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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 上-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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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抿了下薄薄的唇瓣,沉默了一会儿,才近乎自语地低声道:
“你还小,再等等吧,还不行。”
她耳尖地听见他的声音,目中闪过不解,只能装作没有听见,动作轻柔地梳顺了他的一头乌黑的长发,将它们放在了枕边。
“您先睡会儿吧,等醒了咱们再说太子的事,我先起了。”
闻言,贴在腰腹的手臂便抽离,只是在松开之前,若有若无地轻搂了她一下,就像是带些留恋和不舍似的。
留恋?不舍?
遗玉站在屏风旁套着外衫,看床上那仅是凭着乌发散漫的背影,便显得卓尔的男人,摇头一笑,系好了腰带,转身走过屏风,白皙的面容上方才露出了同年龄极不相称的神色。
“大哥,我的确做不来第一件,但是我会牢记第二件。”
皇上、皇上……
……
也不知是从哪里走漏了风声,上元节后安静了三天,朝中便开始流传,身体有恶的太子殿下,是在上元那天坠了江,身染了热疾。
这消息一经传开,就仿佛是在表面平静的湖水里丢进了一块巨石,炸出了层层的水花。
热疾是什么?稍微懂点医理的成年人都知道,这是由伤寒恶化,或是过度着凉才会引起的疾病,症状比风寒要严重许多,亦会传染,可是结果却比风寒要可怕,一个不好,或成了肺涝,这可是会死人的。
就在一群人观望,一群人心焦,一群人幸灾乐祸,但却打听不到任何实质的确信时,又过了一阵子,太子竟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了朝堂上,除了人不大精神,却是不像有什么大恙。
于是乎高兴的白白高兴了一场,提心吊胆的都松了口气,见风使舵的依旧做那墙头草。只是在流言平息的背后,往往有人不知道的实情。
东宫
“噼里啪啦”一通瓷器落地的声音,夹杂着喘息的怒骂声,宫内的下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哪怕被碎片擦破了头脸,因为有人比他们还更要倒霉的。
“混账、混账!本宫你们是有什么用,竟连个人都找不到!”又将一只青花瓷瓶拍倒在地,李承乾转过身来,露出一双赤红的眼睛,双目微眦,声音尖锐,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点往日放荡不羁的风采。
“去查吴王府,去查魏王府!李泰和李恪!那个贱女人一定是他们派来害本宫的!”
“是,属下遵命。”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今日总算是闹完,宫人们行了个礼便匆匆离开,留下了满屋子的狼藉给他一人。殿内重新安静下来,他有些颓唐地坐回椅子上,发抖的手指覆在右腿上。
当他病愈起床走动,发现自己右脚的异常,找来太医逼问出实情后,几乎砸了整座东宫,后被赶来的父皇一顿怒斥,方才寻回了理智。
但是他落水时划破的方脚,落成了足疾,却已是不争的事实:不可远足,不可随意跑动,不可过久站立,不可用武,不可沾冷水——不可、不可!
那么多的不可,和废物又有什么两样!
他是太子,是这大唐的太子,但是东宫需要一个废物来当主人吗,父皇会允许一个废物继承天下吗!
“啊!”嘶声一吼,五指狠狠地抠进皮肉,就在他疼得发麻时候,头顶却笼上一片阴影,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你是要自暴自弃吗?”
他仰头看着一脸祥和的妇人,本来扭曲的五官,转成了委屈和痛苦。
“母后,儿臣——”
“回答我,你是要自暴自弃吗?”长孙皇后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持,那“我”的自称,显出她此刻的认真。
“儿臣、儿臣不知,父皇他说我是咎由自取,他一定对儿臣失望透了,可是儿臣是被陷害的,是被李恪和李泰他们害的,”说着说着,他便又急躁了起来,反手抓住了她的衣袖,急声道:
“母后,你帮儿臣去给父皇说,他不信我,但是他一定会信您的,儿臣是被李恪和李泰害成这样的,他们想取代儿臣做太子,儿臣真恨不得杀了——”
“啪!”
一记巴掌硬生生地打断了他的哀求声,他捂着疼痛的左脸,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妇人,“母、母后,为何打我?”
长孙皇后收回手背在身后,站直了身子垂眼看着他,脸上的温柔被冷静所取代,“这一巴掌是要你记得,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你要记住,他们都是你的弟弟,不是你的仇人,也没人害你,你会跌入江中受此劫难,是因你贪色所致,不要怪任何人,要怪就只怪你自己不够小心。”
“母后——”
“好好休息,记得要按时喝药。”
留下这么一句话,长孙皇后又看了一眼这一身傲气尽退,再没半点像那男人的长子,闪去目中的一丝不忍,便转身离开了大殿。
东宫外的下人见她出来,跪的跪,弯的弯,却有一道小小的身影迎了上去,扑进了她的怀中。
“母后!”这声音脆脆甜甜的,七、八岁年纪的男童,正是音色不明的时候。
长孙皇后摸摸男童的头顶,牵起了他肉呼呼的小手,朝着远处走去。
“母后,皇兄好些了么,为何不让儿臣进去瞧瞧。”
“你很担心他吗?”
“是啊,您说过,要亲兄善弟,儿臣对皇兄们恭谦,也不欺负弟弟们,母后,儿臣对不对?”
“对,很对。”长孙皇后满意地笑着,柔声道:“你要记得母后的话,不要忘记亲兄善弟,这样才好。”
“嗯!”小孩子似是怕大人不信,使劲儿点头应声。
“乖、咳咳……”她想要再夸赞两句,却突然咳嗽了起来,立刻便听到一旁紧张的问声:
“您怎么了?”
“咳、无事,母后是渴了,喉咙有些干涩。”
“那、那咱们快回宫去,您多喝些茶水。”
“好。”
一高一低两道身影逐渐消失在夕阳中,落在地上被拉长的背影,一道清晰,一道却似乎有些模糊起来。
第422章 朝上、墓前
二月初六,百官朝会时,太极殿上,太宗对皇子们突如其来的一通封赐,叫人暗暗惊疑。
楚王李宽,领合州都督,吴王李恪,领潭州都督,魏王李泰,领相州都督,五皇子齐王李佑,领齐州都督,六皇子李谙,封蜀王,领益州都督,七皇子李恽,封蒋王,领安州都督,八皇子李贞,封越王,领扬州都督,就连年仅七岁的十皇子李慎,也被封了个纪王做。
都督,乃承隋制,是唐现今各州军地最高执行者,有行军领军之职,多为宗王遥领,长史代理其职。太宗一连赐下十州之地,将其行军交由了自己的儿子们,这连封带赏的,那本身倒不是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可是这次封赏的八位皇子里,却独独漏掉了两个关键人物——太子李承乾、九皇子李治。
满朝文武,谁能说皇帝不是故意的,是无心的?怎么偏就漏了自己的两个嫡子,没地没官就罢了,怎么连点象征性的安慰封赏都没?
这是怎么了,是几近宠冠后宫的长孙皇后失宠了?不少人也联想到前几日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李承乾热疾一事,虽后背证为子虚乌有,但是却爆出更大的丑事,原来太子爷是上无节赏灯坠了江,还是因为女色。
难道因为这些个,让皇上起了改立的心思,这次许是想要单独赏封哪个,才弄出一堆封赏来掩人耳目?
单从封地上看,潭州、相州还有益州都是要地,这是偏心着吴王、魏王还有蜀王的,李泰就不用说了,迄今为止还没见过哪个比他更得宠的,可这李恪、李谙都是杨妃所出,一母同胞的兄弟俩,倒叫人猜不出皇帝是什么用心了。
当朝上站着,得了赏封的皇子,多是神色恭谦,可李承乾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许是他还没有养出喜怒不于形的本事,整个早朝都黑着脸。
散朝后,文武百官欲退去,明眼人便注意到,太子走到吴王和魏王跟前时候,不知凑近低声说了些什么,魏王倒是那千篇一律的表情,瞅了一眼面色阴寒的李承乾,便朝殿外走去,吴王的反应就耐人寻味了。
“皇兄,您真是误会我了,那晚若是咱们没有走散,我是如何也不会让你同上陌生女子离开的。”李恪声音虽低,可边上却不乏耳尖的。
“哼!现在又来假惺惺,是本宫看错了人,只当你是兔子养着,如今却成了会咬人的狗!”
“皇兄,你言过了。”任谁被骂成是狗都不会高兴。
“对,本宫是过了,你连狗都不如,就是养条狗,它也不会不认主人,妄想有一天能自己牵了绳子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出身,狗东西!”
一句“狗东西”骂出口,边上不少磨磨蹭蹭留着听闲话的大臣都变了脸色,再瞧李恪,竟是被气的胀红了脸,一拳捏起,看样子是强忍住没挥在李承乾脸上,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却是李承乾反手一巴掌掴在李恪的脸上,将他整个人打偏了过去,又一拳直接将他砸倒在地。
李恪痛呼了一声,当场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抬头见着李承乾不屑的目光,竟是“噌”地一下窜了起来,将他扑倒在地。
“哗”地一声,还在殿上逗留的群臣哗然,太监扯着嗓子尖叫起来,可却没半个人敢上去拦着,但见两人你来我住,拳脚相向。
李泰本来已经走到殿门外,听见身后动静,又折了回来,就不远不近地站着看热闹,碧眼里流动的不知是嘲讽还是不屑,直到好事的官员跑出去,拉了走远的长孙无忌等人回来,这一场太极殿中的闹剧才草草收场。
紧接着,吴王和太子两人便皇上派来的太监宣进了御书房。
……
魏王府书房杜楚客站在书桌前,笑着道:
“早朝事出,吴王和太子不免被皇上怒斥,如此当朝便打了起来,不但有失体统,还伤了皇家的颜面,太子已是渐失圣心,吴王今早才得的都位,说不定下午就会被收回来,殿下,打年头至今,西北遭旱,东江盐失,太子出了岔子,吴王今朝失仪,没半件好事,克己以为,您是时候请旨,给皇上添个喜庆了。”
李泰正在看着今晨从雍州送来的书信,待他话音落下,方才道:
“喜庆?你所指何事。”
“自然是您同东方小姐的婚事啊,这十一月订下的,到现在也近三个月了,婚期却是没个准头,您不妨明日早朝后向皇上讨个吉日,最好是赶在三月里头办下,您的婚事不光皇上的一桩心事,况且,咱们魏王府实是缺一位女主子来打理,东方小姐知书达理,又是东方祭酒的爱孙,一旦你们完婚,凭着东方先生在文人中的声望和人脉,必是能为您增力不少。”
李泰听他独自在那头絮叨,头也不抬,开口却好像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
“本王正室未娶,不会纳侧妃入府。”
“殿下?!”杜楚客脸上的笑容扭曲着,失声高叫了一句,方觉失态,在背后攒了几下拳头,冷静下来,便开始劝说道:
“您可不好在这件事上同克己开玩笑,这事咱们年前便说定的,您当时也答应下来,本来是年前便该提起婚事,可您推说到了春后,这便罢了,如今又拿这正姑的借口来搪塞,您、您可不能做这言而无信之人啊!”
许是真急了,他才憋出一句“言而无信”来。
“言而无信?本王答应你什么了?”阿生在边上研墨,听李泰难得同杜楚客多说“废话”,便知道他这会儿心情不错。
“您答应——”声音卡了壳,杜楚客张着嘴却续不上话。他这么一回想起来,李泰只答应了要选侧妃,还真没说过什么尽早完婚的话!
“行了,”李泰“啪”地一声将手里的书信扣在桌面上,看了一眼一脸憋屈的杜楚客,道:“阿生。”
十余年的服侍,一个眼神便知道主子是要干嘛,阿生放下手里的研石,去到红松书架边,抬手在紧上头取下一只长方的锦盒打开,拿出一份青头红边的文折,有些迟疑地递给了不明所以的杜楚客。
片刻后,就连书房外头的侍卫,都听见了进去刚刚一刻钟的杜大人一声惊语:
“殿下,此事万万不可!”
……
龙泉镇后山在青山环抱中,偏向山脚腹地的一片山林里,修有一座新墓,按风水来说,此处不是顶好,可也是一处藏风潜气之地。
这片山林,将近二十亩地,连带墓穴,被遗玉花了两万三千两银子买下,葬了卢智的遗骸,请了山民巡守照料。
今天是初六,刑部大火整整过去两个月,遗玉昨晚就住在新宅,天不亮就起床,下厨烧了几道小菜,备上六样点心,又灌了一壶好酒,带着平彤和平卉两人前去上坟。
墓前很是干净,一看便是每日都有人前来打扫的样子,平彤和平卉帮着将盘盘碟碟的摆上后,跟着遗玉稍了委火,又打了些纸钱,便退到远处去守着,留这一对兄妹单独说些话。
二月的天气,早晨时候微寒,遗玉拿帕子抹了抹墓前的石台,不嫌冰,跪坐在了上头。端起酒壶将两只杯子注满。
她穿着白色的素衫,发髻用丝绳系起,连只木簪都没戴,因在魏王府被精心照料了一段时日,年前瘦的仅剩颧骨的脸,圆了一些回来,比起半年前黑白分明的双目,一双逐渐显眼起来的桃花眼,少了些纯净和机灵,多了一层朦胧的水色,不再一目了然,却更惹人探究。
“大哥,这是镇上最好的酒,比不得长安城的香琼玉液,可是不易醉,我能陪你喝上一杯。”
她端起两只酒杯,轻轻互碰了一下。“叮当”一声脆响,将一杯洒在墓前,一杯送到了唇边,浅酌了一口。
山林里的树木繁杂,墓的周围有些竹子,已是长出翠翠的新叶来,风一吹,便有清新的香气传来,她闭着眼睛吸了口气,将杯子里剩下的酒水全数饮下,放下酒杯,伸手去摸那打磨光滑的墓碑。
“我本就不是属于这里的,可是阎王既然错送了我到这里来,便是冥冥之中注定好了的,我注定了是要做娘的女儿,做大哥和二哥的妹妹,我很知足也很庆幸。当然这世上前不总是好事,我们都历过不少磨难,你瞧,若遗玉还是那个痴儿,许就不会发生后来这么多事,可是我来了,这一切就都变了。”
“实际上,我并不是个十分坚强的人,每次身处险境,我也会害怕,也会无助,可是在这之前,我从没有一次想到过放弃,因为我知道,按着我的性子,一旦我怕了,崩溃了,就再也爬不起来,只能做个累赘。那天看着你被火海吞下,我是第一次那么接近绝望,娘被带走了,二哥失踪了,可是最起码,他们都还活着不是么。”
她原本平静的声音,说到这里,带起了些许哽咽,吸了吸气,才继续道:
“我知道,你不赞同我与他的事,可是你终是没勉强我。我真的需要他,不论是因为他对我的好,或是他在我差点崩溃的时候拉了我一把,又或是为了日后——我都需要这个人,你放心,你提醒我的三件事,我都牢牢记得。优柔寡断,你头一次这么说我的时候,我还没有想到,因为它我会失去什么,可是人一辈子有那么一件足以后悔终身的事便足够了,我不想再做个优柔寡断的人。”
“我一直都在求全,以前,我想要咱们一家人不受欺负过上好日子,却不想你涉足长安城的泥潭,我想要维护我的尊严,又不得不对权贵低头,我想要同他在一起,却又思虑着他皇子的身份。然而这世间许多事,安有双全之计?”
这一句,不是疑问,不是反问,而是清清楚楚的自嘲。
“其实,得失之间,往往不可能平衡,选择了一个,便要弃掉另一个,做自己最想做的,选自己最想要的,这样至少不会后悔。说到这里,大哥,你信里的意思,我都清楚了,只是说句话,你可别恼我——这十几年你唯一求我的一件事,我是做不到了。”
像是怕他生气,她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墓碑,轻声道:“这个月十五一过,我们便会离京,此去西南,是为找些稀缺的药草,我会到南诏一行,查询娘亲下落。至于他是怎么想的,我眼下还不确定,但是我总会弄明白的。他不是那个魏王,若他无意,他亦不会落得那般下场,若他有心……”
她声音实在轻极了,恰有一阵晨风吹来,将其拂去,直到她扶着墓碑站了起来,语声也已断掉。
没叫远处的侍女,她自个儿将供香的饭菜收拾了,又看了一眼那光滑不见半个名字的墓碑,提着篮子离开。
唐律,刑篇,第四十三款有言:故杀士族之凶徒,死后官置,葬无名刻,有违例修墓刻碑者,当以掘出。
……
魏王府书房门外的侍卫看着气冲冲走出来的杜楚客,相视一眼,都在心里好奇,进去时候还笑哈哈的杜大人,是在里头吃了什么瘪。
阿生捡起被撂在地上的文折,吹吹并不存在的灰尘,扭头对冷眼看着他手中的李泰赔笑道:
“主子莫要怪杜大人,他这是一时脑子转不过来弯,才会失了风度。”
李泰没接他的话,从笔架上取了一支毛笔,在松花砚中蘸了些墨,提笔给雍州的下属写起了指令,就像是方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
阿生干咳了一声,犹豫来犹豫去,方才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主子,这请旨一事,您同小姐说了吗?”
“今日她回来,本王自会同她讲。”
果然是没说,阿生干笑,道:“那便好,主子,属下多一句嘴,这事儿您是先同她商量一下为好。”
第423章 药房小谈
“您今日的公文阅完了?”遗玉握着药杵,一边碾磨着钵中的药草,一边疑惑地看着一盏茶前找到顶楼药房的李泰。
她是吃过午饭才从龙泉镇回来的,刚过中午,听阿生说李泰在书房处理公务,她便上楼去泡在药房,可没过半个时辰,他便找了过来。
“嗯。”
长桌上搁着七八张摊开的油纸,里面放着各种简单处理过的药材,有的一样,有的不同,李泰拨了拨面前的一份,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咱们寻药材,不是要到西南山林里么,春夏多毒虫,因气味同当地人有殊,最是爱叮咬异地人,这药方是驱虫用的,碾磨炼蜜后,制成滴丸,随身带着,可以防虫,只要带足了分量,就是厉害些的蝎子和蜘蛛也不会近身的。”遗玉手上动作未停,仔细同他解释道。
李泰前天和她讲明,要借了《坤元录》巡游的机会,远行一趟,到一些秘地,帮沈剑堂他们寻找稀有的药材。
这话说来有些远了,现今唐代,在医术方面,虽有几名冠有神医之名的大夫,但多隐世,像是以炼丹为天子厚待的药王孙思邈,又或是有怪癖,像姚不治那样上门不治的。
因此,不可能将神医挂在裤腰带上随行,不论朝堂还是江湖,对于药材的需要,都变得紧缺起来。像是行军打仗,需要的止血药,这是常见的。
而名贵一些的金疮药和解毒药,有时是能挽救一名高手的性命,在这武力持重的年头。说实话,在暗地里,双方拼斗,一名武功高手,却是比一个只会卖弄风骚的文人要值钱十倍百倍。
可名贵的药物之所以名贵,便是因为它们多少掺杂有稀有的药草,就遗玉从李泰寻来的医书上所知,像是上等的金疮药,需上等硃砂、麝香、梅花片儿、净乳香、红花、没药、血竭、粉口儿茶等,十几味上等的药材还不够,这只是能做出一般的止血金创,想要生肌活骨,需得加一味名叫川露的药草,仅在五月五日午时正午,朝阳研成细粉,以黄蜡封口,存满十五日,才会生效。
药材的重要性不容忽视,可是稀有的药草,诸如川露,乃至稀世的药草,诸如制作梦魇解药的不见草和寄梦荷,又岂是随处可见的,它们有的只在一些书杂上留下痕迹,有些只被只字片语提到,绝非常人能寻能得的。
单看李泰身为皇子,却愿同沈剑堂拉入伙去寻药,也许其中有情义的成分在,不能否认的是,这也反映了药草的重要性。
于是,遗玉思量过后,便答应与李泰同去,一来可以顺路打听卢氏的下落,二来,她恰好也缺不少稀罕的药草,尤其是制作知梦散的一味主药一一落叶为霜。
这是一种生长在山谷里的树木,听名字古怪,既不像是药草,更不像是毒药,她仔细琢磨了背诵下来的锦绣毒卷,上面说这落叶为霜,身为常青木,一年四季生叶,但也再不断落叶,它的叶子长在树上时候是绿色的,可是自然落下,用不了半盏茶的功夫,便会成了雪白,如此,方才有这落叶为霜之名,倒是贴切。
自上元节得了卢智一封迟来的书信,揭出不少隐秘,她便没一开始那般迫切要制出知梦散,可却没放弃过,要从扶摇嘴里敲出些东西来,哪怕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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