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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色之城-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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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汉口的第一个星期在茫然和不安中缓慢地渡过。
我和尔忠国之间还算相安无事,只是他对我的态度让人憎恶——很冷淡,仿佛我只是他从家乡带来的一只家畜,连宠物也算不上。他的热情和笑脸永远只留给他的女上司和英国主子。
第二个星期到来后,尔忠国异常繁忙起来,除了早餐时能碰着面,几乎看不见人。后来,连晚上也不回来住了。有一天半夜回来了,满身的酒气熏得整个楼道里都滞留了他的浊气,直到第二天方才散尽。
我并不过问,只求他不来骚扰我即可。每天除了例行的“逛街”,其它时间我尽量待在自己屋里写字,画画,看报纸。我天生就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为了麻痹周围的人,我必须表现得像一个没有任何思想的本分人。
我开始习惯尔忠国不出现的日子,甚至快忘记自己是作为他的妻子生活在这个空间的事实了。目前我只惦念着一件事:逃走。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武汉越来越像一只大蒸笼,没指望用空调的我只得靠增加洗澡的次数去暑热。
这天接近中午时,我嘱咐中年女人除非我传唤,否则不要进浴室打扰我纳凉。
我躺进浴池里,手摸到脑后勺的痂,已经不疼了,虽然有点硬硬的,但估计那层痂很快就会剥落。
除了鼻子露出水面,我将自己整个儿浸在水里。透过水面看去,木格的天花板在我头顶上随着水波晃动,呈现一幅奇异的画面。水面下的我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一阵极轻的摩挲声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扭头看去,却发现尔忠国不知何时站在了浴帘边上,悄无声息地看着我——我这么灵敏的耳朵居然没察觉!
我一惊,赶紧冒出水面,胡乱扯来放在一旁的毛巾,遮住身体的敏感部位。
何等尴尬啊!上次在土匪窝里,好歹是晚上,光线暗淡,还有木桶遮掩着,不至于被看去全部。今天可是大白天,而且是这样的姿势……无端被一个大男人看遍的恼火腾地冒出来。“你站在那里多久了?”我臊着脸充满敌意地问道,有种想捅他一刀的冲动。
他不答话,却侵上前来拿手指轻轻触摸着我的唇。我一颤,顺着嘴唇那股惊颤遍及全身——我可是浸在浴缸里呢。他此举意欲何为?
我想躲,却无处可躲。他缓缓地靠近了,瞄了一眼我的身体,黑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饥渴。我闻到一股淡淡的奇怪的酒气——他喝了酒,但并非不清醒。
我缩在浴缸里一动也不敢动,紧张地盯着他。
“一会儿到我房间来。”他轻声说道,语气却不容置否。我浑身又是一颤。
他似乎发觉了我的惊恐,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那是一种复仇的快感。
直到他站起身走出浴室很久,我仍然惊魂未定。
穿好衣服,我将腰带扎了个死结,却不知这么做有何用。我又拿毛巾包好头发,却不知该往哪里走?他的眼神,他的语气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种立即找个地方藏起来的紧迫感。
我不愿意他碰我;可我该怎么办?
门铃声救了我——佟鹭娴来的恰是时候。
当她身穿一袭玫瑰红的西式长裙出现在我视线内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我得救了。
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万一尔忠国仍对我有非分之想怎么办?在他眼里,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两小无猜的伴侣,有这方面的需求再正常不过,只是,我无法坦然面对。
对我而言,他只是一个陌生男人,一个狡猾而凶狠的特务。
我时刻提醒自己辛凤娇才是他合理合法的妻子,我可不能糊里胡涂地让他占了便宜——我要把最美好、最纯洁的一刻留给我的真命天子。
假如辛凤娇出现了,将他完璧归赵就是——不怕挨人板砖。当然,如果她不情愿接受这位郎君是另一码事。总之,我不可以搅进这淌浑水,也不可以让人家搅了我这淌清水——绝对不可以。
从窗口看出去,佟鹭娴正在收拾裙摆,力图以最完美的形象展露自己。
必须说这个女人很有魅力:高挑的身材,西洋人般突出的五官,虽然皮肤不白皙,但赠以黑牡丹的名号是当之无愧的。
她就守在车旁,没进门,大概等尔忠国出去接她——上司嘛,总要拽一点的。
我倚靠窗旁,心里冒出一丝妒意——好自在、好优雅的女人!穿得这么招摇,打算当舞会皇后吗?跟她比,我在地上,不,是地底下,泥巴地底下。她,在天上。
她瞥见了我,冲我嫣然一笑——心情超好的样子。
尔忠国小跑着迎出门,佟鹭娴立即迎上去亲吻他的面颊。尔忠国竟然不回避,大大方方地回吻了她一下。
佟鹭娴转身从车内抓了一把绿色植物出来,看着像是艾草。她将艾草插在门上,又抬眼朝我的方向瞄了一眼,当尔忠国递给她胳膊时,她居然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这个女人,做给我看的吧。我会吃醋吗?错!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更过分的是尔忠国仍不回避,好像很享受她献上的吻。
他俩的轻浮举动让我很不'炫'舒'书'服'网'——此二人已经超越一般朋友的界限了。要知道,曾经身处21世纪的我和池春树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过是拉拉手,最多彼此拥抱一下,更不会当众“啵啵”在一起——他俩真够开放的。而且看着佟鹭娴那股骚劲儿,二人似乎不止一次这么玩火了。
我替辛凤娇难过。什么青梅竹马?什么山盟海誓?什么刻骨铭心,都是假的——早让人抛脑后勺去了。
佟鹭娴和尔忠国这两人一个待字闺中,一个已婚男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调情,比21世纪的我还开放。简直太放肆!太露骨!太……□!我越想越气,向他俩射出无数鄙夷的目光。
眼见着尔忠国殷勤地帮佟鹭娴拉开车门,两人跟亲密的小两口一样参加聚会去了。
贱男! 我心里骂道,原以为他挺正派,今天才知道是个好色之徒!
端午节
我暗自庆幸自己不是辛凤娇,相信很快就能跟他说拜拜,逃离这个鬼地方。否则,跟这种人做夫妻,可不吃大亏了?
汽车很快消失在林荫道里。我叹了一口气,无聊地走回房间跟空气对话。
中年女人站在房门口客气地问我需不需要艾叶泡澡,她好留给我一些。还递给我一根用青、赤、黄、白、黑五色丝线绞成的细索,说尔先生临走前提醒她把这长命缕送给太太戴上。我想起来刚才佟鹭娴也带来一把艾草,不由问道:“今天是端午节?”中年女人笑答是啊,并说她这两天忙昏了头,忘了今儿过节,早上想起来也迟了——附近的粽子都卖完了——她只买了些艾叶和端午节喝的酒来,好在尔先生带回来十几只粽子,午饭时分给大家尝尝。她说这长命缕也是尔先生带回来的。我跟她说搁我屋里吧,我暂时不想戴。中年女人只说这东西能驱邪,还是戴上的好,而且也是先生的一番心意。
心意?我想起他潜入浴室的那番举动。需要戴的人是他,驱心邪很有必要。
吃午饭时,我的餐桌上多了一只酒杯。 中年女人一边给我倒酒一边说尔先生特意交待这菖蒲酒他尝过,是他家乡人熟悉的口味,太太爱喝,但雄黄酒就算了,太太不喜欢。我拿起菖蒲酒小心地尝了一点,怪怪的味道,跟我刚才闻到的尔忠国口中散发的酒味儿一样。可惜,我并不爱喝这种酒——总算跟辛凤娇有不一样的地方了。我对任何酒都没兴趣,连饮料型的米酒也从不沾边。
我没喝菖蒲酒,只吃了一只粽子,里面什么馅儿也没有,纯白的,但很好吃。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这个中年女人的确切称呼:徐嫂。
收拾碗筷时,徐嫂再次说我吃得太少了,不容易长肉。她男人则笑她什么也不懂,还说上流社会的社交名媛时兴以瘦为美,佟小姐最近就忙着减腰身。
徐嫂大咧咧地笑起来,说怪不得太太身材这么好,原来是靠少吃饭得来的。她说她可不能学我,否则什么活儿也干不了了。
我听出她话里的嘲讽,好像我这人什么事情也无需做——花瓶而已。
那个年轻的男仆很少开口说话,吃饭时更是听不到声音。如果没听过他说话,还以为他是个哑巴。但我欣赏这样的人,沉默是金。
我希望他们多喝点酒,最好喝醉了,这样我就能从容不迫地逃离这里。但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这些人很理智,知道喝酒容易误事,每人只喝一杯意思一下,便再也没动那酒瓶。
夜深了,尔忠国没回来。
玩吧,玩死你!我咒道。这个沦陷之城醉生梦死的人多了去了,包括他——这个狗特务!
本以为沦陷区潜伏下来的都是些神经紧绷、昼伏夜出的特殊人群,没想到他活得挺潇洒,一点没看出血雨腥风来。
刚要睡着,外面一阵嘈杂声惊醒了我。我起床拉开房门,却见尔忠国抱着佟鹭娴一路疾跑,踹开房门进了他那间卧室。
感觉不太对劲——两人约会到深夜,就算打算玩床戏没必要在门外就搞出这么大动静吧。
只见尔忠国又冲出了房门,大叫道:“快来人!”一瞥眼看到伫立在对面的我,神情严肃地命令道:“去拿药箱来!快去!储藏室左排架子上!”说罢,又缩回屋里。
我顾不得问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奔向储藏室取药箱。
刚进他的房门,还没看清佟鹭娴怎样了,尔忠国拿身体拦住我,一把截下我手中的药箱。“出去!”他说道,粗鲁地把我推出门外,并呼地关了房门。
此刻,我是一个多余的人。
到底谁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问自己。对妻子如此薄情,却对另一个女人那么上心,明显说不过去吧。而且,好像跟我有仇一样。
仆人们忙碌而有序,时进时出,唯有我是透明人。我不知道为何佟鹭娴受了伤不往医院里去,却被送到家里来。当外面大街上响起呼啸的警铃声时,我立即明白了:他们并非参加什么“社交活动”,而是去执行某项任务。看来出了点意外,佟鹭娴受伤了。
他们从事的地下活动究竟是怎么样的?我展开想象力,将在电视电影里有关于特工行动的场面过了一遍,却总也想象不出尔忠国会怎么行动。尔忠国于我来说是个尚未完全破解的的密码本。
第二天清早,佟鹭娴就被转移走了。虽然不知道她情况如何,但是从尔忠国若无其事的表情看,她似乎并无大碍。
“昨晚的事情就当不知道,彻底忘掉,听见了吗?”尔忠国一边快速翻阅着报纸,一边嘱咐我。“另外,把你随身物品稍稍/炫/书/网/整理一下,下午我们要搬去另一个地方住。”
“搬走?为什么?”我纳闷的同时感觉跟昨夜发生的事情有关。这个地方还没住多久又要搬家,累不累啊。
“问那么多干嘛?”尔忠国冷冷地说道。
他以为我是长舌妇吗?就算我爱瞎说,在这个家里,在我失去人身自由的情况下,我能跟谁说去?真是杞人忧天。
我瞥了他一眼,他垂着眼睑,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不会惹了什么不该惹的麻烦吧?”我小心翼翼地问他,假装不知道他的底细。
“不关你的事少问!”他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碰了一鼻子灰,站起身欲走,他却抢在我前面拦住了我。
“凤娇,我们做个交换如何?”他一双探究的眸子看着我的反应。
“什么交换?”我不明所以。
“你这六年的行踪。接触了哪些人?做了些什么?为什么回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我心想笑话,问错人了。“就算我告诉了你,你会相信吗?”我又说道。
“说不说在你,信不信在我。你不是也想知道我干些什么吗?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的情况,这就是交换。”
“无可奉告。”我低着头说道,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说的是实话,我这六年的生涯平淡无奇,实在没有什么可圈可点——无论上大学还是工作后,大多数时间都泡在书堆里。如果以占用个人时间的多少衡量情缘深浅的话,书就是我最忠实的情人。
“你别以为你能掩藏得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主动交待和被动交待的区别。你当然可以不用告诉我,但是想走出去可就难了。”他威胁道,声音却很柔和。“义父他们就要来武汉了,你不想见到他们吗?”
我首先想到的是小眉和君宝。“他们……什么时候到?小眉、君宝都要来?”我问道。他点了一下头。“最多十来天,他们都会来汉口。”他蹙起眉头,似乎对我反应的迟钝很是恼火。
可是就算我愿意妥协,又该如何回答他——胡编乱造一个吗?还没想好。
他带着诱供的眼神看着我,而我正在搜肠刮肚地网罗谎言。但是在他犀利目光的逼视下,我的思维混乱,根本集中不了。我的眼睛也不听使唤地眨巴着。
“我——忙着读书。呃……我到英国留学,忙着实现科学救国的理想。”往脸上贴金的谎言让我本能地惊慌,心跳也加快了,“你呢?这些年干些什么?”
尔忠国嘴角上钩,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你很不诚实,看来我们没必要就这个话题再谈论下去。从明天起,你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住宅周围一百米以内,是直径,不是半径!”
“不要啊!”我几乎在尖叫,周围顿时昏暗一片。
“你太娇弱了,凤娇,”他无动于衷地看着我,“就像你的名字,经不起一点风雨。汉口炎热的气候和灼烧的烈日对你的身体很不利,你需要阴凉的角落将身体里的毒素排出,彻底排出。”他的话很阴冷,即使我并不感到冷,还是哆嗦了一下。
“我除了读书,没做过其它事情,我以我的性命担保!”我惊恐地看着他,感到无能而力的悲哀。
他微微摇摇头,失望的眸里一丝笑意也没有。冷郁的气氛令我呼吸也紊乱起来。
他打了一个响指,“就这么定了。去/炫/书/网/整理东西吧。”
下棋
我随尔忠国搬进了一栋高级小洋楼——据说是他的英国主子赏赐给他的。这里虽然比咸安坊的房子大了许多,还有宽敞的院子,但没有了咸安坊留给我的那种熟悉气息——外婆的气息。
孤独和恐惧包围着我。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
新宅院里陡然增加了不少人——尔忠国新聘了十四个仆人,杂役,跟班,厨师,司机……好个民族统一阵线。
这个急速建立起的大家庭更让我郁闷——意味着监视我的眼睛多了许多倍。
尔忠国说到做到,将我的活动范围浓缩了。他好歹该也是知道三民主义的人啊。何谓民权?何谓民生?我又不是奴隶,怎么能想对我怎样就怎样呢?
唉,我忘了,他怀疑我是女□,是政敌嗳,对我能客气吗?
三民主义跟共产主义狭路相遇势必撞个人仰马翻——没道理可讲!
是夜,我推开窗,遥望深邃的苍穹间那一轮美得不真实的明月,妈妈那张温柔美丽的脸浮现在月亮之上。“妈妈,你也在想我吗?没有我的日子,一切可好?”我喃喃自语着,两行清泪滑下面颊。“女儿过得很不好,很不好!”
我看着腕上的手镯,一股怨气陡然升起。“都是因为你我才这么倒霉,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真是真爱手镯吗?为什么带我来这么倒霉的时代?还牵连了我的朋友。”我捏了捏手镯。它不会说话,不可能告诉我答案。
我开始后悔戴上了它。如果我不那么好奇,不那么幼稚,现在还在21世纪好好地当我的图书管理员。找不到真爱就找不到吧。世上那么多人不都过来了吗?难道我就那么渴望得到真爱吗?或者就因为我太不自信,才中了计?可为何偏偏是我?
如今,再怎么后悔也晚了,退也退不回去了。就算我现在知道了脱卸口诀又如何?我回不去了!找那个莫老先生算账的机会都没了!
可是那个莫老先生怎么看也不像奸诈之人哪。他是那么和蔼和亲,甚至,给人以一种亲人般的感觉。他怎么可能是个骗子呢?他骗我有何意义?我一没钱,二没社会地位,更没特殊家庭背景,一个小小的图书管理员而已,陷害我有意义吗?
“啪!”一声清脆的叩响惊醒我的沉思——院内有人?
声响处,一个清冷的白色身影跃入眼帘——尔忠国坐在枫树下,手托下巴对着一盘棋苦思冥想着什么。
他居然有闲情逸致独自一个人在这月色如水的夜晚下棋?
从我的角度看去,正好看到他的侧面——完美的轮廓,在月光和院内灯光的映照下,犹如一幅精美的工笔画。
他似乎觉察到我在看他,头也不抬,瓮声道:“今夜月色很美,花好月圆,倒是真正适合赏月的日子。你说呢,凤娇?”
对他的问话我竟然“嗯”了一声。但“嗯”声仅叹出百分之一秒后便后悔。今晚的月色是很美,但月亮并不圆——跟圆不沾边。他的话音还听不出来么?成婚前那一晚打算翻墙逃匿的尴尬一幕闪现脑际——我的脸儿顿时灼烧起来。呸!我心里啐道。
“过来!”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否。
我条件反射地问道:“干什么?”防御之心顿起,而且老大不情愿。
“蚊香没了,过来换新的!”
看来我想歪了,我心里放松了些。“你干嘛不使唤那些仆人?我要睡了。”我重重地关上窗,将跟他有关的一切关在外面。
我扭身往内走,没出三步,窗户“啪”地被打开了,腰里一热,已然被他抱住,脚下随即离了地,从那扇几秒钟前刚被合上的窗口飞了出去。贴近他,这才闻到他身上有股酒味。
他又喝酒了,怪不得这么冲动。一个喝了酒的人行为能正常吗?
“不干是吗?就陪我喂蚊子吧。”他转眼丢我落在尚带着他体温的石凳上,正对那一盘散乱的棋盘,他一个转身落座于对面的石凳上。
“下一步如何走?”他下颌朝棋盘一扬。
“对不起,我不会下棋!”我冷冰冰地抛给他一句——我说的是事实。我们21世纪女孩子的“琴棋书画”才艺可不包含这个。
“哼!其它谎话说说倒也罢了,说不会下棋,鬼才信!我的棋还是你教会的,居然说你不会下棋!”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寒气逼人,尤其月色下的那对眼眸流曳着冰冷的寒光。
“尔大叔,我真的不会!”我吓得话也说错了,“不,我是说尔大哥,我真的不会!”
“什么?”他抓住了我的肩膀。好疼啊!我顿觉不妙——那张恼羞成怒的脸正越过棋盘,恶狠狠地对着我。
惊恐中,我看也不看棋盘,胡乱地摸起一颗棋子,随便搁在对方的一个空格处。他的目光移向我的落棋处,蹙着的眉骤然一松。“好棋!”他赞道,神情顿缓。
他口里呢哝着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的话,颀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颗棋子在空中踯躅片刻,“啪”落下。“该你走了。”他一扬下巴,面露悠闲自得之色。
刚才那招棋子走对了纯属偶然,这次再无幸运。
我犹豫了片刻,捡起一个“马”——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它,挺顺眼——向前直线跳入前方空格处,胆战心惊地等着他发话。不出所料,他一掌拍在棋盘上,众棋子“簌簌”惊颤乱跳。我果然走错了。
“搅局?”他的目光冷得吓人,涌起一股经由强制按捺下去才不至于爆炸的沉沉怒气。
“我、我说过我不会,就算学过也全忘记了。”
“又拿忘记了说事。哼哼!”他双手压在棋盘上,冷飕飕的目光藐视地看着我,“除非——你真的失忆了,否则就是天底下最愚蠢、也是最可怕的女人!”他低沉的声音透出他的失望。清冷的月光反射在他的黑瞳里,令他看上去更加阴森可怖。
他执意这么看我,我一点办法也没有。“那——就算是吧!”我咽下一口唾液,不敢直视那双寒潭般的眼眸。
“看着我!眼睛躲闪什么?心里有鬼?”他的口气越发咄咄逼人。
我想起他前天还对我表示关心,又是赐酒,又是赠物的,一转眼就变态度了。“你知道我斗不过你,尔大少爷!我不会就是不会!你说会那是你的事情。”我悻悻地反驳道,鼓起勇气朝他扬起下巴——即使心里怕得紧,也要摆个脸子给他看——决不能屈服于他的淫威。
气氛一时变僵了。他的目光就这么冷幽幽地盯着我。我故作勇敢,实则胆颤心惊。
他突然笑起来,先前的狠性儿荡然无存。“嘴倒是很硬!即使错了也不承认。跟小时候一个样!一犯倔就摆脸子给我看啊。”
我吃惊地看着他,为何属于我自己的小动作总被他称作“她的”。套近乎吗?不像。假装的?也不像。
他的手托起我的下巴,眼神变得缥缈。
喝了酒的尔忠国更加阴晴不定,更让人害怕!他到底在装醉还是真醉啊?
我向后仰着脖子,避开他的手。然而他弯着食指,做成钩状上来刮我的鼻子,却又定住了,手指头好像被我的鼻子吸住一般。
指尖和肌肤相触的一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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