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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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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陵沿淮水向东为羽咋军镇,再东近海处为平邑,亦称平城。平邑产美酒,其名“平城秋露”,性烈,居天下之首。泽湖产蟹,肥美绝天下,其中又以肚色奶黄,背青爪钝为极品,有言“酒美蟹肥人团圆”,便是指平城秋露与泽湖蟹。
秦钟树猜出身形高大宽阔之人是何人,定了定心神,长揖而礼,说道:“小子秦钟树见过陈大师。”
陈昂哈哈大笑,转过身来,说道:“倒是个机巧的人物。”
夜色颇浓,秦钟树却能看见他的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蕴含着无限生机,予人亲切之感,随之清矍瘦脸清晰呈现自己的眼里。秦钟树睁眼再看时,一切又隐于夜色中,只看得见模糊的轮廓。
秦钟树这才知道上船之所以能够看见徐汝愚的脸仍是徐汝愚愿意让他看见。
徐汝愚指着身边示意秦钟树坐下,将自己的杯子斟满,递给秦钟树,说道:“你用我的杯子饮酒。”随手探向水面,缩回时,手中已有一只晶莹剔透的冰杯,给自己斟满一杯,浅饮一口,又大灌一口。
秦钟树心里揣测徐汝愚现身此处的用意,举着杯子浅饮。
徐汝愚凭舟逐波往湖心驶去,偏偏避过别的船只。夜色浓重,又无星月,渔船静静划在与夜色一样静寂的湖水,别处根本感觉不到这艘渔舟的存在。三人饮着酒,秦钟树满腹心思,饮了几怀,已有三分醉意,却支耳注意听徐汝愚与陈昂的谈话。
徐汝愚见秦钟树已有三分醉意,便不再给他斟酒,只与陈昂对饮,以武道精义与天道玄理佐酒。秦钟树对玄学也有钻研,然而徐汝愚与陈昂所谈论的天道玄理乃是因为自己修为升华而悟得,比瞑坐思玄所得,自是更加精微玄妙,更是秦钟树经验之外的道理,自然也不为秦钟树所理解。
听了许久,秦钟树昏昏欲睡,不禁怀疑:果真是凑巧相遇?
卷二十 第十章 桑泊微澜
徐汝愚与陈昂执盏言谈,声音微弱,几不可闻,秦钟树本有三分醉意,听了他们玄奥难明的玄理奥义,更觉昏昏欲睡,只是心里惦记着徐汝愚现身此处当有别有用意,勉强振作精神,静坐在两人的身侧。
渔舟在夜色里静寂的滑过,一漾一漾的水波拍击舟底,发出细微的天籁之音。
舟行至湖心,徐汝愚起身钻入乌蓬舱里,拿着火烛与一束画卷出来,说道:“今日得一幅佳作,与钟树一道赏之。”右手微抖,将画卷展开,软柔的绢纸一端执在徐汝愚的手中,一端似乎由虚空里凭空生出的力轻执着。
陈昂颔首立在一旁,脸上挂着细微不可觉察的笑静观。
秦钟树不习武,但也听说徐汝愚的修为在当世已是十人之列,眼睹此景也不觉异怪,借着火烛的微弱红光,凑过去看画。
其心摇曳,若风中之烛,秦钟树怔望着画卷之上的巫青衣,只觉魂魄飘忽,痴望了许久才将恋恋不舍的目光收回。
秦钟树说道:“李公麟笔力甚健,其名不虚,然而这画卷之上的巫青衣未免太沉寂了。”
秦钟树想着巫青衣清亮的眸子,邃然而生机盎然,画卷之上的巫青衣的眸子却有些黯然,让人看了心里油然生出凄恻之感。
徐汝愚说道:“我曾在鸡鸣山下见过巫青衣一面,也觉瞳睛失了鲜活之气。”见秦钟树又将目光移到画上,说道,“然而此画却无失神之憾,李公麟所画乃是江水之上的巫青衣。”
秦钟树神色微凛,心里细思起巫青衣每次相见的细微变化,暗叹一声,忖道:徐汝愚仅见巫青衣一面,却能从画中推测出她留恋江宁的意思,真是视物入微,旁人不及。
徐汝愚不将来意挑明,秦钟树也不知如何应言。
徐汝愚比秦钟树稍高寸许,微微颔首望着秦钟树,说道:“你可是猜得袁隆义此行的用意?”
秦钟树微微一怔,细思片望,反问道:“宣城老者是为何人?”
“静湖大宗嵇思勰。”
秦钟树说道:“两霸并尊,荆南可存,嵇思勰以此游说他,袁隆义遂有此行。”
徐汝愚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能知静湖之秘者,绝非普通世家子弟。时至今日,你仍不愿言明身份,令江宁诸公如何信你?”
秦钟树脸色一滞,缓缓垂下头来,轻叹不语。
徐汝愚回到原先的话题上,自顾说道:“静湖以汉统存续为己念,虽言不干涉天下势力之争,却做些让人恼得也恼不得的事来。”
宜观远、梅映雪俱是出身静湖,可不是让人恼得恼不得。
徐汝愚继续说道:“月前,我与霍青桐在芜州相会,世人皆猜霍氏欲将荆北城池让于江宁,江宁与南平各据彭蠡湖之侧。江宁力不足以侵南平,南平精锐多在成渝,也不能侵江宁,两家各取守势,自安于境。嵇思勰看我是那种不安分守己之人,遂请袁隆义,要求江宁立三家不侵之盟约。应该是这样吧,袁隆义今夜约见,我却避在此处饮酒。”
秦钟树脸上现出颓唐之色。
袁隆义今夜若能与徐汝愚相见,必言三家盟约之事,形势之下,徐汝愚不能拒也。
江宁虽然在北线有诸多动作,惟可肯定徐汝愚绝不会轻易对东海用兵,扑朔迷离之下,则掩藏着针对南平的阴谋。如果允袁隆义之议,徐汝愚先前的谋算皆有可能落到空处。不仅如此,若是三家约盟真成了事实,即使江宁没有北向的野心,东海也会视江宁为最大的威胁,陈预与外系将领之间的矛盾就会暂时遏制下去,徐汝愚先前对东海的谋算也就落到空处。
徐汝愚不能与袁隆义相见。
秦钟树初见袁隆义现身驿馆便想通此中关节,遂急于求见徐汝愚,以为凭这番见解,阻止徐汝愚与袁隆义相见,当算为江宁立下奇功,又能惊慑江宁众人,如此看来,真是太自负了,且不论徐汝愚,江宁诸公也都是眼明若烛之辈,哪容得自己到堂前指手划脚?
秦钟树想到这里,心里又生疑惑,暗道:徐汝愚洞明一切,今日在堂上的举动又是何意?恼我越俎代庖的张狂,还是别有深意?
徐汝愚轻轻将画卷起,取出一根青绸带束系,灭了手中的火烛,一切又隐在深沉的夜色之中。
秦钟树抬起头,脸上露出坚定决然的神情,说道:“这一切又与巫青衣何干?”
徐汝愚将眸光投在秦钟树的眼里,秦钟树只觉眼前有着微弱的青色光芒。
徐汝愚说道:“你可知晓,我父曾列天机雪秋门下。”
秦钟树怔在那里,不敢相信徐汝愚所言,但知徐汝愚无需虚言,瞪大眼睛盯着夜色里徐汝愚模糊的脸。
“容氏本是旧朝皇族元氏之旁支,为元氏随扈之族,虽然身体里流着与旧朝皇族相近的血液,却是为了拱卫旧朝皇族的存在。容氏每代择一名子弟,赐姓天机,执掌旧朝枢密机构天机阁,旧朝最后一任天机阁侍便是三大宗师之一天机雪秋。天机雪秋贯通元容两族的武学所创的千古逆流诀修的是绝情之道,修炼之人不容为他物动情,动情则功退,甚至一身修为尽数废弃。我父虽然也修炼过此功,但是终非绝情之人,故而离开天机雪秋门下,自逐于天下,始能安心。”
秦钟树迟疑说道:“因为巫青衣的缘故,容雁门的功诀出现破绽?”
徐汝愚点点头,说道:“巫青衣会来江宁,多半如此。”
“容雁门怎会授人以柄?”秦钟树心里有太多疑虑。
“惟有他人力,才能使他重归圆满。”
“如何重归圆满?”
“移情为仇,其一也;香消玉殒,归于寂灭,其二也。”徐汝愚微微一笑,说道,“容雁门欲取元矗而代之,若将巫青衣献给元矗,南平元容两系立成水火不溶的两派,容雁门要收拾南平内部之事,势力会从成渝撤军,江宁则可与荆襄霍氏、成渝巫氏骆氏联合起来对南平采取攻势。此移情为仇也,容雁门虽能重归圆满,但是南平复辟之举顿成水中影月也。”
秦钟树愣在那里,眼睛尽是恐惧之色。
徐汝愚恍若未觉,继续说道:“天机雪秋势必不容此种情形出现,天机雪秋欲取巫青衣性命,天下能阻挡得了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沉默许久的陈昂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若能让天机雪秋妄起杀念,顿失南方第一人的资格,我心里也起了这样的贪念……”说到这里,轻笑起来。
秦钟树想到另外一种可能,一时间脸上血色褪尽,尽是惊骇之惨白。让巫青衣原路返回去渝州,天机雪秋多半也会出手,那时不单天机雪秋会因妄起杀念而丧失南方第一人的资格,更会在天机雪秋与容雁门之间形成一道无形的裂痕。
秦钟树想起巫青衣清亮而深邃的眸子,后退一步,屈身跪到地上,双臂前伸,伏首于膝间,说道:“秦钟树不敢惜身,惟求青凤将军庇巫青衣于江宁也。”
徐汝愚盘膝坐下,侧对着秦钟树,注视玄色湖面良久,说道:“古人常言,秉天地灵秀之气所生者,或聪俊灵秀,或乖僻邪谬不近人情,断不能与凡俗并论为伍,亦不甘遭庸人驱制驾驭,遂有‘成则王侯败则寇’之语。”
秦钟树惘然不知徐汝愚为何突然说出这番话来,抬起来头,怔望着徐汝愚。
徐汝愚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秦氏有子名曰子卿,其灵秀之气尤出常态。生于显贵,满腹经纶,然而暴虐浮躁、顽劣憨痴、种种异态……”
秦钟树惊惶之余,蜷脚卧坐,眸光似乎投在陈旧的时光之中,迷离而张皇。
“……子卿其人单恋女色,其余事悉不关心,世上俊杰自委王侯之事,子卿尤以为粪土也。俟其长成之子,族中为他配美妻,他却言:男儿皆浑浊之物,犹能污那极清净极尊贵的女儿之身?不言嫁娶之事,然见美色,却如蝇逐之;尤见不得美人嫁给不如己的浊世男子,若不能阻之,必心伤泣泪许久,族人不堪其扰,弃之,子卿其人遂流落街头……”
陈昂听了徐汝愚的话,掉过头再看看舟上跌坐的秦钟树,暗道:此人倒是至性之人,却也有趣得很。
徐汝愚脸上却无笑意,语声转厉,说道:“子卿其事,我因何知晓?三家谋蔡,北唐秦氏居中调停,居功甚伟,致使呼兰寇境,幽冀数以百万计的生民悉遭侵凌,置身水火。秦氏,江宁之大敌,我誓除之。然而子卿视如未睹,何能甘心如此?”
一年之前,呼兰入寇幽冀,徐汝愚母族蔡氏正临灭族之危,然而这一切都是南平、瑶光殿、呼兰三家计谋的结果。北唐秦氏在中间联络,才使这噩梦一般的一切成为事实。
徐汝愚从幽冀返回江宁,责成北五郡司追寻所有蛛丝马迹,调查瑶光殿背后的势力,遂发现秦钟树原名秦子卿,乃北唐秦氏秦瑞的次子。秦瑞是瑶光殿在襄州的总执事,秦氏乃瑶光殿的幕后势力之一,若无秦氏相助,荀烛武也无可能在荀况的眼皮子底下,将十五万流民军沿着汾河带去秦州郡。若无秦氏相助,呼兰人也不会那么容易叩开雁门关。
徐汝愚霍然起身,与陈昂说道:“干爹,我们走吧。”一足踏到湖水之上,如履平地,陈昂微微叹了一声,举足踏出,临走之际,袖手向渔舟卷去。渔舟在巨力的推动下,一簇一簇的向岸边行去。而徐汝愚与陈昂两人的身影已在浓浓的夜色杳无踪迹了。
巫青衣返回驿馆之后,心绪不宁,越发想要留在江宁,越发觉得无计可施,正坐在那里蹙眉细思,忽听外面隐约有喧哗之声,推窗向外望去,却见东阁月门之外,有许多人迹来往。
各家使团皆在驿馆中分居数进院落,不同使团所居住的院落之间,由江宁派出兵弁守卫。巫青衣独居一进院子,名为东阁。巫青衣披衣出了月门,遥望远处一群人正往这边过来,不知驿馆里出了什么事情。
“荆南袁隆义求见徐汝愚不得,愤而求去,他正携子欲往鸿胪司交换文书离去。”
巫青衣讶然回首,却见一名身形颀长容貌俊朗的青衣男子立在身后,也正望着那边。
巫青衣敛身施礼,柔声说道:“青衣见过易公子。”
易华熙二十有八,正值年盛,然而身形却有萧索之意,此次听说水如影返回江宁任职,遂替其兄易行之出使江宁,只求见上水如影一面,以慰多年来的苦恋。
巫青衣所见男子,初次相见多为难免她容光所慑,失魂落魄,惟有易华熙等少数几人能视之如常,又感他对水如影的苦情,颇有亲切之感。
水如影为青凤府内史,平素与三府长官协助徐汝愚署理政务,徐汝愚为她所治私宅在青凤府一侧,方便征询政务。
江宁虽不禁官员与各家使节来往,然而水如影出青凤府便深居私宅不出,青凤府周围都是各家使节难至的禁区,易华熙也不能随意前去水如影府上造访。
易华熙深知江宁势盛,贸然前往,徒遭猜忌,给易氏招祸,投了几次书,俱不见水如影回应,易华也惟有在驿馆静候。
袁隆义穿着灰色的粗麻布长裳,昏浊无光的眸子经过巫青衣时,眩过一道奇异光芒,掠过巫青衣的脸庞。
易华熙却觉一道凌厉气机掠过,正要提息相抗,那道气机又消失无形了。袁隆义早年隐于山野,袁氏家事也不过问,隆盛的名声却是在霍氏侵荆之后才雀起的。然而易华熙却知他是荆郡少有的高手,却不料高明至斯,仅凭那道捉摸不定的凌厉气机,便能推知他的修为高出自己许多。
徐汝愚崛起东南,易华熙相形见绌,虽专于修武,奈何起了执着之心,修为进展甚缓,并无突破,虽是如此,仍列江宁少数高手之列。
巫青衣讶然问道:“袁隆义真就如此走了。”
易华熙见巫青衣并无异样,将心里疑虑压下,说道:“江宁与荆南互给脸色,终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只当看戏罢了。”
巫青衣莞尔一笑,问道:“徐汝愚拒不相见,确实奇怪了。”
“徐汝愚不见我们,只怕是嫌麻烦,只是不见袁隆义,真是奇怪了,不过袁隆义现身江宁也透着诡异。”易华熙又说道,“不若跟去,看看袁隆义是否虚张声势。”
巫青衣也是好事之人,自然应允,站到稍前的元逊身侧,一道往城外行去。各家使节中喜看热闹者不在少数,各自领着护卫跟在荆南使团后面一起往鸿胪司行去。
鸿胪司位于东南,倒方便袁隆义一行人换过文书从南门离去。众人正猜测间,历历蹄音在身后响起,樊文龙一身白袍骑着青骏,领着一队精骑正往这边驰来。
众人散开,樊文龙策马行至袁隆义身侧,翻身下来,抱拳说道:“我家主公因事仍未能回府,邵先生得知袁将军急切盼归,特令文龙领兵护行。”
众人哄然,如此一来,袁隆义倒没脸不离去,徐汝愚轻慢之心可见一斑,暗自庆幸没有强求相见,不然也是这般下不得台来。樊文龙领兵名为护行,实为监视袁隆义离境。
袁隆义闻听此言,枯峻的面容首现异色,眼里一道精光闪过,樊文龙却似不觉,抬抬手,说道:“袁将军,请。”
袁隆义冷哼一声,转身径向南城紫阳门行去。
江宁诸城门闭门皆要等到子夜之后,众人望着灯火通明的紫阳门,皆感无戏可看。袁隆义含愤离去,看上去却似袁隆义理屈,两家有怀玉山相隔,何况怀玉山上的要塞都在江宁手中,两家也不至于立起冲突。只是江宁欲接过霍氏在荆北的城池,荆南势力便沿着南北走向荆山威胁到荆北地区的江宁驻军,只是荆南世家未必有胆量惹江宁。
袁隆义派人上登城道交验文书,只要验过文书,袁隆义一行便要按照文书所录的行进路线离开江宁境内。
袁隆义出使江宁才一日却在观礼前一夜离去,巫青衣心里奇怪,欲启唇相询,却见易华熙凝神望向别处,似在聆听什么。
易华熙说道:“城外有奔马接近,似有百余骑。”
元逊淡淡一笑,说道:“屠夫将军果真赶得好时机。”
此时从江宁南城紫阳门进城,多半是魏禺。易华熙见元逊转念之间便猜出来,暗道:容雁门将元逊派到江宁,却无有作为,而那个南平正使元拱辰,却似无能之辈。
片刻之后,透过深邃的城门洞望见百余名衣甲鲜明的精骑在城门前下了马,居中一人身着玄色铁甲,面容隐在阴影之中,却有无形的寒气透过城门洞子隐隐侵来,众人皆凛:好霸道的杀气。
卷二十 第十一章 青衣命途
百余名衣甲明亮的精骑直驰至城门前才翻身下马,居中一人身着玄色铁甲,面容隐在阴影之中,转头之际向这边望来,目光就像侵在寒泉里的刀刃一样犀利,隔着这么远,袁隆义却能感到隐隐透过来的寒气,心里一惊,暗道:好盛的杀伐之气。
徐汝愚治军甚严,麾下也不乏嗜杀的将领,魏禺嗜杀之性尤其暴虐、从不收敛,江宁诸将,也以魏禺军功最盛,迄今积功升至凤陵行营总管,在江宁军中的地位仅居江凌天之下,魏禺以凤陵行营总管之职总领江宁在越郡的战事,随着江宁西侧边界继续向西推移,江宁逐渐将荆南以及南平的事务交到魏禺手中。袁隆义初次见着魏禺,对其人其事却知之甚详,心里想:荆南若与他相遇,绝非幸事。
魏禺与百余骑护卫临近城门,城门内侧便缓下来。魏禺身为江宁的主要将领,常年起居都在军营,便是回到城中也是深居简出,各家除了知道他用兵犀利凶狠、为人血腥嗜杀之外,对他的性情没有更多的了解。
魏禺领着十多近卫入城,其余护卫需驻去城外的军营中去。魏禺见樊文龙迎上来,眉头轻皱,问道:“樊将军,时近子夜,城门处怎会拥挤恁多人?”
樊文龙说道:“荆南使节袁隆义此时出城,各家使臣前来相送。”
魏禺目光在袁隆义脸上停了一瞬,又缓缓扫过后面围观的众人,冷哼一声,说道:“袁隆义出使江宁,是为何事?”
“为明日小公子毓麟之礼往贺江宁也。”
魏禺嘴角微微一掀,予人却是残酷冰冷的感觉,径直走到荆南使团之前,朝袁隆义拱了拱手,说道:“礼时未至,袁将军何故子夜离去,莫非荆南出了什么变故?”
袁隆义暗道:惹了这魔王,只会给荆南带去遍地血腥,微微一笑,说道:“袁某往贺,欲见青凤将军,怎知你家大人却不愿见我,袁某自讨没趣,遂子夜求去。”
魏禺说道:“往贺之仪,需待到明日;袁将军若为荆南事务出使江宁,只需来寻我便可。”侧身对樊文龙说道,“先生已将荆南事务悉数委于凤陵行营,袁将军欲归荆南,我自会安排人护送。”
月前徐汝愚在芜州时,霍青桐从彭泽亲往拜会,引起世人诸多猜测,议论最多之事,则是霍氏欲将荆郡北部、彭蠡湖东畔的城池让给江宁。
魏禺这话无疑证实了世人的猜测。
虽然有所猜测,但是亲耳听魏禺如此说来,众人心里还是震惊不已。相对他人不同,袁隆义乍听此言,却觉脸上让人扇了一掌。
在江宁官员的眼里,与荆南之间的事务,不过是统属于凤陵行营的局域**务,袁隆义尚无资格求见徐汝愚。袁隆义怔立当场,临行之时,倒时考虑过江宁的种种反应,也想出种种对策,却绝然没有想到江宁会是这一种姿态。
元逊心里也是诧异:江宁对荆南以如此跋扈的姿态,究竟意欲何为。见易华熙也是一脸的凝重,心里愈加迷茫。
袁隆义当然无法对魏禺说出三家缔结盟约的话来,强按下心里激愤,冷冷说了一句:“袁某自识得回荆南的路,不敢劳魏将军费心。”
魏禺拱了拱手,说道:“那也好,就由鸿胪司的官员替袁将军沿途打点。”
荆南使团由鸿胪司的官员引领出城,魏禺、樊文龙则在精卫的簇拥下,往青凤府方向策马驰去,城门内的匝道上留下那些摸不清头脑的各家使节。
元逊思忖一阵,想不透彻,朝易华熙拱拱手,说道:“易兄,月色尚好,不若邀月饮酒?”
江津与南平绝称不上什么友好关系,南平一时还威胁不到江津,江宁却是江津实实在在的威胁,但观魏禺对荆南袁隆义尚且不假言辞,料想对江津更是虎视眈眈,易华熙不愿徒惹江宁猜疑,想到与南平扯上关系也绝非一桩好事,自然不愿与元逊走到一起,微微一笑,说道:“诚我愿也,只是身无暇。”
“莫非易兄已看出袁隆义一事里的蹊跷?”
“都是性情中人,还能有什么蹊跷?”易华熙拱拱了手,便径直离去了。
元逊轻吁一口气,将眼里的恼怒掩去,暗道:江宁已经强到大令江津、荆南这样的势力畏惧了吗?心里不愿,却不得不承认,南平在东南的影响力已远远不及江宁了,特别是南平的战略重心西移之后,令江宁在东南的行事更是无所顾忌。
子夜已至,元逊望着包覆铁皮的巨大城门缓缓闭合,从城门缝隙里挤进来的城外夜色越来越狭,落在巫青衣的脸上却愈发显得静谧。元逊瞥了一眼巫青衣的绝世容颜,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丝惶恐。
江宁的诸多反常行为俱是巫青衣抵达江宁之后施行的,难不成徐汝愚看出巫青衣是左督的心结所在?
元逊回想在鸡鸣山下与徐汝愚的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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