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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绝代之玉娉婷-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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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璎看她不说话,倒起了好奇心,在后面说道:“没料到你这份安静,一日内倒谢了我两次,你却什么都不问,真是奇了。”
  
  穿针淡笑道:“我不知道问什么,就不问了。”
  
  “你可以问我陈徽妃、邢妃是些什么人,咱虽不是多嘴的,看你这般不说话,却闷得要死。”
  
  “我也不是什么人。”穿针依然淡笑。
  
  珠璎点头,有些自言自语:“这倒也是,府里就三个妃子,也没什么好说的。你的身份想见到她们也难,不如我先陪你,晚些再回去。”
  
  穿针听了深受感动:“妹妹多大了?”
  
  珠璎一愣,随即含笑回答:“过十七了。”
  
  穿针想起了引线,不自觉地将手举起,想去抚摸珠璎的头发。这时,隐约见窗外琉纱宫灯绰动,接着有宫人喊:“珉姬听着,晋王召幸,速去准备!”
  
  慢声拖长,接着寂然无声。
  




玉娉婷 一枝红艳露凝香(四)

  “王爷从邢妃那里回来了。”珠璎自言自语一声,又急急忙忙陪了穿针去浴房。
  
  浴房离晋王所在的寝殿有一段距离,这夜的天色很阴暗,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有凉风袭来。穿针照例半倚在步辇上,宽大而厚实的披巾将她娇小的身躯裹得严严实实。
  
  西边有池水一泓,水流纵横,波光粼粼,两岸被宫灯赤霞朱锦地燃映着,便是芙蓉洲。顺着游廊曲折委蛇而行,见结构幽雅曲深的晋王寝殿。
  
  步辇刚在外殿落下,穿针便被迎面而来的宫人用红绸带蒙住了双眼。
  
  穿针由宫人挽抬着进了内殿,顿觉清香扑鼻。
  
  “王爷,来了。”宫人恭声禀告。
  
  “放着吧。”她终于听到了年轻男子的声音,很浑厚,带了浓浓的鼻音,和几分慵懒。
  
  穿针静静地坐在床沿上,外面好像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声音,风也起了,摇曳树叶沙沙响。清晰的声音只是片刻,她就被晋王近似粗野地压在了床榻上。
  
  她立时闻到了他身上的酒腥味,至尊至贵的人喝的酒也是极品,其气馥烈,此时掺了室内的龙涎香、花香和流动的热气,一阵阵拂入穿针的呼吸之中,反结成一股难以言宣的闷气,梗得难受。
  
  她的腰被他紧紧勒着,蓦然间,他的唇贴在她微微起伏的颈窝上,唇里喘吁着一个强壮男子的****,灼热的气息轻颤着,滑过她的喉咙,一直缓缓往下,往下,拭不清的挑逗。
  
  穿针竭力睁着眼睛,很想近的看到那张脸,那张她无法想像何种情绪的脸。可眼前太黑暗了,宫人蒙眼的时候想是施了力,她甚至感受到眼皮的胀痛。她不自禁地抬手,在空中伸出拳头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抓到。水汽慢慢蒙上了眼睛,红绸布上的湿点一层层的洇开。
  
  模糊中,她听到了一声嗤笑,笑声从那人的鼻中穿过,沉沉的。她无助的样子定是惹得他有了情兴,她想像着他用牙齿咬系在睡衣上的丝绦,带了讥诮与冷酷的笑意……丝绦咬开了,迷乱的低呼声中,她柔和起伏的曲线暴露在烛光下。
  
  他温润的舌头沿着她的颈一路吻下去,每一寸肌肤,他甚至用牙齿咬扯一下,似乎带有一种难隐的痛楚和渴望。
  
  穿针急促地喘着,偷偷将双脚躲避到床的一侧,已经来不及了,他已探手过去,一把抓住,手很重,肆虐地揉拧着。
  
  穿针只觉得一阵窒息,一层一层升起的战栗,她的头开始摇晃,极剧烈的,一种压抑不住的近乎饮泣般的呼声脱口而出。
  
  “不要……”
  
  “不要什么?”他突然开口,声音极低沉,而穿针分明辨别出浓烈的戏噱腔调。
  
  他嘴上这么问,手和唇却是不想停歇的。穿针没有挣脱,也不敢挣脱,无奈的泪水再一次蒙上了她的眼睛,红绸布彻底湿透。
  
  “你要什么?”他放缓了手劲,含糊地问。
  
  她咽了咽,鼓足勇气说道:“我要把红布条拿开。”
  
  他闻言停止了动作,从她的身上迅速地起来。穿针不安地等待着,不久他冷冷的声音近似命令:“把衣服穿好。”
  
  穿针摸索着将散开的丝绦系拢,耳听着他在唤外面的宫人:“来人,把她送回去。”
  
  外面稀疏的雨下得密了,偶尔有一阵小风嗖嗖刮过,甬道两边的树轻轻地摇动些许,树叶悉悉梭梭声中,夹杂着步辇撑起的油布伞顶的水珠飘过,丝丝缕缕洒到穿针的肩上,脸上。穿针抬头感受着那丝清凉,那股清冽缓缓渗透到了内心,心尖处竟有了一种莫名的颤动。
  
  她情不自禁更紧地蜷住了自己。
  
  




玉娉婷  禁门宫树月痕过(一)

  三天过去了,晋王不再出现。
  
  月如弓,独上西楼,正是东风临夜冷于秋时。穿针静静地站在碧油屏门下,月色如雾,她的眼睛也如雾。
  
  远远的有隐隐丝竹声传来,今晚晋王府有宴会。听珠璎绘声绘色叙述,宴席开在芙蓉洲露天中庭,朝中重臣携女眷应邀前来,金碧珠饰累累,宴席几乎排到了洲边亭内。看外面竹影扶疏间有朱衣宫女匆匆而过,暗香轻缭,想必真是奢靡繁华到极致的景色。
  
  今夜的穿针不同与往日,那柄插在头上的翠绿簪子不见了,只是懒散地披着长发,发尾用饰条打了个结。茜红衫子在月夜里迎风轻摆,像一只透明的灯笼。
  
  烟络楼宇,锣鼓嘈嘈切切,隔了水榭的繁华之中,有好戏一定开唱了。
  
  夜幕下笼成九重深梦,她恍惚感觉自己陪了母亲来到简陋的戏台下,庆洛搬把长凳挨了个位置。台下的他们喜滋滋地看着,渔翁正放下手中的鱼杆,莲花瓣缓缓绽开,众人喝彩声中,扮演小仙女的引线从莲心里出来,没有璀璨流转的衬托,俏丽活泼的小引线却教台下的人们如痴如醉。
  
  即使她整日对你蹙眉以视也好啊!她不知道闻惯了韩岭村泥土清香的自己,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她总是想着许多事,泥石路两边的嫩柳、母亲坐在绣房里、龚父无休止的谩骂、对引线庆洛的牵挂……满满地填了她的每个白天。然而,在午夜梦醒时依稀感受温润的唇在胸前移动,还有那双不安分的手,心中就百般煎熬,辗转反侧不能成眠,惊悸难度……
  
  眼前满树幽香,满地枝叶横斜,等自己成了残花败柳身,还能消得几度东风,几度飞花?现时现地现处境,上有父母,下有弟妹,皇命难违,她只能这么做。
  
  穿针扶着墙浑身颤抖,不能自抑,千般惆怅千般怨,到最后只化成一记哽咽。
  
  “珉姬姑娘,”珠璎提着彩绢宫灯从树荫方向过来,“这么晚了怎么还站在这里?”
  
  穿针眼里的忧伤还没消退:“没事看看,戏要唱通宵吗?”
  
  珠璎却误会穿针的意思,暧昧地一笑:“王爷说散了才可散呢,你若是等消息不如一直往右走,迂廊那边若是有公公过来,晋王就会召你。”
  
  穿针摇头,温婉的回答她:“你回去吧,我也歇了。”
  
  珠璎笑道:“看你一天到晚呆在院子里闷闷的,前面平时少有人,你过去走走不碍事,没人注意你的。王爷心思谁都捉摸不透,你先等等,我去陈徽妃那了。”
  
  说完便将灯笼交给穿针,径直转身而去。
  
  穿针提着灯笼怔忡良久,灯笼里的烛火几乎燃得尽了,一片昏黄的光芒。她终于慢慢地离开屏门,朝着外面走。
  
  抄手游廊曲径通幽,空气如洗一般的洁净,依稀闻得见梨花的芬芳。她的心情有了些许的舒畅,便顺着游廊慢慢走,看见前面石桥,撩了裙角起脚几步。
  
  她抬起头,晋王府上空泛出一种奇异的蓝紫色,明月弯弯如银钩,钩碎了满天星斗。
  
  再过去就是通往晋王的寝宫吧?
  
  她收眼站定,借着荡荡灯光下了桥,然后沿着垣壁无声地走下去,前面就是虬枝横生的石板路。她低头小心翼翼的走了一段,觉得再不能往前走了,于是回转身,灯笼里的火突然灭了。
  
  她只能借着月光,低头慢慢走。待她抬起头时,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她已不知不觉来到一座月洞门前。
  
  从月洞门往里面细瞧,前方一片荧荧星火,在树梢间隐隐闪现,引她身不由己走了过去。
  




玉娉婷 禁门宫树月痕过(二)

  昏色飘浮的空气里散发着奇异的味道,耳听得四周还有虫鸟在浅吟低鸣。黑暗中有灌木挡住了去路,拨开随风摇荡的枝叶,那点点荧光似乎从那里闪现。借了月光看去,除了几棵参差不一的树木,什么都没有。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就想回身走。
  
  正在这时,溶溶烟夜里,一个女子出现在一树大半含苞的梨花下面。她低着头,看不清面貌,一身迤地绵长的紫色锦袍飘飘荡荡,竟有种悬空的感觉。这是翼国最好的盘金龙凤刺绣,绫罗浮丽的广袖下,隐着楚楚动人的曲线,那锦袍在她身上如此服帖,仿佛繁花盛放的云霞。
  
  她慢慢地抬起头来,一张精致可人的鹅蛋脸,修长纤小的眉,轻轻挽就的双髻,浅紫色的簪花一路插下来,耳坠在月光下闪闪烁烁,细细的发丝随风轻荡。
  
  是仙女还是鬼魂?
  
  穿针蓦然停止了呼吸,紧张地望着,那精致而悲绝的五官让她始终不能眨眼。女子略弯着腰,双手慢条斯理地欲将及地的长袍撩起。
  
  穿针挪动了一下脚,正巧踩在一个瓷花盆上,瓷盆翻地,静夜里传出一记沉闷的撞破声。
  
  树下的女子仿佛受了惊,扭头就走。转身之际,只有那锦绣的长袍在地面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像一句孤绝与香艳的暗语,她的影子就在穿针的眼皮底下倏忽消失了。
  
  月色如纱,半边的黑蒙住了那片树林,棵棵几乎都成了一纸巨大的剪影。
  
  穿针往回走,从月洞门慢慢走到另一处门洞,左转廊道,才看见自己曾经站立过的石桥。空廖寂静的夜路,只有她一个人不停地走,沾了湿气的绣鞋,踩在深黑色的砖面上,无声无息。
  
  迂廊那样的长,前方似乎没有尽头。
  
  她满脑子都在想,她是谁?她究竟是谁?
  
  走进“荔香院”,守夜的老宫女提着灯笼在垂花门外张望。眼见穿针踩着碎步袅袅而至,手中的黑灯笼有些变形,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黑灯瞎火的,姑娘若出去走远了,老奴在王爷那里可是没法交代。”
  
  穿针闻言,方听见那片笙歌鼓乐声还在隐隐传来,客人们想必还未散吧?她急忙道了歉意,老宫女再次打量穿针,回头进去了。
  
  室内的蜡烛还在燃烧,穿针站在铜镜前,有些失神地望着镜中的容颜,女子美丽的倩影在眼前蒸蒸冉起。她学着女子轻撩长袍的样子,广袖迤逦,烛光下凸现出细碎的茜红缠枝花,冥冥地想像着女子撩起裙袍后,底下是不是空的?
  
  珠璎还没来,穿针抬脚见绣鞋上沾了零星的湿泥,便打开靠床的那个大箱子盖,从众多的绣鞋里翻找着。不一会她找出一双紫色锦缎的,鞋尖攒了珍珠莲花,用手心抚过,有似米粒细筛的声响。
  
  明日就穿这双,她的心里有了决定,梳洗完自己,自顾寝下了。
  
  天刚蒙蒙亮,穿针就起来了。穿上新的绣鞋,直接出了院子,此时东边漂浮着丝丝淡青色的云,后院的轮廓变得清晰,空气中蕴透着一丝清凉。赤锦金琉的宫墙殿阁依然沉浸在悠长的大梦之中。
  
  她凭着记忆慢慢走过虬枝横生的石板路,来到西院的月洞门前。
  
  眼前一派陈旧萧索的模样,这是个被荒弃的花园。山墙剥离脱落,树枝都长成碗口粗,萋萋芳草上遍地破碎的瓷片花盆,疯长的紫色花串在微风中摇曳。那株五尺多高的梨树是最粗壮的,翠盖亭亭,梨花含苞似雪。而梨树的后面,那女子消失的地方,是一道将后面封堵的围墙,墙壁上爬满了藤草,一根根一条条向上蔓延扩散……
  
  穿针急速地退了回来。
  
  回到“荔香院”后,府里换了个年纪稍大的宫女过来侍候。
  
  穿针忍不住问:“珠璎呢?”
  
  那宫女似是料着她会问,回答得也干脆:“过几天才可过来,昨晚被罚鞭笞了。”
  
  穿针惊愕得睁大了眼:“为什么?她犯了什么事?”
  
  宫女冷眼看她一回,也不客气:“她怂恿你去迂廊那头,被人告了。”
  
  穿针半晌说不出话来。
  
  




玉娉婷 禁门宫树月痕过(三)

  晌午时分,穿针到底惦念,便向这个叫秋荷的宫女提出想去看珠璎。
  
  秋荷淡淡地扫了一眼穿针,似是片刻沉吟,才转眼对穿针道:“那嚼舌头的在午睡,小心跟我走吧。”
  
  穿针很识得眼色,缓步跟在秋荷后面。此时阳光正当头,路程亦不算近,脚下地砖绵延不断,鸟声四合,往来寂寂少人。眼前一处处楼台殿阁锁闭着,半掩在起伏不定的柳浪里。穿针走了一段,转到一个叫景辛宫的院子,只觉得自己就是个伤感而寂寞的姐姐,脸上不自觉地浮现了一种悲哀的神情。
  
  景辛宫也是没人居住,内侍宫女更不会往此间随意走动,与穿针前面看到的无异,也是形同荒弃。她一迈进门槛,首先入目的是地面上铺着一方苇席,珠璎就趴在席上。在她身旁,放着一碗黑糊粥,粥已经凉了,珠璎也没理会。
  
  “你怎么来了?”她抬起头看了看穿针,冲着秋荷生气道,“一定是你引过来的,还嫌麻烦不够?”
  
  “我看她确实关心你,所以带来了。”秋荷嘟囔着。
  
  穿针已经蹲在近前,一手揭了盖在她身上的薄毯,一只手按在胸口,隐忍的眼泪簌簌而落:“怎么打成这样?都渗出血了……”说着拿起放在一边的药膏,小心帮她搽药。
  
  珠璎连连摆手,要秋荷代替穿针。秋荷不客气说道:“她喜欢做就让她做吧,又不是什么好身份。”
  
  珠璎忙向她递眼色,示意她莫说下去。秋荷也不再多说,只是站起来冲着穿针道了一句:“你快点,珠璎过几天会好的。这种事在府里很正常,你别大惊小怪的。”
  
  穿针道别珠璎,跟着秋荷回“荔香院”。走过一道曲桥,秋荷见穿针始终沉默着,忍不住说话:“别老沮丧的样子,让那死婆子看见又嚼舌头去了。”
  
  穿针自责道:“也怪我,不应该去迂廊那边。”
  
  “那是珠璎小,不懂事。她才来府里一年,什么都不懂。”
  
  “这一带怎么这么冷清萧条?”穿针看秋荷直爽,试探着问,“要是好好整理,一定很美的。”
  
  “是啊,以前是美过,人一死就不美了。”周围无人,秋荷说话从容。
  
  “谁死了?”穿针不由自主地停止了脚步。
  
  “以前的晋王妃,三年前不知怎的上吊死了。”
  
  穿针瞪大了眼睛:“是在这里吊死的?”
  
  秋荷手指西边,撇撇嘴:“就在西院的树下被人发现的,吊了一夜了。他们把她抬出来时我都不敢过去,只是远远的看,听说脖子勒得很长,真可怕……”秋荷四向张望,神情有点紧张。
  
  那时秋荷年龄也不大,活生生的晋王妃一夜间竟死了,时光倒转依然让她毛骨悚然。
  
  “你看见她穿什么颜色的衣袍?”问这话时,穿针也紧张。
  
  秋荷看了看穿针,似乎感觉穿针的问题很古怪,但她还是不假思索的回答:“一件紫色拖地的,她是柬国的郡主,自然穿得最好了。”
  
  




玉娉婷 禁门宫树月痕过(四)

  柬国是翼国的邻国,疆域间烽火连绵不断,五年前当上晋王的肖彦率兵亲征,所向披靡,柬国求和,肖彦撤军。一年后两国联姻,柬国郡主嫁给晋王肖彦,听说整个京城花团锦簇、鼓乐喧天,热闹了好些日子。连穿针那里的百姓也是奔走相告,都说当今晋王爷刚过免冠之年,却做了顺天心顺民心的大事,国家长治久安,岁稔人丰是指日可待了。
  
  穿针万没想到那郡主只做了一年的晋王妃就薨世了,连一向喜欢包打听的龚父也没提起,说明晋王妃的死是低调处理的。
  
  来时风风光光,渲尽繁华,去后如飞花抖落无声无息。穿针在震动中惋叹,那个年轻的郡主,当她踏入翼国这块新土地时,可曾意识到此生的幸福正如前夕清月,冰冷的月光缓缓步入,只留给她一年的生命?
  
  有风泠泠,自围墙砖间穿梭而过。
  
  穿针并没有因那晚如梦的幻景感到恐惧,回想起月光下那张精致而悲绝的脸,心想,郡主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毅然决然选择了这条路的?
  
  “晋王对她不好吗?”
  
  秋荷轻笑一声:“不是不好,是太好了。我是服侍陈徽妃的,老听她叹息,说今晚王爷一定又宿在那个冷霜儿宫里了。”
  
  “冷霜儿?她叫冷霜儿……”穿针嘴里呢喃着。
  
  冷霜儿盘金龙凤刺绣的绫罗富丽繁华,这是一场世上最华丽的姻缘,在一个王爷与一个郡主之间,却如同晚秋的颓叶,转折飘落,败了。
  
  何等可惜!
  
  “冷霜儿死后,王爷又纳了邢妃、雯妃,陈徽妃才有出头日子了。”秋荷还在滔滔不绝,或许这种事在心底压抑太久,大有不吐不快之势。
  
  秋荷说着引穿针走过一道偏门,前面一棵大槐树下,两个宫女正在对立着争吵。想是以为这里无人,她们争吵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一个宫女怒冲冲道,“贴这东西没用,邢妃肯定起疑心。”
  
  “那怎么办?总不能将毁了的给她穿,她一发怒,定要取了你我的性命……”另一个宫女带着哭腔。
  
  这时她们猛地见到穿针和秋荷走入,忙停止了争吵。一个宫女慌乱地将手中团成的东西藏到背后。
  
  眼尖的秋荷厉声问道:“你们后面的是什么?”
  
  两宫女面面相觑,但还是乖乖地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秋荷。秋荷疑惑地摊开,原是一套石榴红暗纹绫合欢襦,大朵大朵的牡丹,左襟上新贴的一片金箔鸭纹闪闪烁目。
  
  秋荷凝看那一片金箔的鸭纹,微皱眉头,用手指一揭,一块被烟熏的痕迹赫然入目。两宫女见被秋荷识破,双双跪地哀求。
  
  “求姐姐千万别告诉我家娘娘,咱也是无意将烛台翻了,蜡油滴到邢妃娘娘的衣服上……”
  
  秋荷将手中的合欢襦塞到对方怀里:“你们家的事,跟我无关。你们自己想办法去!”说完,叫了在旁凝神细看的穿针,“邢妃的事咱管不着,走。”
  
  穿针并未理会,拿过合欢襦仔细看过,对眼泪汪汪的宫女说道:“金箔这般薄脆,遇上一丝风息就会化碎掉,拿不得,碰不得,怎好使用?还不如在这里绣片叶子,跟牡丹相配甚好。”
  
  两宫女喜出望外:“姐姐可是会绣?”
  
  穿针和婉一笑,应道:“此裙我先拿到‘荔香院’去,你等去找些针线木框来,交给秋荷,一个时辰就好。”
  
  两宫女欢天喜地的走了。秋荷责备道:“你真是会自找麻烦,要是绣坏了看你怎么交代?”
  
  穿针淡淡笑了。
  
  




玉娉婷  寂寞空庭春欲晚(一)

  两宫女甚有办法,收集来的丝线不下十几种。石榴娇的红线、翠毛碧的浅绿……望着这些鲜妍的彩丝,穿针心内不免恍惚。

    宫中织女多用织锦花机,手持织梭,足踏地杆,一梭一梭织作。母亲曾经给她看一幅花树对禽间瑞花纹样的彩锦,摇头叹息道:“多好的料,可花样太死板了,还不如不织的好……”

    无论如何挑织,绫锦终究不过有限的若干花样,变化殊少。哪里比得针绣,可以随意运用彩丝,纤纤柔荑指头下挑动种种针法,绣绘出万物的生机?

  就说眼前大朵大朵的牡丹,凝了胶脂般的毫无生气,正如母亲所说,还不如不织的好。可见邢妃只是个普通妃子罢了,那么,陈徽妃、雯妃也是如此吗?她不能不想起冷霜儿针法绮丽的锦袍,仿佛看见她站在万千众生之上,大肆铺排她令人震惊的华丽,向世人展现荣华万千的尊宠,傲杀所有人的眼睛……
  
  “她死了,晋王一定很伤心。”她将邢妃的裙襦用木框绷紧,无意间问道,“她吊了一夜了,晋王怎么不去找她?”
  
  “说来也奇怪,王爷那晚是宿在她那里。等公公们跑去禀报了,摇了半天才摇醒他,想是被灌了什么。”秋荷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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