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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风流3-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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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溪水里的人,自然是君珂和梵因。

  两人从沟边栽下,原本君珂是来得及施展轻功自救的,谁知道梵因抱住了她的腰,而在抱住她的腰之后,受那一炸他被炸晕,君珂反应过来后怕伤及他,只好提气反身护住他,落下时两人被马车撞及,骨碌碌一阵乱滚,君珂的脑袋不小心碰到溪边山石,顿时也晕了过去,两人落入泉水,被水冲入下流,直到此刻被晋东王进京的队伍发现。

  此时君珂微微扇动眼睫,正在将醒未醒间,已经感觉到浑身冰冷,寒气彻骨,手不知被谁紧紧攥住,而头顶隐约人声,闭起的眼帘也能感觉到光影缭乱,似乎有很多人在周围奔走,心中不禁一跳。

  她历经艰险,风浪中闯过来的人生,对危险已经有了直觉的反应,立即闭上眼睛,伸手悄悄在水下一摸,梵因似乎就在身侧,她手反背在身后,从腰后的暗袋里抽出一个人皮面具,握在掌心,随即慢慢睁开眼睛。

  她眼一睁,便看见上头数张面孔,挡住日光,正用好奇的目光灼灼注视着她。此时君珂眼睛一睁,众人一喜,身子一动,日光泻下,正迎上君珂目光,恍惚里众人都觉得金光一闪,像金刚钻绽放璀璨。

  众人都下意识一呆,这一呆间,君珂已经透过人缝,看见后方的旗帜和车队,她身为大尧皇后,天下情报尽在指掌,对大燕削藩尾声也是清楚的,心中一动,顿时找到了进入燕京乃至皇宫的办法。

  随即她眼神一直,抚住额头,怔怔呢喃道:“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姑娘,我们还没问你呢,这里好像是临波泉的下游,你怎么落水,被冲到了这里?”一个护卫有点警惕地问。

  君珂不答,眼神一转,看见身边梵因背身朝下,背上血迹殷然,似乎还在昏迷中,但就算在昏迷,当她的手挣脱他的掌心,他的掌心依旧下意识一蜷,一个欲待抓紧的姿势。

  君珂心中一紧,一个翻身便扑在了梵因身上,叫道:“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一边叫喊,一边扶起他的头,扶人的时候,顺手将掌心里团着的人皮面具往他脸上一抹,指尖轻按,已经给梵因戴好面具。

  梵因那张脸,在燕京几乎无人不识,她现在想要借晋东王的力量进京进宫,但又不能丢下梵因,也不能令梵因被人认出,只好先给他也改装了。

  指尖一按梵因脉搏,她稍稍放了心,体气虚弱,好在没有内伤,外伤有点重,需要休养,现在不宜移动,最好先在这队伍里混着,等到稍稍好些,大燕圣僧有的是办法自己离开。

  “这是你哥哥?”一个护卫皱眉看她,君珂戴的面具,为了伪装韦家媳妇,容貌自然是上佳,而给梵因戴的,是备用的男子面具,容貌猥琐,此时她自称梵因为哥哥,别人的眼光,立即就怪异了起来。

  君珂也发现了不对,赶紧呻吟一声,扶住头,喃喃道:“似乎是我哥哥?我一直这么叫来着……哎呀……头好痛……”

  她头侧被撞破一块,血染乌发,衣衫凌乱已经看不出高贵质料,自觉很适合扮演狗血失忆,只管喃喃扶头不语。

  “这姑娘怎么了?撞傻了?”一个嬷嬷打扮的女子上前来,“可还记得名字?家住哪里?王妃听说了,叫着人送你们回去呢。”

  “我是谁……”君珂抱住头,一副苦思不得模样,末了扶住梵因,绝望地仰起脸来,茫然地道,“人家真的记不得了……”

  她仰起的脸巴掌般大,秀致风韵,一枚珊瑚璎珞垂在洁白如玉的额头,被黄昏的日光映照得虹霓四射,如水波光,连带眼眸都笼罩在那般楚楚的红影里,恍惚里便让人觉得带了泪,经了霜,不舍而可怜。

  众人搓手,都觉得弃下这样的弱女子实在不忍,目光转向那嬷嬷时,便带了几分哀恳之意,那嬷嬷咂了咂嘴,道:“这可怎么好呢,不然老身替你再去问问王妃。”

  那嬷嬷是晋东王妃贴身嬷嬷,向来有几分地位,回头和晋东王妃说了,王妃正万千愁绪,也没心思理会所谓“落难兄妹”,随口道:“正好咱们带来的人不多,也缺个懂燕京话的,既然不记得了,就先跟着吧,反正咱们进京了也是闲散公侯,不用怕惹什么麻烦。”

  嬷嬷回头告诉君珂,君珂千恩万谢,那些随从本来精神怏怏的,见着君珂都神情一振,一位管事特地给君珂腾出了一辆放杂物的马车的一半位置,又命随行医官来给梵因看伤。

  君珂扶着梵因坐起,装作一瘸一拐模样,慢慢往马车面前去,将要上车时,忽然觉得背心一凉。

  那是种奇特的感受,不是真正的寒冷,而是武人在危险逼近时,自然产生的不安预感。

  君珂脊背一紧,呼吸放慢,一边照常扶着梵因上车,一边细细感觉四周的动静。

  四面似乎没什么异常,这位晋东王带来了一百多位护卫,不算多,散落在偌大的车队四侧,远处有几个侍卫蹲下身在溪边取水,君珂的眼光一扫而过。便要上车,忽然浑身一僵,一偏头,盯住了溪边。

  那里,几个侍卫中间,一个男子正用革囊取水,动作很寻常,可君珂就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怎么都想不出到底问题在哪。

  她在车边停了停,想要思索一下,但扶她上车的小丫鬟已经等得不耐,连连催促,君珂只好上车,一个管事跟过来笑道:“没有多余位置了,你哥哥又受了伤,便暂且都在车内歇着,自家兄妹,也没什么好避忌的。”

  君珂笑应了,上了车,梵因已经包扎过,呼吸平稳,估计很快就要醒来,君珂盯着他染了尘灰泥垢的衣襟,心中颇为歉疚,大燕百姓心目中圣洁如莲的龛里花,却总在为她堕落尘埃,她想予以回报,却在伸出手那一刻,总觉得自己捧出的一切,如此世俗污浊,反倒染了他如云衣襟。

  “我师恕我……”蓦然一声呓语,惊得她急忙回身,喜道,“大师你醒了?”

  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梵因紧闭着眼睛,额角雪白,脸上却微微泛出潮红,唇间呓语喃喃。

  他受伤又落水,发烧了。

  龛里花本就晶莹纯澈,天光一般明洁,此刻微染病弱之红,倒多了几分艳,显出些人间气象,那容色也便更夺人心魄,君珂不敢多看,转了眼光,蹲到他身侧,取出自己锦帕,在车旁架子水盆里蘸了水,给他擦拭脸颊降温。

  沾湿的锦帕刚刚触上梵因脸颊,他便浑身一颤,手蓦然抬起,便要来抓君珂的手,君珂一惊缩手,几滴水滴滴在梵因额上,梵因眉头一颤,君珂以为他要醒来,正要避开,蓦然见梵因眉宇一阵颤动,神色痛苦,低呼:“我师,痴念如刀,化刀如雨,您来惩我!”

  随即又搁手于心,长吁道:“自因缘生,从因缘灭,因缘如此,我在何处?”

  君珂怔怔盘坐在他身侧,看着他辗转反侧——这清静自修,天生佛性的圣僧,也会生出噩梦?也会纠结烦恼?也会自责不安?又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令他连额间落水,也会幻化成切肤刀雨?

  “我师……”梵因紧闭的眼眸翕动更快,仿佛在和混乱的元神或者意念中的大神通在做着激烈的对峙和交锋,身子忽然一挺,似乎要坐起,低声而清晰地道,“大光明私相授受,梵因一身担之!”

  这一声出口,他似放下又似解脱,长吁一口气,眼眸的激烈颤抖停止。

  君珂的手却颤了颤。

  大光明法……

  可不就是梵因先后两次通过特别方式,传授给她,用以压制沈梦沉毒功,并助她冲破冲破禁制的佛门之功?

  她练武迟,内功一开始基础还没打好,就被沈梦沉毒功倒灌,如果不是大光明法及时护持,也许她早就走火入魔。君珂虽然所学驳杂,但内心里,对梵因的大光明法传授,一直最为感激。

  她知道这佛门心法定然十分珍贵,否则梵因也不会用那样七拐八弯的方式进行传授,但也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然给梵因留下了很大压力和阴影,在他高热混乱的此刻,犹自心深处迸发而出。

  怎般罪孽,如此生受?

  君珂只觉得心中发冷,忍不住握住了梵因的手,触及他滚热干燥的肌肤,忽然又觉得亵渎和不安,慢慢缩回手,拉住他的衣角,一字字道:“以往我不知道你为我牺牲多少,你从来都不说,如今我知道了,但不能再欠你下去,梵因,今生我许你一个愿望,只要你说,只要我能。”

  这句话出口,忽然觉得心中一定,却又一空,不觉得喜悦,反倒生出一股淡淡的苍凉——梵因如此坚忍清静,他会要什么?而她又能给他什么?

  身边的梵因已经渐渐安静下来,他毕竟多年修行,心田稳固非常人可比,连热度都无需药物在迅速减退,君珂静静坐在他身边,只觉得精神安适,梵因就是有这样天生的力量,令人伴于身侧,自然空明。

  在这样的空明中,所有杂乱的思绪都飞出了脑海,但不知怎的,却总有一幕场景,在脑中一遍遍回放——溪边的侍卫,用革囊在取水,横过水面的手……

  君珂忽然一颤。

  她想起来了!

  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手!

  那人用革囊平平抄过水面取水,这个姿势,手一定会触及水面,但这人的手,是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悬浮在水面上的,一点没有触及水面。

  也正是因为手的姿势怪异,才会让君珂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手为什么不敢碰上水面?

  难道是因为……手指有毒?

  君珂霍然站起,下意识就要打开车窗去看,手伸到一半止住,半晌,慢慢坐下来。

  不管那人是谁,现在都不是她出面去拆穿的时候,晋东王这个回京养老的队伍,正是最好的遮阳伞,她能想到托庇此处混进燕京,别人为什么就想不到?

  此时拆穿才叫不智,不如静观其变。

  君珂静静想着对方应该是谁,由猜测用毒,自然而然便心中一动——不会是他吧?

  转而忍不住失笑。怎么可能?沈梦沉现在可是一国之君,身份贵重,就算他聪明到可怕,当真猜到她来了燕京,也跑来想要挟持她,但也不可能托庇人下屈尊去扮个护卫啊。

  大部分时候大智若愚,偶尔大愚若智的大尧皇后忘记了,她自己也身份贵重,现在屈尊托庇人下,扮演个落难丫鬟……

  ==

  车马并没有立即进京,在燕京城外最近的一个驿馆停了下来,外地王侯进京,向来要先递表,再由皇帝下诏接见,晋东王一行打算在驿馆住一夜,明日一早进宫陛见。

  驿馆里很挤,因为先前已经接待了一队客人,据说是进京述职的地方官员,顺带还带了家眷探亲,人家先来,不好让人家让出去,晋东王府的人也只能占了驿馆的南院,君珂从镂空的花墙望过去,发现隔壁院子里门窗紧闭,两辆大车居然驶进了院中,不由心中一动。

  因为要准备明日进宫的礼仪用具,而且王妃头风病又犯了,王府随从上下包括医官都很忙碌,安排了一间小偏房给君珂梵因休息之后,医官顺手塞了些药物给君珂,匆匆道:“兄妹不必避忌,姑娘自己给你哥哥换药吧。”说完便急急跑了。

  君珂无奈,回到房内,顺手把医官给的药扔了,掏出自己随身的金创药,梵因的伤在胁下和背上多处,必须脱去上衣,换成别人,君珂三下五除二便脱了,反正她心无邪念,但对着梵因,还真是下不去手——圣僧醒来发现衣服被她给脱了,会不会愤而涅槃?

  犹豫半晌,君珂咬牙、拔剑、执剑在手,龙蛇飞舞,嚓嚓嚓!

  布片如蝶,翩然而落,大燕圣僧瞬间换了一件渔网装……

  “我没脱你衣服我没脱你衣服……”君珂一边碎碎念一边给他敷药,顺手掏出一枚丸子,捏住梵因下颌,轻轻用力,梵因口唇微启,君珂手指一弹,药丸入口。

  药丸太大,难以咽下,君珂单手按住梵因的胸,正要运气帮他顺下药丸,蓦然梵因张开了眼。

  君珂一愣。

  两人大眼对小眼怔怔相望,君珂坐着,梵因躺着,君珂一手按在梵因唇边,一手按在他胸前……

  梵因眼睛渐渐张大。

  君珂一瞬间觉得自己活脱脱就是个强抢民男的猥琐女色狼。

  她唰一下缩回手,梵因头一低,看见了渔网装,瞬间瞳仁一黑,身子向后一弹,咚一声撞在背墙上,君珂听得那肉体重重撞在坚硬墙壁上的声音,禁不住浑身一哆嗦,瞬间再次感觉到,女色狼升级了,现在像个强奸犯。

  强奸犯撒手就往后退,梵因抓起一件被单往身上一披,遮住他的洞洞装,那眼神和动作,强奸犯顿时再次升级为恶棍。

  恶棍羞愧无伦,低头忏悔,准备退出这间房好好反省,蓦然耳朵一竖,听见了一点异常的动静。

  那声音极细微,像是哪只被风吹落的毛虫,压碎了地上枯脆的树叶。

  但君珂立即便引起了警惕——这可能是风的恶作剧,但更有可能是人的脚步声。

  谁在偷听?

  已经向外旋出的脚步顿时一个反旋,君珂回到床边,与此同时床单大师却起身便要向外走,君珂一急,伸手拉住他,手指插在了洞洞上,嗤啦一声响。

  君珂缩手,欲哭无泪,恨不得砍掉自己的一双爪子……

  “走水啦!”蓦然一声大喊,惊得两人都一怔,抬头一看,隔壁院子果然已经燃起火光,深红的火苗耀亮天色。

  火势凶猛,让人诧异,这瞬间怎么就燃起了这么大火?

  君珂支起窗,院子里已经人声鼎沸,王府随从和驿站驿丁们都跑来跑去,端盆提水救火,一片纷乱景象,君珂正要也去救火,肩膀忽然被人拉住,“不可。”

  一回头触及梵因目光,清透明澈,静静盯着院中跑来跑去的人们,道:“君珂你数数人数。”

  君珂仔细一看,心中一惊——什么时候驿站之内这么多人了?

  她记得王府护卫一百上下,但驿站住不下,只留了大约三十人住在西厢房里,仆佣二十人,驿站驿丁三十人,满打满算加起来不过一百人在驿站之内,怎么此刻满院子飞跑的人,多到数不过来?

  还有,有些人端盆泼泼洒洒,有些人却手腕不动,脚步稳捷,飞跑之中一滴水也不溅出来,这是何等手上功夫?再仔细看这些手腕特别稳定的人的水盆,浅浅一盆水,这是救火还是洗脚?

  这些象征性端着水的人,与其说是救火,倒不如说趁此机会四处乱窜,此刻晋东王和王妃都被抢了出来,这些人以救火为名,在各屋各房乱窜,眼珠子还不住滴溜溜在人群里梭巡,似乎在找着什么。

  君珂瞅准了一个端盆从面前跑过的汉子,手指一弹,劲风飞射,那人衣袂一掀,腰间隐隐露出一点黑色镶金边的腰牌边角。

  君珂恍然大悟。

  原来那群在道上拦截他们的皇家暗探,还没有放弃追逐,这些人信息灵通,找不到她和梵因,也会想到可能他们会跟着进京的队伍混入京城,只要锁定这几日进城的队伍就行,晋东王自然是重点对象,但人家的敏感身份,这些密探又没法光明正大搜查,只好私下放火,趁机搜人。

  君珂摸了摸脸,不得不叹息对方歪打正着,她的面具十分逼真精致,甚至能透出血汗,但也正因为如此,太薄太细,经不起火势烘烤,等下一旦卷边就会露馅。

  正想着是不是趁乱先避开,眼角一瞄正看见隔壁院子的人也已经冲了出来,几个人簇拥之中,一人头发纷乱,捂着半边脸,赫然正是柳杏林。

  君珂一惊又一喜,想不到柳杏林一行也通过假冒官差的方式混入了燕京,好巧也投宿在这驿站,她原本和柳杏林约了在当初她燕京官邸见面,她打听过了,她在燕京的府邸,竟然一直没被变卖发赏,每月燕京府还会派专人去打扫,在那里见面最合适不过。然而如今她阴错阳差混进了晋东王队伍,倒想着趁此机会,进入大燕皇宫,先拿出解药再说。

  只是她终究心悬柳咬咬母女,在去拿解药解救她们之前,她觉得也应该亲眼察看一下她们的安危,此刻发现柳杏林,顿时觉得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脚步一错,君珂已经跃起掠过围墙,她动作轻捷,如惊鸿一掠而过,在纷乱的人影之中毫无痕迹。

  某处围墙下,却有人忽然回首,冷沉的眸子,向着她离开的方向一闪。

  君珂越过围墙,并没有去找还在那掸灰的柳杏林,直奔那两辆大车,还没靠近,就闻见浓浓的药味,心中又忧又喜,喜的是果然是咬咬母女,忧的是这药味这么浓,病人甚至不能下车见风,咬咬母女看来情况危殆。

  “咬咬……”她轻声呼唤,自侧面兜向车身。

  不知道是风还是人为掀动,车前门帘忽然开启一线,一截手指露了出来,指尖莹白,指甲圆润,有点虚弱地微垂在帘前,小指微微翘起,仿佛一个无言的召唤。

  恍惚那便是柳咬咬的手,君珂心中一阵怜惜,一个箭步就要去掀帘子。

  蓦然脚步声响,随即有人大声道:“你是谁?竟敢惊扰此车?”是柳杏林的声音。

  他声到人到,快步赶过来,便要拉开君珂。

  君珂一喜,道:“杏……”话说了一半才醒悟自己戴了面具,正要揭下面具自承身份,蓦然看见柳杏林身前身后,很快跟过来几个陌生面孔,神情警惕地盯着她。

  君珂一怔,手指停在脸边,想用眼神提醒下柳杏林,柳杏林目光却飘来飘去,大声道:“这车里有要紧物,等闲人不可靠近,须得开杜仲、忍冬、余甘子、马尾莲、紫河车、人中黄,方可。”

  君珂又是一怔——这几味药寒热不同,温燥具备,根本不应该开在同一个药方中,再说好端端地在此时开药方干什么?柳杏林这是怎么了?

  “姑娘是避火误到此处吗?”柳杏林身边一个男子笑道,“此间有传染病人,不宜靠近,姑娘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君珂看看四周,闲杂人等太多,不知敌友,难辨亲疏,确实不是和柳杏林相认的好时机,勉强一笑道:“既如此,打扰了。”慢慢向后退,走出几步回头,看见柳杏林果然也在扭头看她,只是当她一回头,柳杏林身边男子就有意无意一错步,挡住了两人即将接触的目光。

  君珂心底的疑问,浓浓地泛起来,然而左看右看柳杏林,虽然憔悴,但没有伤毒,也没有被限制自由的迹象,他便是有些烦躁不合常理,也有可能是因为为咬咬母女忧心不安,只是……那个药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君珂直觉这药方有诡异,一时却想不出端倪,随即脊背一僵,那种目光注视如芒在背的感觉又来了,她迅速退入黑影之中,再次翻回了隔壁,还没站定,忽然几个人蜂拥着向她的方向而来,当先一人似乎脚下发滑,“哎哟”一声向下一栽,正好一脚踢着了一根被烧断的檩条,那檩条好死不死砸在君珂身侧一个支起的窗上,这里的房子半木结构,顿时君珂身边这间小偏房,大火也熊熊烧起。

  此时那几人一抬头,盯住了君珂,君珂被他们盯住,也没法施展轻功快速逃离,只好故作惊慌,一步步向后退,偶然一转头,却发现刚才就在身边的梵因不见了。

  “哥哥!”君珂捂住脸尖声呼喊,手指趁机按捺住卷起的面具边角。

  轰隆一声窗子烧毁,她趁机急退,抱脸晃头,傻姑一般奔出房门,此时人都在院中空地上,护着晋东王和王妃,王妃正连连跺脚,对一个气喘吁吁的嬷嬷道:“雪团儿还在屋里,快给我抱出来!”

  君珂冲出,那几个皇家密探立即迎上前来,急声道:“姑娘可伤着了?”一边一左一右,就要卡住她的臂弯,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上。

  君珂捂脸哭泣道:“可吓死我了……”好似惊吓得昏了头,一头就撞进一个迎来的男子怀里,那男子没防到她竟然自己撞过来,一怔向后一退,脚踩到几截焦炭,一滑一跌,手中半出鞘的刀顿时滑出,雪光一闪,直直向外飞去。

  此时轰然一声,王妃那间屋子门被撞开,一个嬷嬷抱着一只嗷嗷叫的小白狗儿奔出来,王妃喜极而泣,不顾一切张开双臂去迎,刚刚冲出两步,蓦然觉得冷风扑面,雪光耀眼,再一抬头,一柄长刀正盘旋着飞向她的颈项——

  一声尖叫上冲云霄!

  “砰。”又一声闷响,伴随人体坠落和人们惊呼之声,众人惶然张开刚才惊得紧紧闭上的眼帘,低头一看,都是一呆。

  王妃跌坐在地上,还抱着她的狗,她身边一个女子低着头,满身灰尘,臂上有一道浅浅的伤口,在这女子身侧,还有一名侍卫,半跪于地,手中抓着那柄天外飞刀。

  众人都呆了一呆,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君珂一边赶紧沾了一手的水盆里的水,濡湿面具,一边抬头,盯了那侍卫一眼。

  那侍卫也正抬眼看她,两人目光相触,那侍卫微微一笑。

  君珂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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