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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唐 作者:青眉如黛-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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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前温水流淌,滋润如脂如玉。我俯身而就,顿感热气扑脸,“这就是华清池么?飞霜殿?啊?怎么不是汉白玉的?”我冲着池水叫,他大笑,笑皱了一池春水。
  
  “华清池是贵妃娘娘沐浴的汤池,飞霜殿是皇爷爷的寝殿,你叫得那样响可是大大的不敬哦。”他着迷抚摸我脸,刚才就着池水洗的,自然风干,吹弹得破,“这是青砖砌的,你若是喜欢汉白玉的,呜,我会记住,日后。。。”
  
  “别,别,我随口说说的。”我打断他,他日后可千万别把这儿都改成汉白玉的池子,劳民伤财啊,骄奢淫逸啊,别因了我的一句把一代明君变成了昏君。“你怕我做不到?”他挑眉,认认真真地与我讨论起“日后”这个话题。“做得到做得到,只是没有必要是不是,洗澡么。。。何必。”我用心去杜绝他这个念头,他倒用脚去丈量开来,大有先把日后梦想在广平王府实现起来再说的打算。“真的不用啊,用玉石砌了哪还象汤池,分明就是棺材嘛!”我一下嘴没遮拦,他一个箭步蹿到我面前,双臂一紧,几乎是把我扔进怀中。“不许说!不许乱说话!”他冲着我大叫,我捂耳,古人信天命天数,最忌讳不吉之言,“错了,我说错话了。”我吐舌,忙不迭呸呸。
  
  “说错话了?该罚!”他话中有笑,若有所指地看着一池温泉。“认罚拉,我。。。帮你按摩好不好?”我红脸,到温泉来不洗澡根本就是傻子了,他千好万好地哄我一起来为得是什么?他没少听大哥提起过所谓的泰式越式,本姑娘今天就勉强三陪一次好了。“姑娘?早不是了!”他轻笑,我更脸红得抬不起头,远远地殿门口还站着人,他一会儿搂抱一会儿大叫什么姑娘是不是的,他还真是作风大胆啊。
  
  “偏长了这么张骗死人不偿命的脸!”他贴额来亲,一步步带我走下,“珍珠,你上次说,你们家乡的女孩子嫁人后就把头发盘起来,旁人一看就知了,是不是?”“谁说的,那是清朝,民国时期!”我反驳。“清朝是什么朝?在唐朝之前?民国又在哪里?东瀛那边?还是高句丽?”
  
  无须我回答,温润的夕佳池已没过我腿弯,腰际,然后是未盘起的长发,广袖纱裙,水间飘浮,夜色迷离,月上柳梢,匆匆,夕佳殿门匆匆合上。
  
  一夜好睡,隔日晨起皮肤光滑柔润,比往日尤胜,看来温泉水养颜美容之说还真是有效,何况古代环境污染少,在这华清池里泡上一日倒真是今年二十明年十八啊。
  
  我迷上了泡温泉,范围当然不仅限于我住的夕佳殿。华清宫里共有汤池十五处,因为骊山本是一座死火山,每处汤池正建在温泉泉眼上,无论冬夏,泡一泡温泉的确让人心旷神怡倦意顿消。三日之后,我几乎把每处的汤池都泡了个遍,除了飞霜殿的海棠池、九龙殿的莲花池,还有露天的星辰池。九龙店的莲花池是玄宗皇帝沐浴用的,那我就想都别想了。飞霜殿的海棠池又叫芙蓉汤,传说中是杨贵妃出浴的地方,“春寒赐浴华清池,侍儿扶起娇无力。”当是丝幔隐隐,热气腾腾,美人如玉的所在,更令人心神向往的是飞霜殿的传说,飞霜,取名自冬季飘雪飞霜之际,这座殿不沾霜雪,雪花飞舞。这些传说都很美,在这座美丽的华清宫中,大抵可以忘了史实,忘了政治,只记取那是诉不尽的温柔,道不尽的风流。
  
  “广平王妃可想进海棠汤一用?”一个尖细的嗓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殿门外是个年长的公公,在华清宫数日我已听到无数遍类似这样的声音,这些人都是宫里的公公,特殊的生理原因导致了这样的嗓音。
  
  “不用了,我只是看看,谢谢您。”我客气婉拒,那公公也不在意,只是退开半步,示意我可随意进入殿中走动。我本不欲进殿打扰,一时的好奇半步进殿,鼻尖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异香。
  
  “这香?这香好象是。。。”我拧眉狂搜记忆,这香香味非同一般得熟悉,我一定是闻过,就在不久之前。
  
  “这香是贵妃娘娘专用的,娘娘前些天倒是在太清池外见着王妃了,知道王妃爱泡池子还特意嘱咐过奴才。王妃,您可要进殿?奴才去灭了那香。”那公公慈眉善目地笑。
  
  “王妃,高公公。”僧服纳鞋的圆行由殿外走来,多年不见,他留了寸许的青咋平头,一双眼睛精炼利落。
  
  “这香叫什么名字?我闻过。。。不是,喝过。”我突然心念大转,没头没脑地问那公公,我有一种感觉,如果是这样。。。
  
  “这叫零陵香,是一种熏香,宫中常用得很。”那公公有问有答,一双浑浊的老眼看透世情和蔼温逊,“这香若只是用做熏香是无妨的。。。”
  
  “不过王妃体质偏寒,多闻也是不好的。贵妃娘娘一片好意。”圆行隐晦地向我解释,“广平王怕王妃行走宫中有所闪失早嘱咐过贫僧,其实南阳王也有授意。。。”
  
  他其后说得什么我已听不见,我只知道一件,这香我的确闻到过,还喝过。莫太医的第二贴药,香气虽好闻却其苦无比,我第一碗勉强喝下,第二次服时被李俶一把夺过,他只喝一口说是太苦便倒了它,此后我再未喝过莫太医开的药。他们隐晦的词意,朝英说的李俶不为我做主,若不是我多心,莫非,莫非这香是用作。。。
  
  轻一脚重一脚地沿着九龙湖返回夕佳殿,殿门虚掩,殿中无人,侧殿传来人声。
  
  依旧是银袍软甲,建宁王妃莫青桐负手而立,这回是日中,她腰上的银带九銙尤其引人注目。银带九銙,唐自武后起置仗内六闲,监掌天子服御之事。六闲一曰飞龙,二曰祥麟,三曰凤苑,四曰鹓鸾,五曰吉良,六曰六群。莫青桐身有银带九銙,若不是中官的内飞龙使,则必是可行走于皇城禁内的内凤苑使。我伏于青砖石上,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些疑问,那日李俶雨中待她的态度语气都有些异于往常,比如,他该对我说“今日之事别再有下次”,为何,他对她说?
  
  李俶的话我依旧听不懂,他对她说话的语气不是象对一位尊为王妃的弟妹,而是象对一个属下,对一个不听话的属下。
  
  “总而言之,此事你不要再管了,我自会派人保护于她。”他敲指桌面,莫青桐是背对于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依了李俶的表情看也可猜出她定是不服。
  
  “王兄为何信不过青桐?上一次是姓安的,下一次。。。”她辩驳。
  
  辩驳一出李俶立刻跳起,“没有下次!你可知你上次有多错!”
  
  “王兄,我没错!我有把握的,薛由检动不了。。。”
  
  “别跟我说什么把握,在我眼里有半分半点可能就是没把握!我问你,要是没有李超呢?要是安庆绪不是傻得带她回府而是先回范阳呢?我再问你,我叫你待风声过后再宰了薛由检的呢?你为何抢先下手?要不是崔光远办的案扣了个杀人凶手的帽子给李超,要不是李超一口咬定此事与他人无关,难道你还要珍珠过堂去?你还要全长安城人人皆知我广平王的妻子受人欺负?”
  
  原来如此,原来李俶密布了那么多人保护我,薛由检,李超,安庆绪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脱他的监视,难怪他能及时出现在安府,陈玄礼又带兵包围,李俶,莫青桐,他们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我掩进门,悄然走去。
  
  “王兄,我本一切如算,杨国忠定为李辅国出气,若是安庆崇沉不住气,就可名正言顺地封了安府,押了他兄弟二人在京中,谁知那个李超是个例外,居然自己出来认罪,我,我是没想到么!”莫青桐声音哑哑,李俶望了她半晌,绕桌走到她面前,袖中伸手,递去方锦帕。
  
  “你去吧,这些日辛苦了,倓还等着你。”他语声极缓,微微嘶哑中带着些许歉意,莫青桐接过帕却不擦脸,青砖地面滴滴水痕,她哭了。
  
  “我不是怪你。。。她跟我们不同,这些,不该让她看到。。。你懂么?”他淡淡看着她,看着她收泪,看着她告辞出殿。
  
  “俶。”我在幔后转出,他眼中的惊讶惶惶是我不曾见过。
  
  “俶,”我远远地望他,哀伤难抑,“这些,我不该看到,那还有的呢?那个零陵香会让我不能生育?谁害我?我真的。。。不会有孩子了?”
  
  “不是!”他衣带当风地扑来,紧紧抱我,紧得我不知呼吸,不知痛楚,不知此仇此恨向谁去诉。“不是的!不是的!我们会有孩子,我保证!”
  
  我摇头,不信,我喝过一碗药,苦味至今记忆犹新。
  
  “信我!你只喝了一碗!你信我!零陵香研细入药两钱,需连服五次才会不孕!”他保证,指天发誓。
  
  “是谁做的?”我要知道这个,是谁当着他面害我,害我未来的孩子。
  
  他不答,苦涩地不答,“当年我答应过杨家,若是崔氏有孕既为正妃,所以,我在她的药里下过。。。那贱人,报复我!”
  
                  
第三十二章 帝女花(四)
  第三十二章 帝女花(四)
  
  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不好,毕竟他维护我如此之深,我懵懵懂懂地看着他收拾行囊送我上车,又派遣人手随行护送,最后,他走到车前,将我的头靠进他怀中。
  
  “快过去了,珍珠,快过去了啊。”他轻拍我面颊,低头试想吻我的唇,我一记哆嗦,他唇在我唇上顿了一下。我亡羊补牢,凑上去迎他的唇却不想用势过猛,面颊一下撞上他下颌。
  
  “珍珠。。。”他苦笑,大掌捧起我脸,揉了几下,吻扑天盖地落下,落到我眼眉鼻额,顺势滑下,以吻封缄。
  
  长长的吐气后我唇颊有了血色,由他怀中抬头不禁羞愧难当,四下不是没人,而是随从甚多,只是鸦雀无声目不斜视。我补救地去推他,不想双手早环上他颈。他含笑望我,温润的唇如青蜓点水般飞快再啄一下,我轻轻靠进他怀,这一回是主动,是习惯,正如他的吻,水乳交融般舒适诱人,无论是何时还是何地,我早已习惯。
  
  “总算是缓过来了,我担心。。。”他没再说下去,我紧一紧合抱他腰的手表示自己无事。整个下午的魂游太虚是吓着了他,自他说出那句话后我一直浑浑愕愕,无论他怎样解释安慰我只喃喃喊着要回家。他的吻暖了我的心,他爱我,爱我们将来的孩子,我只要知道这些就已足够,这个世上,我已不能也无法想太多,我是自私,我要一个属于我一个人的丈夫,还有一个属于我孩子一个人的爹爹。
  
  他送我下到半山,随即返回,我的任性已使他耽搁了一下午的事,我说要去便桥,今日才六月十七。接着送我的是李系,事隔半年我第一次见到他,他黑了些,原先的白净如玉晒成了小麦肤色,看起来倒是更舒服,成熟些,更有安全感。我们是从西绣岭下山,从半山下山的路太陡,到晚照亭处我下车,此时正是夕阳西下,远望住了三日的九龙顶松柏长青,郁郁葱葱,远看形似一匹青色的骊马,峰岭叠翠的骊山辉映在金色的晚霞之中,格外绮丽翠秀。
  
  换车改轿,轿是一种简易的竹竿轿,以前爬山时总看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上山下山乘坐,现在换了自己倒有些头晕,李系扶轿一边,叫我别往下看,目光平视,我换了心态去适应,渐渐也觉得跟如履平地没什么两样。一路枯燥,我使劲想着话题,一开口,他也正出声,他笑了一笑,“你先说。”
  
  说什么,我说的会让他不太高兴呢,不过他最近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本来李俶三兄弟中以他与宫中诸人的关系最为密切,结果因了那事,父王的责也受了,随驾避暑的份儿也没了,不过今天他能送我说明昨日是应他皇爷爷的诏来了呀。
  
  “你的婚事?”我试探地问,他垂首,我偏头凑近,他一转脸,四目相对,黑眸中分明是笑意。
  
  “明年开春。”他满不在乎地回答,笑的却是为另一桩,“珍珠,你关心。。。”
  
  “明年开春?不行呀!太晚了!”我叫起,明年开春啊。。。
  
  “晚了?什么晚了?为什么不行?”他挑眉,那气势那动作与李俶一般无二,我一下语塞,他又忿忿追加一句,“出尔反尔,朝秦暮楚,这种人家的女儿我李系岂会在乎!”
  
  完了,又多一个怨妇啊,李俶和李系不愧是一个父亲生出的儿子,天生的贵族气势加了皇家的教育,这两个男人骨子里的傲气是如出一辙。宰相达奚旬的二女儿,名门之后大家闺秀,要不是他那出教坊争风大打出手闹得满城风雨,人家做父亲的也不会打了退堂鼓,进而瞄了小他五岁的西平王李泌。不过说来达奚旬也属于是超级没眼光的,吏部尚书李系与青春痘还未褪尽的李泌,怎么看都是男人PK男孩嘛,玄宗皇帝当然会原谅他孙儿这个“世上男人都会犯的错”,金口一开,兜兜转转,达家千金还得嫁进南阳王府,不过是拖到了明年开春,明年开春安禄山都在洛阳称帝了,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李系怎还有闲情逸致大婚?
  
  “你还没说为什么晚了呢!”李系扭脸再问,我蹙眉想着说辞,等想好了一抬头正对上他未及收回的目光,温柔得紧,执拗得深。他倏地收回眸光,收得太快,有什么东西来不及躲避地撞上,是尴尬,是狼狈,是。。。有那么一些,我没来得及看清。
  
  “我是觉得明年开春晚了些,你娶妃无缘由拖了那么久,旁人会说闲话的。”我斟酌着用词,明知这理由根本无法说服他,何况以他的骄傲也不屑放下身段求人,果然,他扬眉笑得潇洒轻狂,“我李系也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立身处世又岂会在乎什么闲话,世人若说且去说去,于我何干!”
  
  “你变了。”我有些痴痴地望着余辉中他扬眉轻狂的模样,李系变了,又好似没变,一样的骄傲自负,却不再在乎世俗的眼光。“我记得你说过男女之间可以是朋友,单纯的男女朋友,我们可能成为朋友?”他伸过手来,一双大手如同他的肤色一样,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李系,是改变了呀,从里至外的改变。
  
  象牙白对小麦色,我的手只及上他半掌,他喃喃,“珍珠,你要好好的。。。”
  
  这是我第一次与一个曾对我有意的男人成为朋友,这一夜的梦中我梦到了十四岁那年的酥游花灯节,昆仑奴面具后的他有一双狭长的凤眼,他叫我女娃儿,叫我小妹妹,最后叫我的名字,喃喃说,“珍珠,你要好好的。。。”
  
  不对,不对!他怎么摸我的手,还摸我的脸,还,还亲我!“色。。。”我半睁半闭,发还未发,一具小小软软的身子扑进我被里,“姨姨!姨姨!”小郭暧使劲揩油,帐外是朝英又气又笑的笑脸,“小姐,醒醒啊,您猜谁来了呀!”
  
  爷爷来了呀!我翻身下地,一掌拨开小色狼的爪子。“小姐,你还未梳洗,还未换衫呀!”朝英跟在身后大叫,我衣裙飘飘嬉笑着跑开了去,华清池山美水美,自这些日温泉泡了之后每日晨起都口齿留香身姿轻盈的,我迫不及待迎向廊前那片绿意,那处是片竹林,密密的茂林遮挡了艳阳当空,难得的清凉暑意。
  
  “丫头,慢些跑啊!”远远地,老者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我飞奔而去,也来了个郭暧式的搂抱,“爷爷,我好想你——”
  
  声音嘎然而止,我僵了动作,瞪着负手站立一旁的白衣人哑然失语。“丫头,爷爷给你引见个人,他可不是别人,是爷爷这辈子唯一的徒弟。来来,你二人认识一下,他年纪长你一些,你叫声哥哥,日后爷爷不在,他可照应你一生一世哟!”老爷爷无伤大雅地打趣,我被动地被牵到他面前,呆了半天,一声哥哥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素颜倾城——师傅,她就是您老提起的那个孙女儿?”史朝义笑如春风,长袖一拂,我象似受了一股极柔的牵引,微微一福,他双手相扶。
  
  “你。。。是爷爷这辈子唯一的徒弟?那。。。闵浩呢?”我盯着他的靴尖傻傻地问。
  
  “闵浩师从国手神医门下,只不过,”他温雅的语声低低地由我头顶传来,“只不过他要尊称你爷爷一声师祖!”
  
  洗脸梳头,换衫穿鞋,我几乎是无地自容,无以言对。朝英推我出房,我挪到外间,一壶香茗,斟满茶盏,一声“谢谢”低如蚊蚁。他指尖“综综”弹着杯缘,自若淡笑,也不来接口。我可说过了啊,我向朝英撇嘴,她挤眉弄眼又跺脚又摇头的。哎,算了吧,要谢就谢到底吧,我那时是迁怒了他,把什么因果都推了他身上,他这般的费尽心思还不是为了我好。“朝义。。。哥哥,谢谢你。”他咕咚一口饮尽香茗,“珍珠,我等这一声等了很久了。”
  
  上天真是厚待我,两日之内,两个曾让我无所是从的男人坦然与我握手言和,其实,我何尝不希望我与安庆绪之间会是这样的结局。历史告诉我,史朝义和安庆绪终将与大唐为敌,与大哥和李俶为敌,可是撇开政治,撇开杀戮,我始终无法真正仇视,我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恨,他们对我,曾是真心真意的关心和爱护,那么多年前。
  
  “闵浩治外伤还行,不过内里的调理还欠些火候。你积弱体虚,又尤其得宫寒,他吓得不敢下方了。”他抿唇微笑,老爷爷放下我搭我脉的两指也持相同看法,与去年相比,爷爷疑惑我怎愈来愈矜贵,娇弱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去似的。“还不是那些庸医误的。”他提笔下方,爷爷瞄上一眼,咦了一声,不多会儿再咦一声,小指一指,微微下压,他回笔重写,想是份量减了,爷爷这才点首认可。
  
  “朝义,你用药已如神,只是一点,我再三提过,是药三分毒,有时不可过猛,会伤了其他啊!”爷爷遵遵教悔,他受教,举一反三地刷刷写下另一张药方请求指点。
  
  “这张方。。。”爷爷沉吟,突地一拍案,“这是为安禄山问的吧!你收回吧!为师不会多说半个字!”
  
  “师傅,这回是徒儿求您指点。家父与他有些交情,父亲之命徒儿一样要遵从。徒儿自知医术有限,师傅只需指点徒儿一二,这与师傅的誓言是并无相违的。”史朝义恳切相求,爷爷脾气拗起就是不允。言语之间我才知年初李俶遍寻爷爷时正是他避走回纥,为得是不受安禄山的治病之邀。安禄山年进六旬,除了体胖之外还有严重的背疽之症,发作起来脾气暴躁,任意鞭鞑下人,令近身的人苦不堪言。医术之高如史朝义也不能诊治,而爷爷一是不满其所作所为,二是因一位老友因惹了安家而家破人亡,因此立下重誓即使断臂也绝不为其施以歧黄之术。
  
  “为师只可告诉你,以你的方子尚可压制他的疽症,不过,多则一年,少则半年,必定目不能视颠狂大发,这是他的报应!为师言尽于此!”爷爷一顿茶盏转回后堂,史朝义空座前厅默然无语,我两厢看看,想走怕怠慢了他,不走又十分尴尬。
  
  枯坐一阵他起身告辞,“我先走了,明日可是为师傅做寿?”
  
  “嗯,我简单做几道菜,都是些江南的菜式,明日。。。你来么?”我送他出门,外面已是艳阳高照,他素恶热,朝英在门口守着,一见他出来立刻递去个小篮,篮里白帕几块,垫着冰块,冰镇得凉爽。
  
  “你欢迎我么?”他边抹帕边问我,声音隔着帕子闷闷,我心虚一阵,心里明白若是他来日后李俶必是不高兴的。“我早知道,”他自嘲笑笑,放了帕出门,门外随从已在烈日下牵马候着,“我提早一日来正是为此,无妨,师傅大寿有你在也好,我么,心意也到了。。。倒是你,冰的凉的少饮些,积了虚寒今后苦头是大。。。”
  
  “朝义哥哥!”我冲口而出,他上马的身形顿住,“朝义哥哥,明日你来好不好?我多准备些菜肴,你们爷俩多年不见,也好多聊聊!”我一口气说完,生怕自己后悔似的,说完了才知道,我一点也不后悔,而是大松一口的身心舒畅,史朝义不是坏人,我其实不讨厌他,一点也不。
  
  “好!好!”他笑得开怀,“明日,我来!”
  
  明日,明日何其多,而这个明日足以让我难忘终生。
  
  六月十九一早,朝英买来了一切所需,蔬菜瓜果、洗净的家禽鱼肉,还有一坛梅子酒,我叫她放了井里冰镇,入夏喝冰的梅子酒,风味微酸微甜,与现代的干邑葡萄酒倒有些相似。史朝义来时我正忙碌,荆钗布裙,鬓发松散,那模样与两手闲闲纱裙整齐的朝英对比明显。
  
  “你做菜?我以为是朝英!”他吃惊不小,基本上所有人,除了我大哥外,都不认为我会做菜,包括李俶,他从不让我下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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