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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帝国风云-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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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军骠骑夜袭凤凰岭,重创张金称的消息已经在饥民中传开,所有人都想当然地认为,只要赶到临清城外,必定会得到食物。然而,刘炫和刘黑闼都知道西北人正在走上绝路,统率辎重旅的máo宇轩和苗雨也意识到形势不妙,但事已至此,谁也没有办法变出粮食来。
    临清令先行赶到清泉。清泉令不敢不放粮,毕竟大家都知道西北人被河北饥民“绑架”了,现在骑虎难下,假如真的把这群西北野狼bī急了,鱼死网破,挥军攻城,最后两败俱伤,吃亏的肯定是河北官员,但县里的仓储实在有限,而饥民漫山遍野又太多了,无力支撑。
    饥民是饥不择食,“有nǎi便是娘”。先前他们跟着义军四下劫掠以维持生存,现在义军打败了,逃之夭夭,没人养活他们了,正愁着不知怎么办的时候,西北人强bī官府开仓放粮,立时西北人便变成了饥民的“救世主”、活菩萨了。
    河北世家豪望、权贵官僚一致认为西北人在“自掘坟墓”,自寻死路,而且此举恶化了河北局势,影响了河北人的利益,必须予以阻止,而阻止的办法除了设计诛杀西北人外,就是断绝粮食的供应,继而把西北人bī上绝路,一旦饥民饿殍遍野,河北人和西北人的矛盾jī化,西北人也就彻底玩完了。
    人死了,往土里一埋,一了百了。河北是人口密集之地,是中土富裕之地,随着和平时间越来越长,土地和人口的矛盾越来越jī烈,而帝国东征对山东地区的横征暴敛jī化了这种矛盾,结果bī得山东人揭竿而起。叛luàn带来的灾害不仅仅是局势húnluàn,民力凋敝,更严重的是生灵的死亡,人口的锐减,而人口的锐减又必将缓解土地和人口的矛盾,会推动局势逐渐向好的方向发展。正因为如此,山东的世家豪望们根本不关心饥民的死活,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利益。
    临清令、清泉令都是关陇世家子弟,在河北受到上上下下的掣肘,但大家目的一样,都要捞好处,因此在利益面前可以妥协,然而现在给西北人这么一折腾,不行了,先前一直被蓄意掩盖的真相暴lù了,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不得不开仓放粮,而目的就是祈祷西北人赶紧带着饥民滚蛋。要让人滚蛋,就不要让人吃饱。吃了半饱,然后告诉他,家里没粮了,赶紧去别的地方讨吧,这样就把人赶走了。
    临清令为了驱赶西北人和饥民,甚至不惜做出“舍生取义”之态,而清泉县令也一样,也急吼吼地跑到禁军营寨,向伽蓝哭诉,叛贼已经被你打败了,被你杀得落huā流水了,而饥民却越来越多,若想救活这些饥民,不是继续追杀叛贼,而应该马上赶赴黎阳,打开黎阳仓放粮。
    伽蓝满口答应,第二天却带着人马继续向东南tǐng进,但就在踏足鄃县的时候,迎头遇上了鄃县令杨善会。
    杨善会出自弘农杨氏,与杨玄感一样,都算是皇族旁支。此人官职不高但身份显赫,此刻亲自赶到两县jiāo界之处,显然不是来迎接禁军,而是要阻止禁军的前进。杨善会三十多岁,长相俊朗,沉稳有度,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凌厉之感。果然,礼节xìng的寒暄之后,杨善会便语出惊人。
    “听说将军曾皈依沙mén,至今以法号行世,尊奉慈悲爱施、普渡众生之念。”
    伽蓝听出了不善之意,略略皱眉。
    “将军曾遍告河北饥民,要带他们去黎阳仓就食,可谓大慈大悲之举,但某想质问将军一句,陛下是否下旨,同意将军带河北饥民去黎阳仓就食?”
    伽蓝沉默。
    “将军还要屠杀多少无辜生灵?”杨善会面如寒霜,厉声叱问,“将军可知此举已经违背律法,将军有谋大逆之罪,而追随将军之河北饥民,都是将军共犯,要给将军陪葬,将军可知?将军此举不是大慈大悲,不是慈悲爱施,而是杀人,杀人,将军在杀人,在屠杀”
    伽蓝冷眼盯着杨善会,目lù杀气。
    “忠言逆耳,将军一怒之下,或许拔刀相击,但某可曾说错?”杨善会手指黑压压的人群,“此去黎阳尚有七百余里,请问将军哪来的粮食养活他们?将军可知,以饥民生死为要挟,强迫官府开仓放粮,同样严重违律。将军或许无知无畏,但将军可知地方官仓的重要xìng?将军可知在叛贼横行民不聊生的困境之下,一郡一县的维持完全依赖于官仓?将军可知官仓一旦空竭,官府必然瘫痪,城镇必然损毁,最终只能把所有的贫贱者推上绝路,置他们于万劫不复之地。”
    伽蓝剑眉紧拧,怒气在一点点凝聚,爆发。
    “将军出自沙mén,心怀慈悲,却倒行逆施,何其残忍?将军不是普渡众生,而是在杀戮众生。”
    杨善会纵声大吼,声sè俱厉,“将军,醒醒吧?看看你的身后,看看可怜众生,他们正在死亡,每时每刻都在死亡,而杀死他们的,正是将军。”
    “咄”江都候勃然大怒,横刀“呛啷”出鞘,“直娘贼,削了你那张利嘴,看你还如何猖狂。”
    “嗷……”暴雪怒目而视,低声嘶吼,蓄势待发。
    伽蓝断然举手,阻止江都候和一众愤怒的部属。
    杨善会却是夷然不惧,手指伽蓝,怒声再吼,“将军是阿修罗,是来自地狱的恶魔,若不悬崖勒马,将军必坠十八层阿鼻地狱。”
    伽蓝沉默良久,忽然翻身下马,大步走到了杨善会身边,躬身为礼。
    “请问明府,何为悬崖勒马?”
    杨善会闭嘴不答。他只求守住自己的县城,保住自己的官仓,其他的他不管,他也管不着。祸事是西北人惹出来的,如何悬崖勒马,那是西北人的事,与他何干?
    “你必须给某一个答复。”伽蓝笑道,“否则,你挡不住某的脚步。”
    “将军可知,你今日所为,与叛贼何异?”杨善会冷嘲道,“叛贼为了抢粮,要攻某的城,难道将军也要攻城?”
    “与叛贼何异?”伽蓝笑了起来,摇摇头,很苦涩。杨善会说得不错,不知不觉间,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与河北叛贼一般无二了,而事实上龙卫统将士大部分都是西北贼,整日与贼为伍,岂能不为贼?
    “给某粮食。”伽蓝不想废话多多,西北人如今是河北世家权贵的众矢之的,又给河北饥民“绑架”了,可谓走投无路,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没有。”杨善会斩钉截铁。
    “某要去打张金称,要把清河贼赶过大河。”伽蓝手指禁兵龙卫,“某的军队要粮食。”
    “将军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永济渠的安全。”杨善会说道,“如今清河贼给将军杀得抱头鼠窜,溃不成军,已经无力威胁永济渠,所以……”杨善会也是躬身一礼,“将军现在要考虑的,应该是饥民的生死,而不是清河贼的存亡。”
    “你不给粮食,某进退失据,不得不留在鄃县。”伽蓝的口气渐渐森冷,“大河两岸盗贼横行,平原和清河更是贼势猖獗,明府做为一县之令,难道一无所知?面对这些饥民,这些清河的包括你鄃县的饥民,明府难道就没有一丝愧疚?”
    “与将军的暴行比起来,某已经做得很好了,并无任何愧疚。”
    杨善会大言不惭,针锋相对,一步不让。
    伽蓝望着杨善会,目lù威胁之sè,右手更是缓缓举起。
    杨善会怒视伽蓝,毫无惧sè。
    伽蓝用力一挥手。“杀”江都候一声暴喝,黑骝如箭shè出。阿史那贺宝带着十几名紫云天悍卒紧随其后,蜂拥而上。杨善会的从属亲卫只能把杨善会紧紧护住,根本不敢抗衡。西北人杀人如屠狗,又披着禁兵甲胄,更是如狼似虎,jī怒了他们,luàn刀砍下,死了都是白死。
    “将军,你这是谋反,罪无可赦”
    杨善会勃然大怒,咆哮如雷。他向来骄横惯了,即便在郡守、郡丞面前也是不假辞sè,何曾见过像伽蓝这般野蛮无礼之徒?
    “开仓,放粮”
    伽蓝只有四个字。
    “绝无可能”杨善会咬牙切齿,睚眦yù裂。
    伽蓝嗤之以鼻,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对江都候和阿史那贺宝挥了挥手,“剥光了,扔了”
    接着飞身上马,冲着江成之做了个手势,“急赴县城,开仓放粮。”
    江成之轰然应诺。鼓号齐鸣,龙卫第一旅打马如飞,风驰电挚而去。
    杨善会和从属、亲卫被禁兵剥光了,就剩下一条底kù,然后毫不留情地扔进了饥民中间,遭到了饥民们疯狂围殴。
    临清令和清泉令目瞪口呆,骇然心惊,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西北人当真野蛮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侥幸的是当初他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否则肯定与杨善会一样悲惨。薛德音担心出事,劝谏伽蓝适可而止,侮辱了殴打了警告了,也就可以了,无论如何不能出人命,出了人命那就是天大的麻烦。
    伽蓝动了杀机,不以为然。死了就死了,然后把责任推给叛贼,谁知道?惹恼了我,就连临清令和清泉令一起杀了。
    傅端毅了解伽蓝的xìng格,不待伽蓝说话就擅自下了命令,叫江都候把杨善会等人从饥民的围殴中“救”出来。杨善会既骄横又刚烈,无法合作,所以傅端毅就把鄃县的县丞“请”到了伽蓝的马前。
    “听说张金称是清河张氏的子弟。”
    伽蓝询问战战兢兢的县丞,语气非常yīn冷。
    县丞被饥民打得鼻青脸肿,早吓得魂不附体了,此刻连连点头,一个字也不敢说。
    “清河张氏又在哪?”伽蓝问。
    “就在本县。”
    “好一个官匪一家亲。”伽蓝冷笑道,“张金称、张金树都是清河贼,恶贯满盈,你鄃县阻止某去剿杀,是不是因为他们不吃‘窝边草”与你等暗通款曲?是不是因为清河张氏贿赂了你们,买通了你们?”
    “不,不……”县丞魂飞天外,这个罪名一旦落下来,身死族灭啊。
    “既然不是如此,为何你们对清河张氏暗中资助叛贼一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清河贼之猖獗,都是因为你们这帮人的故意纵容和袒护。”伽蓝冷笑,“张氏在哪?今日某证据确凿,必定要把张氏翻个底朝天。”
    薛德音大吃一惊,刚想阻止,却见伽蓝冲着卢龙一挥手,“即刻包围张氏府第,查封张氏所有财产,彻查张氏。”
    卢龙轰然应诺,带上鄃县县丞,与第三旅的魔鬼城兄弟们打马飞奔,呼啸而去。
    =
    一天之内,伽蓝“重创”了鄃县官员,“痛击”了清河张氏,在河北局势最为复杂、最为húnluàn,而利益又最为攸关的清河郡内,狠狠地砍下了一刀,这一刀不但把关陇人砍痛了,也把河北人砍得鲜血淋漓。
    关陇贵族和山东世家权贵出离愤怒。杨善会以最快速度禀报黎阳,禀报清河郡守,甚至向巡察使团求助,而清河张氏更是“全面出动”,动用全部力量反击西北人。然而,不管是杨善会这个身份高贵的关陇人,还是清河张氏这个山东的二流世家,都不敢把这件事捅到东都,捅到皇帝和中枢那里去,因为西北人在河北折腾得动静太大了,先是连续击杀各路义军,接着又扬言要带着十几万饥民去黎阳仓就食,现在更是无法无天,与地方官员、地方豪望直接展开了jī烈冲突,这些事如果捅到了东都和行宫,不管是留守东都的越王杨侗,还是正在远征的皇帝,都不会听信一面之词,更不会相信一个禁军龙卫统就能把河北搞得天翻地覆,必定会派出亲信中枢大臣到河北调查,如此一来,山东人多年以来在河北苦心孤诣、竭力掩盖的真相就彻底暴lù了,而关陇人蓄意谋反的事情更是无从遮掩,结果可想而知。
    西北人果然像狼一般敏锐,像狼一般狡诈,像狼一般残暴,他们正是准确把握到了局势的发展,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大打出手、大开杀戒,完全就是一副野蛮人“入侵”中原的架势。你敢来吗?你有胆子就与我杀个血流成河,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各地官府害怕了,山东世家豪望也畏惧了,河北义军更是避之唯恐不及。碰到这样一群像失控野牛一般横冲直撞的野蛮人,打又打不过,杀又杀不得,只能顺着máomō了。你要粮食,给你,但只求你一件事,你赶快带着饥民去黎阳,这样拖下去,把各地官仓的粮食耗尽了,会引来无法估量的严重后果。
    偏偏天公不作美,大雨滂沱,大河雨季珊珊而来。
    西北人根本不急,带着清河饥民四处寻粮度日。龙卫统“洗劫”了鄃县后随即直奔高唐。张金称不敢与之jiāo战,带着军队沿着大河北岸,向平原郡方向狂奔而去。
    龙卫统“洗劫”了高唐,转而南下博平,继而慢悠悠地进入武阳郡,“洗劫”了聊城,跟着折而向北,“洗劫”堂邑。
    直到五月中,龙卫统才带着清河饥民赶到了白沟重镇馆陶。此刻游元的巡察使团,máo宇轩、刘炫和刘黑闼所领的龙卫统辎重旅和平原饥民已经提前赶到,但武阳郡和馆陶县都拒绝开仓放粮,阻绝了饥民大军的南下之路。
    伽蓝到了。清河和平原两地的饥民汇合,形成了一支人数高达二十多万的庞大的饥民大军。
    “告诉馆陶令。”伽蓝飞马赶到城下,命令江都候飞箭传书,“黄昏之前,打开城mén,否则某挥军攻城,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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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要造反?
    第一百四十一章你要造反?
    你要造反?
    炎炎烈日下,当禁军军官、河北诸乡团豪帅听到伽蓝部署攻城之策,无不楞然、骇然,其心神之震撼无以复加更新
    最为震惊,也最感匪夷所思的,就是刘炫、刘黑闼和曹旦,这三人甚至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有一种时空错luàn的不真实感。谁能想到事态发展到今天,不但把西北人bī疯了,更把伽蓝推上了一条不归路。攻城就是造反,伽蓝在河北饥民的“压迫”下,在生灵涂炭的重压下,竟然崩溃了,失去了理智,竟然也要造反了。
    难以置信的还有河北豪强,苏邕、苏定方父子和一批从河间郡便追随而来的乡团豪帅与西北人接触很长一段时间了,直到今天,他们总算彻彻底底认识了西北人,这就是一群野蛮人,一群完全没有开化的野蛮人,一群无视律法无知无畏的野蛮人。他们知道攻城意味着什么吗?他们知道造反的后果是什么吗?
    傅端毅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之感,头皮阵阵发麻,而薛德音更是寒意层生,如此热天竟然连打冷战。
    西行、布衣和江成之等西北军军官也是神情凝重,但他们不认为这就是造反。相比较而言,西北军镇戍边陲,常年在西域作战,军队官长向来拥有更大自主权,掌控一城一镇之军政大权是惯例,非常时期行非常策、做非常事乃是生存之必然。对于边疆人来说,生存决定一切,没有生存,拿什么来镇戍国土?此刻虽然地处河北,但西北人这种根深蒂固的生存法则不会变,他们只追求目的,不在乎手段,即便这种手段违背了律法,他们也毫不在乎。
    当务之急就是饥民的生存,而饥民的生存意味着西北人的生存,饥民大量死亡,西北人也休想存活,就算皇帝和中枢都能理解他们的苦处,但最终也只能让他们来承担责任,总不至于让皇帝和中枢来承担责任吧?所以西北人对伽蓝的攻城之举没有任何异议,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兵力太少,攻城有难度,更重要的是,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河北攻城,而第一次则意味着对对方一无所知,充满了危险。
    “将军,此策不可行。”
    薛德音看到伽蓝从容部署,已经决心攻城,不得不出言阻止。
    伽蓝看了他一眼,冷笑,“先生能否指挥某?”
    薛德音摇头。
    “能否驾驭某的部属?”伽蓝再问。
    薛德音还是摇头。
    “先生能否祈祷上苍,凭空变出谷粟?”
    薛德音苦笑无语。
    既然不能指挥伽蓝,又不能驾驭西北人,更不能变出谷粟,那能干什么?现在谁都知道攻城的后果,都在担心自己的利益,但谁关心饥民的死活?谁会顾及无辜苍生的利益?
    “馆陶令有没有义务开仓放粮赈济饥民?”
    伽蓝目视众人,突然厉声喝问,“有,还是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默认无语。当然有,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帝国当初筹建义仓的目的就是为了积粮救灾,而且义仓由“民”自己管理。这个政策是好的,但具体到执行过程中,因为人的贪婪和对利益的攫取,马上就变了。首先就是负责管理义仓的地方豪望,即所谓的“民”,监守自盗,营sī谋利。地方官府随即以此为理由上奏朝廷,继而夺取了义仓的管理权。从那个时候起,义仓就变成了地方上的官仓,加入了“朝廷用度”之功能,于是官府也就可以公开的明目张胆的监守自盗、营sī谋利了。
    灾荒发生了,灾是要救的,否则容易催生“民变”,这个简单的道理,地方官员还是懂的,但因为关陇人和山东人之间的矛盾,因为地方官员和地方豪望之间的矛盾,因为官与民之间的矛盾,一些地方豪望利用灾民对生存的渴望、对公平公正的祈盼,揭竿而起。地方官府大喜,急忙予以配合。由灾民转为叛贼,由救灾转为戡luàn,官府不但不要开仓放粮了,反而可以以戡luàn为借口,肆无忌惮的掏空仓储,把本该是帝国和百姓存储的粟帛,转为自家sī库的财富。
    但那是有前题的,一则叛军因为需要壮大的时间,行事低调,还不敢大规模地攻击城镇和官府,二则地方官府和地方豪望都在蓄意欺瞒皇帝和中枢,编织了一张“盖子”把真相遮掩了。如今西北人横扫河北各路叛军,把各地饥民汇集到了一起,形成了一支庞大的人数高达二三十万规模的饥民大军,把盖在山东大地上的“盖子”捅了一个大窟窿。阳光shè进来了,真相原形毕lù,地动山摇,必将震动皇帝和中枢,震撼京师,这时候,与西北人正面对抗是极度不明智的做法,所以游元和崔逊“悄然隐退”,另图他策,而临清、清泉县令都积极配合开仓放粮,像鄃县令杨善会和馆陶令这等被sī利méng蔽了理智的官员,不但在与西北人的对抗过程中会遭到惨痛打击,将来一旦形成政治风暴,皇帝和中枢追究下来,必会被风暴席卷而去。
    但是,西北人假若死了,死在了河北,那么所有人就会把所有责任推到西北人头上,最终除了饥民给西北人陪葬外,无论是地方官员和地方豪望,都会一头冲进堆积如山的尸体里,饕餮大餐。
    伽蓝正带着西北人走上一条不归路。输了,西北人全军覆没,还要拉上不计其数的河北饥民,所以,西北人没有选择,只有杀,踩着地方官员和地方豪望的尸体,杀出一条血路。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谁在摧毁帝国?谁在屠杀无辜苍生?谁是帝国的敌人?”
    伽蓝在咆哮,像一头疯狂的雄狮,震天怒吼。
    众皆变sè,噤若寒蝉。
    “仰起你们的头……”伽蓝手指赤金sè的帝国大纛,声嘶力竭,“站在帝国的大旗下,站在中土的大地上,面对数十万芸芸苍生,你们作何选择?你们的良知在哪?你们的道义在哪?你们的仁义在哪?”
    大旗在风中猎猎狂舞,气势如虹。
    “谁来戍卫帝国?谁来守护中土?谁来拯救中土的苍生?”
    伽蓝纵声狂吼,蓦然战刀出鞘,遥指城池,“他能戍卫我们的帝国?他能守护我们的中土?他能拯救我们的血脉亲人?”
    战刀厉啸,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光芒,刀锋直指禁军龙卫。
    “戍卫帝国的是我们,守护中土的是我们,拯救中土苍生的是我们”
    西行、布衣、江都候、江成之等人仿佛又回到了西土,回到了苍莽大漠,回到了那血雨腥风的厮杀战场。
    西北人的血沸腾了,西北人的杀气冲天而起。
    “伽蓝……”西行、布衣等人齐齐拔刀,振臂狂呼,“伽蓝……”
    “伽蓝……”西北人叫了起来,吼了起来,震耳yù聋。
    “伽蓝……”河北饥民也喊了起来,叫喊的人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了道道惊天声làng,回dàng在广袤苍穹,猛烈冲击着所有人的心灵。
    伽蓝,这个耳熟能详的守护神,已经成了河北饥民一路追随的信仰,顽强支撑的信念。曾几何时,他们信奉的是释迦牟尼佛,以为佛能赐予他们平安和衣食,然而,残酷的现实摧毁了他们的信仰,就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就在他们已经放弃信仰并停止祈祷的时候,佛却听到了他们的哀求,降临了伽蓝守护神。
    西北人信仰伽蓝守护神,河北人也信仰伽蓝守护神,伽蓝守护神把两个敌对的群体成功黏合到了一起,只要一声“伽蓝”的呼喊,就能把双方聚集到同一杆大旗下,就能让双方齐心协力并肩作战。
    “伽蓝……”
    苏邕、苏定方父子,还有那些河北地方豪帅,甚至就连刘黑闼、曹旦都喊了起来,叫了起来。他们呼喊的不是伽蓝那个野蛮的西北人,而是伽蓝守护神,是把西北人和河北人的力量整合到一起的佛mén战神。
    然而,信仰归信仰,希望归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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