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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方魔谭-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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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种酒确是当得天下第一之名,自己的银子花得不冤枉。
然而当他们想要购得几坛回去细细品尝时,却被告知此酒果真存货不足,不由得发出声声遗憾的叹息。
“那萧君子你打算怎么卖?”一名看起来颇为富足的中年人双目似是放着绿光,很是期盼地问道。问话时他已定下心意,不论这酒卖得如何贵他至少也要购得一斤。
萧然蹙起了眉头,欲言又止,面露苦思之色,无奈道:“眼下僧多肉少,我也不能让人人满意而归,对此我甚感歉意。眼下似乎除了拍卖一途再无他法,索性就整坛起拍!我也不表底价,各位自行报价,价高者得吧。”
和尚也吃肉么?觉察到萧然话语中的毛病,众人此时却没心思去理会,而是纷纷打起了精神。身上银两不足的人自然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然则楼中却有许多腰缠万贯的京中大豪,自然不会吝惜银子。
一百两,二百两,五百两?萧然的话音还在楼中回荡,楼中的酒客们却是踟蹰了片刻,思忖着如何报价。
正当酒客们欲报出心中之价时,无聊斋虚掩的榆木大门被人狠狠地推开,厚重的门叶向两旁疾疾开去,撞在墙上哐当作响。
“徐家少爷!”
听到有人唤出来人的名字,萧然眯缝起眼睛,打量着气势汹汹站在门口头戴墨色高帽的矮小猥琐青年,忆起唐伯虎的描述他便知此人是元帅府的徐万伦了。果真是人如其名了,萧然心中暗讽道。
梦蝶一直坐在里侧柜台里,怯怯地只露出半个头来,如今见到来人竟是徐万伦,更是吓得将身子缩了下去。
徐万伦自然看到了梦蝶,他的眼中自然地露出一抹淫光,只是忆起董翰林的交待,他也只是浪笑一声,没有如何动作。
登仙楼如今正如火如荼地举办着诗会,然则徐万伦草包一个,连个诗屁也放不出来,杵在那边厢看着众人吟来吟去自然无趣。这诗会原本就是董翰林争对萧然而倡起,自然要把萧然牵扯进去,于是徐万伦便自告奋勇地担起了这个重任。
“萧乞丐,你那劳什子潲水哪里会卖得出!”徐万伦扶了扶头上的高帽,趾高气昂地叉着腰,“董少办了个诗会,听说你作得几首歪诗,便出了个诗题让我携来,教你献献丑,你且给我作来!”
听着徐万伦嚣张无比的话语,觉察着梦蝶在柜台下瑟瑟发抖,萧然眼中的戾气一闪而逝,却是转过头,对楼中众酒客道:“毋须理会他,诸位报价吧,就先从‘二锅头’开始拍吧。”
萧然可以无视徐万伦,楼中的酒客可没这个胆子,他们中大多人是商贾,虽是钱财丰裕,却无甚权势。而徐万伦可是徐元帅的嫡孙,燕京城里出了名的二世祖,哪里是他们这些商贾惹得起的?
“嘿,你这小乞丐挺能啊!”徐万伦挽了挽衣袖,向前踏了几步,似是要抡起拳头揍人。
萧然却是再次冷哼一声,缓缓踏下楼梯,不无威胁地说道:“万人轮,你若再踏进一步,信不信我让你横着出去?”
吓!
徐万伦果真被萧然唬得一怔,并未去细想萧然为他取的外号何意,他今日只身前来,并未带随从,而凭他那被酒色掏空的身子连妇孺都有所不如,他还真怕萧然对他动粗。他可是见识过萧然的生猛,自己上次谴去堕民窟的那三个键仆一人被萧然踢了一脚后至今还躺在那里,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稍稍惊愕之后他却又想起萧然如今已被赶出了苏府,回归了贫贱之身,在燕京这一亩三分地上,他还真敢动自己不成?
“你当爷是吓大的?”徐万伦越想越觉得萧然不敢对自己动粗,底气又足了几分,遂把胸膛挺了几分,仰首道,“有种你来动动爷试试?”
“哪里来的臭虫!”
徐万伦的话音还未落,他脸上嚣张的笑意便僵住了,随即他便感到脖子一紧,似是被一只大手抓住了,教他呼吸不得,随即他的双脚开始离地,身子不由自己地往右侧一荡,化作一道弧线往墙角飞去。
在一声闷响中落地,徐万伦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飞身而起的畅快之感便只觉被人用大锤锤了一下,虽然没有痛立时昏死过去,却也被摔得七荤八素。
“哎哟……哪个小杂……将军!”
匆忙间徐万伦的眼角余光瞥到一个少年的身影,登时怒火中烧,正欲开骂,待看清门口那少年的面容时,硬是生生将一个碎字吞回肚中,一双眼睛瞪得如牛眼,一时竟忘了身上的疼痛。
“小将军!”楼中惊呼声四起,一众酒客腾腾地站起身来。
“你竟来了!”萧然疾行几步走下旋梯,像是见着了多年的老友一般,面带笑意,热情地招呼了一声。
不得不说李闯来得很及时,方才萧然对徐万伦确是吓唬的意思居多,他虽然放荡不羁,却也非莽撞之人,毕竟如今他在燕京立足未稳,眼下还不是张狂的时候。
李闯的神色依旧如顽石一般万年不变,不见喜怒地说道:“听闻你酿的酒不错,将军受醉老的熏陶也爱小酌几杯,我便过来了。”李闯的话语虽如顽石出声,然则以他的性子能与萧然这般解释已是颇为难得了。
萧然心中了然,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醉老应该是就传说中醉翁吧?萧然心中这般想着,心中不免有些得意,自己酿的酒竟然惊动了天朝的两尊大神。
醉翁……萧然忽而双目圆睁,脑中不由得浮现出理苑外榕树下那名手持苍青色葫芦枯槁老者的身影。
第二十三章 酒香不怕巷子深(下)()
眼见萧然忽而神色木然地呆住了,李闯似是能看穿他的心思一般,道:“不错,你那日遭逢的老者正是醉老。”
还真是传说中的那尊大神!
心中的想法被李闯印证,萧然心中的悔恨更添几分,那可是醉翁啊,与将军齐名的醉翁,世人眼中万分神秘的醉翁,传闻中天朝最为厉害的醉翁。
“真是愚钝了。”萧然心中叹息不已,自己当日早该思及那老者的身份,然则当局者迷的他一时竟错过了这莫大的机缘。
“醉翁如今去了南方,不知何时方能归来,你继续卖酒吧。”李闯面无表情地说道。
“唉。”得知醉翁如今已不在燕然山,萧然也无可奈何,自己酿这酒起初不就是为了诱惑那老头么?
意兴阑珊地苦笑着,萧然这才注意到楼中的酒客都站了起来,怔怔的看着自己与李闯谈话,那徐万伦更是缩在墙角,动也不敢动弹一下。
“都坐下吧,李闯是我好友,今日他既然过来了,这酒便只能卖一坛了,还请诸位海涵。”说李闯是自己好友倒不是萧然刻意扯虎皮为自己涨声势,而是李闯不经意帮了自己几次,他便自然而然地将其归为了好友。
李闯神色如常,没有出声反驳,不知是性子使然还是默许了萧然的话。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原来萧然竟与小将军是好友,难怪连徐万伦都不放在眼里……楼中酒客坐了下来,如是想着,心中纵然不满,却也不敢表露丝毫。
李闯却是蹙了蹙眉,道:“我出银子。”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道出了许多意思。萧然闻言不禁莞尔,摸了摸鼻子,对众酒客道:“那大伙便开始报价吧,不必顾忌,燕村是天朝最讲道理的地方,既然李闯也要参与拍卖,自然会遵守拍卖的规矩。”
李闯不经意地点点头,算是默许了萧然的话。
酒客们顿时面面相觑,一副欲言还止的模样,不时地打量李闯几眼,见对方并无那种傲慢欺人的神色才心中稍定。约摸过了十息的时辰,一名来自城北的盐商才缓缓报价:“我出二百两。”
二百两!
阿弃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只差没昏死过去,二百两那可是多少个馒头,多少碗疙瘩汤啊。
然则他还没缓过神来,便听到有人继续报价,由于李闯的存在,酒客们的声音都不敢喊得太高,便是这平平的话语,直让阿弃有种昏聩之感。
“三百两。”
“三百五十两。”
“四百两。”
“四百五十两。”
只有到了这种场合,接触道这些富贾们,才能体会到燕京人有多富足。一坛酒竟是在顷刻间涨到了四百五十两,哪怕它当真是仙酿,这价钱也有些夸张了些,这些银子足以供一个小村落的人吃穿大半年了。
萧然听了这些报价依旧神色自若,不禁让周遭的人高看了几分,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哪里似一个乞丐?
阿弃在银子的浩瀚攻势下已然麻木了,他自嘲地笑着,笑自己当初还将萧然的话当成了笑话,原来是自己太过浅薄了些。
李闯双手抱胸,如同一尊石像,静静地站在门口,听得楼内报价之声忽而停滞了下来,他这才木然开口道:“五百两。”
此言一出,酒客们便你看我我看你,微微摇头,再也不发一言。对于一坛酒来说,五百两的价格已然很高了,便是腰缠万贯的他们也不得不思忖一番。何况这价钱是来自燕村的小将军报出来的,纵然知晓燕村不会凭势欺压他们,但看着小将军那势在必得的模样,他们实在犯不着冒着触怒对方的风险。何况这不还剩了一坛明日愁不是?
于是,这一坛二锅头最终尘埃落定,归了李闯。
“二锅头归李闯了,诸位接着拍明日愁吧。”萧然面露浅笑,毫不迟疑地说道。
没有了李闯的参与,酒客们直感觉浑身上下一轻,如同卸载千钧重物,有人更是清了清嗓子,露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就在酒客们堪堪要开始的报价的时候,门口却传来一道有些尖细而苍老的声音:“不必拍了,这坛酒我要了,一千两。”
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青衫白面无须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老者形容平凡之极,一如长安街上卖面人的小贩,又如同在园中栽花种草的邻家老翁。
对于权贵之族这些酒客们不敢冒犯,然则见到一名平凡老头竟也来搅乱这酒会,他们便有些恚怒了。
好几个酒客登时怒容毕露,正欲出声呵斥,却不料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差点教他们吓得丢了魂魄:一直如同木人一般的李闯将叉在胸前的手放了下来,始终未曾变化的木然神色竟是缓和了几分,只见他对着那青衫老者抱拳行了一礼,语气中竟带着一丝敬意:“见过白先生。”
对于楼中众人来说,这一幕足以用骇然来形容,便是萧然的眉头也皱了几分。以李闯的身份和脾性,竟对这名老者如此作态,那这老者又是何方恐怖的人物?
“你小子竟也来买酒了。”白先生呵呵笑着,尖细的声音却也显得随和,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转身递给兀自愕然的萧然,“喏,这是一千两。”
萧然看着那张印着繁复花纹,盖着醒目的天朝银号朱红印鉴,纸质暗黄的天朝宝钞,心中却还在思量着老者的身份,并没有立即接过。而一旁的阿弃自打那那老者拿出银票后,目光便再也没有从银票上移动丝毫,确切说来是他的目光没有离开纵印在银票中间的那一行墨字:凭票取天朝银号足银一千两正。
“你卖是不卖?”白先生的脸上浮起一起不耐。
“卖,卖,哪能不卖!”接过话头的却是阿弃,他缓过神来,赶忙转身跑去柜台将那用酱色粗制大肚瓦坛装着的明日愁抱了过来。他一只手托抱着酒坛,腾出手从白先生手中接过银票,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酒坛送到了白先生的手中。
白先生却不似阿弃那般视酒坛如珍宝,只用左手托着,竟是一刻不作停留地转身离去,临了说一句:“萧然,稍后有人要见你。”
等到声音落定时,白先生的身影已然消失。
“他是李勋身边的人。”似是知晓萧然要问自己,李闯便率先做了答。
原来保护皇帝的高手……萧然明了了白先生的身份,心中倒是没多少惊异,只是这白先生说有人要见自己,莫非是龙椅上那个男人?
楼中酒客今日算是美酒也喝了,惊吓也吃了,眼下无聊斋无酒可卖,他们也无谈天说地的心思,便匆匆与萧然道了个别,陆续地出去了。
萧然的思绪被打乱,也不再思量皇帝要见自己的事,目光瞥见一旁似是要将那张银票舔上几遍的阿弃,不由得佯怒一声:“你个贪财货,也不管是谁的银子都敢接,迟早要给我惹来麻烦!”
阿弃的目光没有离开银票,头也不抬地回道:“我只认得银子。”
一直蜷缩在墙角不敢动弹的徐万伦眼见几人没有注意自己,便半爬半走地往门口挪去,不料甫一靠近门口就被萧然喝住了。
“别急着走。”
徐万伦一张脸顿时比苦瓜还难看,然则他终究是个嚣张惯了的二世祖,到了此时此地也不肯向萧然低头,只是眼见李闯还未离开,他的语气明显带着几分恐惧:“你……你还待如何?”
“你把那劳什子诗会的诗题说来听听。”萧然嘴角半弯,笑得有些莫测。
这乞丐打算作诗了么?徐万伦正愁回去交不了差惹人笑话,顿时心中暗喜,忙不迭地从怀中抽出一张皱成一团的宣纸,看了一眼说道:“董少说了,这次诗会里所有的诗都要有春,有酒,有佳人。”
“这都快入夏了,这董翰林竟还在思春,真真好兴致!”
萧然嘴上这般说着,心中稍作思量便有一首应题的好词从记忆深处冒了出来,他不露痕迹地说道:“既然他要献丑,那小爷就成全他吧。唔……这作诗算不得什么能耐,燕京三岁小儿都能胡诌两句。眼下在宋国兴起的长短句倒是有些意思,我便作一阙宋词,让你们看看什么叫才子。”
徐万伦心中早已经将萧然千刀万剐,萧然那欠扁的话语让他恨不得一脚踹过去,他强忍着不甘,轻蔑道:“你作便是。”
萧然朗笑一声,三步走到柜台前,叫梦蝶拿来记账的笔墨撕下一张账薄,一边落笔一边说道:“既然我萧然有三步之名,那这阙词也不会逾越了规矩,你且过去转告一声。”
不消片刻功夫,一阙用其丑无比的字迹写就的宋词跃然纸上,萧然也不等磨痕干涸便丢到了徐万伦的手中,同时说了一个字:滚。
怒哼一声,徐万伦拿着那张账薄纸头也不回地走了,萧然心中畅快无比,转而对李闯道:“你今日算是替我出了口气,我就不多谢了。”
沉吟片刻,萧然笑道:“那坛二锅头你执意要出银子我也不矫情推却了,只是你无论如何都要让我谢你一杯,否则我心中不甚舒坦。嘿嘿,你不知晓,那二锅头我可是留了一斤!”
李闯神色微缓,轻点下头,便兀自随意觅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萧然赶过去坐在他对面,唤梦蝶取酒过来。
梦蝶很快便将二锅头拿了过来,并在二人面前摆下了两只大瓷碗,将一斤酒水很是均匀地斟入了碗中。
萧然正欲与李闯亁一碗,不料后者却是毫无情致地端起瓷碗一饮而尽,竟是喝得一滴不剩。
“你这人忒也无趣!”
萧然似怒似恼地叫骂一声,忽而盯着李闯的眼睛,极为认真地说道:“我突然有种很强烈的冲动!”
“嗯?”这大概是萧然第一次听到李闯发出带着情绪的声音。
“每当我看到装逼的人,不管是真牛逼还是假牛逼,我都很想在他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上一脚,踹他一个狗啃屎!”
“……”
“萧哥儿,你方才不就在那个徐万伦的面前大装了一逼吗?”
“……”
第二十四章 拟把疏狂图一醉(上)()
春夏相交之际,燕京城的天气不寒不燥,暖风徐来,最是喜人。
流苏河水在繁茂的水草映衬下绿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腻人,也不显得色寡,岸边柳树上纷纷扬扬洒下的菊黄花粉落在水中也不立时沉去,只是随着河水荡漾开来,宛若点点星光。
耸立在流苏河边长安街畔的登仙楼今日门庭若市,来人大多是双十年华的青年才俊,其中多华服锦帽、戴佩饰环之辈,一个个手摇折扇,风姿翩然。
董翰林燕京第一才子的名头绝不是浪得虚名,他一直是许多才子引为标榜的追逐对象,如今他在这登仙楼倡起诗会,自然是应者云集,就连许多文苑的学生都向教习告了假,特地来参加这次诗会。
只是这诗会却不是谁人都有资格参与的,登仙楼今日特地停了业,凡是想要入楼的人都须过第一道诗关,过得此关便可在楼中饮酒飨食,还可以唤来楼中姑娘作陪,无需一钱银子。燕京人虽富足,却也不乏贫寒书生,能入得平日里只能瞻望的登仙楼,他们自然是趋之若鹜。
然则过了第一道诗关之后还有第二道,过了此关方能前往登仙楼停泊在流苏河中的楼船参与真正的诗会。于是,登仙楼外被拦了约摸二百来人,楼中有一百来人,真正上了那楼船的不足五十之数。
登仙楼的三艘大楼船除非逢年过节或者遭逢某些盛会,平日里只对一些贵客开放,今日纵是董翰林举办诗会却也只开放了一艘,过了第二道诗关的人都可以上船一游。
“江中春水浅,心头酒意浓。垂柳何得似?佳人绿帐中……哈哈,我得了!”河中楼船顶层宽敞的天台上,一名泛着醉意的才俊朗声大笑。
“咳咳,子陵兄,这流苏河哪里又是江了,再说这河水怕是有十余丈深,淹死个人,又何来浅字一说?最后两句将垂柳比作佳人的绿帐倒是贴切,奈何全诗太过牵强了些!”另一名一副学究模样的才俊连连摆手,眉头蹙成了一团,“你这诗还是不要送去语迟小姐那儿品评了,徒惹笑话,你再吟,再吟!”
“我吟……我吟不出来了……”被唤作子陵的青年双眼一翻,手中酒壶一落,竟是趴在梨木圆桌上昏昏睡去了,不时还响起雷鸣般的鼾声,直让旁边的一位绿衫姑娘皱眉不已。
眼下诗会已过去了近一个时辰,四十多名才俊与被唤来陪伴的姑娘们早已酒过三巡,食过五味,也吟哦了不少诗句。纵然人数不多,这些才子们却也是各自为伍,三三两两自成一桌。
虽说是董翰林倡起的诗会,然则能与他坐在一桌的也不过八人,有些贫寒子弟被搁置在旁落里甚至连招呼都不曾打得上一句—这一切无非是身份地位使然。
楼船天台中央有一座木制亭子,亭子不大,堪堪能容下一张径长五尺的独脚圆桌以及八条兽皮圆凳。董翰林一众八人坐在此间,陪侍的姑娘们则是坐在亭柱之间相连的横栏上。
董翰林只顾着自己圈中人,一直不曾起身,他倡起这次诗会哪里是要交流江南所得,无非是想打击一下萧然的嚣张气焰,巩固自己燕京第一才子的地位,除此之外,他却也想藉此接近一直幽居在登仙楼中不见世人的语迟小姐。
蔚语迟来自南方宋国,而宋国与唐国一般,建国弥久,历史长远,文化底蕴之深厚,非天朝可比。唐国的诗,宋国的词蔚然成风,墨染整个天下,天朝如今的鼎盛诗风很大程度上是受了这两国的感染。南国之人每每谈及天朝幽云等北方诸国,便常谑称其为“北蛮之地”,称其国人为“匹夫”。他们敢这般嘲讽,自然是有足够的底气。
南国女子多婉约,才女辈出,蔚语迟更仿若集万千灵秀于一身,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若不是她长年幽居深闺,鲜入尘世,即便不能夺去苏焚香燕京第一女的名头,至少也能与之齐名。
蔚语迟的名字向来只在燕京上流圈子中传道,董翰林只见过她一面,便惊为天人,若不是家中老爷子三番五次警告他不得在登仙楼中造次,以他谦谦君子的形象,怕也会忍不住唐突佳人。
苏焚香与萧然的亲事在燕京城已是人尽皆知,又是将军亲许,董翰林自然不会如苏浩那般白痴地认为将萧然逼出苏府就能断了这桩姻缘。即便苏焚香最终没有嫁予萧然,董翰林为了颜面也不会有何念想了,于是他将心思花到了蔚语迟的头上。
今次举办诗会,董翰林便好生请求了登仙楼的主事赵姨娘一番,让她叫蔚语迟来作此次诗会的裁判,赵姨娘终究是应了下来,不过成不成还得凭蔚语迟自己的意愿。
蔚语迟钟于诗词之道,她如董翰林料想的那般应承了下来,不过依然足不出户,只谴了个丫鬟来传诗,不由得让想一亲芳泽的董翰林恼怒不已。
“这小桃都去了半晌了,怎生还不见过来,真真急死人了!”苏浩盯了盯楼船与河岸之间的浮桥,有些不耐地说道。
“苏少爷你何须如此心急,定然是翰林的诗让语迟姐姐喜极,一时爱不释手呢。”晓儿姑娘这话却是说得有些言不由衷,若是让蔚语迟相中了董翰林,她一心想要成为董家少夫人的美梦便要破灭了。
“南风落尽花千树,一朝如梦一朝无。
停杯欲饮流苏水,楼上何人奏丝竹。”
张谦忍不住吟哦了一番方才董翰林作的诗,赞不绝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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