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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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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宛陵陈族,在宛陵出任无关紧要的闲职,江幼黎、张仲道等人前往宛陵为张季道、漱玉的大婚观礼时,将他请到雍扬。初到雍扬,肖乌野便出任五校校尉这样的要职,而后又出任兵马屯备司校尉,徐汝愚身在幽冀时,下令将肖乌野调入南闽行辕行营院,出任右签事,实际负责义安战事。一个毫无背景的将领能够统领大军独当一面,除了获得徐汝愚的信任,别无他途。
江宁渐渐有人认为徐汝愚终有任人误事的时候,司马衙已出现将肖乌野撤换掉的声音。肖乌野是徐汝愚亲点的主将,徐汝愚未归江宁,换将之事无法商议,徐汝愚返回江宁不久就有人提及。徐汝愚未置可否,江宁就有人开始认为这位年轻的统帅为了维持自己的体面而坚持自己的错误。
既然徐汝愚未置可否,江宁便希望梁宝以南闽行辕行营院总管的身份对义安战事负责,毕竟梁宝才是南闽驻军的统帅,统辖义安的战事。肖乌野的正式职位只是南闽行辕行营院右签事,职位尚在水如影之下。
梁宝未有大材,却比别人更能贯彻徐汝愚的意图,也是一个比江宁诸将更有耐心的将领,他心中未必没有疑惑,然而坚持让肖乌野统领义安大军,自己则坐镇泉州,丝毫不干涉义安的军务。
却是方肃与肖乌野在宛陵聚过数月,知其能也,说道:“汝愚委乌野重任时,我只怕他初当要职,求功心切,如此看来,乌野倒比别人更有耐心。”
徐汝愚笑了笑,说道:“我也懒得去问乌野欲用何计,既然他要借义安战事练兵,却合我意,义安战事结束,除了薛明锐与护田军继续卫戍南闽之外,其他兵马都要调回江宁,我希望肖乌野给我领回来的是一支精锐之师。”
方肃一怔,俄而笑道:“我却未料你是这般心思,如此看来,义安战事拖下去,虽然给泉州造成巨大的压力,但是能消弱南闽世家对南闽卫戍军的影响。”
在义安集结的近六万大军,只有一万余众出自宿卫军与护田义营,其余兵力多收编自南闽世家私兵,特别是南闽卫戍军,南闽世家仍有相当的影响力,军中的重要将领仍由南闽世家控制。
徐汝愚说道:“义安战事无关大局,颜卿义虽有两万精兵,但是军士将卒的亲族大都留在泉州,我善待其亲族,义安城中的将卒怎会心甘情愿为颜卿义卖命?真正要攻克义安城,急不如缓、刚不如柔。”想起一事,缓缓说道:“宗政凝霜死在我的手中,想必颜逊对我恨之入骨,南闽会战结束后,大概是颜逊掌握了义安大权。”
方肃说道:“颜逊与宗政凝霜多有不合,颜逊出任漳州都尉时,在漳州广置姬妾,好色之名,我在宛陵听了也觉荒诞。冯远程袭得漳州,将他的一百多名美妾分嫁给军中孤汉,颜逊曾写信谢冯远程为他安置姬妾,想来对女人全然不放在心上,为何独对宗政凝霜之死耿耿于怀?”
徐汝愚想起宗政凝霜临死尚是处子之身,低声说道:“情之为物,世人总是难以理解透的。”又想到宗政凝霜死在自己手上未免太容易了一些,临时看似期待与满足的眼神,印象之深刻让自己此时仍然无法忘记。若非宗政凝霜之死的刺激,自己只怕到此时尚无决心迎娶珏儿。
方肃见徐汝愚怔坐在马上略有失神,不知因为何故,也不理他,端视前方从广陵城中迎出来的一队人马,细细辨认,只认得梅立亭、刑坤民、沈翼三人。
许伯英听徐汝愚说及情事,除了伤感之外,尚有几分苦恼的情绪,心里知道他为内府司习之事烦恼。见梅立亭与刑坤民同时从广陵城中迎出,吃了一惊,梅立亭是中垒军统领、刑坤民是五校军统领,岂非两军主力都在广陵城中?难道广陵局势起了变化?
魏禺撇了撇嘴,对许伯英说道:“先生是过来与陈预商议退兵之事,好像梅立亭、刑坤民猜错了先生的心思。”
尉潦说道:“让陈预紧张一下却非坏事,不如我今夜去劫个营?”见徐汝愚侧目看来,立即闭口不言。
徐汝愚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来了,那就籍此跟陈预谈谈退兵的条件。”
中垒军、五校军都下了征集令,中垒军集结在广陵、五校军的集结地在海陵,等到东海兵力也给调动起来之后,中垒军计划向西策动,窥视龙游西侧的空隙,而五校军向广陵策动,做出向广陵集结的模样,吸引陈族的兵力向龙游集结。如此一来,陈族兵力调动的幅度要比江宁大许多,在没有下定决心开战之前,迫使对方维持庞大的军备并做大幅度的调动,能有效的消耗对方的战争潜力。这些年来,陈族在北面战事的消耗已经让宛陵头疼不已,再将北线大军调动到南线,将会进一步增加宛陵的财政压力。
失去龙游之后,筑广陵城,以为雍扬北面的屏障。广陵与龙游相距八十里,中间只有小杨河较为宽广,成为龙游与广陵的自然分界。万嵘在龙游时,这一段是宛陵与江宁之间最紧张的边界,双方守军沿着小杨河修筑壁垒,将抛石弩置在壁垒之后互掷石弹,虽然未有渡河越境的大规模冲突,但是当年在小杨河两岸死于石弹劲弩的军士不在少数。
宛陵、江宁议定两家减兵息争之后,河岸壁垒后的军士才撤回广陵城中,才没有新鲜的血液流入小杨河。
青卫军跨过议定的边界线,进驻到翠屏山北麓,宛陵与江宁边界上往日的静谧与祥和的气氛立时荡然一空。中垒军、五校军毫无征兆的在广陵、海陵一线集结,其后五校军又向青埔移动,对龙游形成钳夹之势,虽然没有越境事件发生,却让宛陵在龙游一线的守军整日提心吊胆不能安寝。
第九章 东海窘境
张续率领青卫军越过江水,抵达翠屏山北麓时,中垒军与五校军也奉命集结,不到十日的时间内,江宁在龙游的南面与东南集结了超过四万的精锐兵力,而宛陵在龙游方向的守兵不过一万人,并且都二线的卫军兵马。等陈预从宛陵率援军驰援龙游,中垒军主力又西移,进窥龙游与毗陵之间的防御空当。
陈预不敢疏慢,一面从宛陵抽调兵力,一面令北线战场上的精锐战力南移策应。虽然北线战场上的兵力没有南移,但是宛陵紧急动员各处兵力向南线集结,南线在短期内集结了八万的兵力。
陈预心里清楚,虽然兵力相距不大,但是宛陵在南线集结的都是二线卫军,最精锐的羽咋营军主力都在北线彭城战场上,并且南线兵力都是在仓促间从宛陵各地临时调往南线,各部之间指挥体系混乱,粮草供给上有着诸多疏漏。
如果徐汝愚执意北向,攻打东海,即便再多几万的兵力也无法建立可抵挡江宁犀利攻势的防线来。陈预一开始就放弃消积防御的方案,将有限兵力中的四万,集结到龙游城来,与江宁在广陵的攻势部署针锋相对,以此试探徐汝愚的真正意图。
梅立亭本来率领中垒军从白石境内进窥毗陵境的防御空隙,见陈预断然放弃防御,将四万兵边集结到龙游,也随之将中垒军主力向南移到龙游西南的宿县。宿县隶属宿州府,位于原宿邑北境,与广陵相距七十里,得知徐汝愚将来广陵,便率中垒军主力继续向广陵靠近,将营壁筑在广陵城西的小扬河南岸的缓坡上。在广陵与龙游之间,百里方圆的范围里双方共集结了超过八万兵力,是东海之战结束后,东海境内在一处地方集结兵力最多的一次。
隔着小杨河,透过小杨河上升腾起来极为淡薄的轻雾,望得见对岸营垒中的一堆堆篝火。军士身形相错,除了唧唧的虫鸣,天地之间似乎还有一种神秘的声音在传荡,宁神听去,却又听不出什么。
江宁的兵马在广陵时散时聚,此时对岸营垒中已没有初时的仓皇与无措。隔岸相对的营壁静寂无声,似乎能听见对岸垒壁上插着的松脂火把燃烧而发出的哔哔声。徐汝愚不由心想陈预此时在对岸的营垒大帐中做什么。徐汝愚将目光落在静静流淌的河水上,薄雾轻笼的就像黑色绸缎一样的河水里映着一空的繁星,静谧而美丽。
徐汝愚努力将自己从对往昔的回忆的挣脱出来,侧过头来,向魏禺问道:“你看陈预此时在想什么?”
魏禺一怔,不知道徐汝愚是问陈预在龙游集结四万兵力的意图,还是仅仅猜测陈预此时的心思,说道:“陈预大概在想先生在想什么?”
徐汝愚轻笑起来,魏禺素来不苟言笑,难得有这样轻松的话语说出口。
刑坤民说道:“陈预情知无法在南线形成对我军的有效防御,在龙游集结重兵,窥视雍扬,大有我军在别外异动他便会挥军直取雍扬的势头,不过静海水营近日返回静海,陈预只怕又要打别的注意来试探大人的意图了。”
刑坤民乃云清虚之徒,东海会战之前,追随江凌天,执掌宿帮刑堂,徐汝愚出任雍扬都尉,识刑坤民之才,擢为后备营营尉之一,为徐汝愚守后备营,后出任五校校尉、五校司马,以卫将军衔统领五校军。
魏禺冷哼一声,说道:“便是没有静海水营,我军真要大举越境,陈预首先想到只会是挥军北撤。陈预将南线的兵力集结在三处,其用意便是发现我军真有北侵的意图,可以迅速放弃他漏洞百出的南部防御线,将兵力收缩到毗陵、冲田、泰如、边邑一线,就如同东海之战初期所形成的战略防御线一样。龙游直指雍扬背腹,地理位置却也太突前了,处在宿县、广陵、青埔的半合围之中,陈预若从龙游出兵,则要考虑后路会被西边的中垒军迂回截断,除非祝家有勇气出兵北渡江水,不然陈预自投绝路。”
屠文雍说道:“祝连枝看不透江宁与宛陵之间的关系,行事会谨慎得很,吴州、历阳实陷入我南北两侧的夹峙之中,青卫军突然北上,祝连枝大概会以为我军意在加强北面对祝族的攻势。以目前所收集的军情来看,祝同枝倒是迫切希望我军与东海之间发生点什么,不仅将江水南岸的守军都撤入城邑之中,将渡江所用的舟船都撤入四百里外的震泽湖中,其用意除了防止我江北的兵马强行渡江之外,也仿佛要我江宁放心的跟东海打一仗。”
众人皆笑,魏禺心神一动,说道:“此处旗帜不减,暗中抽出一万兵力渡江去袭吴州,可否?”
徐汝愚说道:“终要以战威慑,袭吴州可以,你以为应袭何处?”
“湖州。”
吴州一府五邑,近年仿江宁政制置县,共置县二十九,分属兰陵、吴州、湖州、泽江四区,兰陵与江宁相接,与宿邑隔江相望;兰陵以东为吴州,与雍扬隔江相望,往南则是宽广六万顷的震旦湖,湖州位于震旦湖的西南,与新安相邻,泽江邻海,与静海隔江相望。
虽然置县二十九,要津险隘之地惟属兰陵、吴州、湖州、泽江四城,徐汝愚控制江宁之后,祝族的势力被分为两处,只要攻克湖州城,不仅能完全将祝族在两处势力的分割开来,还能控制住震旦湖、吴江水系,冀虎军的战舰可以通过震旦湖、吴江水系抵达祝族势力的任何一处。
众人听徐汝愚同意奇兵袭吴州,不约而同想到湖州城,不过奇袭湖州,最佳是从江宁、崇义、新安三城中的一处出兵最佳。江宁距湖州二百里,崇义距湖州一百五十里,新安距湖州不过七十里。然而青卫军突然北上,江宁在南岸的兵力就显得薄弱,除了驻守江宁的武卫军,骁卫军移驻到原先青凤军驻防的凤陵,只有两万宿卫军部署在与樊、祝两族绵长的边界线上。经过靖海诸战,骁卫军与清江境内的宿卫军都需要一定时间的休整,而静海水营需要休整的时间更长。除了江宁之外,江水南岸抽调不出兵力,崇义、新安两地的兵力加起不越过一万,倒要预防祝家从历阳、湖州出兵来袭,从江宁出兵却瞒不过祝族布在江宁的眼线,然而从江北出兵,先要悄无声息的穿过吴州、兰陵之间的空隙也是不可能。若让祝家发现一万奇兵的行踪,又如何能够奇袭湖州得逞?
徐汝愚点点头,笑道:“只要不滞留在吴州境内,即使奇袭湖州不得,也能迅速避到新安,只当作两地驻军换防,也无大碍。”与魏禺说道:“文雍对越郡地形颇为熟悉,你可与他商议行军路线。”
徐汝愚目光扫过梅立亭、刑坤民诸将,问道:“有谁愿到新安城驻防?”
刑坤民说道:“不如我随魏将军渡江?”
刑坤民与梅立亭各统一军,但是两军都集结在广陵附近,势必要委任一人统辖全局。刑坤民尚不以为自己有资格与梅立亭争这临时的广陵行营总管之职。解除与东海在小扬河两岸的对峙,除了张续在白石出领白石行营总管之外,江水北岸只需一人统辖原雍扬府境内的军事即可。东南普济岛威胁已经消除,对祝樊两族的攻势却从江宁直接出兵,与其那时被召入司马衙,不如现在主动请令渡江南下。
徐汝愚点头说道:“你与沈冰壶各抽调所部精锐,秘密潜回宿邑城中。”
一军满编可超过一万二千人,然而精锐约六千人,也是非战时维持的基本兵力。非战时,刑坤民以卫将军衔所能统辖的兵力也只是五校军第一军六千精锐,遇战可从权统领五校全军,得到江宁假节,可正式统领五校军甚至可节制数军。
张续以青卫军统领的身份出任白石行营总管,并非出于对白石管理的需要,而是对白石周边的领土有所要求。与行辕行营院是地方最高军事机构不同,成立白石行营则是为了更有效的整合各方面的军事力量。
以往粮草运输归长史府粮监司负责,军情刺探归司闻曹负责,张续作为青卫军统领的职权被严格的限定在军事战术的运用上,组建战时行营,将与斯战相关的职权都统归到行营之中。对祝、樊两族的军事行动将由江宁直接指挥,除此之外,江宁还需要在三个方向组建战时行营,一是针对北面的东海,组建广陵行营,一是针对西北面的永宁,组建白石行营,一是针对东面的荆郡,组建凤陵行营。
凤陵行营除了要分担对历阳的攻势外,还将直接面对南平的压力,无论是冯远程还是即将出任宿卫军统领的肖乌野都无资格出任凤陵行营总管,或许徐汝愚会自领凤陵行营总管之职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凤陵行营将集结半数的江宁精锐战力。
此时宛陵的巡哨巡经对岸发现这边的人影,大声呵斥着,胡乱向这边射箭,乱箭蓬飞,尉潦手臂一挽,将横撞到徐汝愚面门的几支长箭抓在手中,欲甩手射去。
徐汝愚止住他,说道:“我等在这此觊觎其营垒,已是无礼了。”转身走到不远处的一道齐肩高的护墙后面。
江宁与宛陵军队隔着小杨河互相射杀本是惯常之事,限于徐汝愚的严令,不能越过小杨河去,刑坤民接手广陵防务之后,就在小杨河的河堤上修筑一道道间断的半身高护墙,配制三百步射距的强弩,猎射对岸的巡哨。刑坤民得知徐汝愚要亲临广陵,猜他不喜此事,提前半日将部署河岸护墙后的射手撤去。
北岸营垒中驰出一队人马,借着星光,徐汝愚认出为首一人正是陈预,侧过身子吩咐:“结灯照河,陈预已晓得我来广陵了。”
方肃视野不及那么远,看到当前骏马上的健硕身形也猜出陈预领着精卫来河畔与徐汝愚相会,叹了一口气,说道:“陈预颇能识人,却不识己。”
徐汝愚默无言语,凝目注视北岸。两岸支起风灯,伸过河堤,悬在河面之上。
陈预目光在方肃身上停了一瞬,便落在徐汝愚的清俊的脸上。陈预两鬓已经斑白如霜,一双眸子如夜色下的河水,射出幽邃玄泽。
陈预不悍然对彭城发动攻势,范阳未必会是今日这般的不可收拾,虽然陈预初时有可能受到张季道的蒙蔽,但是以陈预的威望与权势能够挽回局面,他未曾如此,心中也有所奢求吧。方肃坦然面对陈预,并无愧疚之感。
陈预凛然说道:“范阳众人已归江宁,江宁因何还要兵压东海,莫不成你我两家要将无数健儿的热血洒进这汤汤河水之中,让南平、青州的人笑话吗?”
徐汝愚看了陈预一眼,目光落在河面上,缓缓说道:“呼兰大贼,距东海不远矣,东海为何不能放下昔时的恩怨,与青州共挡异族。”
陈预说道:“呼兰人的铁骑何时能踏过汴水?铁骑虽然无敌天下,却无法在泽国与战舰争胜,东海又有何忧?青州与你有杀父之仇,与我东海有侵凌之恨,此时不共图青州,更待何时?”又说道,“待我东海取得青州,阻呼兰铁骑于汴水之北,白石全境让给江宁又有何妨?然而江宁当务之急乃是安定越郡,向西进取,南平乃江宁大敌也,何故在此与我东海做这些亲者痛仇者喜的事情?”
徐汝愚拧起眉头,将脸上泛起的痛苦神情掩去,缓缓抬起头,双眸如星子一般射出清亮的光,望了陈预眉间结起的细皱,说道:“我与东海共守东南,然而置天下万民于何处?东南之地,利攻不利守,你我两家守东南临到最后,终会亡于南平或是呼兰之手。”
“青州伊氏骑墙摇摆,呼兰势胜,便会投附呼兰为患中原,今日不取彭城,待他日伊氏将彭城献给呼兰,东海悔之晚矣。”陈预眉头扬了扬,说道,“你素来不贪权势,今天未何有天下念?”
徐汝愚顿觉陈预身上有诸多可悲之处,不愿与他就彭城之事争辩,说道:“天下非世家之天下,万民有焉,呼兰奔逐,世家择主而附,万民悲苦。汝愚不敢妄言全无私欲,然则此乃中原生死存亡之际,匹夫不能推责,汝愚未敢独恋其身,遂立天下志以安天下民。”
陈预脸色陡然一变,瞬息回复过来,却落在小杨河这边众人的眼中。
虽然知道江宁最终会走上争霸天下的路,却没有想到徐汝愚在小杨河畔亲口将志在天下的意图道出口。天下群雄之间,却是东海与江宁要最早分出胜负。
陈预目光在徐汝愚脸上逡巡不定。
江宁刚刚完成靖海诸战,虽然歼灭寇兵六万,江宁伤亡也不会少,又有数万兵卒将勇滞留在义安战场,以江宁目前的状况,要全面的发动对祝族的攻势绝无可能。公良友琴、许伯当等人在荆北集结了南平东线近十万的战力,如果江宁悍然发动越郡之战,公良友琴大概不会坐壁上观。
徐汝愚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汝愚不敢独贪天下,只欲汉廷不受外侮、平民能够存身,东海与江宁,乃是东南的背与腹,一地残则东南残,青州乃东南表里,沦落呼兰蹄下,则两淮受侵,汝愚惟愿东海与青州息兵,放下前仇共抵外侮,别无他求。”
陈预脸上隐有凄惶之色,说道:“你何时学来这般先兵后礼?东海虽然窘迫,尚不怕弃恩小儿以兵相逼。”
徐汝愚脸色大变,万料不到陈预此时说出这样没有转圜余地的话来,想想自己也将陈预逼得无处可退的境地,不由有些黯然神伤。
东海能不能从彭城退兵已非陈预一人能说得算了,此番江宁兵压南境,陈预手忙脚乱的从各地调动兵力来南线防御,而没能从彭城战场抽调出一兵一卒,表明在羽咋营军之中,张季道这样的外姓将领已经取得主导作用。
即便江宁撤兵,陈预也不敢将集结起的兵力解散,不仅如此,为了再次取得东海的主导权,陈预只有继续增加自己手中的筹码才行。北线八万精锐、南线八至十万的兵力、三万水营、宛陵八至十万的后备兵力,维持如此庞大的军备,却无法向外发动攻势,不出数年时间,就会将东海压跨。
徐汝愚虽然看到自己目的已经达成,脸上却无喜色。陈预最后凄厉刺人的话大概是在那瞬间识透江宁的用心吧。
江宁不过一次军事集结,就让东海在以后的数年时间内不得不维持如此庞大的军备,由于内部的矛盾,如此庞大的战力又不能齐心协力向外发动攻势,只是空耗东海的财力,这就是陈预所意识的窘迫吧。
第十章 暗渡江水
徐汝愚凝目望着陈预,默无言语,过了片刻,转身走下河堤,向后面的营垒走去。许伯英、方肃、魏禺等人随着他的身边下了河堤,只余陈预怔站对对岸的河堤上空望着这边静默的夜色。
徐汝愚未在小杨河南岸的营垒里停留多久,当晨雾从小杨河面上向两岸迷漫开来的时候,徐汝愚与许伯英、方肃、魏禺等人在一千精骑的护卫下返回广陵城中。马蹄踏在夯实的硬土上,得得的蹄音在晨雾中尤为响亮。
徐汝愚赶到广陵中临时的住处,尚无暇休息。
许伯英、方肃、蔡裕华等人在驿馆匆匆用过早餐,便套了几驾马车,在一队精卫的护送下,先返回江宁了。
许伯英、方肃、蔡裕华在马车里歇了一阵,黄昏时分抵达宿州境内,在驿站歇了一夜,次日清晨换马驾车继续赶路,直到才向晚时分才抵达宿州城。从宿州往东六十里,就进入江宁的地界,渡过江去,就能看见巍然的江宁城。
从广陵走驿道抵达江宁,全程约三百五十余里,乘马车比逆水行舟快上许多。许伯英等人在经过宿州西边的江边驿道赶上数日之前经过三水的船队。
梅铁蕊与蔡辉等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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