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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_沐非-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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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兵又上前禀报,他厌烦的一摆手——
    “什么人也不见!”
    “包括我吗?”声音清柔温婉,却自有他熟悉的刚强,孙铭惊喜的回头:“你怎么来了?”门口盈盈站着的,却不正是他的娇妻,先帝的长女,仪馨帝姬。
    “你火气真大,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要往外赶吗?”
第六十九章 圈套
           帝姬穿着瑞兽葡萄纹缎裙,发髻富丽雍容,娥眉淡扫,正含笑凝望着他,身后侍女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食盒,隐约透出奇香。
    “你真是出息了,竟是看都不看,便把人往外撵!”
    帝姬粉面含嗔,劈头便对着孙铭埋怨,孙铭也不回嘴,却是望着她,笑得宠溺。
    仪馨帝姬从侍女手中夺过食盒,轻轻摔进他怀里——
    “你这人,说声搬至军营,就狠心的昼夜不回……这地方的伙食,却是如石块一般,怎么下咽?”她嗔怒着,却掩不住亲昵关切。
    孙铭欣喜接过,打开一看,盒中四层,皆是平日里他喜爱的雅洁菜品,不由心中一暖。
    帝姬看他狼吞虎咽,目视左右,从人知道他夫妻相聚,有闺中私密要说,都识趣的退出老远。
    仪馨帝姬从袖中掏出一样物事,馨香扑鼻之下,竟是一张叠成方胜的薛笺:“这是宫中瞿大统领送来的!”
    孙铭展开读了两行,不禁勃然色变——
    “他们竟敢!”
    “有什么不敢的!”帝姬冷笑道:“你没听说吗,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些人都被银子喂肥了,即使是杀身灭族的危险,也顾不得了!”
    “可他们是我朝的命官啊!”孙铭几乎是痛心疾首了:“天子远征在外,为的是江山社稷,这些人居然敢在军需辎重上动手脚,难道真想做鞑靼人的臣虏吗?”他说着,已是面色惨白,蓦然立起:“我要进宫见瞿云一面!”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帝姬轻轻击掌。便有侍婢由外而入,手中捧着一件包裹,打开看时,却是全套侍卫服侍,中间一道掐金玄铁腰牌,乃是西华门的通行凭证。
    “你这般气势汹汹入内,满宫里都是别人的耳目——还是瞿统领想得周到!”
    孙铭也不答话,只微微点头,就要疾奔而出,却被帝姬一把扯住:“穿了油衣再去!”外面轰隆一声,大雨已是倾盆。
    帅帐之中,蜜蜡制成的巨烛高燃,将帐中照得如同白昼,元祈俯身书案,正用红互夷国贡上的水晶镜片仔细察看着羊皮图卷。
    那皮卷已很是暗淡,上面线条文字都如同蛛网,红褐斑驳,却是整个北疆最完整的地图了。
    元祈凝视半晌,心中已有分晓,只是关键一处,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干脆放下镜片,起身踱步。想起白日里的一幕,年轻天子的心中又是一簇簇的光火——
    襄王如滚刀肉一般,一味的痛哭请罪。周浚却只顾冷笑,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最后,干脆在御前讥讽襄王‘判若两人’。
    襄王‘悲愤勃然’之下,竟作势要自刎御前,两边的新兵在帐外听得分明,粗声喝骂之下,竟动起了手!
    一时之间,只见兵刃相交,镇北军与襄王府的矛盾,在此刻呈现白热之态。
    眼看内讧将起,元祈已忍无可忍,凛然起身:“两位不如各自率军,排列阵前,做一殊死拼杀。”
    他语声淡淡,却是阴沉空幽,案前两人听了,竟有心惊肉跳之感。
    他们见天子震怒,本也未想真个搏杀,于是各自约束部下,一场闹剧才宣告落幕。
    “混帐……真是丢人现眼!!”
    元祈想起那一幕,咬牙低喃,却见帐帘一揭,那宛如高岭冰雪一般的佳人正拿着一颗腊丸入内。他接过一看,冷笑着以烛火燃尽,悠然道:“他果然耐不住了,在军需上打主意……罢了,瞿卿和驸马会料理好的。”
    他转头一望,只见晨露竟是身着一件凉缎长袍,不由皱眉道:“为何不多加一件衣裳?”
    此时虽是初夏,却因塞外高爽,夜凉沁骨,与京城的燥热憋闷,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他语虽责怪,却是爱意切切,满是关切担忧。
    晨露眼波一闪,仍是平静答道:“练武之人,原也没这许多讲究——我回帐时,加一件坎肩罢!”
    元祈听着,拿她无法,叹息着,竟是拿自己的披风,罩在她的肩头——
    “回京后再还给我!”晨露微微一颤,肩头的披风,好似一块热红炭木,能将人燃炽殆尽,她踌躇了片刻,却也终于没有取下。
    元祈也有些不自在,看着地图,把话题转移到正事上——
    “你觉得目前局势如何?”
    晨露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犹豫道:“我们中了忽律的圈套。”
    她沉吟着,反问皇帝道:“陛下也已经看穿了吗?”
    元祈微微颔首:“朕虽然没有在军中历练,却也看出了一二。”
    他指点着地图,侃侃道:“我军两路夹击,本想趁忽律可汗在会盟时期,兵力空虚,把凉川夺回,却不料,‘有人’,已经把绝密军情泄露!”
    他语气加重,说到‘有人’的时候,满是森然阴沉。
    “忽律此人,如狐类一般狡诈,他行了一石二鸟之计——事先,便用他的夙敌赤勒部的精锐,来戍卫凉川。”
    “合围之时,襄王的府兵,‘贪功’之下,将这些赤勒骑兵,放入我中原腹地,一可以扰乱中原;二却是借我们的手来将他们尽数除去——天可怜见,除了我们歼灭的那一支,不知还有多少零散的赤勒骑兵在西北腹地游荡,这些溃兵一日不除,西北永无宁日。”元祈凝视着虚无的远处,语气很是沉郁,他想起西北的民家,那般清苦寒伧,心中不禁一痛——
    这样凋敝的百姓人家,能禁得住如狼似虎的残兵浩劫吗?
第七十章 真相
           风从帐篷缝隙吹过,烛光一片飘摇,明灭之间,少女清冽的笑声,在帐中漾出奇妙的乐曲。
    “你笑什么?”元祈困惑不解。
    柔华烛光之下,少女的容颜,越发晶莹剔透,如冰雪寒玉,顾盼之间,神光流转,元祈只觉得一阵目眩——
    平日里见惯的,又何至如此呢?
    他微微自嘲,却听得晨露淡淡笑道:“陛下真是目光如矩,只是有一桩,您未免有所疏漏!”
    她花瓣一般的柔荑轻拂,将案间的羊皮图卷收起:“世上有好些难题,归根到底,仍要着落在人的身上——陛下您忘记了整个事件中,最为关键的一个人。”
    “是谁?”
    “鞑靼的忽律可汗。”少女轻轻叹息,从唇边划过那个熟悉的名字。
    时光荏苒,那些恍如隔世的人和事,在她的眼中染上黯然风霜,除了怅然,别无可说。
    “忽律其人,的确如皇上所说,狡诈如狐,可是,他亦是草原孕育的苍狼之子,本性中的剽悍强勇,是无法去除的——眼前这一绝好机会,他忍住不出手?”
    晨露款款说道,眼中越见深邃,方才的惆怅,如这草原的夜风一般,来去无影。
    元祈悚然一惊:“他意欲何为?”
    他也是天分极高的人,电光火石的,已然想到了一项可怕的现实“他竟是在图谋整个北疆!”
    皇帝怒极,振衣拍案而起,有几枝蜡烛受不得猛击,终于熄灭。
    火影重重之间,帐中一片死寂。
    “也不尽然,若是陛下反应及时,他便取了几个重镇,也就罢了——朝廷经此挫折,断不能对他再行征伐!”晨露仍是一片平静,她广袖轻舒,将颓倒的蜡烛扶起,眼中一片淡定。
    “朕誓杀此獠贼——他难道真已经带兵潜入这西北内地?!”皇帝有些不可思议,为对手的疯狂大胆而暗自心惊。
    “忽律酷爱险中求胜。一则,他有自信不被发现;二则嘛,我们这里少不得有他的‘友人’有什么事,一只信鸽,便高枕无忧了!”她眼中波光一闪,刹那间,凛然不可逼视:“微臣不才,愿亲自去一控究竟!”
    “你知道忽律的人马驻扎在哪?!”元祈先是一惊,接着便是怒气横生——
    “忽律那边,正是龙潭虎穴,你如此孤身涉险,想白白丢了性命不成?!”
    “忽律可汗还取不了我的性命。”少女声音轻微,却带着不可逆转的固执。
    “你把地点告诉朕。朕帐下高手如云,用不着你!”晨露垂首无言,元祈又急又怒,却也拿她无法。
    两人对峙了良久,晨露裣衽一礼,竟转向而出。
    元祈一楞之下,欲要伸手挽留,却只扯了一个空
    。转眼间,帐中又是寂静无声,惟有佳人的淡淡冷香,在昏暗中,若有若无的萦绕不去。
    夜色苍茫,草原上仍是微有凉意,天边繁星闪烁,只听得四下里,小虫鸣叫不绝。
    此时三更已过,一个不起眼的山坡之下,有一人黑衣蒙面,正倏然飞奔。
    她身法极快,持剑而去,如云间飘摇,煞是好看。
    到得山后,只见一朵朵大大小小营帐,在黑暗中悄无声息,黑黢黢一片,宛如猛兽伺伏。
    营帐不起眼,岗哨却暗中严密,这一路极是难行,到得帅帐之前,她俯身而过,身法如同鬼魅。
    帐中仍是灯火通明,门中有守卫肃立,只得绕到侧面,将帐幕划开一条缝隙,才听得轻轻人声。一道声音,威仪一百万,却又很是熟悉:“先生,我此番是否太过行险?”
    是忽律!
    晨露心中微微激动,却听那谋士样的人答道:“可汗此次,也是无奈之下的妙着,只是天朝皇帝虽是年轻,却素有英明果敢之名,此番御驾亲征,却是不得不防啊!”
    “倒是比他父亲有出息……”忽律可汗哼了一声道:“穆那上次就是被他识穿了身份——我这个儿子,勇猛有余,在智谋方面,却实在不肖。”
    晨露在外窥探,只见他背立于灯下,面目模糊,渊亭岳峙的气度,让人生出莫名的压力。
    那谋士恨恨道:“天朝一向对我卑词厚礼,这番竟敢设计夺我凉川,非让他们吃苦头不可!”
    忽律可汗却无半点欣喜之意,他叹息着,意态阑珊:“有人陪我交手也好,我实在是寂寞太久了……二十六年前,我依先生之言,使那反间计,致使林宸殒命宫中,自那以后,天下之大,再无一人,可与我一较高下……”
    他语意萧索,满是寂寞如雪的惆怅。
    晨露在帐外,耳边嗡嗡作响,四肢百骸的血液,都似乎散失开来,她双手紧握帐幕,掐得指间发白,仍是浑然不觉。她耳边回响的只有短短一句——
    使反间计……
    她勉强维持灵台一点清明,又听忽律道:“想想真是可叹,如此惊才绝艳的佳人,竟是落得如此下场……天朝人,为什么喜欢这般自毁长城!”
    那谋士也叹道:“也是这位林小姐太过孤傲偏激,中原的朝廷里,也有人欲置她于死地,几边勾起手来,证据确凿之下,也由不得天朝皇帝不信。”
    “你错了!”忽律断然摇头道:“他们乃是结发夫妻,便是妻子有万般不是,也应该如回京中,徐徐劝导,元旭迫不及待的动手,只因为他满心里,都是自己的江山宝座!!”
第七十一章 夜厣
           皎月在云影中缓缓穿行,时而银华泻地,时而朦胧绰约,草原上的点点野花,在幽静中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暖香。
    这暖香直入肺腑,在月华荧荧照拂下,让人生出醺然宁静之意。
    晨露嗅着这氤氢清香,却什么也感觉不到,她胸中气血激荡,双手握着帐幕,任由手中的厚布,在不动声色间支离破碎,天地间的清爽宁谧,仿佛与她毫无干系,只那一道醇厚男音,在冥冥中继续着,如惊雷一般的——
    那是无可回避的宿命和真相!
    “我虽不杀伊人,伊人因我而死……元旭听信他人的离间,竟下得了这狠手……”忽律深深叹息着,语音中,满是无法排谴的苦涩意味。
    “人心之间,但凡有了缝隙,才会有外人的离间——林宸当时气势如虹,誓要将天下归一,可这种悍勇,却一直被中原士子视为野心和叛乱的源头——如此三人成虎,众口烁金之下,她又迟迟不肯回京,皇帝心中当然会生出猜忌——所以主上您不必如此感慨。”那谋士也很是唏嘘,却仍是以巧言安慰。
    只听忽律道:“这道理我也懂,只是多年以来,夙夜梦寐,总是无法念念不忘……”
    他声音满含憾恨,仿佛想起了多年前,在城墙顶端,那飘渺有如天人的绝世风华——
    “我们初见时,她还只有十三岁,就已是美得惊心动魄,那一幕,我永生永世也无法忘记……”
    那谋士见他沉郁更甚,又道:“可汗不必如此,论起此事的罪愆,当今太后,还有那位——”
    他话没说完,只听忽律怒斥一声“什么人?”
    一泓幽光,冷酷而又霸烈,在静夜花香中带出风雷之声,在瞬间穿透帷幕,直直袭去。
    晨露于浑噩茫然之中,纵身一颤,如天涯飞落的雪莲花瓣,随风飘摇,那刀中杀气却是幕天席地的卷来,将她的衣袖生生截去一段,只见寒光一闪,却是她的手中长剑破空,才堪堪没有伤及筋骨。
    那长剑如陨星一般妖异眩美,晨露眼中光芒狂乱,所使的招数,与平日绝然不同,剑气呑吐间,竟似将天地都破碎支离。
    竟是如此凄厉的杀气!忽律心中微惊,手中弯刀已回归严谨稳实,密如天幕,水泼不进。
    只见那黑衣人丝毫没有气馁,剑光开阖中,竟隐隐有幽华绽放,白刃挥尽处,诡异缓慢,却无法闪避,忽律一声闷哼,臂间已是受创不浅。此时帐外喧哗大起,此间的搏杀,不过几瞬,外间的守卫,已经被惊起。
    忽律有些狼狈的点穴止血,他冷眼看去,只见那黑衣人听得喧嚣,眼中狂乱略微收敛,只那凄厉激昂之气,越见高涨。
    怎么竟会有这般窒息的感觉……
    他暗自纳罕,胸中涌起一道荒谬而轻微的熟悉——
    这到底是谁?黑衣人微微沉吟着,收剑入鞘,忽律看见她的眼里,那是无法掩饰的冰冷怨毒,他不由的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下一刻,那种强烈而森冷的压迫力,就倏然消失了—黑衣人纵身而起,如飞鸟孤鸢一般,轻功已达出神入化的境地。
    忽律有些惊魂未定,他扯下衣襟,包裹着染血的臂膀,心中疑云重重,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元祈在灯下批了几本奏章,又读了会《世说新语》,却仍是丝毫没有倦意。
    晨露离开已经有两个多时辰了,他初时忿然,转念一想,却已是豁然大惊,急急谴人去找,却是整个军营也不见她人影。
    她果然是去一探敌营了……
    他焦急恼恨,却丝毫没有办法,此时在烛光下,他担心起她的安危,心潮澎湃,于是久久不能入眠。
    帐外有飒飒风声掠过,发出含混阴冷的声响,一道轻不可闻的金戈声,在帐外清鸣,皇帝左右无眠,于是好奇心起,孤身出帐一窥究竟。他甫一出帐,便见明月皎洁,银华如织,将帐外河滩照得纤毫毕现,一颗颗鹅卵石,被涂上了一层朦胧莹润的微光。岸边有一道人影,茕茕孑立,瘦弱的身影,在月光的皎洁中,仿佛被溶成一滩清影,随时都会消逝殆尽。
    那样熟悉的身影,让他暗吃一惊,脚下加快,三两步跑到跟前,却被眼前一幕惊得呆滞——
    那平素清冽无绪的眼中,满是狂乱与冰冷的光芒,如同,琉璃冰玉做成的眸子,美则美矣,却自有一种非人的剔透妖惑。
    她的情绪,如无边岩浆,被牢牢封在那边,一旦挣脱,便要变成恶鬼修罗。
    “你怎么?”元祈走近问道。
    少女紧紧的咬首唇,直到鲜血沁出,仍是浑然不觉。鲜红的血迹,一点一滴的淌落在鹅卵石上,白的更加晶莹,红的更加艳瑰。
    “到底怎么了?!”元祈心中隐隐知道不对劲,他用力摇晃着晨露的肩膀——
    “说出来!!”
第七十二章 无明
           少女的面容,在月光辉映下,晶莹如雪,透出一种虚幻的光晕,元祈紧紧摇晃着她的肩,却觉得手下沁冷,宛如握了一团寒冰。
    草原的花香中,混染了一道淡淡的血腥,在这月下静夜幽幽传来,更觉诡谲莫名。
    元祈凝视着她,却见晨露缓缓抬头,眼中燃烧的是不可错认的冰焰杀意——
    那眸子甫一接触他的眼,便从凝滞中惊醒,波光一闪,不似平日的清冷,竟是幽蓝暗冥的深不见底。
    少女的眼眸如猫一般眯成一线,那幽蓝诡异却更见高涨,她直直凝视着皇帝,不复平日里的恭谨守礼。元祈只觉得那妖惑光芒之下,自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让他的心微微生疼——
    那是钝刀子一下一下的疼痛。
    “你到底怎么了?!”他又问了一句,俊逸面容上,那份沉稳自若,终于被撕裂。
    少女手持长剑,静静站在河边,并无一言回答,她胸中的激荡怨毒,如冰河破堤一般,汹涌直贯,她凝视着这熟悉而陌生的面容,已是杀心大起,只那灵台处的一点清明,让她强自压抑。
    元祈并不知晓自己已在鬼门关前逛了一回,见她袖中有缕鲜红滴落,急怒着拉开一看,却是一道刀创,入口不深,却因为她强自剧烈活动,已然崩裂开来。他四顾之下,别无他物,只得撕下自己的广袖一角,草草包扎了一下,仍是以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收尾。
    他想起上次晨露的调侃,满心希望她这次也能解颐一笑。
    伊人的玉臂,从手下猛然抽回,渲染成洁白冰凉的凄楚,晨露不顾他的焦急呼喊,亦不顾创口再次崩裂流血,纵身几个起落,来到了河的另一边,那一望无际的翠碧草原。
    月光的淡淡清辉,将天地照成荧荧一片,她长剑在手,寒光闪烁,多少年来的沉郁悲凉,无边恨意,在这月下渲染发酵,只化成手中呑吐日月的精绝招式。
    这苍穹月下,一人一剑随意而舞,月随影移,人随心动,一时之间,天地都被席卷其中,风雷为之激荡,草木为之颤栗。
    在这皓月星空之下,晨露心中的块垒,在撞击中,如浮冰坠星一般,在历史长河中逝水如斯。
    秦时明月汉时关……
    这些万古长存的物事,又怎识得人间的千回万转?
    不破楼兰终不回……
    这本是她当年的夙愿,却只化为镜花水月!一枕黄粱熟透,只剩下她一人,在这天地间,茫茫噩噩。
    元旭!!
    她从胸中无声的呐喊这切齿仇恨的名字——
    竟是因为这样可笑的原因,你才给了我一杯牵机?
    你我相知相许,到头来,竟落得这般猜忌?你明明知道……
    我所看重的,不是什么如画江山,而是海清河晏之后,能与你携手花间,白首不离。
    你贪恋自己的宝座,对我如此猜忌防范……
    她手中剑气如虹,轰然之下,竟将方圆草木尽数斩断——
    也罢,既然如此,我便夺了这天下,灭尽你家子嗣……
    你且在九泉之下,好好看着!
    直到天之将明,河岸边终于恢复了平静,水波盈盈之后,一道身影掠回这一岸边。
    晨露一身凛然平静之下,有如一团烈焰,要将这天地间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好点了吗?”一声清朗的男音,在身后突兀响起——
    元祈静静伫立,一身的露水濡湿,显示了他一夜等待的事实。他深深的凝视着,仿佛有万千疑问,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天快亮了,回帐休息吧!”
    半晌,他才说出这样一句。
    清澄的露水,将他的鬓发打湿,英挺的眉微微皱着,满是沉郁的隐忧,却终究,只化为这平淡的一句。
    莫名的,晨露打了个冷战,世界在这昏暗混沌的黎明里,瞬间失去了华彩,皇帝眼中的温暖,此时看来,只觉得刺目无比。
    京城孙铭以侍卫服混过西华门后,早有接应之人,将他一直带到瞿去跟前。
    “瞿统领,圣意如何?”孙铭虽然木讷,但并不呆傻,张口便急急问起了关键。
    “皇上的意思是让我等放手去干。”瞿去静静望着窗外的大雨,漫然说道。
    “既然如此,我就要大动干戈了!”孙铭眼中波光闪动,面上带出几分森然狂怒,与他平日绝然不同:“这群老爷们向来敲骨吸髓,如今既然触动了龙之逆鳞,少不得要一一清理。”
    瞿云瞧着他偶露峥嵘,知道这位军旅出身的驸马,已然动了真怒。
    孙铭继续道:“然后便是静王,他若是在家安分,我敬他是亲王之尊,他若仍有什么异样的心思,那便要请宗人府请过府一叙了。”
    瞿云听他动了真怒,接口道:“将军如此作为,若是静王反噬,又该如何?”
第七十三章 王事
           孙铭看他神情,知道他意有保留,于是问道:“瞿统领的意思是……”
    “此时主君出征在外,若是多生事端,恐怕孪生肘腋——静王,他可不是善于之辈啊!”
    瞿云胸有成竹,看着孙铭眼中闪过怒意,知道心有不甘,于是笑道:“当然,我等虽然不才,也要让静王知道一下,什么是切肤之痛!”
    孙铭因这一句,豁然开朗,眼前一亮,接着便畅快大笑:“妙哉此言,当浮一大白!”
    “可惜宫中规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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