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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纵横·鬼谷子的局 卷八-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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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蒙病逝,威王甚是哀伤。楼缓上朝时,威王正在宫里与几位重臣商议发丧事宜,气氛甚是压抑。楼缓叩毕,大体说明来意,称四国特使苏秦三日之内将至临淄,朝见齐王,同时呈交四国约书和合纵檄文。

    威王接过约书、檄文,略扫一眼,缓缓说道:“楼子远来辛苦,且回驿馆暂歇数日,寡人择日请教。”

    “好!”惠文公朗声应道,“太子回去尚需数月,今年就不说了。”转对内臣,“记上,自明年一月起始,计数三年。满三年后,寡人亲去试走蜀道,恭送金牛!”

    楼缓再拜后退出。

    见楼缓走远,威王目光转向田婴:“爱卿,还说方才之事吧。稷宫是先君所立,百策之源;士子是国之瑰宝,兴齐之本。稷宫之事,乃国家之事。稷宫兴,则国兴;稷宫衰,则国败。彭祭酒仙去,非但是稷宫之失,亦当是国家之失。彭祭酒的丧事,要大办,按上卿之礼厚葬。寡人要让天下人皆知,凡在稷下着书立说者,生有厚养,死有礼葬。”

    威王出此承诺,众臣莫不感动,尽皆折服。即使一向对稷下抱有成见的上将军田忌,也若有所悟,频频点头。

    “臣遵旨!”田婴拱手应道。

    “稷下不可没有祭酒。关于此事,爱卿可有考虑?”

    “臣以为,”田婴奏道,“稷下藏龙卧虎,云集天下英才,祭酒一职,非德高望重者莫能为之。眼下稷宫有稷下先生十一人,如慎到、尹文子、邹衍、许行、田骈、接子、环渊、公孙龙等,皆有才具,但资望皆不足以服众。臣想到一人,或可服众。”

    “谁?”

    “嗯,就是他了!”威王拍板,转向邹忌,油然叹道,“唉,寡人当年嗜酒如命,得亏淳于子巧谏,方才戒除长夜之饮哪。”

    “淳于髡。”

    “嗯,就是他了!”威王拍板,转向邹忌,油然叹道,“唉,寡人当年嗜酒如命,得亏淳于子巧谏,方才戒除长夜之饮哪。”

    “哦,”邹忌问道,“此事倒是新鲜,臣从未听陛下说起过。”

    “都是旧事了。”威王苦笑一声,不无感叹,“不过,寡人早晚想起来,如在昨日啊。”

    辟疆大感兴趣,央求道:“父王,可否将此旧事讲来听听?”

    威王点头,缓缓说道:“当年寡人初立,不思进取,耽于『淫』乐。自邹卿琴喻之后,寡人虽然矢志于国事,却无法戒除酒乐。一日,寡人召淳于子作长夜欢饮,笑问他道:‘先生饮多少可醉?’淳于子应道:‘臣饮一斗亦醉,饮一石亦醉。’寡人奇道:‘先生饮一斗即醉,为何又能饮一石,能说说原因吗?’淳于子应道:‘若是君上赐酒,旁有执法,后有御史,髡恐惧俯伏而饮,一斗必醉;若是贵客到访,父母在侧,髡为晚辈,挽袖躬身侍酒,饮不过二斗;若是好友重逢,互诉衷肠,可饮五六斗;若是乡党聚会,男女杂坐,畅所欲饮,呼朋引伴,握手言欢,游戏不绝,眉目传情,耳鬓厮磨,饮者无不欢欣,髡饮八斗无妨;若是日暮月黑,美女盛邀,促膝而坐,杯盘狼藉,堂上烛灭,主人送客而留髡,轻解罗裳,体香袭鼻,髡心最软,可饮一石。’寡人细细一想,知他是在喻谏,油然叹道:‘先生是说,酒极则『乱』,乐极则悲?’淳于子笑道:‘君上,髡以为,万事皆然,至极而衰。’寡人感慨万千,自此痛改前非,弃绝长夜之饮。”略顿一下,赞叹有加,“别的什么也不去说,单此一谏,淳于子就足以任祭酒了。”

    众臣皆是叹服:“王上圣断!”

    田婴依旧站在原地,声音稍稍加大:“臣以为,合纵于我,有五弊,仅有一利。”

    齐威王抬头转向田婴,凝眉问道:“爱卿,淳于子逍遥在外,不知哪儿去了,如何请他来做祭酒?”

    “我王放心,”田婴禀道,“眼下淳于子寄住邯郸,彭祭酒病重时,臣紧急使人前去相请,淳于子闻知彭祭酒贵体欠安,必会驱车前来。若是不出差错,淳于子当于后日午时赶至。”

    “如此甚好!”威王搁下此事,从几案上拿起约书,示意内臣递给众臣,“诸位爱卿,苏秦合纵一事,闹得天下沸沸扬扬。今有约书来了,你们这也看看。”

    殿下田辟疆接过,细读有顷,传予邹忌,邹忌传予田婴,田婴传予田忌。

    诸臣皆看一遍,内臣收回来,复置于威王几上。

    威王扫视众臣一眼:“你们尽皆看过了,可有评议?”

    田忌跨前一步:“王上,合纵一事,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臣以为,六国合纵,旨在制秦。秦虽暴戾,却与我相隔甚远。即使成祸,也与我毫不相干。秦之敌是三晋,不是我大齐。”

    辟疆跨前一步,接道:“儿臣赞同将军所言。”

    “你为何赞同?”威王直盯他问。

    “儿臣以为,”辟疆说道,“秦之大敌是三晋,我之大敌亦是三晋,此其一也。我东临大海,西是三晋,均不可图,可图者,唯有燕地与泗下诸国。若是参与纵亲,北不可图燕,南不可图泗下,西不可图三晋,东是大海,合纵大不利于我。”

    “邹爱卿,”威王转向邹忌,“你意下如何?”

    邹忌拱手奏道:“殿下所虑,臣甚以为是。苏秦抗秦是假,制约齐、楚才是其心。初倡纵亲时,苏秦仅提三晋与燕国,并无齐、楚。此番邀我入纵,六国纵亲,共抗一秦,意甚虚假。再说,合六国去抗一秦,此事根本经不起琢磨。以秦眼下之力,莫说是六国合一,单是一魏,亦足够秦人支应了。”

    看到田婴不吱一声,威王问道:“爱卿,你怎么不说?”

    “合纵于我何利何弊,你且说说。”

    田婴拱手道:“王上已有定论,臣何必多言?”

    威王一怔,凝视田婴,有顷,对众臣摆手:“散朝。”

    见众臣告退,威王又道:“田婴留步。”

    田婴顿住步子。

    威王笑道:“走,陪寡人走走。”

    彭蒙病逝,威王甚是哀伤。楼缓上朝时,威王正在宫里与几位重臣商议发丧事宜,气氛甚是压抑。楼缓叩毕,大体说明来意,称四国特使苏秦三日之内将至临淄,朝见齐王,同时呈交四国约书和合纵檄文。

    君臣二人从正殿偏门走出,沿小径走向后花园。走有一时,威王顿住步子,歪头问道:“你且说说,寡人是何定论?”

    田婴一口说道:“合纵。”

    “哦?”威王似是一惊,“寡人倒想知道,你不是寡人,如何忖知寡人是此定论?”

    “合纵于我利大于弊,以王上之明,定有此断。”

    “合纵于我何利何弊,你且说说。”

    “臣先说弊。依方才殿下、相国、田忌将军所说,合纵大体可有四弊,一是与秦构怨,二是不可图燕,三是不可图三晋,四是不可图泗下。臣再加一弊,合纵不可争楚。”

    “争楚?”威王眼睛大睁,直盯田婴。

    “王上,”田婴缓缓说道,“与秦相比,楚才是我劲敌。我东是大海,不可图;燕地偏远而贫瘠,图之无益;三晋强悍,争之不易;秦被三晋锁死于关中,是亲是仇皆无大碍;我唯有南图。泗下诸国是鱼米之乡,与我一向亲善;琅琊诸地,春秋时本是我土,后为勾践所占,今又被楚人夺去。这且不说,眼下楚已得越,昭阳为令尹,熟知泗下,垂涎宋、鲁,蓄势已久,必与我争。我若入纵,必与楚和,泗下、越地皆不可争矣!”

    “嗯,爱卿所言甚是,”威王点头,又朝前走去,边走边问,“这是五弊。利呢?”

    田婴依旧站在原地,声音稍稍加大:“臣以为,合纵于我,有五弊,仅有一利。”

    “哦,”威王再次顿住步子,扭过头来,“是何利?”

第072章  石牛便金骗蜀道 齐宫冷遇试苏秦(4)() 
驭手小声说道:“是齐王,朝咱走来了!”

    “是的,”威王陷入深思,有顷,缓缓点头,“与此利相比,所谓五弊,皆不足道矣。黄池之辱,田忌虽有过错,大错却在寡人。河西战后,寡人以为可图魏矣,不料杀出一个庞涓,让寡人梦断黄池。眼下魏罃贤臣盈朝,国力复盛,寡人复仇之事,也只有捂在心底了。六国若是合纵,魏罃必不以我为戒,竭其国力西图,光复河西。秦、魏再争,以虎狼战熊罴,无论谁负谁胜,于我皆是大利。只是……寡人仍有一虑。”

    “王上何虑?”

    “寡人身边,短缺一个能敌庞涓之人。河西之战后,魏室已如僵死之蚕,更有四国谋之,庞涓却能力挽狂澜,以三万疲卒,五日两胜,实让寡人胆寒。听闻庞涓治兵甚是严整,大魏武卒复现,寡人更是寝食难安哪!”

    “王上,天道求衡。出庞涓,亦必出制涓之人。只要王上孜孜以求,此人必现。”

    “是啊!寡人寄厚望于稷宫,这件大事,就有劳爱卿了!”

    “臣遵旨!”

    田文揖道:“在下田文见过特使!”

    “话虽如此,”威王话锋微转,“合纵之事仍需慎重。”

    因手被挽着,淳于髡不好揖礼,只好朝众臣及稷下诸子扫一眼,两眼笑成一条缝,频频点着大光头,算是招呼了。

    “王上?”田婴一怔。

    “寡人反复琢磨苏秦的合纵理念,什么‘五通’‘三同’‘六国制秦’,多是迂腐之见。听闻苏秦出身寒微,十分健谈。果如此说,在我稷宫,如他这般夸夸其谈之徒数以千计。然而,似此人才,居然连克燕、赵、韩、魏四宫,连魏罃那只老狐狸也为他所服,倒是大出寡人意料。想是他一路招摇,以势压人之故。今日此人乘连胜之势东下,寡人若是不问青红皂白,一味盲从,万一有所闪失,岂不就跟四国之君一样贻笑后世吗?”

    “王上所虑甚是。臣有一计,可防此险。”

    驭手看到迎头驰来一队车马,回头急叫:“主人!主人……”

    “爱卿何计?”威王急问。

    “先冷落他,卸去他的势;再使他前往稷宫,与稷下诸先生论战。此人若能度过稷下一关,必是旷世奇才,我王尽可合纵。此人若是夸夸其谈,腹无实货,必在稷下翻船。堂堂四国特使在我稷下丢丑,在列国也是美谈!”

    “好好好,此计甚好!”威王连连点头,“方才听爱卿讲,淳于子将于后日午时到,苏秦他们呢?”

    “听楼缓说,也在后日,至于几时能到,臣也吃不准。”

    “呵呵呵,凑到一起了!”威王笑出数声,“也好,你安排去吧,这几日休朝,所有朝臣只做两件事:一、迎接淳于子;二、礼送彭祭酒!”

    “臣遵旨!”

    “不过,苏秦既为四国特使,还有燕、韩、魏三国公子、公孙光临,也不可过于冷落,总得有人支应才是。”

    “臣使犬子恭迎特使,王上以为如何?”田婴略略一想,轻声荐道。

    “可是爱卿世子田文?”威王问道。

    “正是。”田婴接道,“犬子近年有所长进,颇能应酬,且以交友为乐—”

    “嗯,”威王微微点头,截住田婴话头,“是该历练一下了。”

    两日之后,在临淄之西三十里处由邯郸而来的一条驿道上,一辆装饰豪华的驷马篷车由西北而东南,车轮吱吱呀呀,辚辚而行,扬起的尘埃随微风飘飞。

    前面数里处就是通往临淄的主官道,显然,这辆轺车欲拐入主官道,驶向临淄。

    驭手正在悠然自得地埋头驾车,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嘈杂的喧嚣声,抬头一看,主官道上现出大队车马,旌旗招展,尘土飞扬,远远望去,见首不见尾,不知有多少里长。

    驭手忖估距离,回头大叫:“主人,主人……”

    车上之人是淳于髡。此时,他正两眼『迷』离地坐在篷车里,一把白胡子随着轺车的上下颠簸而左右飘飞。

    听到叫声,淳于髡两眼惺忪,探头问道:“何事?”

    “前面有车马。”

    “王上所虑甚是。臣有一计,可防此险。”

    “有就有呗,咋呼个啥?”

    “主人,”驭手急道,“你睁眼看看,那队车马不知有多少,若是让他们赶前了,不知要候几时?”

    淳于髡打眼一看,知是苏秦的合纵车马,复闭眼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前去。”

    驭手得令,扬鞭催马,四骏撒开蹄子,篷车如飞般驶向官道,刚巧赶在大队车马的前面。驭手看看淳于髡,见他又睡去,哂然一笑,再次扬鞭。

    “王上所虑甚是。臣有一计,可防此险。”

    官道既宽且平,骏马见到如此好路,分外欢喜,扬首奋蹄,不一会儿,就将大队车马甩出二里多地。

    驭手看到迎头驰来一队车马,回头急叫:“主人!主人……”

    赶有十几里,可以望见临淄西门的城楼了。

    驭手看到迎头驰来一队车马,回头急叫:“主人!主人……”

    淳于髡头也不抬:“又咋呼个啥哩?”

    “前面又有车马!”

    淳于髡连连拱手:“草民何德何能,敢劳王上屈尊迎接?”

    “再超过去就是!”

    “小人超不过,那些车马是迎面过来的,官道全被堵上了!”

    “哦?”淳于髡睁开眼睛,朝前一望,果见一队车马辚辚而来,正自思忖,驭手惊叫:“主公快看,有王旗!还有王辇!”

    淳于髡抬头,这也看到了王旗和王辇,知是齐威王驾临,凝眉有顷,缓缓说道:“王辇算什么?走你的路就是。”

    驭手应过,催马又走,边走边唠叨:“主人,齐王必是迎接那队车马的,小人方才看到旗号,好像是苏相国,啧啧啧,苏相国可真了不起,是四国特使,这来齐国了,连齐王都要郊迎!啧啧啧,啧啧啧……”

    淳于髡眼睛闭合,没有睬他。

    双方相向而行,不一会儿就碰到一起。距百余步远时,驭手停下,回头看向淳于髡:“主人,别睡了,就要照面了。”

    淳于髡头也不抬:“让在道旁。”

    驭手将车辆赶至官道一侧,跳下车,在车旁跪下。

    距五十步远时,前面车马也停下来,齐威王步下王辇,缓缓走来。后面跟着殿下、邹忌、田婴、田忌等百官朝臣,再后面是七八个稷下先生。

    驭手眼角瞥到,赶忙『揉』『揉』眼睛,见此情景,急叫:“主公,主公……”

    驭手小声说道:“是齐王,朝咱走来了!”

    淳于髡责道:“又叫唤啥哩?”

    驭手小声说道:“是齐王,朝咱走来了!”

    淳于髡睁眼一看,见齐王已经快到跟前,吃一惊,跳下车子,迎前几步,当道跪下,叩首于地:“草民淳于髡唐突至此,不知王上驾临,冒犯王驾,请王上治罪!”

    威王急上前几步,双手扶起淳于髡:“先生,是寡人迎迟了。”

    淳于髡一怔,不相信地望着他:“王上此来,是迎草民?”

    “当然是迎夫子喽!”威王笑道,“在这世上,值得寡人郊迎的,舍夫子其谁?”

    因手被挽着,淳于髡不好揖礼,只好朝众臣及稷下诸子扫一眼,两眼笑成一条缝,频频点着大光头,算是招呼了。

    淳于髡连连拱手:“草民何德何能,敢劳王上屈尊迎接?”

    “王上所虑甚是。臣有一计,可防此险。”

    “唉,”威王拱手回礼,叹道,“夫子一别就是数年,只图自己快活,将寡人和稷下忘个一干二净。此番若非彭先生仙去,寡人想见夫子一面,怕也是难。听闻夫子来了,寡人一夜未曾睡好,本欲郊迎十里,不想还是迎得迟了!”

    淳于髡再次拱手,声音哽咽:“王上……”

    官道上,二里开外,尘土飞扬,合纵车马不急不『乱』,辚辚东来。

    “呵呵呵,”威王跨前携住淳于髡之手,“此地风寒,请夫子随寡人宫里叙话。”

    因手被挽着,淳于髡不好揖礼,只好朝众臣及稷下诸子扫一眼,两眼笑成一条缝,频频点着大光头,算是招呼了。

    因手被挽着,淳于髡不好揖礼,只好朝众臣及稷下诸子扫一眼,两眼笑成一条缝,频频点着大光头,算是招呼了。

    威王携淳于髡之手走向王辇。

    大队人马掉过车头,原路返回。

    合纵人马全看傻了,纷纷停住车子。包括苏秦在内,众人无不以为齐国君臣是来迎接他们的,不想齐王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拨马而回。

    “前面车上的是何路大仙,有谁看到了?”公子卬大声咋呼。

    从冷宫出来之后,公子卬虽然爵为安国侯,职位却是参将。此番被诏命为合纵副使,公子卬初时不明白,颇为叫屈,憋闷数日,进宫诉予母妃。母妃诉诸惠王,经惠王一骂,公子卬始知此任竟是重用,便乐不可支地甘当副使了。

    公子章摇头应道:“车上有篷,看不清呀!”

    公子哙接道:“能让齐王郊迎,断非寻常之人!”

    从冷宫出来之后,公子卬虽然爵为安国侯,职位却是参将。此番被诏命为合纵副使,公子卬初时不明白,颇为叫屈,憋闷数日,进宫诉予母妃。母妃诉诸惠王,经惠王一骂,公子卬始知此任竟是重用,便乐不可支地甘当副使了。

    “管他是谁,待会儿撞见,看不扭断他的脖子!”公子卬怒道。

    众人皆笑起来,纷纷将目光投向苏秦。

    苏秦亦笑几声,回视他们:“你们看我干什么?还不赶路,打算在这儿过夜吗?”

    公子章跳上车马,头前走去,合纵车马再次蠕动。

    行至齐王停车处,一车恭候在侧,一个模样英俊的白衣青年躬身立于车前。

    合纵车马再次停下。

    公子章认出是田婴之子田文,跳下车子,迎上前去。

    田文揖道:“在下田文见过特使!”

    淳于髡连连拱手:“草民何德何能,敢劳王上屈尊迎接?”

    公子章回揖道:“韩章见过田公子!”略顿,“田公子缘何候于此处?”

    田文再揖:“在下奉家父之命,特此恭迎合纵使臣!”

    翌日晨起,田文复至。

    公子章遂引田文走到苏秦车前。

    苏秦闻报,跳下车子,迎上揖道:“在下苏秦见过田公子!”

    田文回揖:“田文见过苏子。文奉家父之命,恭迎苏子及诸位特使!”

    “有劳公子了!”苏秦躬身谢道。

    “令尊何在?”公子卬亦赶过来,并不见礼,直问他道。

    “回上将军的话,”田文朝他拱手,“家父本欲亲迎,将行之时,接到我王口谕,陪王郊迎稷下先生淳于子。家父不敢抗旨,又分身乏术,只好托在下代为恭迎,不到之处,请苏子并诸位公子宽谅!”

    “嗬,我道是哪路大仙呢,却是那个亮光头。”公子卬揶揄一声。

    众人笑也不妥,责也不妥,面面相觑,谁也不好作声。倒是田文洒脱,呵呵笑出几声,朝他又是一揖:“听闻上将军言语幽默,今日信了!”

    因手被挽着,淳于髡不好揖礼,只好朝众臣及稷下诸子扫一眼,两眼笑成一条缝,频频点着大光头,算是招呼了。

    公子卬不好再说什么,亦笑一声,拱手揖道:“见笑了。”

    田文转对苏秦揖道:“家父未能躬迎,甚是抱歉,特嘱在下妥善安排苏子及诸位特使。临淄狭小,容不下诸多人马,只得委屈他们暂住郭外。至于诸位特使及随员,在下已经安置在驿馆。不便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苏秦亦拱手道:“安置甚当,谢公子了。”

    田文朝苏秦及众人拱手揖道:“苏子、诸位特使,请。”说罢转过身去,缓缓走至自己车前,吩咐驭手头前驰去。

    大队车马跟在后面,辚辚驰向临淄。

    是夜,四国使臣在列国驿馆住下。从大梁到临淄,众人拖拖拉拉走有十多日,皆是劳顿,早早安歇了。

    苏秦召来楼缓谋议。

    楼缓将稷宫之变略述一遍,苏秦方知原委,轻叹一声:“前年在稷下时,在下曾听过彭先生教诲,受益匪浅。此番复来,在下原还打算再向先生讨教,不想他竟先一步去了!唉,天地悠悠,生命却是短暂,时不我待啊!”

    楼缓也是唏嘘。二人又议一时,楼缓见苏秦太累,辞别去了。

    翌日晨起,田文复至。

    苏秦提及上朝面君之事,田文应道:“彭祭酒仙逝,王上感伤,特别诏命,近日不朝。至于何时上朝,需候王上旨意。”

    苏秦拱手:“既是如此,在下向田兄打探一事。”

    驭手看到迎头驰来一队车马,回头急叫:“主人!主人……”

第072章  石牛便金骗蜀道 齐宫冷遇试苏秦(5)() 
“仲尼至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请问田兄,可知仲尼昔日闻《韶》之处?”

    田文点头:“知道,就离此处不远,原是太师高昭子的府宅,高氏落败,此宅转手三家,眼下被一个古怪的乐师买下,改作乐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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