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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惆怅客-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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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道:“世子放心,回京后我定当向皇上禀明此中内情,皇上是非分明,定会对耿家法外施恩。”
这时马善均登上城楼,肃容道:“钦差大人,世子,叛军马上就要攻城,还请二位尽早定夺。”
容若道:“传令下去,三军整发,背水一战。”
马善均得令退下了城楼,容若眼见敌军缓缓前进,如一条盘旋的巨龙,将城池围死。
容若面沉如水,他从未经历过如此大规模的战争,他并无把握能守住这座古城。
他本极有自信,然而面对如此强劲的攻势,他感觉自己的信心正在一点点瓦解。
城下黑压压的军队,只是魔王的利爪,真正让他胆寒的,却是魔王的那双眼睛。
终于,他看到了那双眼睛。
在冷亮的甲胄铺满的冰河里,唯有一人白袍如雪,在瑟瑟寒风里飘荡。
第147章 古戍烽烟迷斥堠(4)()
“是他——东皇龙一!”容若失声道:“没想到他居然亲临战场,难怪平西王的军队势如破竹,原来全是他躲在幕后策划。”
顺着容若的目光,耿聚忠也看到了东皇龙一,他就如一尊烈日,煌煌不可逼视,夕阳如血,垂照着天地万物,却无法穿透他的威严。
虽然隔了很远,容若却依然可以看到他眼中疯狂的笑意。他端坐在战马上,白袍染了点点星火,身后巨大的军旗猎猎飘扬,仿佛一只邪恶的羽翼,在他身上投下血与火的阴霾。
他看着眼前那座恢弘的城池,眼中是无尽疯狂的笑意。他迫不急待地希望听到一声声惨叫,那将是天地间最华丽的乐章,伴随着鲜血喷出、骨骼碎裂的声音奏响,诞生一场末日的狂欢,去装点他盛大的典礼。
他的梦想,是一座构筑在万千尸体和血肉之上的宫殿。
他要用杀戮来成全他的道。
战场之上,黄沙飞舞,然而东皇龙一却只是负手微笑,静静注视着眼前的局面。
不多时,马善均率领连云大营的人马从城中涌出,他指挥若定,大队部署完毕,准备已最利落的一战拉开战争的序幕。
东皇龙一依然在微笑,他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十万甲兵纷纷让开一条路,城墙之上,众将领严阵以待,心中却一纳,不知他想要干什么。
万千冰冷的甲胄之中,却忽然间闪现出一袭白衣,踏过城门外的残雪,一步一步地向着连云大营的军队走来,每一步,都声如雷鼓,震响众人的耳膜,仿佛踏在人的心上。
那一袭白衣竟如同从地狱中逃逸而出的苍白幽灵,孤独地回荡在天地的尽头,冷风吹皱白衣,那袭苍白的痕迹便永远印在了天边。
马善均纵横沙场,却不曾遇到今日这般的情形,不知为何,那白色的幽灵竟让他从心底生出恐惧之意。他一声令下,呼喝之声响成一片,箭矢纷飞,破空射出,一切的攻势,尽皆向着那一袭白衣发动。
白衣扶风,漫天风沙狂舞,风雪如啸,如苍茫海浪席卷而来。那些士兵无疑都已被白衣的袖风扫中,顷刻间,他们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跌跌撞撞地飘了出去。
然后惨叫哀号之声响彻天地,只见那些士兵面颊染血,毛发脱落,接着就是一片片血肉在皮肤骨骼上碎裂开来,那些呼喊声犹如来自地狱般,久久不能止息。
呼喊过后,所有的人全都变成了一具具骷髅。
马善均怔怔地看着那白色的身影,不知所措——莫非那真的是来自地狱的幽灵,将死亡之瘟疫布施人间。
城楼之上,容若面色一寒,喃喃叹息:“这是尸人大军!”
诸将领均变了脸色,耿聚忠更是骇然,他曾经见过沉睡的尸人,只是未曾想过,觉醒的尸人居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那白衣之中包裹的竟是来自地狱的嗜血妖魔。
众人错愕彷徨之际,忽闻一缕幽咽的笛声自战场上传来,如泣如诉,低沉哀婉,恍若昏黄暮色下的晚风,所过之处,死亡之花开满四野。
这笛声似有某种魔力,可以唤醒深藏在人们内心深处的悲哀,士兵们听得泪水纵横,再也握不住手里的兵器了。
容若道了声不好,向下俯瞰,果见地方阵营里一个妖艳的女子凝神吹奏一支骨笛,正是左护法曲静幽。
那些孩子们都被她驯化成尸人,由她指挥,带入战场,灵山派曾经在酆都城里四处收敛死尸,炼成僵尸,只是那些僵尸乃是死物,威力不如那些赫哲族少年们的万分之一。
一曲吹罢,曲静幽施施然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群白衣少年,她纤手指处,那些孩子们被如同被一根无形的引线牵引,仿佛一连串白色的风筝,飘飘然落在城门前,排成一排。
“不好,看来曲静幽要命令孩子们强行攻城了!”容若目光一闪,沉声道:“这些孩子们如今已刀枪难入,水火不侵,血肉之躯,万万不能与之抗衡。”
耿聚忠也是一脸凝重之色,“看来只有用那个法子了!”说罢他令旗一摇,城门打开一线,又有一队骑兵马策马而出,竟然是卫子墨率领了一小队人马向孩子们冲了过去。
耿聚忠看着卫子墨策马奔腾,面色凝重:“我知道那些孩子们的厉害,事先做了部署,马腹下藏了炸药,所有人会先撤回来,只让马继续往前冲,到时候再引燃炸药,就算是铜墙铁壁,也会炸得灰飞烟灭。”
卫子墨当先一骑,身后十二人俱是骑术精良,转眼已从四周将那些孩子们围住。隔着滚滚烟尘,卫子墨见那些孩子们面无表情,眼眸浑浊,再也不是昔日那些会说会笑的孩子了,想到他们所经历的痛苦,卫子墨心中一阵抽搐,虎目含泪,一咬牙,飞身下马,扬鞭狠狠地抽在马背上,马匹吃痛,全力向前奔腾,其余众人次第下马,向一旁滚落。
卫子墨在地上滚了几滚,稳住身形,挥刀将几个前来偷袭的士兵击毙,反手扔出火折子,火折子点燃了马腹下的引线,十几匹马发狂般狂奔而去,那些孩子们却兀自懵懂,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
篷的一声,一匹马身下的炸药提前炸开,火星四溅,浓烟滚滚,黑色烟雾升入云端,在战场之上绽成一朵墨色的花朵。
“好啊,居然使出这等招数!”曲静幽银牙一咬,在其他马匹身下的炸药爆炸之前先行一步,手中骨笛指点,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那些孩子们次第腾空而起,被一股秘魔之力牵引,白衣飘动,眨眼间已飘到了曲静幽身边。
那些失控的马匹互相冲撞,转眼间便被炸药炸得尸骨无存,火光冲天,硝烟弥漫,炸药的威力仿佛将大地都炸出一道缺口,众人只觉脚下震颤不已,仿佛下一刻便会堕入无间地狱。
此时东皇龙一已下令靖南王的军队开始进攻,两军交战,杀伐震天。
箭头密密麻麻,闪耀着冷光,宛如夜晚划过天幕的流星之雨,每一颗亮起,都代表着生命的陨落。
战车甲胄煌煌,整齐罗列着,宛如被战鼓唤醒的上古巨兽,每一次抬头,都要发出震天的嘶啸。
炮口漆黑森严,残烟袅袅,宛如传说中汤谷尽头的喷火毒龙,每一次张口,都要喷出炽热的火焰,要饮尽世人的鲜血才能得到安息。
这一刻,连厮杀之声也暂时寂静,仿佛一组无声的慢镜头,这曲惨烈的战之乐章,以战鼓为节奏,以刀弓为乐器,在血肉上敲响金石之声,在骸骨上划破丝竹之响。
容若立在城头,俯瞰城下双方兵马厮杀混战,仿佛看到一副画卷在他眼前缓缓展开,万里河山,白骨荣枯,那些鲜活的画面记录着金戈铁马与刀光剑影演绎出的荣辱兴衰,到最后,诸神黄昏,所有的神话都成为古老的传说,只有战场之上盛开的花朵,寂寞地注视着千年前死亡的原野。
战争,历来都是用鲜血染成的画卷,也只有鲜血才能唤起内心深处那种渴望杀戮的暖意。
当一切沧桑已成过往,又有谁会记得那些黄沙之下的埋骨?当所有杀戮宣泄殆尽,又有谁会听到那些逝去灵魂的哭泣?
容若第一次亲临战场,面对惨烈的杀戮,只觉得体内的血液冲撞着心房,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的含义,他竟是此刻才真正体会。
微微失神之际,城下已是烽火连天,在尸人大军的掩护之下,叛军群起而攻,突破了铁蒺藜阵,便更加肆无忌惮,一刹那硝烟弥漫,号角长鸣,杀伐之声动地而起,双方军士互相厮杀起来。
卫子墨率领的那一支军队本来为数不多,如今又被尸人大军灭了大半,悬殊已分,早就处于劣势,必败无疑,然而他却拼死率兵抵抗,丝毫不退让。
容若在城头上俯瞰,目光激烈,大声喝道:“子墨,快快撤军,莫要恋战。”
卫子墨手中刀光一错,将敌军一士兵的头颅齐根斩断,此刻他已浑身浴血,对城头大声喊道:“纳兰大哥,万万不可,那些尸人们厉害无比,若我们撤了,有它的掩护,叛军便会大举攻城。”他已决心赴死,手中天刀挥舞,不顾一切地向着那尸人大军冲了过去。
容若心头一急,不管不顾,忽然纵身踩着城墙跃入城下,如大雕凌空般蹑云而下,手起剑落,剑光临天劈斩,硬是在战场上开辟一条血路。
敌军将领一看容若按捺不住,竟然亲自出城营救,此刻他单枪匹马,正是杀他的最好时机,于是大喝一声:“放箭,谁拿下钦差的人头,重重有赏。”
他手底下那些叛军将领闻听此言,振奋非常,纷纷弯弓搭箭,对准了容若,霎时间千弓齐发,箭矢密如飞蝗,疾如骤雨,尽数向着容若怒射而去。
容若此时已冲到了卫子墨身边,一伸手捞住他的衣领,将他从那股龙卷风的边缘带了开去,忽然又瞥见无数羽箭吉光片羽般向自己射来,情急之下,立刻反手扯下斗篷,右手拉索,左手在身前将斗篷雾得如同一块大盾牌,劲力贯袍,将羽箭尽皆挡开。
容若与己方军队且战且退,一路向城门退下,叛军大肆厮杀,已从四面八方潮水一般将众人包围起来。眼见离城门尚有数尺之遥,而叛军也急奔而来,容若怒喝一声:“子墨,带领手下先退入城中。”
卫子墨哪肯自己逃生,刚要拒绝,却觉一股大力奔来,将他与众士兵堪堪往后推了数丈,只见容若双掌排空,将他们生生震退,他们与容若的距离登时拉开五六丈。
城中守卫的士兵们将卫子墨一行军队迎入城中,城门开了一线,守城军士一心等着容若身退入城。
然而容若此刻已被叛军团团围住,叛军分成了两拨,一拨去围攻容若,另一拨则向着城门纷纷涌去。
容若目光如电,心知若叛军破开了城门后果堪舆,当即提起一根长枪奋力一掷,枪如惊虹,经天而起,眨眼之间就已越过叛军头顶,将裂开一线的城门牢牢钉死。
城门刹那关闭,然而容若却也被关在了城外。
城楼上诸将纷纷动容,大声呼喊,容若却置若罔闻,仅凭一己之力与汹涌而上的敌人们周旋。
耿聚忠一脸忧急,眼见那些尸人们在曲静幽的指引下纷纷向容若围了过来,立刻对火枪手吩咐道:“准备放枪,务必要将那些尸人全数击毙。”
既然炸药失了准头,就用火枪,他就不信那些尸人当真刀枪不入。
“不能开枪!”忽然一声娇叱传来,众将一惊,就见一个纤弱的少女疾步走上城楼,容色清丽,恍若一朵洁白的雪花,纵使在战场之上,那些兵将们还是因她的美丽微微失神。
“公主,你怎么来了。”耿聚忠愣了愣,随即面色一变,“这里很危险,公主赶快回去。”
婉嫕却奔到城头,向下张望,眼见城下局势危急,容若被困在乱军之中,倘若耿聚忠贸然放枪,说不定会伤到容若。她心里一急,便再也顾不得其他,足尖在城墙上一点,施展绝顶轻功,从高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衣袂从风,宛如一朵晶莹的雪花,伴着滚滚烽烟,落在了遍地污秽的战场之上。
容若眼见敌军来势汹汹,手中按剑,屏息凝视,他孤身一人置于千茅丛集,到时万矢齐至,他纵有通天本领也逃不过去。他索性挺直了身体,目光望向虎狼般的敌军,慷慨从容,毫不畏惧。
忽然间,只听烟尘之外传来一个娇嫩的声音,宛如荒芜战场之上凭空盛开的一朵娇蕊。
“容若哥哥!”
他心里一震,就看到一个雪白的身影落在他的身边,拉起他的手,冲他嫣然一笑。
其时夕阳西坠,两人映着阳光,携手而立,婉嫕头发上、脸上、手上、衣服上都是淡淡的夕阳。敌军官兵数百双眼睛凝望着那少女出神,每个人的心都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不论军官兵士,都沉醉在她绝世丽容的光照之下。数百人马剑拔弩张,本来一心想击杀容若以立首功,但突然之间,便似中邪一般,人人都呆住了。
只听得当啷一声,一个士兵手中长矛掉在地上,接着当啷连声,无数长矛都掉下地来,弓箭手的弓矢也收了回来。他们人人望着婉嫕那平和可亲的笑容,但觉心中柔静,不忍厮杀,各人的杀意竟然在瞬间洗涤殆尽。
容若见婉嫕犹如一个小天使,就连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竟也被她感化,只觉得她是如此美丽,不似凡人,更如仙子。
见那些士兵停步不前,容若急忙拉着婉嫕的手向后纵跃,二人凭借绝顶轻功,转眼已来到城墙之下。
城楼上耿聚忠先为二人捏了把冷汗,此刻见有惊无险,立刻令人放下绳索,谁知对方主帅也有防备,弯弓搭箭,一箭将绳索射断。
耿聚忠急忙名人再放绳索,谁知曲静幽却施施然走到城墙下,媚声笑道:“纳兰公子,小公主,多日不见,二位可好啊?”
容若愤然道:“曲静幽,你好事多为,控尸害人,如此多行不义,必遭恶果。”
曲静幽笑道:“因果报应的事,又有谁知道呢不过今日你二人却是劫数难逃!”说罢摆了摆手,身后的尸人大军立刻将二人围住。
婉嫕“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喊道:“他们他们真的”话还没说完,已怔怔地掉下两滴眼泪。
第148章 断肠月明红豆蔻(1) (1)()
“小公主也曾尝过本座魇魔大法的厉害,须知本座出手,万无一失,如今这些孩子们,已经变成了最厉害的武器。”曲静幽把玩着骨笛,笑容愈发妩媚,“该让各位见识一下这些孩子们的厉害了。”
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那些穿着白色斗篷的孩子们,慢慢地从曲静幽身后走出来,向容若和婉嫕围了过去。
他们的脚步缓慢至极,巨大的斗篷裹着他们的身形,使他们就像是一连串影子一般,在日光下变得冰冷。
容若深知尸人的厉害,如今这么多的尸人,绝非人力可以抗衡。
他们白色的斗篷上似乎幻化出诡异的光芒,将周围的一切生机焚烧成灰。
孩子们一个个牵着对方的手,站开一派,默默闭上眼睛,低声祝祷。
下一刻,天空之上,流云奔涌,北风呼啸,这些孩子们竟然凭借一己之力,在半空中营造出一道强烈的气场。
气场裹挟着护城河中的泥土与尸骸,化成一道墨龙,铺天盖地般向容若和婉嫕压下。
容若骇然变色,急忙推出一掌,将劫灰震散。
墨龙在尚未触及它们时,便已委顿,分解成片片劫灰,劫灰舞空,飞溅向容若,容若退势稍慢,一片劫灰沾到了他衣袖上,衣袖立即腐黑,化为劫灰。
在如此妖异的魔毒之下,他亦不由深深皱眉。
他能怎么做?
忽然,一抹雪白的倩影出现在了满空劫灰中。
婉嫕挣扎着起身,向那些孩子们走去。
容若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想要拦住她,但刚才在毒龙的逼迫下,他已退得太远,仓促之间,却是鞭长莫及!
他向婉嫕喊道:“回来!”
婉嫕不管他的呼唤,慢慢地走向孩子们。泪化明珠,无声无息地从她眼中坠落。
她踉跄前行,似乎不知道它们是天下最可怕的妖魔,却只将它们当做最孱弱的孩子。
孩子们的身躯猛然止住,它们也在这瞬间,发现了婉嫕。
它们的目光逐渐有了焦距,泛起了一丝奇异的波澜,有些孩子已开始哀哀鸣泣,乱舞的劫灰倏然散开,一点也不敢落在婉嫕的身上。
婉嫕走到了他们的身边,看着他们瘦削的面颊和深陷的眼窝,泪如雨下,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一个孩子的头。
“怎么会是你们?”
那个孩子哭得更加伤心,侧过脸去,任剧毒的泪水落在地上,将焦土腐蚀成灰。
一滴泪,自婉嫕的眸中划过。
她忍不住跪倒,抱住了孩子,不顾污秽,不顾剧毒。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最终还是没能把你们救出来。”她嘶声痛苦着,这一刻,她宁愿沉入地狱,替他们承受这一切,但她却只能重复着一句话:“对不起。”
那些沉默冰冷的孩子们,脸上已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们随着婉嫕一起哭泣,身体渐渐颤抖。
曲静幽得意地笑道:“就算再多的眼泪,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已经成魔,再多的眼泪也无法救赎。”
婉嫕哽咽道:“不!”
曲静幽道:“今日本座就让你亲眼见识,何谓魔。”说罢她横笛吹奏,呜咽的曲声应和着凄凉的暮风。
孩子们身躯齐齐一震,似又要被笛声控制,他们的斗篷上散逸出丝丝黑气,婉嫕雪白的衣衫上,也已现出点点墨黑的痕迹。
劫灰飞舞,墨色在缓缓加深。
容若真气鼓荡,将劫灰激开,飘身上来,喝道:“走。”不由分说地抓住婉嫕的手腕,拉着她疾步退开。
然而婉嫕却忽然挣脱了容若的怀抱,定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笛声凄迷,孩子们越发痛苦,可他们的眼睛里渐渐有了“人”的光辉,他们虔诚地跪倒在婉嫕身前,深深叩拜。
忽然,他们齐齐起身,飞速向曲静幽围拢,曲静幽面色一变,喝道:“都反了吗!”说罢继续吹笛。然而孩子们却再也不受笛声的控制,十几个人的哭声此起彼伏,转瞬盖过了笛声。
低低的气流从骨笛的孔洞中呼啸而过,骨笛忽然碎成了无数晶莹的残片,纷纷跌落。
曲静幽脸色煞白,失声惊呼:“你们”
只见一个孩子忽然双手合十,垂下头去,皮肤越来越苍白,最后仿佛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纸。
其余的孩子们随即伏在地上,白袍如水,扑了满地,他们的身躯微微颤抖,仿佛承受着雷霆天火的炙烤。
三军静寂,停止了杀伐,所有人都屏息观看眼前神奇的一幕。
忽然,一个孩子双手捧在胸前,用力地捶进自己的胸膛,一阵沙哑的碎响传来,他的身体忽然瓦解,焚化成灰,就好像堆好的积木被一双大手推到,稀里哗啦地损坏。
白袍包裹着他破碎的躯体,一点点化为了灰烬。
然后,所有的孩子们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了结了这残破的生命。
白骨莹尘,满地荒凉,唯有一滴滴鲜血缓缓坠落,宛如一滴滴绯红的眼泪。
“不!”婉嫕嘶喊一声,却被容若紧紧抱在了怀里。
北风呼啸而过,卷起了孩子们的骨灰,那些骨灰迅速聚拢、汇集,宛如织成了一件白色的斗篷,在半空中缓缓飘荡。
曲静幽仓惶地立在原地,似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困住,无法遁逃,骨灰缓缓飘落,如同冷沉的雪,一点点落在她的衣衫上,顷刻间,她的衣衫被腐蚀,如同蝶蜕般片片脱落。
“不——”曲静幽嘶声喊叫,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怎么会——”
还未等她说完,骨灰已落在了她的肌肤上,顷刻间已森然见骨。含有剧毒的骨灰迅速腐蚀了她的肌体,她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已变成了一具晶莹的骸骨,跌倒在战场的泥淖里。
那一场来自地狱的骨灰之雪也随之消散,转眼间,红颜白骨,生死荣枯,众人震惊错愕,仍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容若在婉嫕身边低声道:“曲静幽玩火自焚,最后死在了孩子们的手里,也是她咎由自取,倘若她稍微有一点善心,肯放过孩子们,也不至落得如此下场。”
婉嫕看着那些白色的袍子被风吹远,忽然垂首闭目,双手合十,默默诵念师傅教她的往生咒,为死去的孩子们超度,愿他们下一世不要再受到战火的荼毒。
不远处,东皇龙一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至始至终,脸上都只呈现出一种淡漠的神情。
唯有看到曲静幽化为白骨时,才微微动容,沉声喃喃:“魔葬!莫非真是天意如此?”
他缓缓地向容若走来,三军寂静,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
容若将婉嫕护在自己身后,目光严峻地凝视着东皇龙一。
东皇龙一只是淡淡地笑道:“果然不愧是纳兰公子,举手投足间就慑服了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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