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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帝国风云-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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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蓝摇手,坚决摇手。
“今日山东人之所以叛乱,其根源不是因为肚子问题。这一点请诸位务必有个清醒认识,更不要因此做出错误的决策。”
众皆不解。薛德音也皱起了眉头。
前年水灾,去年大旱,造成大河两岸数十个郡县受灾,灾民有数百万之多,偏偏这时候东征开始,大量调发粟帛,调发徭役,导致救灾不利,于是有人造反了。
帝国自开国始就建有官仓和义仓,其目的就是为了应对战争和灾难,为何还会出现饿殍遍野,灾民揭竿而起之事?说到底一句话,帝国的官仓和黎民百姓的义仓早已变成权贵阶层的财富,这些权贵阶层长期的肆无忌惮地抢劫帝国和黎民百姓的财富,但东征开始,大灾来临,需要动用官仓和义仓去进行战争和救灾的时候,那久被隐藏起来的权贵阶层的“盗窃”之罪终于爆发了。
一个拼命地抢劫财富,一个需要动用财富去打仗,去救命,而抢劫财富的权贵阶层统治了这个世界,他们掌控了帝国和帝国黎民百姓的命运,结果需要救命的黎民百姓拿不回他们存储在义仓里的粟帛,最终只有死亡,愤怒之下,揭竿而起,造反了。
现在的问题不是平叛,而是如何让权贵阶层不要明火执仗地抢劫帝国和帝国黎民百姓的财富,如果权贵阶层不愿意收敛自己的贪婪,那么就平定不了叛乱,更救活不了那些可怜的黎民百姓。
这是其一,还有其二。其二就是帝国权贵集团对帝国权力和财富的争夺,正是因为这种争夺导致关陇贵族集团和山东贵族集团之间展开了激烈权争,由此导致这些山东叛军贼帅的背后都有着一张无形的网,而这张网的核心就是关陇和山东两大权贵集团的利益之争。
河北叛乱为什么平定不了?是哪些人叛乱?又是哪些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王薄是什么人?是山东齐郡豪望。刘霸道、郝孝德是河北平原郡的豪望。张金称、窦建德是河北清河郡的豪望。张金称出自河北东武的张氏家族,河北东武的张氏家族是汉初张良后裔。高士达、高开道则都出自渤海高氏。翟让是河南东郡豪望,曾出任东郡法曹。单雄信、徐世勣都是河南济阴郡的豪望。
谁会天真地相信王薄、窦建德、翟让都是像陈胜吴广那样的一介匹夫,登高一呼就响者云集?算了吧,仔细看看这些山东贼帅,看看他们当中有哪一个是农夫?是铁匠?是泼皮?是肩挑背扛提着脑袋讨生活的私盐贩子?私盐贩子有干活的小喽罗,有编织关系网的黑老大,但谁能做黑老大?不言而喻。
河北叛乱为什么平定不了?官匪一家。哪些人是匪?山东各地的豪望。又是哪些人在叛乱的背后推波助澜?显而易见,就是山东的权贵集团。
山东权贵集团的“身影”遍布山东各地郡县,一般来说豪门的门生故旧基本上就囊括了寒门的子弟,豪门和寒门由此组成了权贵集团,上至官僚下至豪望,无一不在这张密密麻麻的“大网”里。可以想像,在这样一张无所不在的“大网”的笼罩下,山东各地的叛乱如何平定?由此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郡县官府和叛军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地方,大家“和平共处”各取其利,拼命地掠夺帝国和黎民百姓的财富。假如朝廷逼得紧了,地方官府就象征性地打一下,砍几个无辜者的脑袋充充数,敷衍一下皇帝和中央,接下来官匪们还是“和平共处”,大家该干啥还是干啥。
当然也有像张须陀这样的“异类”,但这样的“异类”毕竟少。张须陀是关陇人,他是山东权贵的对手,一般关陇人到了山东即便是“强龙”也盘着,免得给地头蛇群而攻之,所以说张须陀是个“异类”。正因为山东权贵是叛乱背后的“推手”,而像张须陀这样的“异类”又太少,所以山东各地的叛乱在历时两年多的“镇压”后不但没有平息甚至有所缓解,反而愈演愈烈,至今已经席卷了大河南北,声势浩大。
游元出自河北世家,是山东权贵集团的领袖级人物,这样一个人沿着运河郡县督察戡乱,最终是个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伽蓝不相信游元,他有理由相信白沟战场是个陷阱,而这个陷阱的目的就是逼着杨玄感尽快造反,杨玄感一造反,远征军粮草不继必然后撤,无功而返的皇帝和中枢再遭重创的同时,必定勃然大怒疯狂杀戮以杨玄感为首的关陇权贵,如此关陇权贵遭到沉重打击,而山东权贵则乘机涌入朝堂,掌控朝政。
对于游元来说,既要杨玄感造反,又要东征胜利,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他退而求其次,逼着杨玄感尽快造反,只要杨玄感造反,他第一个杀到黎阳平叛,他就是最大的功臣。
“我们首要目标是自保,其次才是帮助游元攻打叛军。”伽蓝郑重告诫众人,“不要想着扩充军队扩大实力。我们是西北人,我们在这里就是一匹孤独的游荡在荒野里的狼。我们不可能被河北人所接受,山东权贵也不会允许我们在他们的庭院里,与他们争抢食物。我们自保的唯一办法,就是躲在一边,耐心地寻找猎物,伺机出手,一击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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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只有一个选择
第一百零七章只有一个选择
伽蓝所做决策的出发点是基于西北人的切身利益。
今日危局下,西北人唯有一战方能杀出一条血路。西北人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只有在命运的大潮中劈波斩浪,浴血奋战。
关于这一点,伽蓝必须说清楚。或许在绝大部分西北人看来,目前形势很不错,眼前所见都是灿烂阳光,帝国很强大,大家很快就能返回西北,孰不知一步天堂一步地狱,渡过巨马河进入河北腹地之后,乌云遮蔽了阳光,厚厚阴霾下只有杀戮和死亡。这种巨大的反差会让西北人茫然无措,甚至会因为恐惧而崩溃,所以伽蓝必须把真实的情况告诉西北人,必须把未来更加黑暗的现实告诉西北人,让西北人颠覆对中土的认识,从这一刻开始,就要做好战斗准备,就要意识到死亡距离自己近在咫尺。
西北人终于在伽蓝的告诫中预感到了危机,闻到了浓郁的血腥。
前方就是战场,战场上都是敌人,有的敌人张开了血盆大口,有的敌人则隐藏在黑暗中,还有人现在是盟友但转瞬之间就会变成敌人,所以,不要相信官府和官僚,不要相信世家豪望,不要相信山东人,更不要相信关陇人,总而言之一句话,西北人就像一只走进沙漠深处的狼,除了相信自己,除了自己拯救自己,除了疯狂杀戮外,别无出路。
西北人的想法颠覆了。中土远比西土更险恶,河北远比突伦川更可怕,此刻这群西北人就像一群背井离乡跋涉万里却不慎陷落突伦川的逃难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祈祷上苍自求多福了。
西北人将信将疑,而怀疑产生恐惧,恐惧让他们谨慎,而谨慎则让他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大家纷纷表态,然后心事重重地各回本帐,度过一个辗转难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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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泰、乔二、谢庆滞留帐中。
薛德音并不完全同意伽蓝对山东叛乱根源的分析,他本想留下来与伽蓝继续深讨,但看到高泰、乔二等人滞留帐中,想到他们面临的艰难处境,不禁感叹万分。毕竟薛家欠了他们的救命之恩,薛德音有心劝慰几句,想帮助他们,却发现自己实在拿不出两全其美的对策,迟疑半天还是转身走了。
伽蓝待众人离开后,招呼三人坐到案几边上,直言不讳地问道,“是不是打算离开龙卫统?”
三人没想到伽蓝这么直接,面面相觑,羞愧无语。虽然伽蓝自始至终没有要求他们做出报恩或者效忠的承诺,但从突伦川到这里,大半年时间的共处,伽蓝始终把他们当作兄弟一样对待,不但拯救了他们的生命,还给了他们改变命运的机会,这等恩情,虽万死也难以报答。
从刑徒到戍卒,这是一次重大的命运改变,而从河西戍卒到骁果军禁兵,这是一次跨越式的命运改变。刑徒和府兵位于两个不同的世界,而府兵和禁兵虽同为帝国军人,但身份地位悬殊较大。以今日龙卫统的特殊性来说,这三百骑只要建功,最差也能混个从九品,如果运气好,一直混下去,最不济也能混个八品上下的官阶,这辈子娶妻生子管一家老小的温饱绰绰有余。当官了,进入仕途了,对一个平民来说就是“鲤鱼跳龙门”,是光宗耀祖,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而现在,梦想就在眼前,唾手可得,这种诱惑几乎没人可以抵挡。当然,那种为了义气可以舍身赴死的人除外。高泰、乔二、谢庆,还有那群河北刑徒,是不是都有舍生取义的高尚情操?
揭竿而起为什么?对高泰、乔二这些平民壮勇来说,说到底就是为了肚子,为了一家老小平平安安活下去,至于什么除昏君、铲奸佞、均贫富都是假大空,他们未必理解这些口号,即便理解了,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和聪明才智,最多也就是别人手中的工具,最终可能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在这个世上,不论是沙盗马贼还是揭竿而起的逆贼,大部分来自平民阶层,有的走投无路,有的愤世嫉俗,有的恶贯满盈,有的受人欺骗被人洗脑,有的纯粹就是寻求刺激或者为了所谓的大义比如任侠一类的人物,但不管是哪一类,都摆脱不了做人的基本欲望,改变不了人性中的弱点,比如贪生怕死,比如贪图功名利禄,所以威逼利诱始终是打击对手的一个最佳手段。当然,有坚定信仰者除外,为了自己的信仰和理想,他们宁愿舍生取义,但对于那些只是为了解决肚子的平民来说,他们的信仰是肚子,谁解决了他们的肚子问题,他们就追随谁。
伽蓝目前解决了河北刑徒的肚子问题,却没有能力让所有的河北人都吃饱肚子,而更严重的是,他要举起屠刀,大肆杀戮河北人,这令高泰和乔二等人非常失望。他们怎么办?何处何从?似乎除了叛离伽蓝,叛离龙卫统,别无他路了。
高泰犹疑难决,不知如何开口。乔二始终低着脑袋。
谢庆偷偷看了伽蓝一眼,暗自惊怖。伽蓝的眼睛冷漠无情,隐约还能看到一丝极力压制的愤怒。谢庆估计只要三人中的任何一人开口承认有离开的打算,伽蓝必定毫不留情地下手斩杀。大战在即,伽蓝绝不允许有人动摇他的军心。
“将军误会了。”
谢庆断然开口。他也很挣扎,虽然他与高鸡泊的高士达并没有同生共死的承诺,但让他以帝国军人的身份去杀戮昔日的兄弟朋友,他做不到,他下不了手。高泰和乔二比他更艰难。高泰与平原郡的郝孝德、刘黑闼是多年好友,彼此交情深厚,而乔二更是追随窦建德很多年,两人情同兄弟。他们都有一大帮兄弟朋友在叛军队伍里,假若战场相遇,情何以堪?
“我没有误会你们。”伽蓝冷笑道,“当年在突伦川的时候,我曾对你们说过,请你们仔细想一想,你们揭竿而起,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劫富济贫,还是改天换地?你们想过了吗?想明白了没有?”
三人脸色难看,一言不发。这句话伽蓝的确说过,但三人包括那些河北刑徒,谁也没有重视伽蓝这句话,更没有思考过这些事。
造反为了什么?改天换地?推翻王朝?笑话,他们还没有狂妄无知到这种不可理喻的地步。劫富济贫?当然是劫富济贫了。杀贪官,抢富豪,把有钱人杀了,把有钱人的财产分了,然后再去杀,再去抢,这就是他们造反的目的。至于将来怎么办?他们没有考虑过,也没有时间去考虑,也轮不到他们考虑。他们每天都要去杀,去抢,不但要和官军作战,还要和其他造反的队伍作战,有今天还不知道有没有明天,谁会关心明天的事?
“没有想过,是不是?”伽蓝摇摇头,“你们日思梦想就是回家,没有时间去思考,是不是?好,现在你们回家了,现在你们思考,思考好了,给我一个正确的答案,我马上放你们走。”
三人霍然抬头,目露吃惊之色。
“将军,当真要放我们走?”乔二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要的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是愿意齐心协力的兄弟,是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伽蓝手指三人,“告诉我,我能否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你们?既然如此,我把你们留在身边干什么?大家兄弟一场,也曾浴血疆场,也曾奔驰万里,虽不至于情深义重,但好歹也是一场缘分。今天你们既然要走,我岂会阻拦?但是,我要知道答案,我要知道你们为什么一定要造反,一定要让天下数以千万计的无辜生灵为你们陪葬。”
数以千万计的无辜生灵要为之陪葬?三人暗自心惊,齐齐注目望向伽蓝。
“将军,此言何意?”高泰急切问道。
“不知道吗?”伽蓝眼神冷冽,质问道,“你说你劫富济贫,那我问你,你攻城掠地,你杀贪官抢富豪,你所得钱粮救活了多少人?你在攻城掠地,你在杀贪官抢富豪的过程中,又杀死了多少人?城堡拿下了,庄园攻占了,贪官杀死了,富豪杀死了,那么你把田地分给谁了?谁去耕种了?”
高泰张嘴就想回答,蓦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答案,一时间,他愣住了,脑中一片空白,我救了多少人?我杀了多少人?我抢来的钱粮救济了多少贫苦?我抢来的田地分给谁了?谁在那些田地上耕种?
答案是可怕的,也是高泰一直深埋在心底不愿承认的。
他杀了很多很多人,上至贪官富豪下至老弱妇孺,他都杀,只要是阻挡他烧杀掳掠的都杀,而为之死去的敌对双方的无辜者不计其数。他抢了很多钱粮,但这些钱粮即便是养活义军都难以为继,更不要说救济贫苦了,所以必须拼命的去抢,先是抢官府抢富豪,后来窘迫之下就连贫苦百姓都抢了。自家的地盘不好抢,就去别的地方抢,于是义军之间厮杀起来,大鱼吞小鱼,小鱼吞虾米,而因此被杀的人也就越来越多,有义军将士,更多的则是双方地盘上的无辜百姓。战火蔓延了,义军与官府富豪厮杀,与其他义军厮杀,每天就是厮杀,谁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大家都像狗一样的活着,没有尊严,没有希望,没有良心,像畜生一样为活着而活着,所谓的劫富济贫,所谓的大义,都是自欺欺人,都变成了一种自我麻醉,一种自我安慰。
战火无休无止,杀戮无休无止,所有人都被卷进了战争,没有人去生产,大家都去抢,谁生产,谁就成了被抢者,不但一无所有还有赔上性命,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抢好了,于是你抢我的,我抢你的,而最初的抢劫成果让所有人失去了理智,让人性中的丑恶一面无限制放大。一座座城堡庄园焚毁了,一块块田地荒芜了,无数的人在抢劫和杀戮中死去,当秋天过去了,冬天来临时,大家才突然发现,房子没有了,田地荒芜了,人也死得差不多了。
怎么办?再去更远的地方抢,再去杀更多的人,就像蝗虫一样,走一路,摧毁一路。当第二年春天来临的时候,一切都不存在了,不要说播种的种子,就连播种的人都没有了,唯一的生存希望就这样毁灭了,于是,叛乱者就更多了,叛乱的地方也就更多了,而叛乱的规模也就越来越大了。
劫富济贫?自欺欺人而已。除昏君、铲奸佞?那不过是一句笑谈。揭竿而起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生存,仅仅就是为了活着,但适得其反的是,揭竿而起的人越多,涉及的范围越广,人也就死得越多,活下去的希望也就越渺茫。
这是为什么?不造反是死,造反死得更快,为什么?
高泰在沉思,乔二在沉思,谢庆也在沉思。
他们想不通,想不明白,他们非常痛苦,而这种痛苦是伽蓝剖开了他们的心,挖出了他们深埋在心里的真相,让他们直面鲜血淋漓的残酷现实,让他们在杀戮和死亡中痛苦哀嚎。
“告诉我,为什么要造反,为什么?”伽蓝在嘶吼,杀气腾腾地嘶吼。
“不知道,俺不知道……”高泰痛苦地蒙住了脸,眼前血海翻涌,哀鸿遍野。
“俺只想活着,只想活下去……”谢庆眼神呆滞,喃喃低语。
乔二泪流满面。无数人死了,他的亲人,他的兄弟,他的朋友……熟悉的,不熟悉,都死了,他们本想活下去,但死得更快,更痛苦。“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你们是工具,你们的死亡,是那些权贵为了让自己更好地活下去。”
伽蓝站了起来,慢慢向帐外走去,“这是一场血腥的博弈,你们是为了生存,而权贵们是为了更好的生存。假如中土是棋秤,权贵们就是对弈者,而我们是棋秤上的棋子。我是白棋,你是黑棋,我们在对弈者的操控下,自相残杀。等到有那么一天,对弈者分出了胜负,落败者输掉了全部,而给他陪葬的,就是我们这些棋秤上的棋子,无论是白棋还是黑棋,都是殉葬品。”
“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选择去留。”
就在伽蓝掀起帐帘的霎那,乔二蓦然回首,厉声吼道,“怎么活?俺怎么活?”
“我们永远是棋秤上的棋子,我是白棋,你是黑棋。”伽蓝说道,“活下去的办法,就是尽快结束这盘棋。不是让白棋击杀黑棋,就是让黑棋击杀白棋,只有一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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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俺要回家
第一百零八章俺要回家
只有一个选择。
的确只有一个选择。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他们揭竿而起,他们烧杀掳掠,然后被抓住,被流放西陲,然后再回来,看到的情况还是和过去一样,皇帝带着他的军队远征高句丽,大河南北的叛乱还在继续,他们要杀戮要反抗的贵族官僚依旧控制着这片土地,而叛乱者虽然越来越多,但死去的无辜者却更多。
谁在死去?无辜的无助的孱弱的芸芸苍生。
冷漠自大、无情无义的皇帝和贵族官僚们肆意欺压、**和剥夺他们的生命,高举着大义之旗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的充满热血和正义的起义者们就像疯狂残暴血腥的猛兽,张开血盆大嘴拼命地吞噬着他们,用他们的鲜血和尸骨填饱自己的肚子,然后再挥舞着撩牙利齿去攻击对手,去掠夺对手的权力和财富。相比起来,这些起义者更冷漠,更无情,更残忍,他们以正义之名理直气壮地蚕食着芸芸苍生,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利用他们的愤怒和无知攻击对手,却为自己攫取利益,而这些利益的获得是以数以千万计的累累白骨为代价。
真相令人恐怖,令人心碎,令人绝望,虽然华丽的正义之名、愤怒的情绪和血海的深仇就像厚厚的乌云遮盖了真相,但一旦阳光撕裂阴霾,把真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一切都原形毕露。
皇帝和官僚贵族固然凶恶,但披着正义外衣的枭雄们更加残忍。如果把皇帝和官僚贵族比喻为牧羊人,那么今日所为只能说他们剪羊毛剪得太狠了,而揭竿而起的枭雄们则像草原上的狼,他们为了喂饱自己的肚子,为了占有牧场上的一切猎物,一边疯狂地吞噬着羊,壮大自己的力量,一边驱赶着羊群攻击牧羊人,试图赶走牧羊人,杀死牧羊人。
等到有那么一天,牧羊人失败了,逃走了,草原上的狼占据了牧场,那么接下来他们摇身一变成了牧羊人,而羊永远是羊,他们毕生的作用就是贡献自己身上的羊毛,贡献自己的血肉,唯一的变化就是羊少了,所剩无几了。那些死去的羊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也不管是满腔怨恨还是无怨无悔,他们都为恶狼攻占牧场贡献了自己的力量,他们始终认为,只要攻占了牧场,他们就能与恶狼一起共享牧场,但最终的结果却与他们的理想和愿望背道而驰,他们永远都是任人宰割的羊,而牧场永远都是强者的权力和财富。
高泰、乔二和谢庆算是羊群的首领,与统率羊群的狼相比,他们迄今为止尚没有充当牧羊人的思想“觉悟”,所以他们看不到狼的野心,看不到遥远的未来,但他们看到了一个绝望的现实,揭竿而起的结果与他们当初的愿望背道而驰,他们想拯救的人不但没有活下来,反而让更多的无辜者更快的死去了。
这种与理想渐行渐远的事实,这种掩盖在阴霾下的真相,被伽蓝残忍地撕开之后,他们不得不正视,不得不扪心自问,到底怎样才能拯救苍生?怎样才能让自己的亲人朋友和无数的可怜人活下来?是继续追随狼的脚步,还是改弦易辙,投靠牧羊人,与牧羊人一起围杀那些穷凶极恶、野心勃勃的狼?
现在他们的生命有保障了,他们是帝国军队里的禁兵,他们的身份地位改变了,他们站在仕途的起跑线上,未来充满希望,这时候他们的眼界开阔了,他们的想法改变了,他们对自己的理想和今日的现状有了全新的认识。
有思想、有理想、有实力、有野心的羊,会不可逆转地产生心灵地嬗变,而心灵的嬗变会改变一切,于是心神蜕变,羊变成了强者,这样的强者可以变成狼群中的一员,也可以成为牧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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