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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嫡杀-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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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管库房账本的嬷嬷已带着账本过来了。白氏查看旧账的功夫,另一个婆子也将明守靖房内,诸位姨娘送的香囊荷包等物件取来,与那扇袋一一对比。

过得两柱香的功夫,白氏放下账本,长叹了一声:“这天青暗花缎,张姨娘曾在七月初分得过两匹,连这上头用的冰丝绣线也是那时一起分的。”

这边厢,对比的婆子也回禀道:“从转针收线和打结的特征看,这扇袋同张姨娘以前做的几个荷包都是一样的针迹。”

两项猜测都坐实了,明守靖的脸色已不是用一句难看可以形容。他平时里的儒雅从容一星不存,俊逸的面孔也因愤怒扭曲起来,颇有几分狰狞:“一个不识抬举的贱妇,一个不知回报的小人——学院的课会结束了?”

明华容猜出几分意思,答道:“回老爷的话,我过来时各家客人都已往前院去了。”

“好!把张氏和肖维宏都带到这里来!记得不要惊动了旁人!”明守靖命令道。即便盛怒之中,他也依旧记得要顾全颜面。

但明华容看着怒气冲冲的明守靖,却暗自遗憾地摇了摇头,心中划过一声叹息。

正文 036 质问私情

张姨娘被婆子带过来时正在午睡,连头发都未好生梳起,胡乱披在肩上。绯红的脸蛋衬着一身葱绿小袄,看上去颇有几分海棠春睡的艳美。

但明守靖现下看到这张素日里爱若珍宝的俏脸,心中唯有憎恶恨意。他恨不得冲上去抽这贱妇几耳光,质问她为何要偷汉子给自己没脸,但终是自恃身份,生生压下这股邪火,将头一转,只当没看见这个人。

“老爷,这是怎么了?这几个人凶神恶煞地冲进来,什么也不说就将贱妾扭带来这里。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张姨娘不知明守靖所想,兀自梨花带雨地哭诉道。

想起平日里明守靖对她的宠爱,再对照现下的情形,白氏心中涌上一阵快意,忍不住说道:“你做下的好事,你自己清楚。”

刚才进来时,张姨娘打量白氏也在院中,早笃定必是她算计自己。但一丝头绪也没有,却不知是为了何事,便仰头说道:“夫人这话什么意思?贱妾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那你先说说这扇袋是给谁绣的?”

一眼看到白氏手中的扇袋,张姨娘霎时煞白了一张俏脸,本能地想要别过头去,但又立时忍住:“我没见过这东西。”

“你没见过?”白氏冷笑一声,向刚被小厮带进来的肖维宏一指,说道:“那他你总该认得吧?”

乍眼看见肖维宏,张姨娘瞬间如遭雷击,面色愈加惨白,非但说不出话来,连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见她这般反应,明守靖心下一沉,心底犹存的万一希望就此彻底破灭。

而原本不明所以的肖维宏,见自己竟然被带到内院,明家三位主子全在,活脱脱一副三堂会审的样子。再看张姨娘被婆子死死架住,脸上满是绝望之色,心中隐隐猜出了几分,却觉得荒谬之至。

强忍不满,他向明守靖问道:“明老爷,这是何意?”

这话却似往烈火上泼了一瓢烧沸的油,霎时勾起了明守靖原本强行按捺的怒火。气到极致,明守靖再顾不上平日讲究的朝臣风范,走到肖维宏前一把拽过他的衣领,双目赤红地看着他,切齿道:“肖维宏,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淫我妾室,辱我名声?”

闻言,肖维宏先是一愣,继而气得满面通红:“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明守靖夺过白氏手中的扇袋掷在他脸上:“这不是那贱妇为你绣的么?她连自己的名字都绣上去了,你还敢说你们没有私情?我慕你清名,请你入府做西席,你竟这样回报我!什么名士,什么清流,统统是狗屁!”

面对他的指摘,肖维宏却是气极反笑:“明尚书请放尊重些,这般污言秽语,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见他竟然还敢抵赖,明守靖勃然大怒,刚想命小厮将这对伤风败俗的狗男女捆起,却听院门处传来一个清朗声音:“明尚书何故动怒?”

听这声音十分熟悉,明守靖不禁一愣,一时间甚至忘了生气。白氏不明所以,闻言立即怒斥道:“是哪个奴才大放厥词?”

“尚书夫人好大的威风。”伴着一声冷笑,一名锦衣玉冠的少年昂首而入。他脸上没有惯常的温文笑意,只余一片冰寒,眸中隐含怒意。

而他身边的侍卫已出声训斥道:“大胆刁妇!竟敢辱骂瑾王殿下!”

瑾王殿下?!白氏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但身旁的明守靖恼火地瞪了她一眼,已跪了下去:“下官见过殿下!拙荆一时不察开罪了殿下,还请殿下降罪。”

他这一跪,院中所有人都反应过来,都跟着下跪行礼。白氏呆了一呆之后,也连忙跪下,心内却是止不住地惶恐,连讨饶的话儿都说不出来,指尖亦因害怕而颤抖不止:辱骂皇族可是大罪,轻则杖刑,重则流放呀……

瑾王毫不理会她,只看向明守靖,问道:“此事暂且搁下,先问你另一桩事。本王偶然路过,似乎听见你和肖先生起了争执,却是为了何事?”

栖凤院在内院中央,乃是主母所居,不说离前院隔了重重回廊小院,单是值守的丫鬟婆子就有几十人。瑾王这个路过,可路过得太巧了!

但明守靖已无暇细思这些,他本想继续为白氏请罪讨情,但见瑾王神情肃然,犹豫了一下,说道:“说来惭愧,下官内院失于防范,令瑾王见笑了。”

“哦?明尚书且说来听听,怎么个失于防范了?”

明守靖一张脸从头皮直红到脖子,但又不敢不答,吱吱唔唔道:“肖……肖维宏与下官妾室有染。”

闻言,瑾王顿时一愣,看肖维宏神情激动,再打量下院内的情形,不由连连摇头。

经过早间一席长谈,他已有心招揽肖维宏为幕宾,便在去而复返,打算再到书院来一出折节下交。听说肖维宏被明守靖请去内院后,以为他是与明守靖在书房商谈政务,心道这倒是个看看他政解如何的机会,一时兴起便跟了进来。

瑾王身份既高,明府下人如何敢拦他。只是万万没想到,一路寻来,结果听到的竟是这样一场好戏。

但在他心中,纵然肖维宏与明守靖妾室有染,也不过是桩可一笑置之的风流韵事罢了,肖维宏的才干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若事情是真的,肖维宏必然在明家无处容身,说不定还要吃官司。自己若一力将他保下,岂不是卖了个大人情给他,届时让他入王府为自己效力,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而已。

想到这一层,瑾王目光微闪,面上却一派严肃:“论理这是明尚书的家务事,小王不该插手。但肖先生是天下名士,小王亦十分倾慕先生的学问,既然撞见了,忍不住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番却是要失礼了,请明尚书勿怪。”

听出他的弦外之意,明守靖心中叫苦连天,口中却连称不敢,忙让人搬椅子端茶水,请瑾王上座。

待安排完毕,明守靖看着的沉默不语的肖维宏,不禁又恨又气,左右为难。恨的是肖维宏竟然给他戴了绿帽子,气的是本来都要将人处置了,结果却杀出个瑾王,话里话外都是要保全这人的意思。若他执意处置了肖维宏,那便是拂逆了瑾王之意;但若要他顺着瑾王的意思放了这人,他又绝不甘心。

正头疼为难之际,一直静立于侧的明华容忽然说道:“老爷,以肖先生绝不会做这种事。我看此事必有隐情,何不让肖先生分说一番,再下定论?”

正文 037 兄妹相认

分说?当着瑾王的面,这不是给肖维宏洗脱嫌疑的机会么?但……这却是个给双方台阶下的好时机。自己既不能顶撞瑾王,那么最好的法子无疑是给肖维宏一个借口,让这件事成为一场误会,一床锦被遮过丑事,皆大欢喜。

即便只是胡乱编造的借口,也好过日后被人说他为了讨好王爷,连被戴绿帽子都能忍下来。

想到这里,明守靖不禁赞许地看了明华容一眼,然后勉强按下恨意,对肖维宏说道:“刚才确是我心急了,肖先生若有什么要讲的,不妨当着王爷的面说个明白。”

这已经是相当直白的暗示了。肖维宏听罢静默片刻,长叹一声,说的却是:“其实明尚书说得不错,那只扇袋,确实是青心做给我的。”

原本死死咬住下唇的张姨娘闻言猛然抬头,惊异地看了肖维宏一眼,马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你……你何苦承认?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

“你们——你们——”听到这番对答,明守靖气得胡须直颤,再挂不住勉强维持的平和面具。若非碍着瑾王,只怕当场就要吩咐小厮将肖维宏打死。

刚刚还在为冲撞得罪了瑾王担心的白氏却是面露喜色:只要他们承认了,一切好办!

老夫人见素来引以为傲的儿子被迫当众对质这等丑事,又急又气,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眼见她就快支撑不住,快要滑倒在地上时,一双纤瘦却有力的手,突然搀住了她的手臂:“老夫人莫急,这事儿还没完呢。”

少女笃定的声音仿佛寒冬雪夜的一点烛光,让茫然四顾的老夫人看到了点丁希望:“华容,你知道什么?”

“我不是知道,我是相信,相信以肖先生的人品学问,绝对不会做下这等肮脏事情。”

她这话说得大声了些,立时引得原本沉思不语的瑾王侧目看来。

冬日淡淡的阳光穿过廊柱投洒在明华容身上,为她苍白的面庞添上一抹浅淡绯色。她浓黑的双睫微微下垂,将灵动的眼眸遮住大半,脸上没有半分多余的表情,仿佛刚才仗义执言的人并不是她。

——寻常的闺中女子见到这些事,都恨不得马上昏死过去,以示自己的清白无瑕,但这少女却毫不避嫌地出头说话,是大胆无畏,还是坚信老师的人品?

再联想起她之前刁钻的辞锋和乖巧看书的模样,瑾王心中不禁难得生出几分迷惑:诸般模样,种种面孔,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

而肖维宏听到她的话,神情却有些复杂,似是欣慰,又似是感激:他名满天下,在明府屈尊做了两年的西席。可横祸飞来之时,所谓的知音,所谓的东家不分青红皂白便恶语相向,阖府上下,竟只有一个韶龄少女站在他这边!

——如果他当年没有纵情任性地放逐自己,今天是不是不必受这场污辱?天下处处都是势利眼,果然只有拥有名利权势,才能活得随兴自在吗?

他自嘲般笑了一声,径自走向人群,将哭成泪人一般的张姨娘从地上搀扶起来。

见他旁若无人地做出这些举动,明守靖气得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肖维宏!你和这贱人——”

“住口!”肖维宏突然怒斥道,“我是收了青心做给我的扇袋,那是因为她是我妹妹!我身为兄长,为何不能收?”

这意外的答案像一记惊雷,重重炸响在每个人的心头,惊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白氏立即大声说道:“不可能!她才多大?你又多大?而且你们连姓氏都不同,怎么可能是兄妹?”

事到如今,张姨娘见再无法隐瞒,便一边哭,一边解释道:“当初我还没出生哥哥就离家上了京城,直到我四岁才回来。后来因为亲戚们总碎嘴念叨哥哥的事,哥哥受不得气,索性就离了家,一两年才回去一次。这么着过了十几年,倒也相安无事。谁知三年多前那场兵乱,家乡也来了流寇,十里八乡稍微殷实的人家都遭了殃。那些恶人杀到我家时,我躲在米缸里侥幸逃过一劫,爹娘和小弟却都被他们乱刀砍死了。我绞了头发用炭抹黑了脸,混充男人夹在流民里逃到帝京,本想来找哥哥,结果却被人牙子骗走。幸而是老爷买下了我,才没流落到更不堪的地儿去。”

说到这里,她凄然看了一眼肖维宏:“我知道哥哥的脾气,我本是好人家的儿女,既然做了妾,也没脸再去找他,更没脸再用原本的姓氏,便改用了娘亲的姓。这府里我人微言轻,没什么人帮我。本指望先替老爷生下一男半女,再央求老爷替我作主,请官府将害死爹娘小弟的恶贼捉住。直到前几日老爷在书房和先生商量事情时,我恰好去找老爷,才发现家学里的先生,竟然就是与我失散多年的哥哥!”

说罢,她用帕子捂住脸,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众人都没想到,平日里看似美貌浅薄,很有几分小脾气的张姨娘竟有这段过往。而她不惜开罪白氏也要讨好笼络明守靖,原来竟不是为了争宠,而是为了讨明守靖欢心,好替自己父母报仇!

一时间,上至主子,下至奴仆,看向张姨娘的眼神全都变了,从原本的鄙夷厌恶,变成了怜惜敬佩。

唯有白氏,听到这番话后急眉赤眼,忘形地尖声说道:“不可能!哪里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你编的谎话,好遮掩你们的丑事!若是你们真是兄妹,那扇袋上的暗款私语,又是哪里来的?你既已认出了他,为何不禀报给老爷知道?”

她咄咄逼人的质问令不少人都暗中皱眉。明华容看了一眼面露不快的瑾王,再看看一脸尖刻的白氏,但笑不语。

张姨娘抽抽噎噎说道:“我不知道。我送哥哥的扇袋只绣了竹纹,并没什么表记。是我坚持不和哥哥相认的。哥哥是天下有名的名士,如果让别人知道他有个给人做小妾的妹妹,那他岂不成了笑柄?哥哥心气那么高,怎么受得了旁人讪谤?今天我本宁愿一头碰死在这里也不会说出来,但没想到哥哥……哥哥……”

“你吃了这么多苦,我后悔疼惜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给我丢脸?我若为了几句闲言碎语就不敢与你相认,我成什么人了!”肖维宏将泣不成声的妹妹扶在肩头,冷冷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明守靖和白氏:“尚书大人和尚书夫人这下满意了?我肖某倒有件事想问个明白:我好端端放在房中的扇袋,怎么会跑到别人手上,还多了所谓的私通款记?”

正文 038 许镯讨情

没料到捉奸事件竟是这般收场,明守靖一时难以接受。他心里已信了六七分,但他向来习惯推卸责任,为自己开脱,习惯成自然,当下想也不想便脱口说道:“单凭你一面之词,我如何信得?至少得先回你家乡调出籍册,细细查访再——”

“不必。”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倏然截断了明守靖的话:“我素来敬仰肖先生的学问,曾打听过不少他的事情。三年多前神州动乱之时,肖先生曾不顾朋友反对,离开相对安全的帝京回到家乡寻找亲人,正与这位姑娘说的时间吻合。更何况——”

瑾王看着哑口无言的明守靖,微微一笑,眼神却颇有几分责难:“肖先生钟情不幸早逝的未婚妻,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愿再娶之事,天下皆知,又怎会做这等下三滥之事?这本是一想便知,明尚书却偏偏听信内院妇人一面之辞,引出这场闹剧。今日之事小王皆看得分明,恕小王直言,明尚书,你贵为朝臣,却还不如你的大女儿见事明白。”

瑾王声音温声细语,单听那语气,完全没有分半责备之意。但明守靖却大是不安,又是惶恐,又是后悔。想到惹出这场风波的正是白氏,他立即说道:“下官惭愧,下官惭愧!下官一直忙于政务,内院之事皆交由夫人打理,此前从未出过岔子,不想今日竟被她蒙蔽,闹出这场笑话,不但惹得王爷不快,更险些冤枉了清白之人,断送了我与肖先生的交情。”

说着,他声音蓦地一沉,向白氏喝道:“无知贱妇!快说,你为何要冤枉肖先生和张姨娘?!肖先生的扇袋为何到了你手中,还添上了原本没有的绣字?”

闻言,白氏脸色惨白,摇摇欲坠,难以置信道:“老爷,你骂我什么?我为你生儿育女,辛苦操持家务十几年,你、你竟为了一个外人,如此辱我?”

明守靖一心只想在瑾王面前显示自己是受白氏一时蒙蔽,他自己也是这场闹剧的受害者。虽然白氏的话质问得他有些心虚,但想想今后的仕途,他只当没听见:“休要顾左右言他!快说!你为何要这么做?!”

被多年挚爱的丈夫这般当众羞辱,白氏满心愤恨凄苦,一时恨不得将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打杀干净,好保全脸面;一时又觉得万念俱灰,唯有一死才能解脱。两种念头交织更迭,令她心绪起伏不定,根本无法回答明守靖的问题。

而跪在院内的许嬷嬷,却在张姨娘哭诉时便悄悄白了脸。当瑾王出头替肖维宏说话时,更是浑身筛糠般颤抖起来。跪在一堆丫鬟里的竹枝也比她好不了多少,腿软得几乎跪都跪不住了。

“贱妇!你说是不说?”

见白氏迟迟不曾开口,明守靖有些急躁。他还想再催逼喝骂几句,却有一个嬷嬷越众膝行而出,诚惶诚恐道:“老爷,夫人也是受人蒙蔽,求您不要责罚夫人,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

说话的却是许镯。明守靖对她有些印象,当即追问道:“和你这奴才又有什么相关?快老实交待!”

“回老爷的话,奴婢的妹妹因前些日子冒犯了夫人,被罚去扫洒马厩。夫人本说磨磨她的性子,过几日仍让她上来伺候,便并未让她收拾东西过去。昨晚降了霜,比平日更冷几分,奴婢怕妹子冻着,便说给她送床被褥过去。到了马厩旁的房舍,见窗户黑黑的,本想她许是已经睡了,正要敲门,却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说着,她顿了一顿,恨恨地瞪了竹枝一眼:“里面有两个人的声音,一个自然是我妹子,另一个却是夫人房里的竹枝。奴婢奇怪她俩为何要熄了灯才说话,便站住听了一听,不想却听到几句很奇怪的话儿。竹枝说,‘东西我已备下了,明儿你就将它们交给夫人,这事一成,夫人必定抬举你’。我妹子便问,‘到底行不行,别露了破绽教夫人看出马脚来’。竹枝又说,‘你放心,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托打扫的婆子从姓肖的房里拿出这东西。也是老天开眼,这还真是那娼……送的,他俩必是有些首尾。咱们这么做,也不算冤枉了他们’。我妹子又犹豫了一下,竹枝却只管劝她放心,说这事没有不成的。后来,我妹子便答应了。”

许镯每说一个字,竹枝和许嬷嬷的脸上便更添一分惊惧,手足瘫软得几乎要趴下地去。她说的那一幕根本没发生过,但是——她们谋划的内容却是真实的!

竹枝强压下心中恐惧,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辩白道:“老爷夫人明鉴,奴婢从未做过这等丧心病狂之事!求老爷夫人明鉴!”

闻言,许镯冷笑道:“奴婢昨晚也怕听错了,便特特赶到栖凤院,假意找竹枝有事,但问遍院里的丫鬟,又找到她房间,却都没见着她。若你昨晚没去找她,你又去了哪里?”

“我……奴婢……”竹枝顿时说不出话来,她怎么能说,她昨晚不在院里是因为躲在耳房,悄悄赶绣扇袋内衬的小字?

见她无言以对,神情慌乱,众人原本半信半疑,这下都不由信了个八—九成。

许镯又道:“这扇袋既是竹枝准备的,想来上面的字也是她绣的。奴婢斗胆请老爷立即着人搜查她的房间,看看有无残余的冰丝绣线。”

听到这话,竹枝顿时两眼一黑,彻底瘫软在地。冰丝绣线价格不菲,她昨晚绣完后本打算将剩余的悄悄烧了,却因舍不得,终是留了下来。虽然藏在了被子里,但认真搜检起来,哪里找不到!

明守靖做了十几年的官,到底有几分眼力。见竹枝如此反应,心中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立即着人去搜查房间。过得两三柱香的功夫,领命前去的婆子便带了个手绢包呈上来,打开一看,赫然是扇袋绣字所用的冰丝绣线。

见状,许镯满面愤慨道:“此事与夫人没有关系,夫人也是受小人蒙蔽。而奴婢的妹子向来谨慎小心,断然不敢做下这等欺上瞒下算计主子的事情!这次的荒唐事定然是被她逼的!请老爷作主,重重惩办了竹枝,念在奴婢妹妹是受胁迫才不得已做了从犯的份上,从轻发落!”

正文 039 变起突然

物证俱在,许镯这番话自是掷地有声,极有底气。她满面殷切地看着明守靖,似是希望他快快发落竹枝,为白氏和许嬷嬷作主,但明守靖听完后,脸色却更加难看了:“你既已知道她们的诡计,为何不报给主子?莫不是想包庇她们?”

“老爷明鉴。”许镯面上满是后悔之色,叩首说道:“当时已是深夜,夫人已经歇下。况且奴婢除了听来的只言片语外并无别的证据,竹枝又是夫人面前常用的人。若贸然去惊动了夫人,只怕要被她反咬一口,说是奴婢畜意陷害。奴婢死不足惜,但这么一来,世上岂不再无人知道竹枝的阴诡计谋?是以奴婢思虑许久,决定今儿一早先劝住妹子,再与她来夫人面前请罪。但奴婢却一时忘了,今日贵客云集,似奴婢这等没担差使的都不准随意走动。待奴婢好不容易求动了管事妈妈赶来栖凤院时,竹枝已将那所谓证物呈给了夫人,老爷更是将肖先生叫来询问。奴婢还来不及呈禀,瑾王殿下便驾临于此……事已至此,哪里还有奴婢开口的余地?”

说罢,她悄悄向呆愣着的许嬷嬷使了个眼色,自己则又重重磕了个响头:“奴婢自知护主不力,令老爷和夫人受小人蒙蔽,实在罪无可恕,无论老爷如何责罚奴婢都甘心领罚。只是奴婢的妹妹实在是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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