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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色之城-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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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尔忠国非但不松开,还一把搂住我,几乎是挟持我去见那个人。
  一个穿西式套装、皮肤微黑的年轻男子站起身,冲我微微点头,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神情,似笑非笑。就男人的个头来说他不算高,一米七零左右,却并不显矮,主要他身材匀称,尤其一双腿看上去修长挺拔,给他加分不少。他头戴一顶细方格鸭舌帽,身穿了一件白色丝绸衬衫,罩着当时流行的西式马甲。五官比较突出,轮廓有些像西方人。一双大眼睛明亮有神,透着机警。虽然他看上去有些奇怪,但总体给人以清爽干练、温文尔雅的印象。
  “这是我的旧同事,姓佟。”尔忠国对我介绍道。“他在武汉接到了差事,顺路拜访我们。”
  不等我打招呼,那位旧同事先开口说话了。“尔兄,这位便是兄嫂了?有礼,有礼!”他的嗓音让人听着很不'炫'舒'书'服'网',喑哑而低沉,声带像是被磨砂过、音色不干净。
  他抱拳向我施礼。那时候的人挺讲究礼数,嘴上打招呼不算,手也不闲着。
  我连忙回礼,却跟他一样抱着拳。我一时忘了,按当时的礼节,女人不该这样行礼的。
  我看到他的大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讥讽之色,却听他口中赞道:“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哪。尔兄怪不得着急成家。换做我,也要快快娶进门来。”他笑起来。我觉得他的笑声有点假。
  “见笑了。”尔忠国一指茶盅,“佟兄,请用茶。”
  客人刚落座,二奶奶小脚颠颠的进来了。
  “哟,听说来客人啦。吃糖吃糖,我们这镇上不比城里,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请将就着啦!”她殷勤地抓了一把糖,又捧来花生、红枣请佟先生慢用。
  佟先生立即起身致谢。
  二奶奶似乎没有走开的意思,打量了佟先生一小会儿,夸赞道:“这孩子好俊的模样!”说着话,手便搭上佟先生的手,轻轻拍着。
  我暗自笑了一下,哪有这样说话的。她自己不到四十岁,比佟先生大不了多少,竟然称呼人家孩子。而且,还拉着人家的手,多不好意思。
  “哦,您过奖了。这个……我还有些投资方面的要事想跟尔兄商谈,可否借个方便,让我们……”佟先生将手掌从二奶奶手里挣脱开,平静地说道。明显是在提醒二奶奶给点空间。
  “你们谈,你们谈,里屋去吧,那里清静。”二奶奶连忙说道。
  尔忠国站起身,将佟先生引到里厢房去。
  二奶奶看了看我,脸上升起一股隐晦的笑意。“凤娇啊,身体没有不'炫'舒'书'服'网'吧。”
  莫名其妙!我淡淡地答道:“很好啊。”
  “凤娇啊,虽然我们娘儿俩还不太熟悉,但毕竟是一家人了,作为过来人,有些事我有责任替你想周全。你爹他也是这个意思,但他是男人不方便说,所以我就当仁不让提醒你一下。”
  “让二娘费心了。” 我觉得她一定会说些我不爱听的话。
  “凤娇啊,你岁数也不小了。这女人一嫁人么,就要赶紧考虑后面的事情了。老爷也着急这事。可耽误不得哦。”
  哪个事?我心里揣测着,随即明白:生娃的事情。切!她也未免过于热心肠了,什么事情都替我想到,真比亲娘还上心。
  我心里冷哼一声,不露声色地说道:“多谢二娘思量周全,凤娇感激不尽。”
  二奶奶笑着离去。
  我的注意力转向厢房那边。
  不知怎的,那个佟先生让我感觉不太'炫'舒'书'服'网',具体哪里让人不'炫'舒'书'服'网'也说不上来,只隐隐觉得他身上有股言不由衷的做作感。
  “大姐,陪我去找兔子笼吧。菊姐一定把它藏到那屋了。”君宝不知何时冒出来,拖着我的手便往尔忠国跟佟先生谈话的厢房那头走。
  “不行,君宝,你大哥在谈正经事,我们不能去打扰。”
  “我不打扰他们,我去找我的兔子笼,就那里没找过。”
  “你先找小眉姐姐玩。我替你找吧。找着了给你递过去。”
  “那……好吧。”君宝放下心来。
  穿过堂屋,走向放置闲散物品的厢房,一推开们,便看见兔子笼搁在一张破损的藤椅上。
  我拎了笼子转身正欲离开,十几米外压低嗓音的谈话声传了过来,隐约听到“党国”、“日本人”之类词语。
  我警觉起来。
  尔忠国的身份一直让我感觉神秘,今日来访的这位同事亦给人以一种神秘感。什么样的公务需要这么隐蔽商谈。
  好奇心骤起。
  我踮起脚挪近了些,侧耳伏在墙上细听。
  “……尔兄知道黄埔系和CC派素来不和。去年武汉军事委员会三处解散后,三处主任丁默村被解除了职务心怀不满,今年春便和李士群一起在上海投靠了日本人,利用他们对我们情报网的了解,用威逼利诱的手段不断收买我们军统要员。我们的团体目前正处于非常艰难的时期。武汉沦陷时汉口市党部留下的潜伏人员,大部分率先逃往后方另寻出路去了。只有少数家住汉口的中下级人员勉强留了下来。这部分人员为了自身的安全,有的改行经商,有的参加了日伪组织,中断了与中央的联系,能不能再为我所用也需谨慎、区别对待。其它敌占区情况也不容乐观。日伪特务机关渗透我部之迅猛始料未及。一方面高官厚禄做饵料,金钱美女收买,招降我方特工人员,瓦解我地下组织,另一方面严密监视我方一切活动,调集大批人手血腥镇压。一些倒戈的特工更加危及我们大批同志的安全。这次老李原本也要随同我前来,就是上次配合你行动的那个同志,上个月在南京火车站被叛徒出卖。他被捕后临危不惧,誓不屈服,没等我们组织营救,已被日伪特务机构秘密处决。痛惜啊!痛惜像他那样的党国忠士太少了。此种局面不能不让戴老板揪心……吃不香、睡不实。这次戴老板委派我回武汉建立军统局汉口直属组,我便点名要你前往配合我的工作。你我以社会公开职业为掩护,监督、指导辖区小组惩处汉奸的行动,有机会要想法打入日伪军警特务机关以搜集日军情报、破坏日军军事经济设施,还有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密切侦查新四军动向。我们目前的难度相当大,既要保存实力,又要以最小的代价完成任务。尔兄,该是我们实现誓言的时候了。对你,我寄予厚望啊……”
  尽管他们俩的谈话近乎耳语,尽管还有两道墙隔着,我还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这位佟先生的一番话不啻于惊雷贯耳——尔忠国竟然是军统特务!
  我似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顿时透心凉。
  难怪他总给人以一种深藏不露、城府颇深的感觉,原来他是军统特务!一个训练有素、武艺超强的特务!
  不得不承认,他这个身份雷倒我了——他若想对付我这个和平年代生长的平民小百姓可谓小菜一碟!
  我的身上蓦地惊出一身冷汗来,逃跑的愿望空前强烈。
  只听佟先生又说道:“忠国,婚姻虽大事,但国难当头,须予以取舍啊!即便不忍也必须忍了。事不宜迟,我们明日天不亮便要出发,会有人在火车站安排我们上车。”
  “站长——呃,忠国明白!只是……”尔忠国支吾着。
  “舍不得?”佟先生的语调突然变了,充满讥讽。“私心杂念可不是你我该有的。你这次返乡未经申报便擅自成婚,已经违反纪律了。我姑且按你目前尚未正式任命对待,不予追究。就当我不知道吧。但是身为党员,立誓为党国效忠,就必须时刻将国家和民族利益放在首位,是不是啊?”
  “站长训斥的极是。不过事情并非站长想的那样。你我乃生死之交,我自然不必瞒你。我这太太虽然跟我从小立有婚约,彼此也知根知底,但是她九年前曾就读于湖南一所女子中学,听闻那里的学生当时跟共。产。党走得很近乎。六年前她只回来露过一次面便销声匿迹、不知所踪。此际再度出现,我担心跟共。党地下活动不无关系。出于多重因素考虑,忠国意欲携她共赴武汉,将她监控起来以便于甄别。说到私心杂念,若说一点没有是存心欺骗,只是我不想因她一人牵累其他家人。”
  “哦?你断定她是共。党分子?”佟先生的语气很生冷。
  “不!忠国只是有所猜忌,目前尚无半点真凭实据证实她的确跟共。党有染。出于谨慎,我们不得不加以防范。”尔忠国的语气甚是诚恳。
  我心想你这“我们”二字用得好,你的上司想必听着挺受用,既拉拢了他,也跟我这个“疑似共。党分子”划清了界限。
  “呵呵,尔兄,想不到你真是痴情啊!既然这么多年离家不归,可以断定就是了。换做我,早抓起来了。当下虽然国合作仍在进行,但丁是丁卯是卯,共。产。党终归是异己之党,早晚要剿灭。委员长制定的限制异党活动办法》你不是不知道,可要严正以待啊。”
  “忠国明白。”
  “当真明白了吗?中央拟定出台的共。党问题处置办法》我想恐怕不是限共、溶共这么简单了,全力削弱□应是主要精神。我不得不提醒你务必慎之又慎啊。天下女人多的是,何必挂在一根枝上?我看你呀,多半是舍不得她的花容月貌吧。若不是我信得过你对党国一片赤胆忠诚,便将你隔离审查了。听着,此事仅限你我之间,万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我越听越觉得这二人关系非同一般,既是出生入死的“同志”,又是上下属关系,还牵涉私人交情。同时,我对尔忠国的一番话除了震惊还有痛恨——同意成亲的真正的目的原来在此——我还天真地以为他对辛凤娇旧情不忘。
  我当即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逃走。
  落入军统特务之手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正待再偷听他俩密谈内容,外面传来喧哗声,似乎又人来访。我急忙撤离,免得被发现了惹来大祸。
  刚踏进月牙形院门,就看见小眉一脸惊慌地跑来找我。“小姐!小姐!门外来了一个脸生的年青人,嚷嚷着要见你。护院的几个拦住了正纠缠不清呢!”
  “见我?”我有些诧异,随即暗喜——难道是他?

  及时雨

  “老爷发火了,要小姐赶紧过去!先回过老爷话再说吧。”小眉说完拉起我就走。
  我想一定是池春树寻我到此了。刚欲问小眉一些情况,她开口说道:“小姐,老爷说你不知在外边招惹了些什么人,怎么让人家寻上门来闹。他恼你又做出丢人现眼之事。”
  我心里正在激动着,那个老爷说了我什么难听的话根本无暇顾及。春树来了,他这么快就找到我了。好想现在就看到他啊。
  小眉突然神秘地说道:“小姐,那小哥是什么人?模样挺俊,个儿高高瘦瘦,只是衣服委实糟糕,跟你刚来那会儿的穿著很像,稀奇古怪的。”
  “是我的同学!”我回道,心情却又复杂起来。日月交替不过两次,我竟然已成别人家的妻子,他看到我心情势必一落千丈。我该如何跟他解释呢?
  一进堂屋就见到“我爹”板着的面孔——见怪不怪了。二奶奶也没闲着,在一旁煽风点火。
  “哎呀,凤娇,怎么回事啊?一个大男人大清早找上门来寻一个刚成亲的媳妇,这算哪出戏啊?”
  我不慌不忙地答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一定是跟我在国外一同读书的同学找来了。原本出于安全考虑,他一直陪护在我左右。没想到撞见鬼子,我们走散了。我们没好好谢谢人家,反而把人家关在门外,多不礼貌!”
  “什么?你、你这些年是留洋去了?”二奶奶吃惊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傻帽。“对了!”我仰起头,给她一个高傲的下巴。“爹,请他进来吧!”
  “我爹”见我面无愧色,脸色缓和了许多。
  哎,封建家庭真是举步维艰哪,我心里哀叹道。
  二奶奶跟“我爹”嘀咕了一番,“我爹”站起身离开了堂屋,留下二奶奶镇守把关。
  当池春树风尘满面地出现在我面前时,那种感觉真像见到了救命稻草,我好想冲过去对他说: “快带我逃走吧!”然后,我们像豹子一样飞速逃离这高宅大院。
  但是,我不得不忍住冲动,让自己先平静下来。
  他的短袖恤衫袖口划了一道豁口,好在胳膊没受伤。曾经洁净的蓝色牛仔裤脏兮兮的,染上了绿色的、褐色的污物。我见他只拎了一个小包袱,想起来他随身的背包早就留在时空那头了。那里面有他和高铭锐的两只钱包还有高铭锐的宝贝索尼相机,丢了很是可惜,但我再次庆幸他没来得及看到背包里的那封绝交信。
  此时的我已经来不及检讨自己的自私自利了,一心指望他救我出困境。
  “春树!你没遇到麻烦吧?”我故作冷静地问他。池春树似乎吃了一惊,倒不是因为我的问话,而是我的打扮:新娘装、高高绾起的发髻。
  “你这是……?”他愣住了,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哟,站着说话多累啊,来,屋里坐。这位少爷怎么称呼?”二奶奶多伶俐的人,早已跨上前来邀请池春树入座。
  “菊姐,给客人上茶!”二奶奶脆脆地招呼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陌生人,然后一屁股坐进红木椅子里。我心里一沉——她有意当灯泡了。
  “请跟我用英语交谈。”我用英语对池春树说。他又是一愣,随即从我的眼神里读懂了意思,便用英文问我:“我一路打听你的下落来到这里,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一言难尽。”我告诉他,来不及问他一路上的艰难。“长话短说,我先是被人家错认作这家离家已久的大小姐,然后阴差阳错被迫嫁给一个小时候就定下娃娃亲的男人。这个男人身份复杂,对我大大地不利。先别问那么多,想办法把我救出去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否则我明早就会被那个可怕的男人带到汉口去,以后再想逃走就难上加难了。”
  我的神情一定露出惊慌,池春树看着我明显紧张了,眼神焦灼。如果不是二奶奶坐在这里,我想他早就忍不住将我抱紧、抚慰一番了。
  “你一定要来救我,我现在已经被软禁了。”我继续用英语跟他交谈。
  池春树坚定地点点头:“无论如何我也要救你出去。”
  他的话让我放心。此刻,他是能救我于水火的唯一希望。
  那边,二奶奶早就不耐烦了。“凤娇啊,你们说些什么呢?什么话非得用洋文说啊?”显然很不高兴。
  我懒得理她,脑子急转着,想着脱身之计。“听着,今夜12点,我在后院那棵高大的绒花树下等你,就是红艳艳的、花朵像小红伞的那棵树。”我怕春树不认识,特地描述了一下。“你得想法儿弄匹马来。你还要找一段足够长的绳子丢进来拉我上去。”我急急忙忙地告诉他我的计划。“现在我们对一下表,我的时间现在是早上九点十七分三十四秒。”我看着手镯上的时间显示器说道。池春树抬起手腕看着他的表也校对了一下。“我的是九点十七分零五秒。今夜十二点,不见不散。”
  相信没人能听得懂;我们当着二奶奶的面用英语商定好了逃跑计划。
  二奶奶本打算听出点猫腻来,无奈我跟池春树说的全是英文,她除了干瞪眼,一句话也插不进来。
  “我现在很好,无需挂念。”我换成国语对池春树说道。“请回去吧!让你费心了。”池春树站起,向二奶奶和我作揖道:“多有打扰,告辞了。”
  “我送你!”我也站起身。
  “哎哎哎!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茶还没喝呢,这俩人到底怎么回事啊?”二奶奶的不悦一直挂在脸上。
  “他还要赶路。见我安然无恙了还不走,难道留在这里给您当二女婿啊!”我呛她道。二奶奶惊呆了,半晌没说出话来。估计我这话没噎死她,也够她琢磨半天的。
  我就瞧不顺她那多管闲事的样儿。今天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寒碜您一下,以后您想我寒碜也没机会了。
  正待离开,一个声音从门廊左侧的不远处传来:“请留步!”声音低沉却很有气势。我辨出是尔忠国。抬眼望去,他走过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身后跟着那个佟先生。
  我暗自心惊——他们在那里多久了?是否听到我们的谈话?随即我安慰自己,他们这些土包子哪能听得懂英文?全都听了去又如何?
  “凤娇,这位是……”尔忠国探究的眼神盯着池春树,却上来一把勾住我的肩膀拉进他怀里。我的肩膀被他的大手揉搓着。“不介绍一下?如此急急忙忙打发了客人,岂不失了礼数?”他的举动很暧昧,让池春树怎么想?我无奈地看到这一举动果然招惹了池春树——愠意顿起——当真以为我吃了他的亏。
  池春树同志,你别上他的当啊!我心中呼道。这个尔忠国就等你露出破绽呢。“他便是那个……是我的……”我急忙对池春树说,却不知道如何介绍是好,飞来的老公?相公?那个将对我大大不利的男人?我急得要命但说不出口。
  好在池春树已经明白面前所站何人了,微微一笑道:“恭喜二位喜结良缘。在下还有要事,这就告辞了!”
  “这位仁兄好性急,既然大老远来了不吃顿便饭怎好离去?家里难得这么热闹,亲朋好友共聚一堂,不如餐后稍事休息再走。你说呢,凤娇?”尔忠国依旧眼中含笑、温文尔雅地说着话,我却感觉他看向池春树的目光中带着阵阵杀气。
  真是一点素质也没有,吃醋不至于凶相毕露吧?我的肩膀在他的手心里挣扎了一下。
  “呃……人家不愿留,硬留下反倒不礼貌。我的同学也算不得家里人,不必太客气。”我回话。
  “好吧,听我媳妇的!这位同学,请慢走!”尔忠国故意将最后一句话拖长了字音说。
  池春树再次作揖告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暗自吁了一口气:春树,我就指望你了!
  “我也告辞了,尔兄,后会有期。嫂夫人,告辞!”佟先生随即也离去了。但他拜别之际扫过我的那一眼让我感觉很不'炫'舒'书'服'网'。这个特务不会去跟踪池春树吧。
  天,我快吓出神经病了,看什么都不对劲。
  二奶奶没插上话,这会儿一扭身朝辛老爷书房方向踱去,估计打小报告去了。
  尔忠国见观众一起散了,这才收起搭在我肩上的胳膊,带着调侃之意问道:“你刚才身子颤得厉害,不'炫'舒'书'服'网'吗?”我心里一惊,我有吗?恐怕他有意诈我吧!狗特务,我可是认出你的狐狸尾巴了。“是你自己手颤吧!”我淡淡地回道,故作镇定地看着他雷达般侦讯的目光。
  尔忠国莞尔一笑,“我在武汉接了一份差事,你随我一道过去。我们明日一早便启程。你让小眉替你收拾行李一二,不必太多,路上麻烦,等过去了再置备吧。
  尽管这条消息已经不是新闻了,可我还要装作第一次听起,吃惊道:“为什么?我爹他知道吗?”
  “不必紧张,嫁夫随夫嘛,义父他自然能理解。晚些时候我会跟他老人家说清楚,眼下我要出去一趟办些事。”尔忠国不露声色地说完,朝大门外走去。
  中午离吃饭的时间还有一会儿,二奶奶招呼大家在账房见面。
  “趁着今儿家里人这么齐,我想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把这些年的账面抖落抖落。”二奶奶利索地将一本本厚厚的账簿码到桌面上。”一来大伙儿心里有数,不至于家底儿多少也糊里胡涂的。二来,我可以移交大权给忠国。老爷说过,你只要回来这家还交由你管。现在,该回来的都会来了。我这个二奶奶终于可以享点清福了。”她说着话,手捂在心口上按摩着,好像她不遗余力地管理这个家已经到了心力交瘁的境地,现如今总算得以喘口气了。
  “二娘,您见外了。”尔忠国立即伸出手去按住二奶奶即将翻开的帐页。“虽然义父视我为己出,让我承管辛家基业,但我常年不在家,早已撒手不问,所以我根本没资格察看家里账簿。再说,我相信您不是胳膊肘往外拐的人,您把这个家操持成现在这样,忠国唯有钦佩感激之情,哪有越俎代庖、厚颜插手的道理?二娘,您放宽心罢。”
  “看你说的,倒显得我多心了。”二奶奶咯咯笑着说道,“我知道你谋的差事大,看不上镇里这些小买卖,但是老爷一直把你当亲儿子,我呢,自然也不能怠慢。我们这家看着如日中天,令人羡煞,可是眼下只能算空架子。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有多少人有闲情雅趣往家里添置不当事的物件呢?哎,这手里的货一旦销不动,就成了废品一堆,资金也周转不来。眼见上下一大屋子人都等着支钱使,我这心里啊,焚着呢!前些日子刚辞退了一批,都是留在辛家超过五年的常佣,可就算这样还是入不敷出,所以,我也想请忠国帮忙想想办法。你见多识广,看咱们这家该如何维持生计?”二奶奶不带停顿地倒出一大堆话来。
  我心想这哪是移交管家权的家庭会议?明摆着是二奶奶一人的诉苦大会嘛。
  即使这个尔忠国有心接管,恐怕也无力经营。或者,二奶奶本意就是让尔忠国知难而退——家里已经这样了,你还回来凑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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