞声,喝茶吃饭。
“唉,”苏秦轻叹一声,“果真如此,亦为天意!”
台上舞蹈进入高『潮』,两男两女无不摇头摆『臀』,八只脚尖不停地在木台子上又踢又踏,有轻有重,竟也抑扬顿挫,甚有节奏。更有情趣的是,一人擅长口技,一边踢踏,一边发出各种声音,就似音乐一般,且与脚底的踢踏声浑然一体,相辅相成,交互成韵。舞台也是奇特,是个圆形,漆成红『色』,里面中空,像是一面大鼓。几人脚穿木屐,屐尖着地,敲打台面,就如鼓槌似的,发出“咚咚”的响声。
苏秦三人看得忘我,俱用脚尖踏地,两手击掌,情不自禁地和着台上节奏发出各种声音。
然而,这等热闹于张仪来说,每一个声音都如利刃剜心。
丰云客栈门口,店家、香女正在店外守望,远远看到张仪一脸怒气地大踏步过来,已知端底,互看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张仪正自难忍,台上一曲舞毕。
“为什么呢?”贾舍人盯住苏秦。
苏秦摆手,众舞者退下。
公子华拱手问道:“请问相国,这是何等舞蹈?这般有趣,在下着实开眼界了。”
“蹑利屐?”公子华急问,“此名何解?”
“呵呵呵,”苏秦笑应道,“公子能喜欢就成。这叫蹑利屐,是邯郸舞蹈,别处见不到的。”
“蹑利屐?”公子华急问,“此名何解?”
“公子听说过邯郸学步否?”
“听说过,说是有寿陵人来邯郸学步,结果,邯郸之步没有学成,自己竟然连原来的走法也不会了。在下觉得奇怪,纵使再笨,总也不至于笨到不会走路了吧?”
“呵呵呵,”苏秦又笑几声,指着台子缓缓说道,“那个寿陵人学的就是这种舞步,公子若是不服,那里有双利屐,可上台一试。”
公子华果然走上台面,取过一双利屐,慢慢穿上,学那舞者样子,踮起脚尖,刚走一步,就“哎哟”一声倒地,惹得几人好一阵大笑。
公子华显然是跌坏脚脖子了,一拐一拐地走下台面,边走边做鬼脸,引得大家又一番大笑。
他们的每一声笑,都如刀子一般扎来。
张仪终于忍无可忍,大喝一声:“够了!”话音落处,跟前几案被他掀翻,粗茶淡饭散落一地。
三人皆吃一惊,扭头看来。
苏秦脸『色』微变,大叫:“来人!”
袁豹急进。
苏秦看向张仪:“何人在此喧哗?”
袁豹跪叩:“主公息怒,是一个客人。”
“什么客人?”苏秦扫张仪一眼,怒不可遏,“叫花子也敢放肆!轰他出去!”
“主公息怒,”袁豹急道,“此人说他叫张仪,是主公故知。”
听到张仪的名字,公子疾、公子华俱吃一惊,互望一眼,目光看向张仪,又移向苏秦,不知他唱的是哪一出戏。
“哦?”苏秦似也怔了下,“哪个张仪?不会是张贤弟吧?”又装模作样地将张仪打量一眼,夸张地摇头,“不可能,张贤弟何等洒脱,怎么会是这副模样?唤他过来!”
袁豹应过,起身,走到张仪跟前,揖道:“张先生,主公召你过去。”
“蹑利屐?”公子华急问,“此名何解?”
张仪忽地站起,大踏步走过去,距苏秦数步站定,手指苏秦喝道:“苏秦竖子,你睁大狗眼好好瞧瞧,面前之人可曾相识?”
“哈哈哈哈,”苏秦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大笑数声,既不抱拳,也不欠身,拉长声音缓缓说道,“嗬,还真是张仪,张贤弟!”指旁边一个席位,“坐坐坐!”
张仪哪里肯坐,手指苏秦继续数落:“苏秦竖子,仪一直视你为丈夫,不想却是小人一个,一朝得志,情义全忘!”
“张贤弟,”苏秦冷冷应道,“此话从何说起?若说得志,也是贤弟你得志才是。贤弟在楚做下惊天大事,震撼列国,听说近来还得了一笔横财。贤弟得志若此,却来邯郸装穷,打扮成这副模样,岂不是有意寒碜在下?”
“唉,”苏秦轻叹一声,“果真如此,亦为天意!”
听到苏秦揭他“和氏璧”之事,将他视为小偷,张仪这才恍然明白,手指颤抖,怒不可遏:“你……你这小人!我……我……”喘几下粗气,“我跟你情断……”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后面的“义绝”二字,竟是说不下去。
“哈哈哈哈,”苏秦又笑几声,“张贤弟,不要将话说重了嘛。贤弟来我府上,故意寒碜在下,在下念及过去情义,就不与你计较长短了。天下知贤弟之人,除先生之外,当是在下。贤弟心大,又在荆楚得志,若无大事,断不会来此小国僻壤。说吧,有何要事要在下帮忙,在下尽管力微,若是能帮,也会尽力的。”
张仪哪里忍得下去,跺脚道:“你……你……你个竖子,算……算你狠!”一个转身,迈步就走。
苏秦叫道:“慢!”
张仪顿步,扭头,恨恨地盯住苏秦。
苏秦转对袁豹:“袁豹,此人既穿丐服登门,不打发亦不吉利。去,赏他足金十两!”
袁豹似已备好了,走上前去,从袖中『摸』出十个小金块,递给张仪:“此为足金十两,请先生收好。”
“哈哈哈哈—”张仪接过,狠摔于地,连踩几踩,朝苏秦“呸”地猛啐一口,仰天长笑数声,昂首阔步,扬长而去。
见张仪越走越远,看不到了,苏秦却似变了一个人,紧追几步,赶至门口,见张仪不见踪影,冲张仪消失的方向颓然跪地,声泪俱下:“贤弟……我的……好贤弟啊!”涕泪交流,将头磕地。
苏秦哭得伤悲,磕得结实,额头碰在石板上,发出咚咚声响。
袁豹走过来,在他身边跪下,含泪,颤声:“主公……”
苏秦一进一出两副面孔,两番表演,将公子疾、公子华完全搅晕头了。
公子疾、公子华二人走过来,一边一个搀起苏秦,回至席位前面。
苏秦仍旧泪如雨下。
“苏子,你……”公子疾盯住苏秦,“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呀?”
“唉,”苏秦以袖拭泪,长叹一声,“在下这么做,为的还不是你们?”
“为我们?”公子华震惊,转望公子疾,见他也是一脸茫然。
苏秦重重点头,盯住二人,一字一顿:“二位公子可以回去复命了。转告秦公,就说苏秦所荐之人,这就去了。”
丰云客栈里,张仪一宵未睡,一直坐在厅里,闭目冥思。
直到此时,公子疾方才醒悟,朝苏秦连连拱手:“谢苏子了!谢苏子了!”
丰云客栈门口,店家、香女正在店外守望,远远看到张仪一脸怒气地大踏步过来,已知端底,互看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还有,”苏秦也不还礼,顾自说道,“张仪世居河西,祖产、祖坟、家庙皆在少梁张邑。”略顿一下,转对袁豹,“本相累了,送客!”说毕缓缓起身,视公子疾、公子华于不见,如醉酒一般,跌跌撞撞地朝他的听雨轩走去。
袁豹不放心,朝公子疾二人抱歉地拱拱手,远远跟在苏秦后面。
望着二人的背影,公子疾若有所思,转对公子华道:“华弟,你速回去,禀报君兄,追还张家祖产,安顿其祖坟、家庙。在下守候张子,不能再出意外了!”
“遵命!”
丰云客栈门口,店家、香女正在店外守望,远远看到张仪一脸怒气地大踏步过来,已知端底,互看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张仪瞧也不瞧他们,埋头走进,一脚踹开自己的院门,反手关上。香女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推开房门,见张仪不在厅中,知他内室去了。
香女本想跟进去劝解几句,犹豫一下,顿住步子。
听到张仪的名字,公子疾、公子华俱吃一惊,互望一眼,目光看向张仪,又移向苏秦,不知他唱的是哪一出戏。
有人敲门。
香女开门,是那个乞丐。
那乞丐一直蹲在店中,见张仪回来,紧忙赶来。
香女怕张仪听见,小声说道:“你这汉子,能否稍稍再候一时,衣服自会还你。”
“蹑利屐?”公子华急问,“此名何解?”
“不成,不成!”乞丐大叫,“我已经在这鬼地方守候一日了,憋屈死了!叫那个大人出来,还我衣服!”
香女气恼,责他道:“你这汉子,我们虽然拿你一身衣服,不是也还你一套了吗?拿好的换你破的,你却不知足!”
丰云客栈门口,店家、香女正在店外守望,远远看到张仪一脸怒气地大踏步过来,已知端底,互看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鬼才要这身衣服哩!”乞丐将身上的新衣脱下,“啪”地摔在地上,“穿上这个出门,连碗稀汤也讨不到!”
见他脱得赤条条的,香女一时满面羞红,急转过身,叫道:“小二,快快将他赶走!”
小二闻声赶来,与乞丐撕扯。
二人正在闹腾,张仪冲出来,几步跨到乞丐跟前,将他一把抓过,猛力一推,乞丐一屁股蹲在地上,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张仪将身上丐服脱下,摔在他脸上,声嘶力竭地喝道:“滚,滚滚滚,滚!”
乞丐吓得全身打战,一把抓过破衣,连滚带爬地溜出门外。
张仪拍拍手,回至厅中,喘息一时,在席上端坐,闭目,任两滴饱泪滚出眼角,流下面庞,溅落席上。
苏秦仍旧泪如雨下。
翌日晨起,听雨轩里,贾舍人正与苏秦议事,袁豹走进,小声禀道:“主公,辰时将至,一应物品皆已备妥。”
“蹑利屐?”公子华急问,“此名何解?”
苏秦朝贾舍人深揖:“张贤弟就拜托贾兄了!”
贾舍人还揖:“苏子放心,在下一定将张子带到咸阳,荐给秦公。”
“安全带到咸阳就行了,”苏秦淡淡说道,“贾兄不必荐他。”
那乞丐一直蹲在店中,见张仪回来,紧忙赶来。
“为什么呢?”贾舍人盯住苏秦。
“秦公早在候他了。”
公子华显然是跌坏脚脖子了,一拐一拐地走下台面,边走边做鬼脸,引得大家又一番大笑。
“是哩,”贾舍人点头,“不过,在下有一虑,也想提醒苏子。”
公子华显然是跌坏脚脖子了,一拐一拐地走下台面,边走边做鬼脸,引得大家又一番大笑。
“贾兄请讲。”
“一路上,在下与张子相谈甚多,知他是个奇才。苏子不仅不邀他共创纵业,反而费尽心机,『逼』他入秦。张子入秦,必以苏子为敌。苏子难道就不怕合纵大业坏在张子手里吗?”
“唉,”苏秦轻叹一声,“果真如此,亦为天意!”
“此话何解?”
“唉,”苏秦轻叹一声,“果真如此,亦为天意!”
“在鬼谷之时,先生曾经预言,天下和解之道,唯在两途,一是列国一统,二是诸侯相安。贤弟志在一统,不会赞同在下合纵。‘道不同,不相为谋。’在下志在合纵,贤弟志在一统,他与在下不可能并驾齐驱。务大业,必求同心。二人异心,非但大业难成,反生阻碍。再说,贤弟与在下虽走两途,却归一处。无论他成,还是在下成,目标皆为天下大同。这一点,在下也是知他的。”
“苏子苦心,可否告知张子?”
“不必了。”苏秦摇头,又顿一时,缓缓起身,拱手,“他若真的一意坏我合纵,有多大力,就让他使出来吧!时辰不早了,在下恭送贾兄。”
听到张仪的名字,公子疾、公子华俱吃一惊,互望一眼,目光看向张仪,又移向苏秦,不知他唱的是哪一出戏。
丰云客栈里,张仪一宵未睡,一直坐在厅里,闭目冥思。
香女陪他一夜,天亮时却眯盹过去,及至醒来,日出已过,到辰时了。香女洗漱完毕,正打算弄些吃的,外面传来敲门声。
“为什么呢?”贾舍人盯住苏秦。
香女开门,是店家。
店家揖道:“夫人早!”
香女一眼瞥到他手里的账簿,已知来意,回礼:“店家早。”
“张子在否?”
第069章  张仪舍脸投义兄 苏秦计羞结拜人(5)()
店家多少有些尴尬,干笑一声:“夫人与张子已住许久,本店利薄本小,因而这想……请夫人垫付些微本金,以利周转。”
香女微微一笑,揖道:“这个自然。夫君正在歇息,小女子这与店家结账如何?”
“敲什么敲!”张仪恨道,“那剑可值千金,难道不够你的店钱吗?”
店家忙道:“好好好!”
“这儿不是说话处,店家先去账房,小女子随后就到。”香女反身回房,取出西施剑,掩门出来,见店家仍在前面等候,便疾步跟他走入账房。
店家将账簿摊在案上,对香女道:“那进院子是本店最奢华的,只供贵宾住,一日三十赵布,张子、夫人的日常供用,俱是上等,这些是明细,请夫人审看。”
“不用看了,店家清算就是。”
店家拿过算盘,噼里啪啦拨打一通,指算珠道:“房费并日用共是三百五十二赵币,若是足金,折合三两并十七铢,二位是贾先生的朋友,又与相国大人熟识,七铢就免了,夫人只需付清足金三两并十铢即可。”
张仪缓缓睁眼,凝视她,苦笑一声,轻轻摇头:“押就押吧,不就是一柄剑吗?”
“不瞒店家,”香女淡淡应道,“我们夫妻是落难才来这儿的,所带盘费已经用尽,前来投奔苏相国,谁想竟又节外生枝,夫君为此怄气,一宵未眠。眼下情势尴尬,莫说是三两十铢,纵使一铢也拿不出了。”将剑摆在案上,“小女子苦无他法,唯有抵押此物。”抽剑出鞘,语气越发平淡,“敢问店家,此剑可抵三两并十铢?”
店家审看宝剑,倒吸一口冷气。莫说别的,单剑鞘也不是价钱就能衡量的。
店家推开宝剑,微微一笑:“除此宝物之外,夫人可有他物?”
香女摇头。
店家复问:“你们在邯郸可有熟人?”
香女再次摇头。
“既如此说,”店家轻叹一声,“此剑由在下暂时保管,俟夫人筹到本金,在下原物奉还。”
“谢店家了。”香女拱手谢过,将剑入鞘,置于几上,转身,快步走出。
“臣领旨。”
香女跑回小院,掩上房门,倚在门后,泪水涌出。
顾自伤心一阵,香女擦去泪水,稳下心情,轻步进厅,略作迟疑,在张仪对面跪下。
张仪推开香女,拱手还过礼,苦笑道:“让贾兄见笑了!”
不用再问,张仪已知发生什么,沉声问道:“你把宝剑押给他了?”
“夫君,”香女勉力一笑,“奴家与店家说好了,只是暂时寄放,过些时日再赎回来。”
张仪缓缓睁眼,凝视她,苦笑一声,轻轻摇头:“押就押吧,不就是一柄剑吗?”
“在下恨不得马上就走,可这囊中羞涩,难以成行,待在下挣些盘费……”
“是的,”香女神『色』黯然,声音哽咽,“奴家也知道,它不过是一柄剑。”
“夫人,”张仪心里一酸,又出一声苦笑,“仪此番丢了面子,也连累夫人……受屈……”
“夫君,”香女跪行几步,伏在张仪怀中,“只要夫君在,香女什么都能舍弃。”
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
“敲什么敲!”张仪恨道,“那剑可值千金,难道不够你的店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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