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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嫡杀-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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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倏然低头,与明独秀挨得极近,长长的睫羽几乎要扫上对方娇小的面庞。两张风情各异,却又皆是秀美无伦的面孔挨在一起,这场景本该温馨美好,但明华容的声音,却森冷得像是从炼狱深处直升而上、淬血经霜的铁刃,生生钉进明独秀的耳中:“在此之前,二妹妹可要好好保重。毕竟山郊野外的,万一有个意外就不好了。”

“你——”闻言,明独秀顿时惊惧交加:“你竟想暗算我?!”

“怎么会呢,我可是在关心你啊。唉,妹妹为何总爱听到好话就往歹意想呢,这岂非让好心关怀你的人十分心寒?”明华容笑吟吟说完,不再理会愈发害怕的明独秀,径自离去。明独秀是个自以为是的聪明人,往后的日子,就算自己不动手,她也会自惊自怪,疑神疑鬼地吓得不轻吧。

离开温暖的前厅,明独秀站在冰冷的庭院里,深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将视线投向灰白色的天空,漆如鸦翼般的浓密长睫之下,眼神蓦然变得明锐冷厉。

虽然白氏母女都吃了大亏,表面看是翻不了身了,可白氏还有个儿子,并且只要有白府在,暂时的萎靡过后她们还是会再度站起来,向自己疯狂报复。她不是没想过让许镯配剂毒药,从此一了百了。但白家是何等庞然大物,家主白孟连是当今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的角色,更不要提他们在昭庆绵延十数世,势力盘根错节,遍布天下。自己的手段,又如何瞒得过他们?与其到时被动地等待报复,不如暂且寄下白氏母女一命,利用她们来牵制白府!

——而且,若是就此让白氏母女死去,岂非太过便宜了她们?前世字字泣血,要害死她的人百倍偿之的誓言,她可是一刻也没有忘记!

“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吹风!”

正暗自出神间,一个清脆之中略带焦急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她的沉思。不必抬头,明华容便知道是青玉来了。这丫头天生聪颖,最近对着外人时行事愈发滴水不漏,若是不知情的人,根本不知道她出身乡间闾里,只当是从小长在宅院、进退有据的丫鬟。

也只有对着自己时,青玉才会露出不加掩饰的一面,将担忧与关怀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想到这点,明华容微微一笑,锐气尽去,显得分外柔和:“你怎么过来了?”

“小姐适才回房,连席面都没坐暖就被老爷又叫了出来,匆忙间也不曾喝碗热粥垫底。奴婢本就心焦,现下见又变天了,怕小姐受冻,就送了毛氅过来。”

说着,青玉抖开挂在臂间的狐毛披风,轻巧地替明华容披上,又催促道:“刚刚奴婢过来时远远见着老爷朝书房去了,小姐,这边事情该完了吧?您快回院里好生歇一歇吧。”

“好好,都依你。”明华容浅浅笑着,任由青玉轻轻拉住自己的手往内院走去,浑不顾周围的下人们惊掉了一地下巴:这个笑得温和的少女,真是刚才还满面冰肃的大小姐吗?难道她们都看花眼了不成?

天色愈发阴沉,重重堆叠的云层由灰白逐渐转为透亮,又蓦然变得黯沉。这时,漫天鹅毛大雪终于纷扬落下,过得两三个时辰,整个帝京便被堆砌在琼花玉树之间,天地间白茫一片。皇城之中也不例外,值守的宫女太监们都袖手缩在檐下,有人想着稍后可以玩雪赏景,有人却在发愁这雪一下,又要多出许多工作。

漫天素色之中,一道灰色人影分外显眼。他自中道大步走来,目不斜视地进了御书房。虽然他样貌平平无奇,也没有什么特别凌人的气势,但一路走来,但凡看见他的宫女太监,无不心惊胆战地低下头去。

整个皇城之中,或许只有一个人敢于平视这看似平凡灰衣人。那便是当今皇上,德帝宣长昊。

一身明黄常服的宣长昊正在御案后批览奏章,听到宫人传报,长眉微不可见地轻轻一皱,放下了折子:“传。”

他其实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见到这名精干倚重的属下,因为这意味着,他调派人手前去查证的事情,多半是往他最不愿见的方向发展了。

“微臣雷松参见陛下。”见到主上,高大的灰衣男子眼中满是敬重,单膝点地行了一礼。

“起来吧。”宣长昊屈指成节,若有所思地轻点了几下御案桌面,才问道:“瑾王之事,可有眉目?”

“启禀陛下,微臣幸不辱命,已将数日来九龙司所有可以调动的暗探打听出来的消息,统统归整于此。”

九龙司乃昭庆开国太祖所设的暗卫,独立于内阁与六部之外,挑选身家清白的平民子弟加以训练,再从中筛选新血,代代传承,历来只听从皇帝一人调令。但其职司却是十分神秘,有人说他们对一品以上的大臣也有先斩后奏之权,但也有人说,九龙司只有查探消息的权力,该如何定夺,依旧由皇上说了算。

雷松正是九龙司的统领,宣长昊与他出身同一支军队中,在微服历练时便已结识。宣长昊很欣赏他踏实稳重的作派,登基后特地将他调入皇城,几番磨砺之后升擢到九龙司统领之位,视为得力心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雷松可谓是宣长昊的嫡系。

当下打开雷松呈上来的密报,只看了几眼,宣长昊面色便凝重起来。平日就一派冷酷肃容的俊容,又更平添几分肃杀之意。待将东西都看完后,他整颗心都直落下去,长眉不由自主拧在一起,面上罕有地露出几分痛心:“当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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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81 风雨前夕

雷松如今身居高位,耿直的性子虽未变多少,但已却知道有时候某些话需要避讳。听到宣长昊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询问的话语,遂将头压得更低,说道:“陛下,微臣查到的所有事情,都已禀呈于奏文之中。”

其实,宣长昊如何不知道这一点,刚才不过是知晓真相后下意识地喃喃自语罢了。先前他还抱有几分希望,但看到奏报后,所有的希冀都已落空。

回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对瑾王这个异母弟弟所怀抱的期许与信赖,宣长昊心头不禁掠过几分自嘲:当年刚刚接到父皇密信,知道江山社稷即将着落在自己肩上时,燕初便已提醒过自己,皇城之中凶险比战场更胜百倍。自己早该想到,连在军中都免不了争权夺利,抢报军功之类的糟心事,面对天下至尊至高的皇权,如果有资格相争,又有谁能忍住不动心?

刻下雷松所呈来的消息,虽只说了瑾王暗中在帝京经营多处生意,并且除诸般俊杰之外,私下更多与江湖异士、隐世高人结交,表面看来并无不妥。但若没有二心,他又何必掩人耳目,将这一切瞒得死紧?况且平日言谈间,瑾王对商贾十分轻蔑,几乎要效法前人绝口不提阿堵物的洁癖。以前自己只当他是继承了父皇的风雅绝伦,现在比照他这些暗中经营的勾当,却显得分外讽刺。显而易见,他之前说的种种轻视言辞,不过是为掩人耳目而已。如果不是那天出宫闲游,偶然听到珠宝铺子里的那番对话,起了疑心派人追查,恐怕他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想到这些,宣长昊脸色一分一分冷下来,俊颜一派沉肃,浑身散发的怒气更是让人心惊。垂手站在一旁的雷松几乎是直承其怒,腰虽然依旧挺得笔直,但额角不知不觉已渗出了冷汗。

过得片刻,宣长昊才敛起怒意,沉声说道:“他上个月两次外出,在天心桥畔的酒楼、与朱雀长街的茶室内究竟是与何人会面,连你们也查不到吗?”

他自制能力极强,又在军中磨练出了雷厉风行的性子。得知真相后,虽然免不了生出几分错信小人的愤慨与恼怒,但亦知道,当务之急是防微杜渐,先彻查瑾王目前的实力,将对方的野心先一步扼杀在摇篮里。至于之后如何处置瑾王本人,则斟情再论。

听他立即指出了密报中唯二的含糊之处,雷松愈发小心翼翼,低头禀报道:“回禀陛下,九龙司的弟兄们虽然有一部分混迹于市井之中,专司暗探。但因之前并未特意留意过瑾王殿下的行踪,又兼殿下出行时十分小心,以至竟未能查出他所约见的是何人。微臣无能,还请陛下降罪。”

这番话自然不能教宣长昊满意。轩眉一动,他厉声说道:“雷统领,此番朕暂且先放你一马,你继续给朕彻查此事,务必要查出此人是谁!但若下次你仍是含糊其次,朕定然两罪并罚,决不轻饶!”

他话中隐有雷霆之意,雷松却是心中一松,立即答道:“多谢陛下网开一面,微臣定尽心尽力,不负陛下之命!”

将密报掷在桌上,宣长昊微微点头:“如此便好,你先退下吧。”

“是,陛下。”

待雷松退出御书房之后,宣长昊并未继续批阅奏章,也没有再拿起那封密信。再度屈指轻轻敲着紫檀案面,目光落在墙角斜插画轴的瓮瓶中,他脑中忽然划过一个念头:瑾王如此小心翼翼,约见的多半并非江湖异士,而是朝堂重臣。后日的腊八宫宴恰是百官云集之日,也许届时可以不动声色,暗中观察对方是否与哪个臣子特别亲近,或特别疏离。虽然瑾王生性谨慎,但此刻自己已洞悉了对方暗藏的野心,对方却一无所知,也许真能察觉到什么。

转念想到自己当年所学的兵法,如今竟用在了朝堂勾心斗角上,宣长昊不禁自嘲一笑。视线无意掠过门外越来越密的大雪,注视着天地间浑然一色的空茫雪白,久久不曾移开。

这场大雪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才渐渐止住。京中的穷苦人家或许在为取暖的炭火发愁,但尚书府邸却不会有这种烦恼。因为大雪,老夫人特地打发人到各房说不必请安,明华容便一直抱着汤婆子,睡到雪珠彻底停止才懒懒地起了床。

彼时已近晌午,天色却阴暗得如同黄昏时分,映着满地霜白,显得分外清寒。明华容随意披着罩衣坐在铜镜前,任由落梅为自己打理青丝。将一条水晶嵌宝镶银的额饰放在手中把玩片刻,听到虚虚推开一线的窗棂之外传来几声若有似无的哭泣,再凝神去听,却又什么都听不见了,不禁问道:“外面是怎么了?”

落梅一边将梳起的偏髻固定好,一边答道:“小姐,应该是四小姐那边传来的动静。”

明霜月?昨天的事老夫人已下了死令不许随行上山的仆从们再提起,她自家遮掩还来不及,怎么大张旗鼓地闹了起来?

这么想着,明华容便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落梅。

昨晚林氏将明霜月带回来后虽然及时遣散了下人,但落梅本就替明华容给那两人传过信,纵不曾在场,心里也猜到了几分。当下见明华容疑惑,她立即会意道:“四小姐说在山间遗落了一双心爱的紫珠珰,大清早为这事儿大发雷霆,哭泣不止,这会儿已是渐渐止住了。”

闻言,明华容顿时了然:明霜月定是已知道了与赵家结亲之事,就算她心里千肯万愿,但若不哭不闹,乖乖受了,面子上却不大好看。纵旁人不说,深知内情的几个主子心里也会犯嘀咕,这才借口心爱首饰遗失,造作哭闹一番。

眼波流眄,明华容忽然又问道:“二小姐呢?”

她问得没头没脑,落梅却立即会过意来,答道:“奴婢听说,今日一早老爷便打发李管家去了冠芳居,催二小姐立即动身。但后来因见雪下得实在大,二小姐又因一夜哭泣,有些风寒侵体的征兆,恳求再延迟一日。李管家也不敢强逼,便回明了老爷同意,因而二小姐又多留了一天。”

听罢,明华容淡淡一笑,道:“这场雪于她来说,倒真是瑞雪了。”

她并不相信明独秀只是不愿趁下雪天赶路那么简单,拖延一日,便有了动手脚的余裕。只是,明独秀现在几近穷途末路,唯一能毫不避嫌帮她的白章翎也无法再随意出入明府,这种情形下,明独秀会如何还击呢?她突然有些期待。

睡得太久,明华容也没什么胃口,梳洗过后随意吃了几口点心,便开始检视明日入宫时预备要带上的物品。但刚命人将起皱的裙头拿去再熨一熨,老夫人处便打发人来,说趁雪晴让她赶紧过去,听大夫人给说说规矩。明华容遂换了厚实衣物,依言去了。

老夫人当年曾得过诰命封赏,但并未进过宫。而白氏虽然懂得宫内规矩,却绝无可能告诉明华容。好在林氏在先夫明守承还在世时,曾随他一起赴过太上皇的犒赏之宴,对宫内的规矩大体知道几分。当下见明华容来了,寒喧之后便一一告诉了她忌讳。

其实在前世时,明华容便在这些规矩上狠下过苦功。因为那时的她当白氏是慈母,当明独秀与明霜月是好妹妹,明独秀成为瑾王王妃后,她不愿让人诟病尊贵的王妃有个不懂规矩的姐姐,便重金聘请了一位离宫还乡的老宫女,请对方教导自己宫规。可即使自己学得再完美,也从不曾得到明独秀的称许。自己当时还颇为忐忑,以为是做得还不够好,现在想想,真是傻哪,对于那些始终心怀恶念的人来说,自己的一切付出与努力,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明华容心里转着旧事,面上却含笑听着,分毫不露。

林氏回想了半日,将自己能记起的宫规统统告诉了明华容,末了又再三叮嘱她,入宫后务必将掌引宫女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若是实在记不清了,就先悄悄看看旁的小姐们如何行事,再依例比照。总而言之,尽量不要出岔子。

待她说完,老夫人满意地连连点头,道:“十几年前的事了,难为你还记得。”对于这个贤淑贞静的大儿媳,她还是很满意的。

说着,不禁又感叹道:“说来檀真下月就十四岁了,若说要去参加宫宴倒也使得。偏你就这般紧张她,成日尽拘在家里,哪里也不让去。”

听到这话,林氏神情有些黯然,说道:“她父亲只留下这点骨血,她打小又是身娇体弱,惯肯生病。我生怕哪里不妥,未免看得紧了些,倒教母亲见笑了。”

打量她神情不对,老夫人便知道她多半是想起了亡夫。记起早逝的大儿子,老夫人亦是惆怅。但除夕在即,她不愿再想这些不痛快的事,忙岔开话头,道:“为人父母的哪个不紧张自己儿女,况且檀真又是极其安静,温厚可疼的性子,不必你小叔房里那个不懂事的孽女,昨天险些将她老子气病了,连我也被气得不轻。你带的一双儿女都是好的,檀真自不必说,檀海也是个懂事的,小小年纪便甘愿离家求学,这份志气连大人都难得有的。前儿他不是才捎信回家,说已经从书院动身了么,算算日子,这两天也就该到了。可惜书院日子卡得紧,否则早启程两日,还能赶上一家人喝碗腊八粥。”

听老夫人提到自己的儿子,林氏心头愁思才淡了些许。但她不愿被人议论说引着老夫人抬举自己的儿女、并贬低二房的孩子,遂笑道:“前几日晚膳时,小叔不也提过,卓然就快随他二表哥一起从西疆回来了么。说起来卓哥儿才是个有心气儿的孩子,比檀海还小些,却已敢和表哥一起到军中了。”

老夫人虽然厌恶白氏与她两个女儿,但对于孙子还是颇为疼爱的,当下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咱家的男孩都是好的,更难得一文一武,又知道勤加用功,将来长大了必定有出息。只可惜卓然他爹却想不开,觉得卓然好武便不如读书人清贵,又说他二表哥那一脉,长辈的一辈子没做过官,只知道成天大江南北地在外瞎游荡,好不容易生了个孙子愿走仕途,却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小参军,意思怕卓然跟着他也学不出什么。但若依我说,孩子前程虽然紧要,但亦要看各人性情天份。若强押着关二爷去读书考状元,或勒逼着张良习武做将军,那成什么来?都不是个味。”

正说在兴头上,有下人来报说,赵府的莫夫人与安义侯府严家的王夫人一起来访,并带了许多礼物,大担小挑的都搁在前院。

听罢禀报,老夫人等立刻知道赵家是提亲来了。因见她冒雪前来,又请了安义府的夫人来做提亲人,也算是给足了明家面子,老夫人遂说道:“招待她们先用着茶点,我梳了头即刻便去。”

因林氏与明华容皆不便出面,当下遂辞了老夫人离开。走出翠葆园时,林氏忽然说道:“华容,自你搬进疏影轩后,我还没去过,不如趁今日去赏赏雪下梅林,方不辜负这场大雪。”

林氏性子向来有些冷清,也从不曾听她说对什么景致感兴趣。明华容听音辨意,立即知道林氏多半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含笑应道:“难得大伯母有此雅兴,华容定当奉陪。”

不出意料,来到疏影轩后,林氏只在房中喝茶,绝口不提赏梅之事。品了半杯六安茶,见明华容将房内丫鬟俱都打发出去,才放下茶盏,喟叹般说道:“你当真是个聪明孩子,但我却不知,这对你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明华容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林氏又道:“最近你们二房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这些日子我冷眼瞧着,免不了会想,弟妹这般聪明人,为何在有些事上偏偏看不开,非要争那一口闲气,以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她与白氏在同一屋檐下住了十几年,深知对方性情。在她眼中,白氏沦落到如今毁容禁足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而对于刚回府便被白氏设计陷害的明华容,则是颇为同情。又因她坚强懂事,小小年纪便有成年人也难企及的坚毅,更添几分怜惜敬爱。

顿了一顿,她继续说道:“华容,我一路看过来,自然知道这些与你无关。虽然你偶尔言辞尖锐了些,但也是迫不得已,情有可原。可是,别人却不会这么认为。”

“别人 ?'…3uww'”明华容拖长了这两个字的声音,问道:“大伯母是说我的异母弟弟,明卓然么?”

闻言,林氏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个苦笑:“你当真很聪明,或许不需要我再提点什么。”

明卓然是明守靖唯一的儿子,虽然年幼,但听说是个早慧又有决断的少年,否则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跟随表兄去随军历练。他回府后一旦得知生母容貌毁损且被禁足,一个姐姐被打发到庵堂悔过,一个又失去贞洁,定然无法接受。加上白氏平日对明华容的憎恶,明卓然一定会认为,是这个突然回府的继姐害得母亲与姐姐如此凄惨,届时难保不会做出什么来。

明独秀和明霜月毕竟是女儿家,明守靖纵然再疼爱也有限度,一旦犯了错处置起来也是毫不手软。但明卓然与她们不同,就算他当真下狠手将明华容如何了,明守靖必定也不会为个女儿严惩独子。

林氏看着明华容,眼中满是担忧。她自从前两日知道明卓然即将回府后,就一直想提醒明华容小心,却因诸事频发,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

听到她关怀的话语,明华容心头掠过几分暖意,连带笑容也变得和煦起来:“多谢大伯母为我操心,不过,请您放心,我会向他好好解释,以冰释前嫌。”

“华容,这……这怕是行不通。卓哥儿虽打小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但毕竟事关他娘亲和姐姐,他多半无法冷静。我因一直将诸般事情都看在眼里,所以知道有些时候不能怪你。但卓哥儿毫不知情,他……”

“大伯母。”明华容含笑打断林氏担忧的话语,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我说过,您不必担忧,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请您相信我,好么?”

她的手掌并不宽厚,背上更有许多交错迭生的旧疤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分外刺眼。十指虽然纤长,亦是细瘦得稍加用力却会折断似的。这双手并不完美,也不有力,但只是虚虚覆在那里,却没由来地令林氏感到心中渐渐宁定。感受到明华容掌间的温热,她深锁的眉关一点一点松懈开来:“好,伯母信你。”

听到她的回答,明华容笑意中忽然带上了几分罕有的轻松:“大伯母,说了这半天话儿,不如我们到梅林走走?华容向府内的嬷嬷新学了干花制作的办法,届时摘些梅花替您做个插瓶供枝,好不好?”

“呵,那我就先谢过你了。”被她感染,林氏也微笑起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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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82 入宫赴宴

次日清早,府内刚敲过五更鼓,明守靖便遣人过来疏影轩,催促明华容赶紧起身。

宫宴虽然是在傍晚,但依照规矩,各府女眷们却需要一早就先行入宫。待经过重重盘查与诸般繁琐宫规礼仪的教导,再稍事歇息后,也就差不多到了开宴的时辰。尤其是明华容这般从未进过宫的,更是教导礼仪的宫女们重点关注的对象。也无怪明守靖天还不亮就来催促。

彼时明华容早已起床并梳好了头,正坐在镜匣前由老夫人特地找来的妇人为自己化妆。见对方不要钱似的在掌间化开一大团胭脂就要往自己脸上擦,明华容皱眉道:“你这是画戏台上的红脸呢,给我淡些。”

化妆的妇人少时也曾是大家千金,后因家族犯事没落了,才混迹在内城王公贵族的府邸间,靠为新贵的内眷们讲解规矩、教导合乎规矩的妆面衣着为生。二十几年下来,自觉是这方面的行家,渐渐的便容不得半个不字。听到明华容的话,脾气不禁上来,拍一声放下胭脂盒子,取过手绢擦着手心半化不化的玫瑰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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