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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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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汝愚心想:除去豢养族兵门客,颜家人生活之糜烂便是东海、永宁郡的人都有所耳闻。颜逊在漳州为将,在漳州城中蓄养的媵妾数以百计。
颜家乃是宗政荀达即位的重大助力却是首次听闻。
南闽与越郡隔着武陵山,徐行初次进入南闽境内,也是穿越南平南境的黔山、取道南宁郡。
青焰军对南闽渗透、派遣眼线的难度可想而知。许伯英借龙泉匪乱时机的那次布间,是青焰军在南闽最大的一次布间,进入东阳堡之后,从周世忠那里才获得比较全面的关于南闽的信息。然而宗政荀达早将漳台世家视为异己,便无法确定周世忠所提供的情报不是宗政荀达伪造出来麻痹漳台世家的。
马街亭见三人都不言语,继续说道:“公良友琴与宗政荀达之前若没有牵连,这次勾结便极可能是颜家从中牵的线。任是宗政荀达还是公良友琴,都没有勇气去面对近年来崛起的徐汝愚,所以才行此等下策,将漳台与武陵变成焦土,让徐汝愚放弃势力向漳台、武陵扩张的努力。”
徐汝愚心想:世人眼中,自己已与那些争土割据的势力没有两样。这样想来,难免黯然。
曹散说道:“势险而时机短暂,但观东海、抚州两役,青凤将军善造险势,又能捕捉稍纵即逝的时机,让人叹服。无怪宗政荀达没有勇气在漳台与之对峙,可怜十数万百姓流离。”
马街亭见他话中隐有指责徐汝愚的意思,笑道:“子散平日最推崇徐公,其子一出,便赞之有其父之风,今日何故如此垂头丧气?”
“谁能给十万流民一条活路,便是曹散推崇追随之人。”曹散指着清澈的塘水,肃然说,“徐公塘水可鉴我心。”
徐汝愚却知他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微微颔首。
曹散凛然说道:“宗政荀达若能有心容下这十万流民,我去寻他也未为不可。”
徐汝愚知道他说这话不过促使马街亭早下决断,去瞅他的脸色,兀的一道微弱气机直凌心神,心里一惊,待要回头去看何,却见管见、曹散并无反应,才省得这道微弱的气机不是自己所扮的角色能够察觉出来的。
徐汝愚动作虽微,却落在一直余光注视他的马街亭的眼中。
马街亭眼中疑虑大增,侧跨一步,与身侧三名家将立成四象之阵。
徐汝愚生出功败垂成的沮丧感觉,马街亭将自己三人引到这里来谈论梯田之事,就方便身后不远处的那人从旁窥视。
徐汝愚要分心神去控制脸部肌肉的变形,内识海便无法保持在五觉归心的境界上。
那人若非被曹散的话分散心神,也不会泄露气机让自己感应到,可见那人修为比自己低不了多少。
徐汝愚身子微跨一步,此时尚不明马街亭的态度,无法出声道破,却要防备马街亭向曹散、管见骤然出手。
管见虽然是百夷少有的高手,然而受百夷武学的限制,修为只与尉潦、明昔等人相当,自然觉察还有旁人窥视,见马街亭与徐汝愚两人一退一进骤成剑拔弩张之势,虽然不明所以,却知道出了变故,立即提息待击。
马街亭指着徐汝愚喝道:“你究竟是何人?”声音已然变得嘶厉。
徐汝愚苦笑不已,若是那人真有心试探,自己也能装得滴水不漏,却是他的无心之失引发自己的无心之失,终于在马街亭面前露出破绽。
管见趋前一步,徐汝愚微微摆了摆头,让他退下来。且不论能否在身后十丈处的那名高手赶来的瞬间击散眼前四人的阵型,就是迅疾拿下马街亭也于事无补。
徐汝愚敛息露出真容,清亮的眸光淡淡注视着马街亭惊惶的脸色,微微一笑:“我们此来对马阀没有恶意,真心是想安置好滞留在漳州城与永嘉堡之间的平民。”
马街亭见他露出本来面目,没有绝强武者或凌厉逼人或沛然莫御的气势,只是予人如临渊海的浩缈感觉,骇然失色,心中懊悔刚才为方便谈事,让家将都远离徐公塘。
身后藏身精舍的那人瞬间将丹息提到极至,将气机锁定徐汝愚身上,一待徐汝愚有所动作,势必会发出雷霆一击,使徐汝愚无暇对马街亭施以辣手。
徐汝愚脑中飞快闪过数人名字。
梯田之策乃是临时起意,不会是宗政荀达或者公良友琴安下的圈套,恐怕那人也是适逢其会而已。
徐汝愚说道:“马阀不如将屋中那人请出,然后安下心来与我谈一谈如何?”
马街亭冷然不语,戒备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徐汝愚的眼睛。
“马阀若真认为我有恶意,为何不让屋中的高手出来助阵,难道他真有把握在十丈之外阻我出手拿你?”徐汝愚说这句话时,身边试探性的微微前趋。
马街亭的修为已超过三品级将近二品级,又有身侧三名家将相护,徐汝愚要在瞬间将他拿下也是困难得很。
马街亭惊惶之余哪会考虑许多,见他身子微微前倾就削弱自己努力保持的气势,脸上更添惶恐,却依旧轻咬下唇不语。
徐汝愚气息一敛,徐徐说道:“马阀宁可身处险境,也不要那人施以援手,那人似乎也有这分自觉。”顾首向曹散说道:“你可想出那人是谁?”
曹散已能感觉到屋后那人凌厉的气机,不过身处徐汝愚身侧,并无压窒之感,见徐汝愚回头问自己,答道:“马阀不希望此人藏身永嘉堡的秘密泄露出去,如果泄露出去就会造成比马阀自身安危更加恐怖的危机。”
曹散已然想出是谁,上前一步,与徐汝愚齐肩而立,望着马街亭说道:“马阀当真看不出眼前这位是何人?”
运用丹息控制脸部肌肉改变容貌是顶尖高手才能做到的,而要据此模仿一个人的容貌却没有听说过谁有这个能耐。
马街亭向徐汝愚问道:“你有何凭证能证明自己的身分?”
曹散说道:“试问谁有如此胸怀将十万流民赠予不明敌我的永嘉堡,宁可助敌也不希望流民死困?马阀还是将左右散去,我们进屋详谈。”
马街亭既然让三名家将随侍左右参与刚才的谈论,便是心腹之人。
徐汝愚也不用丹息控制声线,只是低声让藏身精舍的人也刚好能听见:“我是徐汝愚。”
第二十一章 天下共仇
徐汝愚瘦削清俊的面庞与当年的徐行极为相肖。
徐行当年在南闽剿匪之事,马街亭曾追随左右,不过自己只是中军帐前的一名哨尉,在徐行心目中的地位,远远及不上郑梦淮等人的。
徐汝愚南下漳州,去了建安堡,去了漳台城,又去了东阳堡,可见徐行生前对郑梦淮、黄公覆、周宗昌三人都有极高的评价。
马街亭想到其中关结,隐隐有些失落。转念又想:就是宗政荀达也不将永嘉堡视为首俊徐行的故旧,才使得永嘉堡幸免于难啊。
除去有限的几个人,徐行很少提及东海与南闽的人与事,便是日后携徐汝愚游历天下,也避开这两处地方。这就徐行淡泊名利的胸怀,也使得徐汝愚错过许多时机。
心中再无疑虑,马街亭走前一步,低声说道:“街亭盼之久矣,舍中乃是郑公。”
徐汝愚随马街亭走入雁翅飞檐青砖缕窗的精舍中,见郑梦淮垂立堂下,相貌与周世忠所述相符,只是两鬓灰白渐染。
周世忠半年前与郑梦淮在建安堡相遇过,那时他的鬓发乌黑如漆,想来漳台的惨变让他忧心如斯。
徐汝愚与郑梦淮怔怔相视半晌不语。
郑梦淮想从他削瘦清秀的脸上寻找当年与徐行一起的荣光岁月。
徐汝愚则被他悲痛到静默的面容所震撼,不知如何出言劝慰他。
徐行在南闽平匪时,对郑梦淮殊为看重,仅从传授大衍术阵于他可见一斑。南闽匪平,徐行辞谢的凤竹府都尉一职,本应由郑梦淮出任,奈何当时的南闽郡王宗政芪忌惮郑族由此坐大,只让他出任凤竹府山北邑都府之职,凤竹府都尉一职另遣他担当。
郑梦淮不认为自己能够与徐行相提并论,对凤竹府都尉一职没有一点奢望。却没有料到后来即位的宗政荀达会采取逐渐发弃凤竹府的政策,郑族日陷窘境之中,不得以迁回漳台,又遭到几乎灭族的惨祸。
马街亭将家将遣到舍外不令旁人靠近,闭上门户,返过身便要给徐汝愚行臣下之礼。徐汝愚伸手挡住他,问道:“昨天你让人从流民中挑选二千名汉子,意欲何为?”
马街亭心知回答若是不能满徐汝愚的意,永嘉堡便是纳入徐汝愚的势力,也只能位居末流,进入不了中枢。斜眼看了郑梦淮一眼,从他枯峻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小心翼翼的说道:“流民手中存粮可维持到仲春,我们便要将流民滞留到仲春以待大人,只是漳州布满颜逊的眼线,永嘉堡不敢遣人直接去与大人接头。”
郑梦淮此时尚未去泉州,不仅因为宗政荀达还在龙岩的军营中,也是为了解决从武陵、闽中山南下的流民。
流民是武陵、漳台重新崛起的基础,南闽人丁稀少,新朝初创时,只有三百万丁(其时只有莆田、泉州、漳州三府十三邑),漳台与武陵两邑共有人丁六十万。后来患匪事,南闽人口锐减,最低时三府不足二百万,徐行平定琉球匪事之后,南闽政局稳定了十五年,人口大幅回升,并且新增凤竹一府,不过宗政荀达即位后,漳州与凤竹两府又遭重挫,凤竹府只存有凤竹一邑(原田陵邑),人丁不足十万。漳台、武陵两邑是普济匪患的重灾之地,七八年来人丁只剩下十五六万。
郑梦淮与马街亭将流民滞留在永嘉堡以北,此举冒险之极,若非自己在去泉州之前心系流民,沿途寻来,真要拖到仲春再寻他策,难保不生出乱子。
曹散心中渗出寒意,心想:在他们心中,流民的命还是极贱的。想到徐汝愚的不惜利敌也要将流民安置周全的胸怀,颇有感慨,不过郑梦淮与马街亭的行为也是为了徐汝愚着想,令人无法诟病。
马街亭这话已说得相当透彻,管见自然明白其中关结,不过汉夷对立日久,正如汉人漠视夷人的性命,夷人也相当漠视汉人的性命,管见对郑梦淮与马街亭此策中存在的风险最是无动于衷,说道:“只要流民还滞留在永嘉堡以北,宗政荀达的焦土之策便不算不成功,只要取下漳州城,就可以让宗政荀达得不偿失。”
徐汝愚将管见百夷酋首的身份向郑梦淮、马街亭俩人挑明,不再将他们视为外人。
徐汝愚能够在清江崛起,百夷一族居功甚伟。百夷首领子阳秋与许伯英一起被困在泉州,现在又有一名百夷首领跟随在徐汝愚身边行事,可见徐汝愚对百夷的控制相当出色。马街亭不明白徐汝愚如何做到这点,要知道在这片土地上夷汉对立了数百年之久。
徐汝愚对马街亭眼中的疑惑视而不见,说道:“武陵山以及青枫峡一直在百夷族人的控制之中,武陵山以北二百里之内无险可守。宗政荀达便是看到这点,才决心将武陵、漳台两邑化为焦土,不过这决心未必太凶残了一点。我本无意与他在南闽争雄,只望除去普济匪患,还东南三郡的民众一个朗朗升平世界,如此看来,南闽在宗政家的统制之下,非民众之福。有马公助我,甚好。”说最后一句话时,目光已移到郑梦淮的脸上。
郑梦淮目光敛起,既不回避,却也无法漠视徐汝愚眼中真挚的情感。
徐汝愚经历灞阳、江津之祸,虽不知他如何化去心中的仇恨,但是心中的悲痛不会弱于别人。
郑梦淮微抬起清癯的脸,声音喑哑的说道:“事情临到自己头上,为何是这样的难?”
徐汝愚不明其意,侧头看了马街亭一眼。
马街亭说道:“徐公遭灞阳之祸,我与梦淮商议遣人去青州复仇,却让他阻挡下来。梦淮不是忘却徐公的恩义,而深明徐公的信念才劝阻我的。不过我那时还不明白,以为梦淮畏青州伊族势大,盛怒之下,与梦淮割袍绝义,数年来建安堡与永嘉堡不相往来,也正因为这样,永嘉堡躲过此劫。”
永嘉堡能够全身,其中必要曲折,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竟似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徐汝愚微叹一声,待要说话,却听见木门“嘎”的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徐汝愚回头望去,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一名青年,举步正跨过门槛,眼祸深陷,面色发青,憔悴失形的脸庞与郑梦淮有几分相肖,徐汝愚知道他便是郑柯了。看他脚下虚浮不凝,所重的伤还没有痊愈。
徐汝愚伸手去扶他,给他让开了。
徐汝愚浑不在意的回过头来,注视着郑梦淮,异常坚定的说道:“漳台之祸是郑族之仇,还是建安堡之仇,还是漳台之仇?”
郑梦淮闭口不答,郑柯声音低哑,却又显得尖锐的说道:“有何分别?”
徐汝愚说道:“天下浊浊,已无准绳约束世人,何况世家之间?言仇之事,不过刀来戟往,使得这天下更加浊浊。我辈之人愿天下朗朗,复归公义,了结天下的共仇。”
郑柯一时未解其意,抬头去看父亲。郑梦淮幽叹一声,自顾自的说道:“群雄并起,逐鹿天下,互为仇雠。天下蚁民,或受役使,或遭屠戮,生者无使有归,亲人残存,群雄使之然也,天下视之为仇雠。徐公不欲陷身于世家争胜之中,便是不愿成为天下的共仇,汝愚既然要了结天下的共仇,比徐公当年更进了一步……”
“父亲……”
“宗政荀达终会为他的所为付出代价,我们不用急于一时。”
曹散说道:“看来大人不用去泉州了。”
郑梦淮“哦”然问道:“汝愚欲去泉州?”转念明白徐汝愚为何想去泉州,双眸之中泪水涟涟,激声说道:“我担不得汝愚你如此冒险啊?”
徐行不为仇恨蒙蔽的信念,终使永嘉堡得以保存。为免宗政荀达的疑心,管见以流民的身份与曹散一同留在永嘉堡中,郑梦淮父子则随徐汝愚返回漳台。
站在残破不堪的建安堡前,郑梦淮眦目欲裂,布满血丝的双眸却滴不出一滴泪。
在建安堡的后山上,添了无数座新坟。但是徐汝愚知道一共葬了三千六百三十一具尸体,有妇孺,有老弱,也有不足周月的婴儿。而漳台城周边旁边则添的新坟更是此处的十倍之巨。
郑梦淮指着残破不堪的建安堡一字一顿的说道:“漳台一邑可分设四县,建安、东阳、漳台、甘棠,汝愚,让我来建安筑城吧。”
徐汝愚料不得他如此勇毅,叹道:“武陵、漳台两邑可设七县,不过要徐徐图之,我想让郑公主持漳州全局,建安筑城之事,自然也是郑公辖内之事。”
徐行的《置县策》中,县的级别与邑相当,不过规模要小得多,所辖人口以六万至十万为宜,再小就会繁冗。不过新朝初创以来,世家割据征战不休,人口锐减,有的邑已不足十万人。
除去武陵山中的三十万百夷,清江府的五邑也只有五十万人口,而漳台、武陵两邑人丁还不过万。
徐行的《置县策》中,武陵、漳台有五处可设县,青枫峡的出口处设县,控扼进入武陵山的要隘,建安堡位于大樟溪的中流,控扼闽中山的东麓要隘,在闽中山的西麓也可设一县,与建安堡共同控扼大樟溪谷信道。加上原有武陵城、漳台城,共五处。
不过徐汝愚准备在东阳堡西北的武陵山中重新开辟要道,所以东阳堡也可设一县,甘棠海湾对南闽日后的局势至关重要,徐汝愚已经派遣大量人手去往,那里也可设一县。
郑梦淮见徐汝愚让他主持漳州全局,有些意外,却不推却,想了片刻,说道:“小柯现在不宜留在漳台,我想让他去清江或是雍扬,汝愚可能安排?”
郑梦淮用兵曾得徐行传授,漳台之祸未其用兵有过,而是公良友琴与宗政荀达相勾结起来的势力太大,令人无从抗衡,并且徐汝愚又延误了进军漳台的时机。
郑柯对用兵之道自然也极娴熟,将他派给仲道做营尉参军,也能磨砺他的意志。
第一章 宗政凝霜
新朝五十四年春,徐汝愚向滞留在泉州的许伯英、子阳秋发出召回函。
身为南闽郡尉的宗政季望回想起轻流递交文书时冰冷的眼神,心头微悸。
宗政凝霜的眸光凝在空处,穿轩过室的轻风吹皱湖丝的华服,仿佛春水上的涟漪,从她雍容秀美的面容上,看不出内心的波动。
二十七年来,南闽的高官厚禄留不住他,自己的绝世容颜留不住,他甘愿受尽颠沛流离之苦,也要挣脱世家高门的温柔乡。
宗政季望没有注意到宗政凝霜的失神,自顾自的说道:“阀上不在泉州,郡主倒给我一个主意。”
宗政凝霜幽叹一声,说道:“徐汝愚真的将南闽视为无物吗?若是泉州不放人,他会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举动?”
“许伯英地位之崇,邵海棠尚比之不及,我们若是强行扣留,实难预料徐汝愚会有何反应。不过,骁卫营已调到漳台与龙岩的边境上,武陵山中也有大军集结的迹象。不过温岭城尚且驻有普济岛的三万精锐,这三万精锐不仅威胁清江府的东部,还因为温岭与漳台仅隔着武陵山,这三万精锐可借助水营战舰在一日之内渡海而袭漳台,徐汝愚焉能不知清江与漳州的轻重,他断不敢继续向漳台增兵的。骁卫营只有五千众,加上漳台的一千残兵不会有什么?”
“既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三哥为何还不回泉州?”宗政凝霜幽然轻叹,“他们父子都不是好揣度的,不然公良友琴也不会两次折在他的手中。宗政家向来自安于南闽,许伯英与子阳秋去年七月来南闽商议茶马商道之事,我看并没有什么恶意,对许伯英是放是留,你心中已有了主意,却跑过来问我的意见,不过是方便将来出纰漏时将责任推到我身上。你们的所作所为,我一个妇人家是揣摸不透的。”
宗政季望脸色讪然,说道:“阀上不在泉州,泉州的事无人能做得了主。许伯英的态度相当坚决,明日便要离开泉州北上,快马去询阀上的意见已是来不及了,这才来郡主你的,季望担了这么大的责任。”
“南闽又不是我宗政家一手遮天,还有颜家呢,他们怎么说?”
宗政季望犹豫的看了她一眼,迟疑的说道:“月初时,徐汝愚突然造访漳州都尉府,这之后,消息传回泉州的第二天,颜卿义就回莆田养病去了。我去颜府问过,都推说颜卿义不在泉州,凡事有我宗政家做主就可以。不过与颜家一直交好的张族张义山却过来说些两相往来不斩来使的话,看来颜家也是这个意思。”稍稍犹豫了一下,还将心底的话说出来,“徐汝愚既然任用郑梦淮主持漳台事宜,那么表明青焰军与南闽世家就没有转圜有余地,颜家也撇不了干系,现在自不容他明哲保身。”
宗政凝霜轻笑起来:“与徐汝愚没有转圜有余地怕是只有我们宗政家吧。徐汝愚如此强硬的态度才使得别的世家急于撇清关系,颜家不是忌惮徐汝愚,而是忌惮三哥。”
宗政季望微微一愣,转念间就明白过来了。
当初为防止徐汝愚与漳台的世家势力相互勾结,定下引匪驱民一策,却不是要将漳台变成一片焦土。
许伯英与子阳秋入南闽之时,众人都推测徐汝愚的目的在于极可能是寻求共同应对普济海匪的途径,而非与宗政家争取对南闽的控制权。但是南闽世家中有多少能与普济岛撇清关系?且不论转经普济岛的海外贸易获利颇丰,便是各家享用的奢侈用品,无不是从普济岛转运来的。徐汝愚意在重开茶马商道,南闽世家就无需借助普济岛这条见不得人的路线,若真将公良友琴灭了,宗政家的商船自然可以堂堂正正的抵达雍扬进入贸易,
不过忧心漳台的世家会过分的倾向徐汝愚,才决心引普济海匪侵漳台武陵等地,将这几处的民众都驱赶到漳州以南地区,使得徐汝愚在漳台无所得。
谁也不曾想到阀上能有如此决心把漳台变成一片焦土,将南闽世家推到与徐汝愚完全对立的位置上。与初入清江府时完全不同,徐汝愚不仅没有被已成焦土的漳台吓倒,更是毅然决然的直接出兵进入漳台。
青焰军进入漳台之后,首先肃清武陵、漳台流窜的海匪,并以配田之举吸纳各地的民众迁往漳台、武陵。南闽民众对漳台的匪患心有余悸,不过位于漳台背腹的武陵则相对要安全许多。这都是徐行二十多年前为徐汝愚打下人脉基础,南闽民众对徐汝愚信心显然要比对其他世家强上许多,不仅普通佃农想方设法的北迁,以期在武陵、漳台获得属于自己的田地,近来泉州世家的附民也多有逃脱的。徐汝愚能如此迅速的影响泉州等的民众,想来他已在南闽各地形成一定规模的情报网。
在漳州城与永嘉堡之间滞留的近十万流民因为徐汝愚的缘故,也停止南迁的异动,静待颜逊打开北上武陵的通途。更有甚者,从险峻巍峨的云岭借道返回武陵。徐汝愚只身造访漳州都尉府,便是警告颜逊莫要出兵在云岭之中阻杀冒险北上的民众。
云岭的主山脉位于南宁与荆郡之间,漳州与泉州之间的山系不过是其支脉而已,但是这支脉也要比南闽境的陵山高峻许多,成为军事上无法逾越的天障。三苗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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