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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帝国风云-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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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阳是否对义军的动向一无所知?显然不是,义军里有大量的山东儒生,而山东儒生的领袖孔颖达、盖文达都在黎阳,他们一方面与刘炫、李守素等鸿儒保持联系,一方面也与孔颖达、盖文达等大儒保持着密切往来。
郝孝德、高开道、孙宣雅等义军首领返回河北后,便急匆匆率军赶赴黎阳,意图“趁火打劫”,而山东儒生对这一决策肯定起到了决定性的推动作用。
混乱当中,有一个事实是,黎阳仓已经对他们打开了大门。他们或者与杨玄感“合作”,轻而易举得到黎阳仓的财富,但如此一来就等于主动卷进风暴,做了杨玄感的同党,必须为杨玄感冲锋陷阵,从此陷入被动,命运为他人所掌控;或者与伽蓝合作,付出一定的代价攻克黎阳仓,这实际上“帮助”了皇帝,进而也“帮助”他们自己摆脱了这场风暴,给义军赢得了宝贵的喘息和壮大的时间,而此策最大的优势则是义军始终掌控着主动,掌控着自己的命运。
然而,黎阳仓就在眼前,利益就在眼前,而急剧变化的形势就如汹涌澎湃的大潮,根本不给河北义军以足够的思考和权衡的时间。
仓促之间,人们常常凭本能做事。此时此刻,河北义军的第一本能是什么?是财富至上,还是以某个人或者某个集团的利益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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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如血。
伽蓝踱步在河堤柳树之下,沐浴在落日的余晖之中,彷徨无策。
刘炫拄着木杖,缓缓走到他的身边,低声呼唤道,“伽蓝,是时候了,毋须再隐瞒你的身份。此刻,只要你表明身份,河北义军必定追随于你。”
伽蓝诧异地望着须发斑白的刘炫,脸上露出落寞苦笑,“某生下来就是官奴婢,累积军功方脱籍为民。”伽蓝摇头,眼中露出无尽的悲伤,“某是突伦川戍卒,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刘炫同样诧异,沧桑而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伽蓝,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世界。
“伽蓝,久远的记忆里虽然写满了痛苦和仇恨,但血脉是永存的,传承是延续的。逝者如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你既然重归中土,你就要创造未来,就要重建荣耀,就要续写不朽的神话。”
伽蓝抬头遥望落日,沉默不语。
刘炫也在沉思。显然,往昔的种种磨难给了伽蓝深深的伤害,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永久的伤痕,导致他对家族,甚至对整个贵族阶层都充满了刻骨铭心的仇恨。这种仇恨刻在他的灵魂里,如黑暗笼罩大地,即便是炙烈的阳光,也休想在短时间内穿透这层厚厚的黑暗,照亮他的灵魂,抚熨他的伤痛。
刘炫有些理解裴世矩和薛世雄对伽蓝身份的蓄意隐瞒了,或许这不是出于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是想保护伽蓝,保护他那颗饱受创伤已经脆弱不堪的心。伽蓝一直挣扎在生死线上,并且“乐此不疲”,这可以解释为勇敢,也可以说他漠视死亡,但或许就是他一心求死的决绝,他想从无尽的痛苦中得到彻底的解脱。
刘炫无意苦苦相逼,于是退让了一步。
“你可以不予承认,但也毋须否认。”
这意思就是我要代你宣传,但你不能一口否决,你把嘴巴闭紧了,不要在关键时刻坏了事情。
伽蓝依旧沉默。他觉得刘炫的做法非常荒谬,但非常时期,荒谬的事情或许就能演化为事实,或许就能实现既定的目的。
刘炫拄杖而立,耐心等待。
伽蓝始终没有答复。
一刻后,刘炫缓缓离去。你既然不反对,那便可以理解为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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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伽蓝渡河。
刚到对岸,西行便领着一位青衣胥吏匆匆而来。
“宋主薄?”伽蓝惊喜上前,急切问道,“任公是否安全?”
青衣胥吏神色沉重,或许是因为人多不便透漏的原因,他只是矜持地略略颔首,然后便敷衍了事地寒暄了几句。
随同伽蓝一起渡河而来的傅端毅、柴绍看到青衣胥吏,纷纷上前,言行甚为客气。
这位三十多岁,相貌俊雅,风度翩翩的青衣胥吏叫宋正本,河北广平宋氏杰出子弟,河北名士,现为治书侍御史游元的主薄。此次南下巡察,繁重的日常工作就是由他操劳,甚为游元所倚重。
宋正本与柴绍、傅端毅见礼之后,便请两人带他去拜见刘炫老先生。刘炫德高望重,不论其现在处境如何,他在山东儒生心目中的地位都是高高在上,无人可以替代。
繁文缛礼之后,宋正本毕恭毕敬地问了一句,“先生寄身于伽蓝将军的帐下,是否可以理解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很明显,河北义军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消息已经被游元所获悉。
刘炫抚须而笑,“任公错了,你也错了。”
宋正本眉头紧皱,犹豫了片刻,深施一礼,“请先生解惑?”
“伽蓝的身份,你或许有所不知,但任公不可能不知道。”
伽蓝的身份?宋正本颇感惊讶。广平宋氏在山东只能算是三流世家,虽然宋正本追随游元的时间不短了,彼此也非常信任,但如果牵扯到一些上层机密要事,游元还是不会告诉他。伽蓝的身份就牵扯到上层的机密。游元当初善意地提醒了崔逊,却有意隐瞒了自己的从属。
宋正本迟疑着,等待着。
按道理,宋正本不应该刨根问底,不该他知道的事,他没有必要自找麻烦,不过这件事太过玄妙,尤其此刻伽蓝的身份或许就是整个局势的关键所在,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对宋正本来说诱惑太大了。
傅端毅在刘炫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地透漏了一句。
“伽蓝出自河内司马氏。”停了片刻,他又补了一句,“河东三凤之一的鸑▂uezhuo)薛德音,就始终伴随于左右。”
河东名儒薛德音,再加上裴世矩、薛世雄,有此三位显赫的关陇贵胄为证据,再加上刘炫这位德高望重的山东大鸿儒亲自验证,伽蓝的司马姓板上钉钉,毋庸置疑。
伽蓝出自河内司马氏,而河内司马氏是山东大世家,是曾经统治中土的尊贵的皇族血统。如果伽蓝是司马氏的嫡嗣,是被帝国皇帝所承认的嫡嗣,那么他在山东贵族集团中将拥有非同凡响的号召力。如果伽蓝拥有这份号召力,那么今日整个河北局势乃至山东局势就要做全新的考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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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正本再见伽蓝,其心态已经迥然不同。过去一直把其当作西北蛮夷、一介武夫,以俯视和鄙夷的目光来看待,现在却是把他放在平等甚至更高的位置上,以平视和尊重的目光来看待。心态变了,言行举止也就不知不觉间改变了。这种潜意识的举动是无形的,但在当事者之间,却能清晰感受到。
伽蓝还是同样一句话,“任公的安全如何?”
宋正本踌躇不语。游元和巡察使团已经安全抵达黎阳,事实上伽蓝和龙卫统的护卫之责已经结束了,接下来西北人要承担护卫西土朝贡使团的重任。
伽蓝这句话是礼节性的,也可以说带有某种嘲讽,因为在伽蓝率军攻击太行贼的时候,游元却带着巡察使团独自去了黎阳,连招呼也没有打一个,一脚就把西北人踹开了。原因是什么,彼此心里都有算。现在,宋正本出现了。游元不顾前嫌,主动派人相迎,原因是什么?是不是他和巡察使团的处境十分不妙?
“局势很乱。”宋正本终于挤出一句话。
伽蓝是皇帝钦点的骁果悍将,是裴世矩的亲信,代表了皇帝和中枢的利益,有些事即便通彻了,也不能说透了。
“陛下指挥东征大军正在高句丽奋战,此刻永济渠的畅通至关重要。”伽蓝不动声色地说道,“任公使命之重,重逾泰山。”
伽蓝的意思很明确,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游元和巡察使团的安全。
宋正本大喜过望,躬身拜谢,也不再隐瞒了,直言相告,“任公困于台阁,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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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坚固的黎阳仓
第一百七十五章坚固的黎阳仓——
第一百七十五章坚固的黎阳仓
游元是否与杨玄感谈崩了?游元的生命是否受到了威胁?
谈判当然不会破裂,不论是杨玄感还是游元,即便意见相左,观点相悖,但迫于形势的需要,都会留下足够的回旋余地。政治的本质就是利益的妥协,而杨玄感在政治上又相对被动,所以更不会与游元撕破脸,相反,他会竭尽所能满足山东贵族集团的利益需求。
如今谈判之所以出现“变故”,就是因为西北人这个搅局者“变本加厉”了,正在蓄意破坏当前局势。
河北义军不甘心做一个“棋子”,更不愿意在这场贵族集团的大博弈中被任意“牺牲”掉,所以打算火中取栗、乱中取胜,杀出一条血淋淋的生存之路,而侥幸的是,伽蓝需要他们的“帮助”以阻碍黎阳的叛乱,所以双方一拍即合,于是就有了各路义军齐赴黎阳,共劫黎阳仓之“盛举”。
河北义军的这一举措被黎阳获悉后,其“解读”的结果则迥然不同。
杨玄感及其共谋认为,这些被山东世家权贵所掌控的河北义军,突然齐聚黎阳,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威胁黎阳,胁迫黎阳在谈判中做出最大让步,甚至有可能夺取“风暴”的控制权,让“风暴”在符合山东人利益的轨迹上前进。至于杨玄感及其共谋则成了山东人“傀儡”,必要时甚至会被山东人当作“替罪羊”而抛弃。
杨玄感及其共谋怒不可遏,因为他们正要把西北人诱进黎阳,围而杀之,不料山东人却从中作梗,蓄意阻挠,而且别有居心,其骄恣贪婪之态,令人忍无可忍。
游元对这一局势的“解读”却更为糟糕。在游元看来,关陇人联手合作,杨玄感和独孤震以西北人为诱饵,把河北义军和几十万饥民全部“骗”到了黎阳,造成关陇人和山东人携手“造反”的事实。当黎阳把造反的“大旗”一举,聚集在黎阳四周的河北人怎么办?不要说百口莫辩,就是万口十万口也无法说清楚了。山东贵族集团因此“被动”,在谈判中完全失去了抗衡的条件,只能任由关陇人卡住自己的脖子,为所欲为。
更严重的是,这场政变赢了也就罢了,但一旦输了,关陇人固然遭到打击,而损失最大的却是山东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一件事。是可忍,孰不可忍,你要造反,却非要拉山东人垫背,岂有此理!
矛盾骤然激烈,杨玄感和游元一方面互相指责对方阴狠狡诈,一方面尽遣人手,紧急部署,力图扭转颓势,而双方扭转颓势的着力点都在西北人身上。
西北人是皇帝和裴世矩放出来的“狼”,这群狼横冲直撞,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了他们辛辛苦苦营建的局势。虽然杨玄感知道西北人必须杀,但现在面对复杂的局势,他左右为难了,手里的刀已经剁不下去,因为他怀疑游元和西北人给自己设下了圈套,如果杀了西北人,很可能会引发无法预料的后果。
目前局势下,杀了西北人,必然把河北人推向自己的对立面。大旗刚举,黎阳就陷入混战,诸般兵变之策无力施展,白白丧失了时间,陷自己于被动,败亡不过是旦夕之间的事,而山东人却以最小代价攫取了最大利益,不但成功重创了关陇贵族集团,还赢得了皇帝的信任,为本集团进入帝国权力核心打开了大门。
事实上,游元也只剩下这一条路了。目前局势下,与杨玄感一起杀了西北人,等于坐实了叛乱之罪,等于证实关陇人和山东人联手造反,所以不惜代价也要保住西北人,而保住西北人的唯一办法,就是顺应形势,以刘炫为“枢纽”,把西北人和河北义军紧紧拉到一起,联手攻击杨玄感,以最快速度扼杀叛乱。也唯有如此,唯有在关陇贵族集团各大势力尚没有联手之前,尚没有形成整个关陇贵族集团和整个山东贵族集团血腥厮杀之前,在河北诛杀杨玄感,平定叛乱,才能最大程度地保全河北人的利益,才能在这场短暂的风暴里攫取到最大利益。
双方敏锐地估猜到各自要采取的对策,所以杨玄感毫不犹豫,第一时间下令“软禁”了游元,断绝了他与驻扎在黎阳城内的巡察使团之间的联系,以便给自己拿出万全之策赢得更多时间。
当游元带着亲信属从在杨玄感的尚书行辕时,留在黎阳城内负责主持巡察事务的就是宋正本。宋正本察觉到事态异常,马上寻了个借口,带着巡查团全部僚属出了黎阳城,火速北上会合禁军龙卫。这时候,他们又想起了禁军龙卫,一则报警,二则指望禁军龙卫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其三,就是指望刘炫这位山东鸿儒能够发挥作用,拿出一个全面策略,以西北人和河北义军的联合力量,与黎阳的杨玄感等叛党,做殊死一搏。
然而,伽蓝是否相信宋正本?
伽蓝根本不信任他,相反,伽蓝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宋正本此行正是要帮助杨玄感,进一步坚定自己南下黎阳的决心,并把自己诱进杨玄感的大营,以便杀了自己,继而摧毁西北人的士气,彻底灭亡龙卫统。
伽蓝已经经历了一次伊吾道之败,袍泽的惨死给了他巨大刺激,也让他更像一只大漠孤狼,不但无时无刻处在高度戒备之中,而且对所见所闻充满了怀疑,任何一个陌生人在他眼里首先都被当作敌人。
伽蓝耐心地听完宋正本的讲述,对他的分析和推衍不置一词。
帐内非常安静,气氛凝滞。原野上不知名的虫儿不知疲倦地鸣叫着,让人愈发烦躁。
柴绍、傅端毅,西行和布衣等西北狼,江成之、卢龙、阿史那贺宝等禁军军官,还有隐姓埋名的薛德音,众人围坐四周,神色非常凝重。
何去何从?黎阳就是块死地,去,还是不去?
实际上宋正本拿出了一个建议,在杨玄感举兵叛乱已经既成事实的情况下,伽蓝完全可以召集河北义军,高举平叛大旗,向黎阳发动攻击,或者先行占据汲郡首府卫城等重镇,与黎阳形成对峙。不过他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粮食。没有粮食,伽蓝拿什么召集河北义军?河北义军和几十万河北饥民又拿什么维持生存?
所以,最终还是伽蓝的策略最为正确,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先行拿下黎阳仓。只有控制了黎阳仓,伽蓝才能召集河北义军,才能阻碍杨玄感的叛乱。
众人大汗淋漓,即便蒲扇连摇,也无法熄灭心中的燥闷。
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伽蓝一手拿着明烛,一手把案几上的地图推向宋正本,然后手指重重“点”在“黎阳仓”上。
“若想扭转局势,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黎阳仓。”
宋正本脸色僵硬,半晌无语。深入虎穴可以理解,但自寻死路就让人无法认同了。
黎阳仓位于大坯山北麓,依山而建,整个仓城方圆大约三十里左右,有窖五千,每窖可藏粮万余担,另有地库三百,藏有绢帛等各类物资不计其数。河北黎阳仓与洛阳河阳仓、关中常平仓、广通仓并为国仓,号称天下四大名仓。今上继位后又在洛阳以东置兴洛仓,又叫洛口仓,是帝国的第五大国仓。
国仓对帝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它直属中央,守卫森严,每座国仓实际上就是一座坚固重镇。没有皇帝的圣旨,一粒粮食也出不了仓,同样,没有皇帝的圣旨,就连军政大员都进不了仓,更不要说军队了。
拿下黎阳仓,就如同痴人说梦。
国仓戍军皆来自关陇,定期轮换。正常情况下,国仓卫戍军由两个团四百府兵组成,再加上国仓所在地的鹰扬府,其内外戍守兵力基本上达到六至八个团。战争期间,比如现在帝国东征,国仓的重要性尤其突出,所以戍守兵力成倍增加。现在戍守黎阳仓的军队就有四个团的兵力,其府兵全部来自关陇地区,绝对忠诚于帝国。
杨玄感做为帝国中枢重臣之一的礼部尚书,虽承担着督运东征粮草之重任,但他没有调动军队的权力,更没有直接指挥国仓戍军的权力,所以他在举旗之后,能否直接控制黎阳仓,关键就在于能否控制国仓的军事官长。
如今杨玄感要在黎阳举旗,要利用黎阳仓的粮食来赢得山东人心,征召山东壮勇共襄义举,那么必然已经有了控制黎阳仓的稳妥办法,并且万无一失。此刻伽蓝要去攻打黎阳仓,岂不是虎口夺食?岂不是自寻死路?
宋正本不好直接否决落了伽蓝的面子,但此策太过荒谬又不能不予以驳斥,所以他稍加迟疑后,把有关黎阳仓方方面面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伽蓝,归根结底一句话,黎阳仓是杨玄感的,固若金汤,你根本没有可能拿下,还是赶紧另谋他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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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兵分两路
第一百七十六章兵分两路——
第一百七十六章兵分两路
伽蓝目如利剑,杀气森然,其彪悍之气,让宋正本暗自惊骇,心中更是懊悔不迭。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在明知道西北人骄横跋扈、恣意妄为的情况下,还寄希望于他们救出游元,纯粹是一厢情愿,但此时此刻,除了向西北人求助外,还能求助于谁?
“你对黎阳仓为何如此清楚?”
伽蓝的质问暴露出他对宋正本的怀疑。
“国仓隶属户部。在度支改为户部之前,任公曾出任度支侍郎,奉旨数次巡察山东,而黎阳仓是必到之处。某陪侍任公左右,当然熟悉仓城。”
宋正本回答得滴水不漏。
“可有强攻之道?”
“整个仓城划做九个储区,而九个储区虽然各自独立,但共用一道城门。”宋正本停了片刻,又补充道,“将军,黎阳仓实际上就是一座山,而攻山之难,不言而喻。”
伽蓝冷笑,问道,“可有智取之策?”
智取之策?宋正本苦笑,摊开双手,“若任公在,凭他手上的诏书,可以进仓巡察。”
“某只要进仓城,就必能拿下黎阳仓。”伽蓝追问道,“诏书何在?”
宋正本望着伽蓝,抚须而叹,其意思很明显,你若想拿到诏书进仓城,就必须先把游元救出来。
治书侍御史游元,皇帝诏书,两者俱齐,才能进仓城,缺一不可。但是,要救出游元,就必须杀进杨玄感的尚书行辕,而战事一起,就算救出了游元,是否还有时间冲进仓城?一旦西北人受阻于仓城之下,与杨玄感的叛军展开厮杀,则必有全军覆没之灾。到了那一刻,就算给杨玄感以重创,阻碍了杨玄感的叛乱,但又有什么意义?
“可知仓城的文武官长?”
“去年底,陛下下旨,由礼部尚书杨玄感坐镇黎阳督运东征粮草;仓部侍郎窦衍辅佐之,并兼领黎阳仓司仓,全权掌领仓城事务,而仓城防务,则由黎阳都尉贺拔威负责。”
窦衍?贺拔威?伽蓝对这两个人非常陌生,目露探究之色。
宋正本倒是爽快,也不矜持作态,详细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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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衍出自关陇虏姓大族窦氏。
关陇窦氏自述是传承汉朝外戚第一家窦氏。大汉窦氏声名显赫,从窦太后、窦婴、窦融到汉末的窦武,无一不是扬名史册的人物。大汉窦氏本源自河北清河,后迁至关中扶风,并逐渐形成扶风、河南和清河三大房。比如窦建德就是出自清河房窦氏。
但今日的关陇窦氏实际上是由鲜卑大部落纥豆陵氏汉化而来。或许是为了表明自己的血脉里流淌着汉族的血液,窦氏告于天下,说汉大鸿胪窦章之子窦统,在汉灵帝时为雁门太守,因避“窦武之难”而亡奔匈奴,遂为部落大人,后附属鲜卑,从拓跋氏世居于代,并赐姓纥豆陵氏。窦氏子孙累世仕魏,皆至大官。
六镇大起义时,窦氏的窦炽在河北定州“举旗”,后投义军领袖葛荣。葛荣败,乃转投尔朱荣。后从魏孝武帝西进关中,就此加入宇文泰的武川系。
窦炽兄弟三人,上面是两个哥哥窦善和窦岳。窦善的儿子叫窦荣定,娶先帝的姐姐安成长公主为妻。其嗣子叫窦抗,是今上的姑表兄,因为牵扯到汉王杨谅谋反一案,被削爵罢职,除名为民。窦岳的儿子叫窦毅,娶了宇文泰的第五女襄阳公主为妻,生子窦贤,女儿则嫁给了唐国公李渊。窦炽有十三子,最为著名的就是窦威。窦氏一门皆以武勇著称,唯窦威好读书,文章秀美,但因为直言进谏,得罪了皇帝,罢官归家。
贵为尚书台民部仓部侍郎的窦衍就是窦抗的长子。
贺拔威同样出自鲜卑大族,他是武川系早年的领袖级人物贺拔岳的后代,是关陇武川系的核心力量之一。
皇帝把两个武川系的鲜卑贵族放在黎阳仓,把武川系的鲜卑外戚贵族独孤震放在魏郡,其用意一目了然,就是让武川系和本土系形成对峙,继而对杨玄感形成钳制。
然而,杨玄感还是不可阻止地“造反”了,此刻,安阳的独孤震也罢,黎阳仓的窦衍和贺拔威也罢,都面临艰难抉择,是支持还是反对?独孤震有条件冷眼旁观,静观其变,而窦衍和贺拔威却没有这样的条件,在杨玄感举旗之前,两人必须做出选择。
窦氏自今上继位后,遭到了全面打击,除了窦贤、窦庆等有限的出任地方官员的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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