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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觉醒-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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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很好!”林士铭抚掌大笑,好像根本没把战场上的生死之搏当成一回事。“我知道,布斋,你以叶赫西城贝勒之尊前来阻击我军,也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了。你想要牺牲自己,对吗?”他邪邪地笑着,右手中指无意识地轻叩着佩剑的把手。“好极了。不懂得牺牲为何意义的人,也就不明白生命的价值。杀死他们如屠豕狗,毫无荣耀可言。”
“你们这些奸诈的明狗!你们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荣耀!”
“对我而言,尽忠职守就是最大的荣耀。”林士铭不温不火慢条斯理地回答道,“至于你的荣耀,我倒很愿意成全你,布斋贝勒。纳林布禄会带着叶赫族人前往长白山——安然无恙地,我保证!”
“你说什么?”布斋嘶哑着声音叫喊起来。
“我说,你将会得偿所愿。”林士铭冷冰冰的笑容就像盯着老鼠的山猫,“升官发财当然是好事,可幸运的是,我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叶赫部有两位贝勒爷,我只要其中一颗首级就够了。”
“你……”
“不用担心,布斋贝勒,”林士铭举起军刀,长锋直指布斋。“我们不会让你等待太久的。纳林布禄,你那个胆小而愚蠢的弟弟,很快就会前来与你相会了。”
“可恶!”布斋发出一声愤怒的虎吼,他把连枷往腰间一插,从鞍角上取下硬弓拉个满月,手中铁镞羽矢直射向林士铭面门。
当的一声骤响,两名红袍骑卫放低手里的鸢形铁盾,各往旁侧挪开一步。林士铭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站在盾墙后面冷笑如初。“匹夫之勇在这里可是毫无用处的,布斋贝勒。好吧——”他抬头望了望天色,“纳林布禄他们也该走得够远,没必要继续浪费时间了。那么,动手吧。”
林士铭的话音虽说低沉带着几分懒散,明军士兵却好似听到了冲锋的鼓号,各执刀兵杀上前去。尽管女真士兵们奋勇作战,挥舞着连枷左支右挡,可是每挑开一支长枪,更有四五支连环刺来。鲜血染红了铁叶重铠,遍体鳞伤的战马体力不支栽倒在地,背上的骑士立刻被乱枪搠成蜂窝。女真骑兵正拙于应付间,数十支利箭突然从身后激射而来,锥形的三角穿甲镞击穿了他们的护身铠甲深透入肉,有好几名中箭的骑兵当即从马上翻倒下去。
布斋大喝一声,挥动连枷由上而下猛劈一记,将一柄长枪打为两折。他偷空往后方瞥上一眼,不由心下大凛。不知何时,明军轻骑已经截断了叶赫人的退路,他们好整以暇,拉开手中牛角强弓一箭箭准确射入敌群当中。
“兀那明狗!”布斋怒吼着拍马上前,手中连枷舞动如风轮一般,接连打落来袭的好几支飞箭。他怒目圆睁,眼眸里泛着赤红的光芒,如猛虎下山般横冲直撞势不可挡。眼前闪过点点寒星,明军枪矛手不顾一切想要将他拦住。密集如林的长枪从四面八方刺来,每一支枪头上都跃动着死亡的威胁。一支长枪深深刺入他的大腿,布斋几乎分不清听到的碎裂声是来自折断的枪杆还是自己的腿骨,他只感觉一阵眩晕,以及传遍每根神经末梢的颤栗,让他几乎拿不稳手中的铁棒。前方,明人的骑兵在大声喊叫,他们张弓搭箭,他们不断射击。布斋简直觉得自己能看清那根根羽箭在空中划过的无形轨迹,他眼里的景象开始变红,喉咙里涌起一股甜腥,亢奋的血液咆哮着在贲张的血管中汹涌流淌。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神话中不可战胜的英雄,没有人能够阻挡他,没有!
一声惊雷。夹杂着硫磺火焰的气味。
一股大得难以想象的力道狠狠撞在布斋的后心,使他向前猛地一扑,整个半身一阵麻木。西城贝勒大口喘息着,滚烫的血液从口鼻中滚涌而出。他拼力转过身,逐渐模糊的双眼看到林士铭一如既往充满鄙夷的冷笑和手里微微冒烟的神机火铳。
铁叶连枷从布斋手中滑落,掉落在积雪枯叶上的声音大得好像摔碎了整个世界。布斋勉力想要抬起手,却再也没有机会——十数支羽箭呼啸着钉进了他的后背,几乎就在同时,三柄陌刀横扫下盘,将他坐下战马掀倒在地。叶赫部长最后残存的意识,只看到一名身披明军战袍的铁甲士兵向他走来,一手粗暴地扯掉他的尖顶铁盔,另一只手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慢慢将刀锋逼上布斋的咽喉。
一切复又归于黑暗。
数十里外,纳林布禄突然没来由心里一凛,他勒住马缰,转身朝着故城方向远远眺望。雪意渐浓,铅色的云层卷涌着沉向地面,灰暗的天幕间映着远方山岭的蒙蒙剪影,仿佛毛玻璃上未拭擦干净的污渍。纳林布禄努力眯缝起眼睛,想要从这黯淡的景色找出些许蛛丝马迹。
“贝勒爷,您看!”部族里的“墨尔根”神箭手眼神甚好,指着西南方向一处极淡的山影大喊起来。“那边有黑烟!”
纳林布禄定睛一看,山岳间果然有隐隐黑烟升腾,他仔细辨了辨方向,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如纸。“那是……东城!……家……阿哥!”纳林布禄有些慌乱地失声叫喊起来,他眼前一阵迷乱,仿佛看到布斋阿哥在明人的围攻下不支倒地,明军轻骑纵马飞驰,散落在雪原上的数十辆敞板大车满载财宝,如同唾手可得的可口美味。重甲武士大步前进,穿越无人把守的三重券门,阔步在空荡荡的城寨中央。浇满松油的火炬在他们手中噼啪作响,金红的焰苗跳动着直冒青烟,燎过茅草屋舍枯焦的顶棚立刻跃起一条鲜亮的火线。城市在烈火的肆虐下呻吟颤抖,灼热的气浪在倾圮的垣壁间蒸腾直上。明人沿山道而上,会聚在内城中央的八角楼下。他们边说着汉话冷冷地笑,轻蔑而残忍的表情显得格外真切而清晰。糊着彩纸的窗棂被冲椎凿穿,关东风格的椴木家具被链锤砸成木块。陶瓷的碎片,丝绸的残绢被往来的军靴践踏成泥。缠着油布卷的长箭在火把上点着,身穿皮甲的弓箭手们将百千支这样燃烧的飞萤射上八角楼,烟火立刻从木制的梁柱上窜起,整座建筑变成了一支通红的火柱……
“不!”纳林布禄呜咽着叫喊起来,一下子觉得自己成为孤家寡人,被孤零零地抛弃在了潜布凶险的丛林当中。往前一步,是居心叵测的建州人;退后一步则是明廷毫无怜悯的战争机器。他头脑里半晌一片空白,直到有人轻轻拉动他的衣袖。
“纳林布禄,阿哥,”金台石低声唤道:“明人的追兵随时都有可能赶上来。”他停了停,有些犹豫地左右看了看,补充道:“您现在就是叶赫部长了。”
纳林布禄如梦初醒,他转过头,看看围聚在四周的部众,他们神情紧张不发一言,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和期待的神色。
“这样……”叶赫部长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脸上却作出最为坚毅的表情。“我们出发吧,去长白山。”
第三节 方尺天下
兵道,寡谋者难毕其功。
——西塞罗
朝阳下清新的海风温暖如绵,细不湿衣的雨丝轻润着如洗的碧空。宽达数里的港湾当中并排泊满了巨大的风帆战舰,这些船只最近半个月来都在船坞内得到了良好的维护,在远洋风暴中撕裂的风帆被仔细地缝合,磨损的船体重新加固上漆;每一门舰炮都得到反复清洗拭擦,火药桶和炮弹箱堆满了军火库的每一寸空间。摩尔奴工们肩挑背扛,在甲板和码头之间的跳板上来来往往。
清和岛中央的高地上,坐落着一座葡萄牙风格的欧式城堡,青灰色的花岗岩外墙上装饰着绿色藤蔓植物。实际上,北钥群岛除了大约一千名帝国卫戍军之外,几乎所有平民都来自葡萄牙,他们向军队提供日用商品和役工服务,从而在帝国税吏访问过后还能过上比家乡更好的生活。
城堡顶层的露台上,宫装侍女们在炭炉前忙碌着,将调制好的吞拿鱼片炙烤成微微冒油的金黄色,用纯银餐刀切成块拌入美味的酱汁,摊在小碟子中端上黄杨木长桌,放在铺满碎冰的长方瓷盘上。盛满热带水果的白玉盘旁,从勃艮地运来的橡木小桶半埋在冰块中,从而保证白葡萄酒最上乘的风味。
“欧罗巴羹肴比不上中土丰富多变,却有着东方所不具的别样风味。”萧弈天端起高脚杯轻抿了一口金黄带绿、晶莹剔透如同最名贵缅甸翡翠的琼液,夏布利葡萄酒特有的微酸浓馨在唇边绽开。“西洋饮食虽源于中土,百余年来借鉴吸纳泰西各国名菜美食,倒也自成一系特色,只是到底失之粗陋失之蛮夷,戚老元帅此番前去西京可莫要见笑。”
“忠武王殿下何出此言?”戚继光一面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棋子,一面捋须笑道:“盖地有不同,民食性亦相异,故有北黍南稻之说。老夫当年在江南与倭寇激战,军中吃的是稻米肥鱼;后来北镇蓟地,以面代米以羊代鱼,这也没什么吃不惯的。何况我们行伍之人,哪里讲究这许多?征战之时军粮或有不继,莫要说因粮于敌,就算掘鼠烹食也算不得什么,又哪里说得起粗陋蛮夷?”他在棋盘上捺下棋子,举箸夹起一片鱼柳细细品味,忍不住称赞起来:“好手艺!殿下,下西洋这一路上每到一地,您的厨子总能够烹调几样当地的得意名菜,了不起!实在了不起!哈,要是哪天您觉得他不讨喜了,我一定重金礼聘过去,哈哈!”
萧弈天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身为帝国征服者,我们理所应当享有他们最好的东西,不是吗?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元帅阁下,我倒很愿意送给您几名厨子,天竺、大食、法兰西,还有个家伙是哪的来着?”他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落下一子。“谁知道,反正,他们什么都会做。”
“您的慷慨是我的荣幸,殿下。”戚继光略一躬身表示敬意,继续说道,“愿帝国征服之剑永远锋利。”
“永远锋利。”帝国首相略一点头,轻轻晃荡着手里的酒杯,名酒馥郁的浓芳扑鼻而至。“一百六十多年以前,靖海侯的宝船舰队曾停泊于此。也正是从这里,开始了他壮丽如若史诗的征服霸业。而今,我们追随着先驱的脚步,也将踏上这同样的征服之路。”
“光荣属于凯旋的勇士。”戚继光笑着应了一手棋,“再一次地,泰西蛮夷将在帝国水师的巨舰重炮下颤抖。俄罗斯人、突厥人……这些不尊王化的野蛮种族,将为他们的自大和愚蠢付出代价。”
“他们自以为胜券在握,却对脚下的危险视而不见。”萧弈天故作幽思地长吁一声,“当俄罗斯的国土开始燃烧,伊斯坦布尔国祚崩圮,整个世界都会明白,成为中华帝国的敌人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遗憾的是,愚蠢的人从来都不会少。”戚继光微微一笑,将水晶杯中两指深的美酒一饮而尽。“总有人喜欢用挑战强权来证明自己。”
“我们的刀剑总是需要磨砺,这再好不过了。”萧弈天只是略动嘴角,冷笑道:“元帅阁下,该您走了。”
戚继光略一瞟棋盘,手中捻着棋子却不落下。“殿下,这局算和吧。”
“嗯?”
“黑白两军势均力敌平分天下,相互掣肘制约,交错连环,牵一发而动全身。”帝国元帅微微晃荡着手里的空酒杯,一面指点着棋盘。“如果战火一起,两虎相争,势必两败俱伤。我看——”
“元帅阁下。”萧弈天抬起右手优雅地一摊,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戚继光苦笑着摇摇头,在己方实地的中腹落下一子。未等他抬起手来,萧弈天已经还了一手,黑曜石棋子端端正正落在棋盘中央纷争之地。这一来,超过二十目的白子已是在劫难逃,黑棋虚弱的软肋却也暴露在了对方面前。棋盘局势顿时面目全非。短短几个回合,大片土地争相易手,黑白两条大龙断然舍弃先前的沉稳谨慎,近乎疯狂地撕咬着对方的薄弱要害。又行得十数手,两人举棋愈艰,每落一子均要苦思良久。然而,黑色大军终于在喋血鏖战中占据了上风,缓慢而坚定地将对手压倒在地。
“自古英雄少年……英雄少年啊。”戚继光不由长声叹道,“殿下的棋力本已不输老夫,更兼有涉险斗狠之大勇。兵家相争,唯勇者胜。这盘棋,老夫可是输了。”
萧弈天也长出一口大气,“第一次。我的戚老元帅,为了赢您这一次,我们下了多少盘?”
“没有两千也有千八百盘吧。”戚继光往椅背上轻松一靠,这才发觉额上早已大汗淋漓。
“如果这一幕要记入历史,我得让他们写成第一千零一局,人民喜欢这样带有戏剧性的传奇故事。”帝国首相开玩笑地说道,一面有些疲惫地伸了个懒腰,一名侍女连忙上前为他推拿起肩背来。“还要再来一局吗,元帅阁下?”
“以殿下现今的棋艺,老夫只能甘拜下风。”戚继光谦和地回答,脸上带着慈父般宽慰满足的笑容。“甚至当今世上,殿下您也难逢敌手,除非……”
“哦?”
“除非天命所注。”戚继光一字一顿地说道,“也唯有天命,能与殿下一弈高下。”
“是么?”萧弈天淡然一笑,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他远望天际,自言自语般轻叹一声。“谁又知道此间的代价呢。”
2月12日,俄罗斯,克林,戈都诺夫庄园。
“俄罗斯的冬天可真够冷的。”买力克…穆罕默德使劲裹了裹脖子上的羊毛厚围巾,从茶几上端起一杯滚烫的土耳其咖啡。“我希望,沙皇陛下能够尽快让他的军队准备就绪。时间已经耽搁得太多了,而我的人甚至得不到充分的补给,只能蹲在雪地里受冻挨饿。”
“我们一直在尽最大可能提供食物和毛毯,穆罕默德帕西。”尤里…苏伊斯基大公的声音从桌子对面传了过来,“但是从基辅到哈尔科夫,南方最富庶的土地都被侵略军焚烧破坏,就连我们自己——”
“我说各位!”波利斯…戈都诺夫提高嗓音打断了尤里的絮叨,他冷冷地瞟一眼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说道:“各位,沙皇陛下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他们随时都可以投入正面战场。然而遗憾的是,出于战略上的考虑,我们不得不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
“时机?”买力克不满地哼了一声,“也许等奥斯曼士兵一个个走不动路了才是最好的时机。我可以转告你们的是,大苏丹陛下对此相当地不高兴。”
“冷静点,我的朋友。”戈都诺夫笑着回答,“中国人同样需要面对饥饿、寒冷还有恶劣天气的威胁。他们的军队远道而来,对冬天的俄罗斯一无所知。不,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时候。很快,等到冰雪第一次消融之时,泥泞的地面将会让他们精锐的重装步兵和战车寸步难行。”
“棒极了,这就是你们的计划?”买力克嘴唇上的髭须轻微颤动着,他眯缝着眼睛,慢慢度量着戈都诺夫脸上的表情。“真够聪明的。当整个俄罗斯平原变成一个大泥潭,你认为我们的军队却能如履平地完全不受影响?”
“哦不,当然不。只不过,中国人面临的情况无疑会更为糟糕,不是么?”
买力克猛地回过头,看到说话的人正揭开褐色粗麻布外套的兜帽,露出一头银色长发和海水般湛蓝的眼眸。穆罕默德帕西不以为然地努努嘴,“伯格斯统提督,我倒还不知道你们瑞典人也有兴趣来这里趟一脚浑水。”
“放轻松点,奥斯曼人。也许我是第一个,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造访戈都诺夫庄园的欧洲阴谋家。国王们的使者可是排着队等在诺夫哥罗德的外海哪。”赫德拉姆微笑着回答道,“能够亲眼目睹巨龙的末日,我想这是谁也不愿意错过的机会。”
“你相信我们会是胜利的一方?”
“我相信,我们会是胜利的一方。”
“这么说瑞典想要和我们站在一边?这倒是个十足的惊喜啊。戈都诺夫阁下迫切需要更多的支持,可我更愿意先考量一下盟友的诚意和忠诚。”买力克嘲讽似的看了他一眼。“而你的诚意,朋友,就只是把自己伪装得像只灰鼠,鬼鬼祟祟地来到这里。”
“这是必要的谨慎措施。”赫德拉姆并不在乎奥斯曼军官话语中的尖刻之意,只是淡淡地笑道:“中国的密探遍布整个欧洲世界,若非必要,我不希望节外生枝。”
“您大可以放心,亲爱的买力克。躲在暗处的盟友往往是最好的盟友,他们总能够给予敌人意想不到的背后一击。”戈都诺夫站到海军提督旁边打起了圆场,“另外,伯格斯统阁下全权代表了瑞典国王的最高诚意。对吗,赫德拉姆,我的老朋友?”
赫德拉姆带着谨慎的笑容,以最符合贵族身份的方式略略躬身作答。“这点毫无疑问。”
“是吗?可是我就是想不明白,”买力克有些蛮横地反驳道:“瑞典为什么要来横插一脚?就个人而言,我可不愿相信任何瑞典人的说辞。记得吗?我们曾经有过盟约,然而斯德哥尔摩与北京同流合污,背叛了奥斯曼大苏丹的信任。”
“一个联手对抗莫斯科的盟约。”赫德拉姆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戈都诺夫。“我可不认为这个盟约还有任何继续履行的必要。对吗,戈都诺夫阁下,此一时彼一时,我想大家都不会对这种事过于在意的。”
“没错。”戈都诺夫点点头。苏伊斯基大公在旁嘴唇动了动,偷眼看看戈都诺夫的面色,明智地低下头去。
“这是我们的战争!”买力克咬牙道:“而我看不到瑞典有任何介入的理由。”
赫德拉姆淡淡地笑着,走到桌前拉开桦木椅坐了下来。“只要是利益所在,理由总会找得到。中国已经把欧洲玩弄于指掌太长时间,他们对于财富和权力的欲望都在日益膨胀。从里斯本到华沙,每一座欧洲城市都少不了中国商人的身影,他们家财万贯脑满肠肥,却还要贪得无厌地从我们手里掠走每一枚金币。北京派遣的使者和军官在地图上指手画脚,把无数国家和民族的命运当成棋盘上的游戏。整个欧洲的情形都是这样,中国的存在就像一片无法驱散的阴云,让我们在这重压笼罩之下步履维艰,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停顿下来,从女奴手中的盘子上取下一杯伏特加,轻啜一口后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奥斯曼人的感受,一度在地中海称雄争霸,现在却被圈限在黑海这个小水塘里,并不好受对么?可是不好受的并不是只有你们奥斯曼人。我们都是囚徒,被禁制在中华帝国的威权之下。如果说有所不同的话,那就是伊斯坦布尔被帝国海军的巨舰重炮封锁包围,而束缚瑞典的樊篱却是中国人无形的话语。帝国的禁令是我们无法逾越的障碍,除否它被取消或是打破,否则瑞典的海军就永远别想走出波罗的海。”
“这么说我们倒真是志同道合了。”买力克讽刺地笑道,脸上阴沉得像是雷雨前的天空。
“没错。”赫德拉姆眼睛只看着杯中澄清的液体,道:“更确切地说,志同道合的可不止是我们。哈布斯堡家族对削弱中国人兴趣满满;吕贝克也希望永远摆脱来自尼德兰的竞争。总之,只要愿意张开双臂,朋友是绝对不会少的。”
“我真替您感到高兴,戈都诺夫阁下。”买力克猛地站起身,粗着嗓子道:“不幸的是,军中还有诸多要事,恕我先告辞了。”
“愿你诸事顺利,我的朋友。”戈都诺夫干笑了两声,他目送奥斯曼人恼怒地大步走出庭院,脸上露出豺狗般得意的笑容。
“你看起来很满意。”赫德拉姆耐心地等了片刻,让俄国人有时间享受满足的好心情。接下来,他继续微笑着说道:“那么,我们现在来谈谈酬劳吧。”
“酬劳?”戈都诺夫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一点奥斯曼人算是说对了,”赫德拉姆放下酒杯,向女奴打了一个斟满的手势。“瑞典看不到任何介入这场战争的理由。”
苏伊斯基大公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可是你刚才说——”
“我说,只要利益所在。因此,我要求一份合情合理的酬劳。”赫德拉姆慢吞吞地说道,耐心十足地吊着俄罗斯人的胃口。“我原本以为你应该很清楚,戈都诺夫阁下。奥斯曼土耳其从来就不是一个好邻居。也许今天有着那么点好运气,异教徒帮着我们战胜了另一伙同样危险的异教徒。可是谁也说不准明天会怎样,对不对?盟友,天哪,谁知道有多少人是死在了来自背后的小刀子上。”
“你,继续说。”戈都诺夫绷着脸道。
“东方有句古老的谚语:请神容易送神难。”赫德拉姆身子往前倾斜,双肘交叉撑在桌上。“到时候,是在唾手可得的猎物面前转身离去,还是欣然接收命运的慷慨赠礼呢?我想,除非你相信一帮子蠢货也能帮着你打败中国人。”
“别兜***了,你直说吧。”
“兜***?你以为我大老远跑来是和你兜***的吗?”赫德拉姆哼了一声,往后靠回椅背上。“那我倒想知道打败中国人之后,你打算拿什么来对付这五万苏丹近卫军——他们可就在莫斯科的围墙外面!”他撇撇嘴端起第二杯伏特加,“我原以为你很清楚,戈都诺夫阁下。当莫斯科的使者出现在波罗的海各处港口之时,我确实以为你很清楚这一点。”
戈都诺夫干咳了两声,即便如此脸上尴尬的神情还是表露无遗。“对异教徒多留一手总不会错的,是吗,我亲爱的教友。”
“是,我明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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