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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纵横·鬼谷子的局 卷八-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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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秦以袖子拭去泪水,亦举杯道:“陛下,请!”

    二人各啜一口,显王放下杯:“寡人另有一事欲问苏子。”

    “苏秦知无不言。”

    “苏子合纵列国,寡人已有不少风闻。寡人甚想知道,苏子前往燕国时,可曾见到燕国夫人?”

    苏秦点头:“见到了。”

    “雪儿她……一切可好?”显王身子微倾,不无焦急。

    天子不问天下大事,只关心女儿安危,倒令苏秦感慨万千,眼中湿润,颤声应道:“燕国夫人一切皆好!”

    显王越发焦急:“苏子,请说真话!你是在哪儿见到雪儿的?”

    “回禀陛下,”苏秦以袖拭去泪水,“没有燕国夫人,就没有苏秦今日。”

    “此话怎讲?”

    苏秦遂将自己在燕国的遭遇细述一遍,说他如何在燕国落难,如何遇到燕国夫人,燕国夫人如何帮他引见燕公,又如何助他合纵等,听得显王心驰神往,唏嘘再三。

    “陛下,此番会盟,燕国夫人也随燕公来了。”

    “哦?”显王又惊又喜,“雪儿来了?你可见到她了?”

    苏秦摇头:“臣只是听说她来了。听说燕国夫人甚念陛下,此番会盟,燕公特偕夫人同行,本欲在会盟之后与夫人一道觐见陛下,不想却……”

    “哦?”显王心头一凛。

    “燕公突然接到太子急报,与夫人一道匆匆回国去了。”

    “燕国可有大事?”

    “据臣所知,是秦使赴燕问聘,欲嫁秦室公主予燕国太子。”

    “太师请坐!”见过礼,显王嘴角努一下旁边席位,淡淡说道。

    “哦!”显王长出一口气,举杯,“来,苏子,请茶!”

    “谢陛下!”苏秦举杯,品啜。

    一行四人步出正殿,驱车径投颜太师府中。

    显王放下杯子,换个话题:“寡人深居此宫,不知宫外风情。听闻苏子是轩里村人,就在寡人眼皮底下。可否说说你的家人,让寡人开开眼界?”

    “谢陛下关切!”苏秦起身跪地,叩首,“臣出身贱微,世代为大周隶农。三世之前,臣先祖苏文一心农桑,耕作得法,加之风调雨顺,连续八年丰收,被里正举荐,得以觐见天子安王。天子安王龙颜大喜,嘉勉先祖,特赐匾额,赐良田一井,除隶农籍。传至家父苏虎,家父感念天子浩『荡』龙恩,毕生力事农桑,奢望再得陛下嘉勉,无奈天不作美,虽终年积劳,夙愿难偿,家父也因此积劳成疾,久卧病榻。家父寄望臣力事农桑,重振祖业,臣却志不在此,有负家父厚托。臣……”言及此,连连顿首,涕泣,“臣为臣不忠,为子不孝,实乃不忠不孝之徒啊!”说毕,大放悲声。

    周显王何曾听得属下臣民这等忠义故事,大是感动,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078章  痴君臣妄心执迷 败家子衣锦还乡(6)() 
“苏子请起。”显王恍过神来,亲手扶起苏秦,转对内臣,“拟旨,轩里子民苏氏一门历代耕作,尽忠持家,育子苏秦,堪为人中英杰,以一人之力,成就六国纵亲,功追日月。赏苏门良田五井,封苏虎为稻人,举家晋男爵,钦此!”

    “臣遵旨!”

    因是六国共相,身份显赫,又有公子卬不离左右,苏秦无法脱身。

    一直拖到翌日卯时,苏秦方才别过周天子,与公子卬一道离开王城,到伊水岸边会齐探亲人马,浩浩『荡』『荡』地赶往轩里。省亲长龙前后摆动,官道上马蹄声声,车轮辚辚,烟尘滚滚,六国彩旗随风招摇。

    为让老人走个团圆,将近午时,苏厉与苏代将家人全叫进来,吩咐他们谁也不许出门,齐齐跪在正寝榻前。

    王城距轩里『毛』三十里路,但因走的是官道,多绕了二十里,又在伊水渡口耽搁不少辰光,到轩里时已是后晌。

    一人一狗一路狂奔到家,还没跨进院门,堂间就传出小喜儿和大哥苏厉的悲哭声。

    远近村邑再次震动,看热闹的人群就如赶集市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向伊水东岸,将轩里村围了个水泄不通。

    对于这桩洛阳人无不知晓的重大事件,苏氏一门却被蒙在鼓里。昨日洛阳倾城迎接苏秦之事,虽然有人通报,甚至有村人信誓旦旦地说他亲眼看到六国丞相就是苏秦,但苏家人仍旧将信将疑,尤其是苏秦的嫂子,压根儿不信。

    许是魏惠王忘了承诺,并未如公子卬所言派遣御医为苏虎诊病。苏虎病情持续恶化,这日凌晨说起胡话来,一口一个秦儿,声音越说越低,到后来只见张口,不见出声,鼻孔里更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连苏姚氏递水,他也喝不下了。

    苏厉知道老人要走了。

    为让老人走个团圆,将近午时,苏厉与苏代将家人全叫进来,吩咐他们谁也不许出门,齐齐跪在正寝榻前。

    正堂摆着一口全新的柏棺,桐漆油光可鉴。

    安顿好苏虎,苏厉把他的头微微抬起,嘱妻掀开门帘,好让苏虎能够看到棺材。

    苏代走过去,将棺木敲得梆梆作响,大声道:“大,这是一口柏棺,是二嫂为大买的!”

    苏虎眼角盈出泪,目光转到小喜儿身上,嘴巴微微蠕动。

    “大……”小喜儿跪前几步,将头伏在苏虎身上。

    苏虎嘴巴又动几动,依旧不见声音。他想抬那只能动的手,却抬不动。苏姚氏看到,将他的手拉过来,放在小喜儿脸上。

    苏虎的手指吃力地又动一下,看样子想为小喜儿擦泪。

    正在此时,村里一阵『骚』『乱』,村人们纷纷涌向村外。

    不一会儿,苏家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女人大呼小叫着跑进来:“苏老哥,苏老哥,快,有大事喽!”

    听声音就知是麻姑儿。

    苏代看向苏厉。

    苏厉努嘴,苏代迎出。苏厉妻、苏代妻互望一眼,跟着跑出。天顺儿几个娃子也想出去,刚刚站起,听到苏厉发出重重的鼻音,忙又跪下。

    阿黑的头伏在小喜儿的脚边,一动不动。

    “嘘!”苏代怕她惊到苏虎,打个手势,压低声音,“麻姑儿,啥事儿?”

    “天哪,昨天周天子郊迎的那个六国丞相,真就是咱家的二少爷哩!”麻姑儿压抑不住一脸兴奋,“快,快点儿告诉老哥儿,还有小喜儿!”

    “麻姑儿,你说的当真?那人真的是二哥?”苏代且惊且喜,半信半疑。

    “麻姑儿啥时候跟你说过假话了!”麻姑儿瞪他一眼,“车马都过伊水了,整个伊里翻了天,方圆十里全去迎接,只你一家傻愣在这屋子里!”

    苏厉妻正朝头发上『插』簪子,闻听此言,目瞪口呆,手中簪子“啪”一声落地。

    苏代妻急回屋里,跪在地上,兴奋地说:“大哥,快……快对阿大说,二哥真的回来了!二哥做了大官,是六国丞相,车马正过伊水,一会儿就到家了,是麻姑儿说的!”

    众人谁也没答话,面面相觑。

    苏厉不无狐疑地盯住她,正要说话,麻姑儿走进,见是这个阵势,生生把口边的话咽回,快步走到苏虎跟前,将手抚在他脸上,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苏老哥儿,是我,你大妹子,看你来了!大妹子告诉你一件喜事儿,是特大喜事儿,你那个二小子回来了!真没看出来,他这番有大出息哩,是六国宰相、纵约长,听人说,他胸前挂着六块大金印,六个国君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滴溜溜地转。昨儿他就回来了,周天子听说他回来,起驾郊迎十里,摆出五彩阵仗,全洛阳的人都去看热闹了。周天子迎到二少爷,将他让进王辇里,请进王宫里!我的老哥儿呀,这下你的心里可算是美气了!”

    所有目光都在注视苏虎。

    苏姚氏没吱声,小喜儿自然认为麻姑儿知道公公挂念苏秦,想让他临终之前得个安慰,嘤嘤咛咛,哭得越发伤心。

    苏虎合上眼皮,嗓子眼里咕噜一声,谁也不晓得他说的什么。

    听声音就知是麻姑儿。

    从表情上看,苏虎显然不信。

    为让老人走个团圆,将近午时,苏厉与苏代将家人全叫进来,吩咐他们谁也不许出门,齐齐跪在正寝榻前。

    麻姑儿急了,正要变个法儿解释,门外一阵马蹄声急,几名宫骑先一步赶到,在司农的引领下,停在门外。

    “谁吹谁不是人!那年在王城大街上,有个白眉老头替苏大人算命,说苏大人将来贵至卿相,没人肯信,只有我信!”

    为首一人是大周王室内宰。

    内宰走进院里,拿出圣旨,朗声唱宣:“大周天子有旨,大周子民苏虎听旨!”

    直到此时,众人方才相信这一切皆是真的,却又不晓得如何接旨,尽皆怔了,包括麻姑儿,无不傻愣一阵,而后如同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跪在院子里。

    “谁吹谁不是人!那年在王城大街上,有个白眉老头替苏大人算命,说苏大人将来贵至卿相,没人肯信,只有我信!”

    内宰扫一眼,又见堂中棺木,已明就里,朗声宣读:“轩里子民苏虎听旨:苏氏一门历代耕作,尽忠持家,育子苏秦,堪为天下英杰,以一人之力,促成六国纵亲,功追日月。赏苏门良田五井,封苏虎为稻人,举家晋男爵,钦此!”

    “大……”小喜儿跪前几步,将头伏在苏虎身上。

    众人谁也没答话,面面相觑。

    司农叫道:“咦,你等发啥愣呀?还不接旨谢恩!”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将头叩得山响。

    司农又道:“你们当中,哪位主事?”

    苏厉叩道:“草民苏……苏厉叩……叩首!”

    “呵呵呵,”司农走过来,将他扯起,“苏大人,陛下明旨晋爵,从今日始,你一家人不再是草民了!”说着从内宰手中接过圣旨,又从自己袖中『摸』出一张地契,“这是天子诏书,你们可以悬于明堂,光耀子孙。这是五井良田的地契,你也一并收好!六国丞相苏大人顷刻就到,快点儿出村迎接去吧!”

    苏厉颤抖双手,接过圣旨和地契,愣怔有顷,转身回屋,不无激动地跪在苏虎榻前,颤声:“大,是……是真的,是真的呀,二弟他……他成事了,天子降旨,晋大为稻人,赐良田五井!大,从今天开始,大就跟司农大人一样,是朝里的大夫了!”

    “呵呵呵,”司农走过来,将他扯起,“苏大人,陛下明旨晋爵,从今日始,你一家人不再是草民了!”说着从内宰手中接过圣旨,又从自己袖中『摸』出一张地契,“这是天子诏书,你们可以悬于明堂,光耀子孙。这是五井良田的地契,你也一并收好!六国丞相苏大人顷刻就到,快点儿出村迎接去吧!”

    苏虎动也不动,眼睛闭合,眼角挂着笑,脸上淌着泪。

    “大,快看,这是圣旨,这是五井地的地契!”

    苏虎依旧不动。

    苏厉又要再叫,苏姚氏嗓音沙哑:“甭叫了,他听不见了!”

    小喜儿伸手挡挡苏虎鼻孔,声音凄厉:“大……大……”

    “大……”小喜儿跪前几步,将头伏在苏虎身上。

    苏厉大惊,细审苏虎,已经绝气。

    “大,大……”苏厉两手松开,圣旨和地契掉在苏姚氏脚下。

    苏姚氏缓缓弯腰,伸手拾起掉在地上的圣旨和地契,轻轻盖在苏虎脸上。

    院中空无一人。

    野外的喧嚣声越来越近,众人尽去村外,恭迎六国丞相苏大人去了。

    苏秦是在阿黑的疯狂一扑里回到轩里村的。

    一踏上伊水河岸,苏秦的车马就被纷至沓来的人群包围。

    与昨日周天子郊迎时的隆重阵势相比,今日气氛更为热烈,也更为疯狂,因为这辰光没有仪式,只有亲情,且夹道迎接的多是看着他长大的远近乡邻。

    苏秦跳下大车,与公子卬并肩走在省亲队伍的最前面。苏秦两手起拱,一路走,一路打揖,脸上挂着如雕刻出来的笑。

    四面八方赶来的大周乡民从轩里村一直排到伊水边,围拢在一条宽不足五尺的乡村土路两侧。所有人都很亢奋,所有眼睛都盯住苏秦。近处的人争相挤到路边,以看清六国共相的风采。远处的人一边等待,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

    苏秦跳下大车,与公子卬并肩走在省亲队伍的最前面。苏秦两手起拱,一路走,一路打揖,脸上挂着如雕刻出来的笑。

    “啧啧啧,人老几辈子也没见过这等排场呀!”

    “天哪,赶上天子出巡了!”

    “天子哪有这等风光?听说连朝也不上了!昨天那个阵势,你们看过没?”

    “谁说是当今天子?我说的是穆天子!你小子,听说过穆天子吗?穆天子出巡时,那阵仗,那威势,连老虎也要下跪呢!”

    “好好好,不与你争了!知道不,我和苏大人打小就熟,还一起玩过『尿』泥哩。那时候,他一直不说话,就跟哑巴一样,你知道为啥吗?因为他是个结巴!”

    “啧啧啧,没想到一个结巴能有这般风光!”

    “就你那眼珠子,圣人站在跟前也看不出!不是吹的,我早就知道苏大人能成大事!”

    “净吹!”

    “谁吹谁不是人!那年在王城大街上,有个白眉老头替苏大人算命,说苏大人将来贵至卿相,没人肯信,只有我信!”

    “你凭啥信?”

    “就凭他是个结巴!”

    “嘘,快闭口,苏大人过来了!”

    是阿黑!

    ……

    在这众头攒动、人声鼎沸的喧嚣声中,苏秦木然地笑着,机械地走着,头皮阵阵发麻,丝毫感受不出衣锦还乡的冲动与热望。

    一人一狗一路狂奔到家,还没跨进院门,堂间就传出小喜儿和大哥苏厉的悲哭声。

    几年之前,在这同一片土地上,他说秦归来的场景,如同梦境一般在他眼前浮现,一场场,一幕幕,驱之不走,挥之不去。倒是他身侧的公子卬被这浩大的场面感染了,一脸兴奋,频频扬手,好像回到故乡的是他似的。

    就在苏秦全身麻木时,一道黑影蓦然冲出人群,如利箭一般冲进由人海辟出的、几尺宽的甬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苏秦。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公子卬更是呆若木鸡,脸『色』吓白了,因那黑影跑得实在太快,过程也太突然,甚至连跟在苏秦身后的飞刀邹也不及反应。

    是阿黑!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苏秦。

    “阿黑!”苏秦又惊又喜,轻叫一声,弯下腰去。

    阿黑嘤嘤咛咛,在他身上『乱』拱『乱』『舔』。

    苏秦紧紧搂住它,将脸贴在它的头上,热泪盈眶,两手不住地顺『毛』捋动:“阿黑,阿黑……”

    人们再次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人一狗。

    一番亲热之后,阿黑挣脱,一口叼住苏秦的宽袖子,呜呜叫着,拼命朝前拽。

    “大……”小喜儿跪前几步,将头伏在苏虎身上。

    看到它的焦急状,苏秦心里一紧,再也不顾迎接队伍与出行礼仪,撩开大步,紧跟于后。

    所有人被这条黑狗搞蒙了。没有人再欢呼,苏秦也没再向任何人打揖,只是本能地加快步伐,越走越快,紧紧跟定阿黑。

    阿黑越跑越快,苏秦跟着飞跑。

    一人一狗一路狂奔到家,还没跨进院门,堂间就传出小喜儿和大哥苏厉的悲哭声。

    “呵呵呵,”司农走过来,将他扯起,“苏大人,陛下明旨晋爵,从今日始,你一家人不再是草民了!”说着从内宰手中接过圣旨,又从自己袖中『摸』出一张地契,“这是天子诏书,你们可以悬于明堂,光耀子孙。这是五井良田的地契,你也一并收好!六国丞相苏大人顷刻就到,快点儿出村迎接去吧!”

    苏秦扑到堂门口,陡然住步。

    苏秦手扶门框,两腿似有千钧重,两脚如被钉在地上。

    阿黑蹲在他的脚下,时不时地拱一下他的腿。

第079章  将六军庞涓得志 拒怨妇苏秦铁心(1)() 
眨眼之间,苏家由大喜入大悲。接踵而至的苏代、苏厉妻、苏代妻及一群娃子这也明白过来,跪在当堂号啕大哭。尤其是苏厉妻,夸张的声音吓得阿黑夹起尾巴,悄悄溜到院子里。前来闹喜的人,包括陪同苏秦的周室大夫、纵亲司属众,皆被这场变故弄得不知所措。

    院里院外,黑压压的净是人,但全都傻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公子卬,面上现悲,心里却喜,朗声吩咐众随从:“快,传乐手,奏哀乐!”

    苏厉妻哑起嗓子,小声问道:“能进去看看吗?”

    省亲乐团紧赶过来,乐音由喜转悲,呜呜咽咽的哀乐响彻轩里,顷刻间将苏家老小的哭声淹没。

    哀乐声中,公子卬有板有眼地安排起治丧来。由于苏虎已经晋爵稻人,爵级虽然不高,却也是个大夫。公子卬眼珠子一转,吩咐以大夫规格为苏虎『操』办丧服礼器。

    接下来数日,公子卬表现出从未有过的亢奋,吆五喝六,为苏家老爷子的后事奔忙。

    周室没落多年,莫说是寻常百姓,即使士大夫之家遇到大丧,也远不及过去的礼数周全,因而,掌管士大夫丧葬事务的职丧所剩无几,多已赋闲。公子卬打听到西周国河南邑有个资深职丧,遂召请他来,吩咐他严格按照大周规制治丧。

    大周规制着重繁文缛节,灵堂设置、丧服冥器、墓室方位、主客礼仪等皆有讲究,甚至何时哭、如何哭、哭声大小也有循依。公子卬一改平日不爱看书的旧习,使人寻来鲁人孔丘整编过的《仪礼》仔细研究,生怕职丧等人不尽职守。

    在公子卬的督促下,整个伊里人声鼎沸,轩里村内外无处不晃动身着孝服的身影,哀乐阵阵,悲哭声声,吊唁车马更是不绝于途,苏家兄弟如几尊木偶般接受职丧等礼官的摆布。

    一夜富且贵,苏氏一门显然难以适应,尤其是苏厉妻和苏代妻妯娌二人。

    “老先生葬于何处?”公子卬的兴致上来了。

    丧事进入第七日,过后晌时,在灵堂前跪了大半天的苏厉妻有点内急,拿肘子轻轻碰触苏代妻,嘴角朝外面的茅房努了下。

    “谢纵约者大恩!”苏秦微微抱拳,苦笑道,“若是公子不介意,在下倒是有一求。”

    苏代妻跟她一道出去。

    妯娌俩上完茅房,苏厉妻却不急着返回,东瞅瞅,西看看,最后朝小喜儿的小院子一努嘴。几日来,所有的贵重礼品都在那儿。

    苏厉妻端过托盘,径直走到村北麦场上。

    小喜儿的院子不大,里外好几间,院门外侧各站一名执戈兵士,见二人来,横戈拦住。妯娌俩正欲走开,正在清点、登记礼品的军尉刚巧走出,认出是女主人,躬身揖道:“卑职见过二位夫人!”

    苏厉妻哑起嗓子,小声问道:“能进去看看吗?”

    苏厉妻端过托盘,径直走到村北麦场上。

    军尉伸手礼让:“二位夫人,请!”

    妯娌俩随军尉走进院中,刚刚踏入屋门,人就整个儿傻了。丝绸、器皿等各『色』礼品琳琅满目,稀奇古怪,堆满好几个房间。靠墙处放着三只大红箱子,没盖,里面摆着金银珠宝,箱前蹲着三人,两人仍在清点,一人登记。

    妯娌俩在梦中也未见过如此之多的宝贝,呆怔许久方才回过神来。苏代妻不敢再看下去,轻轻扯下苏厉妻的衣袖。

    妯娌俩走出小院,站在大椿树下。

    “嫂子,恁多财宝,不会都是咱家的吧?”苏代妻小声问道。

    “相爷金多权重,奴婢不敢不敬。奴婢恭请相爷喝汤!”苏厉妻再叩。

    苏厉妻没应声,顾自喘会儿粗气,猛地意识到什么,惊道:“妹子,咋不见相爷呢?”

    “相爷?”苏代妻怔了,“哪个相爷?”

    苏厉妻白她一眼:“瞧你笨的!就是二弟呀,咱家的大贵人!”

    苏厉妻声音柔和,拿腔作调:“北风起,天气渐凉,奴婢为相爷炖碗热汤,暖暖身子。”

    “你是说二哥呀,”苏代妻笑了,“方才好像是魏公子邀他去帐子里,说是议事呢。”

    “议啥事?”

    “我咋知道哩?”

    “妹子,走,跟嫂子下灶去!”

    “这辰光才半晌,下灶干啥?”苏代妻不解道。

    “叫你去你就去,管恁些干啥?”苏厉妻不由分说,扯起她的胳膊拐进灶房,烧出一锅热腾腾的酒酿杂烩汤。

    苏厉妻盛出一碗,放在家中最好的一只黑『色』托盘上。

    “妹子,你端上,陪嫂子走一趟。”

    “去哪儿?”

    “相爷大帐,敬相爷喝!”

    “老先生葬于何处?”公子卬的兴致上来了。

    “大嫂,二哥他不欠这个,听说好多人都在忙着为他烧饭哩!”

    “那是他们烧的。一桩归一桩。那年冬天,相爷饿肚子回来,本想喝口热汤,我这瞎眼的却没给他烧,失礼了。这辰光得补上,不然,嫂子往后咋见他哩?”

    “妹子不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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