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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穿残汉txt-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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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节 得胜归朝
相比蔡吉的步步为营,曹操在冀州的所作所为堪称大刀阔斧。在人事方面,曹操从军队中挑选了一批有军功的将吏在地方上担任要职,替他控制和管理地方政务。此举自然是引来了儒林人士的强烈不满。御史赵彦就直接上书弹劾曹操,声称“军吏虽有功,德行不足堪任郡国之选”。面于来自儒林的口诛笔伐,曹操丝毫不以为意,反倒是针锋相对地提出“明君不官无功之臣,不赏不战之士;治平尚德行,有事赏功能。”并以此为原则又从地方上火线提拔了一批官吏充实门庭。这些被曹操相中的官吏,或出身寒门,或出身士族,但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那就是在地方上敢于打击豪强。
在对官场进行大换血的同时,曹操进一步提出“拨乱之政,以刑为先”。而曹操头一个“所拨之乱”正是困扰大汉已久的豪强兼并。可就像贾诩向蔡吉分析的那样,冀州的世族豪强在袁绍的纵容之下早已视国法于无物,又岂会乖乖束手就擒。面对曹操真刀实枪地整治兼,各地世族豪强弹劾的弹劾,抵制的抵制。河内豪强的张晟更是率领私兵公然对抗官府,引得河内、魏郡数股豪强纷纷起事响应。仅十来天的功夫,反曹的叛军就膨胀到了上万人。而曹操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就一个字“杀”。
在曹操的授意下,以张晟为首的豪强皆被诛三族。而平乱过程中,曹军屠城、屠村之举更是屡见不鲜。眼看着河内、魏郡两郡血流成河,河北的世族豪强们这才想起曹操当年在徐州的所作所为,同时也终于明白了他们所面对的是怎样一个百无禁忌的混世魔王。
事实上这些年蔡吉之所以能比较顺利地在青、徐两州推行新政,多少也沾了当初曹操屠徐州的光。如今曹操在河北故技重施,自然也是效果显著。面对曹军无情的屠刀,河北的世族豪强最终低下了骄傲的头颅,开始以谦卑的姿态配合官府丈量土地、清查隐户。而此时已是建安六年的七月,在外征战近两年的曹操终于以胜利者的姿态班师归朝。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许都城。
主持捷礼的刘协站在太庙前,看着曹操手捧捷报承表,昂首阔步迈过红毯朝自己一步步走来,心情可谓是五味具杂。捷礼本是诸侯国对蛮夷戎狄用兵胜利后向天子告捷的一种军礼,分振旅、献恺乐、告祭、献俘授馘、饮至、大赏六个步骤。此番曹操北征袁氏虽不是华夷之战,却也是关系汉室存亡的生死之战。因此在得知曹操振旅,即班师还朝之后,刘协当即便率领百官赶赴太庙祭告先祖。并在此接见曹操举行捷礼。然而真当曹操出现在他面前之时,刘协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压力。但他并没有在脸上表露出任何不满或忐忑。因为刘协十分清楚,如今的曹操已是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偌大的许都城内没有谁能挑战曹操的权威,就连身为天子的刘协也不例外。
不过这会儿的曹操似乎并没有当众彰显自己威势的意思,却见他一丝不苟地向刘协跪地上奏道,“臣,大汉丞相曹操,报奏吾皇,大汉建安六年五月廿一,臣率王师攻克邯郸。尽诛袁尚逆党,斩敌万余。俘虏数万,谨献阙下。”
曹操这一跪让刘协心头凝结的疙瘩稍稍舒缓了一些,连带着僵硬的面容也泛起了红光。再怎么说在庙堂前献捷献俘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于是下一刻刘协面带着笑容上前扶起曹操道,“曹卿家请起。”
就在刘协扶起曹操的一瞬间,庙堂之上响起了庄重而又高昂的凯乐,在场的文武百官更是齐声高呼,“天佑大汉!吾皇万岁!”
献俘授馘之后照例是饮至大赏。话说以汉室目前的库存本无力承担宴饮封赏。刘协虽顶着天子的名号。可真正能直接征税的地区也仅限于豫、兖、徐三州而已。甚至从这些州郡所征收的税赋还需优先满足曹军的粮饷。至于其它各州的税赋则全凭诸侯们的喜好决定是否上贡。像是凉州、益州等边远州郡就从来不向朝廷纳粮。荆州的刘表、扬州的孙策偶尔会遣使上贡,但往往对朝廷都有所图。刘表老成持重,还知道遮掩一二。年轻气盛的孙策则直接向朝廷提条件。好在诸侯之中尚有蔡吉和刘备年年准时上贡。总算是保住了刘协身为天子的面子。而蔡吉在年头上贡的布匹酒水更是解了汉室的燃眉之急,让刘协得以借花献佛用酒水赏赐得胜而归的曹军将士。难得天子如此慷慨,曹操也就网开一面,将《禁酒令》暂且搁置一边,放任全军上下畅饮三天。
然而在此举城欢庆的时节,也并非所有人都喜笑颜开。御史赵彦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出席捷礼。在他看来曹操实乃当世王莽,其不仅挟持天子以令诸侯,还贸然改制扰乱朝纲。一想到曹军在河内、魏郡借平乱为名大肆屠戮河北名士,赵彦心头就忍不住一阵刺痛。可天子在荀彧、吴硕等奸佞的蒙蔽之下非但不治曹操的罪,还大张旗鼓地在太庙以捷礼迎接曹操。如此姑息养奸之举实在是让赵彦难以接受。不过赵彦拒绝出席捷礼的同时,并没有待在府中独自生闷气,而是一大清早就坐上牛车前往城郊拜访好友。直到傍晚时分,赵彦才带着几分醉意回到了许都城。此时的许都正沉浸在庆功狂欢之中,随处可见喝得醉醺醺的百姓和兵卒。然而这些情景在赵彦眼中却成了曹军荒淫无度的佐证。
正当赵彦在车中暗自讥讽曹操治军无方,对《禁酒令》出尔反尔之时,牛车突然间停了下来。由于没能掌握好重心,赵彦一个踉跄头就撞上了车梁。剧痛伴随着本就不悦的心情,令他猛地一掀车帘,冲着赶车的车夫斥责道,“出何事也!”
车夫被赵彦一喝,不由缩了缩脑袋指着前方解释道,“主人,有……有人挡道。”
赵彦顺着车夫所指的方向抬头一望。果见牛车前正横卧着一个醉鬼。瞧此人的服色分明就是曹营的士兵。有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赵彦虽不认得这个曹兵,可在他眼中这些当街醉酒旁若无人的丘八就是曹操的化身。于是乎,赵彦心头就此燃起了一股无名之火。但见他快步走下牛车,向随行的家仆下令道,“去!将此醉鬼轰走!”
被赵彦如此一喝的家仆自是摩拳擦掌着上前要将那个早已醉得像死猫一般的曹兵驱离大道。可谁知躺在地上曹兵却晃晃悠悠地坐起了身,死活赖在地上不肯走。双方拉扯之间顿时就引来了不少百姓驻足围观。
正当众人瞧得起劲之时,忽听身后传来了一声震耳的大喝。“让开!让开!”
一些不耐烦的好事之徒刚想扭头回嘴,就见人群的外围正站着一个身长八尺、相貌魁梧的壮汉,更要命的是此人背上还背负着两把雪亮的大戟。眼下能在许都城内佩兵刃的不是将校,就是豪门子弟。一瞬间本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纷纷识相地为这个壮汉让出了一条道来。而这壮汉也不客气,直接迈步上前指着正在扭打的三人质问道,“何人在此当街闹事?”
赵府的家仆见来者杀气腾腾,又带着一股子酒气,先是一缩,继而想起是对方占道在先。便理直气壮地指着醉酒的曹兵回应道,“这厮醉酒闹事。拦截御史车架!”
壮汉狐疑地打量了一下三人问道,“御史?”
一提到自家主子赵府的家仆立马就来了底气,得意洋洋地向对方介绍道,“正是。此乃吾家主人赵御史。”
听罢赵府家仆所言,壮汉横扫了一眼正负手而立冷眼旁观的赵彦,二话不说便一把抓起那已醉得不成人形的曹兵。话说汉末的男子再怎么营养不良,好歹也有一百十多斤重。更不用说是对方还是常年在外征战的兵丁。可就是这么一个身高马大的青壮,却被眼前这位壮汉单手提起举重若轻。直唬得在场围观的百姓唏嘘不已。
“天生神力!”
“这壮士是何来头?”
“吾见过此人!此人乃曹操身边的护卫!”
“曹操护卫?是许褚?还是典韦?”
正当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壮汉身份之时,赵彦却打了个酒咯冷啐骂道。“赘阉遗丑,祸国殃民!”
话说那壮汉原本正要提着曹兵离开,乍一听赵彦骂“赘阉遗丑”,立马就停下了脚步。赵彦虽没有指名道姓,但稍微消息灵通的都知道这“赘阉遗丑”是当初袁绍骂曹操的话。甚至可以说已经成为了曹氏的代名词。
噗地一声,壮汉将手中的曹兵丢在了地上。那曹兵本只是借着酒劲同赵府的家仆胡缠一番,被壮汉凌空提起后早已吓得酒醒。此刻乍一得解放,自是一跃而起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而那壮汉则浑然不管逃走的曹兵,转身瞪着赵彦质问道,“汝骂谁?”
赵彦仰起头,不甘示弱地回敬道,“自是曹贼!”
曹贼?!有人竟敢在许都城当街骂曹贼。赵彦此话一出莫说对面的壮汉眯起了虎目,就连赵彦的车夫与家仆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想要将赵彦拉上牛车。然则这会儿的赵彦表面上看着脸不红气不喘,实质上却早已经醉了。加之他在魏郡的几个好友皆因受张晟之乱牵连而死于曹军屠刀之下。这会儿家仆息事宁人的举动,非但没有劝下赵彦,反倒是刺激了他压抑已久的情绪。却见他猛地甩开家仆的制肘,大声咒骂道,“曹贼残害忠良!屠戮百姓!如何骂不得!”
赵彦哪里知晓他的这声咒骂,同样刺激了对面的壮汉。原来眼前的这个壮汉正是曹操帐下的都尉典韦。其与谯国人许褚统领的虎卫乃是曹军的精锐之师,曾多次救曹操于极度危难之中。典韦本人更是以膂力过人而勇冠三军和许诸一起轮流贴身护卫曹操。由于今日恰巧轮到许褚护卫曹操,典韦没能随曹操等人一同入皇宫参加御宴。不过典韦对此倒并不在意。一来,他出身贫寒本就对所谓的皇家礼仪不甚其烦。二来,喜好杯中之物的他也可借这半日之闲好好喝个痛快。可谁曾想,典韦才在酒肆过完酒瘾,转身就碰上了同样喝高了的赵彦。这可恰应了那句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相比谨慎奉法,质重少言的许褚,典韦的性格更为任侠,讲义气,重情义。早年在老家之时,典韦就曾为同乡好友出头刺杀当地的豪强李永。由于李永曾任富春长,家中备卫甚为严谨。典韦便驾着车,载着鸡酒,伪装正在等候别人的闲人等在李府之前。一见李永出府,典韦当即从怀中掏出匕首,直冲上前截杀李永及其妻。在得手之后他镇定地返回车上,取了刀戟,步行离去。由于李永的居所邻近市,此事发生后全市惊。从后追击者虽有数百,但却无人敢近。典韦则行了四五里,遇上李永伴众,双方转战一番后,方脱身而去。刺李事件之后,典韦辗转投效张邈、赵宠等诸侯。直至被夏侯惇相中,推荐给曹操,成为曹军一员不可或缺的战将。
在典韦看来,曹操在河北免除百姓赋税,严惩豪强兼并,那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曹军在河内、魏郡杀的也都是些鱼肉乡里的恶霸逆贼。怎么到了眼前这老匹夫嘴里就成了“残害忠良,屠戮百姓”了呢。情急之下,典韦跨前一步指着赵彦怒斥道,“吾主身冒血战,护下大汉江山,汝安敢诬陷吾主!”
赵彦却根本不把典韦放在眼里,反倒是挑衅道,“汝等皆匹夫耳,何足道哉!”
“咔嚓”一声,赵彦的头颅从脖子上坠了下来,一标鲜血刹时自颅腔喷涌而出,溅得车夫与家仆一身殷红,直将二人吓得两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染血的头颅在地上咕噜噜转了一圈停在了典韦的脚边,赵彦那双圆睁的眼睛中充满了错愕。
“杀……杀……杀人了!”
突如其来的激变,让在场围观的百姓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虽说眼下是乱世,杀个把人没啥大不了。但在许都城内当街杀御史却是天字第一遭。一些机灵点的人已然跑去报官领赏,更多的人则如无头苍蝇一般四散而逃。反倒是身为始作俑者的典韦,手提着带血的大戟,面不改色地俯身拾起赵彦的头颅,大步朝丞相府走去。
第十六节 指鹿为马
典韦当街杀赵彦的消息第一时间就惊动了负责许都治安的许令满宠。此人乃曹操一手提拔的胥吏,素以不避权贵、执法严明而著称。像是曹操从弟曹洪的亲戚曾在许都境内多次犯法,满宠二话不说就将一干人等一并逮捕。曹洪得知后,先是找满宠求情,满宠不肯放人。无奈之下他又去找曹操求情。满宠便在曹操赶来之前将犯人提前处斩。曹操虽没能保下曹洪的亲戚,却不怒反喜,当众称赞满宠执法严格。后来太尉杨彪因袁术称帝,而遭连坐被捕入狱。荀彧和孔融双双来找满宠求情,请他不要对杨彪用刑。可满宠完全无视“刑不上大夫”原则,像对普通凡人一般对杨彪动了刑。不过也正因为对杨彪严格拷问而得不到证据,曹操才不得不将杨彪无罪释放。从而也让荀彧等人见识到了满宠有勇有谋的一面。
在听罢目击者结结巴巴的讲述之后,满宠立刻就意识到这事一个处理不好,大汉江山非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不可。于是满宠一面派遣手下封锁现场安抚赵彦家人,一面则亲自跑去皇宫向曹操报信。
当满宠赶到白马门之时,恰逢曹操等人散席出宫。乍一听典韦竟当街杀了御史赵彦,曹操身边的一干文武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与典韦素来交好的曹昂更是一把揪住满宠,向其求证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宠亲眼得见,典都尉手提赵御史首级入了丞相府。”满宠斩钉截铁地点头道。
这下众人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随着满宠证言彻底破灭。荀彧更是赶紧在曹操耳边小声提醒道,“丞相此事非同小可。”
相比神色各异的下属,曹操本人倒是显得颇为镇定。却见他抬手一摆制止了其他想要进言的下属,转而面沉如水地下令道,“回府!”
正如满宠所言,典韦在杀了赵彦之后酒也醒了七八分,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已闯下了大祸。而他之所以提着赵彦的脑袋前往丞相府,倒并不是想找靠山躲避官府的抓捕。相反本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想法。典韦打从一开始就是要去投案自首的。只不过在他的脑海之中,能管他治他罪的乃是丞相府,而非许都衙门。因此当曹操风风火火地赶回府邸之时,典韦已然跪在了丞相府的前堂,在他的身旁还摆放着赵彦的首级。
曹昂见状当即转身跪在曹操面前替典韦求饶道,“父上!典都尉随父上多次出生入死多年,还请父上饶典都尉一次!”
可曹操既没理会曹昂,也没多看一眼典韦。而是直接信步上前拾起地上的首级,肃声宣布道,“御使赵彦暗通河内逆贼张晟,现已伏诛!”
如此指鹿为马的大逆转不仅让在场的文武瞠目结舌,就连身为凶手的典韦都忍不住扬起脖子解释道,“赵御使乃典酒醉所杀。”
“汝为何拔戟杀人?”曹操扭头问道。
典韦脱口而出道,“赵御使当街骂主公。”
“再加条妄议朝政!”言罢,曹操一面将首级交给满宠,一面沉声唤道,“校事卢洪。”
“小臣在。”一个相貌精干的年轻人跨列而出。
与此同时。站在曹操身后的荀彧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所谓“校事”起先是曹操在军中设立的一个低级官职,主要负责监督军纪。统领校事的卢洪、赵达二人皆出身寒门。行事毒辣。以至于曹军将士在私下里都说,“不畏曹公,但畏卢洪;卢洪尚可,赵达杀我。”
在迎天子入许之后,曹操将校事的辑察范围便由军队扩展到了朝廷内外。一时间上至朝廷大员下至斗升小民都成了校事监督的对象。由于充当校事的小吏大多出身低贱,且他们监视的对象明显以朝臣为主。此举在士大夫之中引起了强烈的不满。就连荀彧也认为用小人监督朝臣会扰乱朝政。可曹操显然已对“广布耳目”食髓知味。他不仅用“要能刺举而辩众事,使贤人君子为之。则不能也。昔叔孙通用群盗,良有以也。”来为校事的鱼龙混杂辩护。暗地里更是扩张了校事的规模来加强对朝廷众臣的监视。
此刻耳听曹操当众点名卢洪,荀彧便知曹操刚才那番话不光是在包庇典韦。而是确实掌握了赵彦与张晟勾结的证据。问题是卢洪等人还调查过那些大臣?掌握了多少证据?曹操这次又打算连坐多少人?
且就在荀彧暗自心惊于校事在许都密布的眼线之时,曹操则用果断的口吻向卢洪下令道,“汝将校事所察卷宗交付满令君,助其调查此案。”
“喏。”卢洪抱拳领命后,又转身朝满宠作揖道,“洪才疏学浅,赵彦案还请满令君多加指点。”
饶是满宠在士大夫间享有酷吏之名,这会儿面对堂堂校事刺举,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谦逊地拱手还礼。
曹操在为赵彦案定完性之后,这才将目光转向典韦。典韦显然还没闹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依旧跪在地上傻傻地看着曹操。见此情形,曹操暗自在心中苦笑了一下,跟着便轻咳一声,当众宣布道,“都尉典韦,与人争执,错杀大臣,理应重惩。但念其灭贼有功,功过相抵。现贬为步卒,罚俸一年,以儆校尤。”
听罢曹操举重若轻的惩罚,包括曹昂在内的曹军将领纷纷长舒了一口气。典韦本人更是结结实实地朝曹操猛磕了三个响头。不过赵彦的死并不会如此轻易就了结。至少许都的士大夫们不会接受这种颠倒黑白的处理结果。所以曹操在打发走一干文武之后,独将荀彧给留了下来。
对于曹操来说,荀彧不仅是他谋主,同时也是替他联系士林的纽带。无论是与吕布争夺兖州,还是奉天子以令诸侯,亦或是决战袁绍。荀彧总是在曹操最危难的时候,支持他,鼓励他,为他出谋划策,为他指引明路。可今晚曹操却从荀彧眼中第一次看到了名为焦虑的东西。虽然荀彧掩饰得很好。但这骗不了敏锐的曹操。当意识到自己最信任的好友可能正在害怕自己,误会自己,曹操只觉自己的胸口堵得慌。
双方对坐半晌后,曹操率先打破沉寂道,“文若,汝是否以为是孤故意指使典韦杀赵彦?”
荀彧抬头看了看曹操,长叹了口气,“赵彦之死纯属意外。丞相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荀彧一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让曹操心口悬着的石块总算落了下来。却见他展露笑颜道。“知孤者,文若也。卢洪早已握有赵彦通贼书信。孤正打算以此顺藤摸瓜,又怎会派人擅杀赵彦。”
对于曹操的这番解释,荀彧只能说信一大半,质疑一小半。因为以荀彧对赵彦的了解,赵彦根本就不认识张晟。卢洪所谓的证据多半只是赵彦与河北名士非议朝政的书信。可能其中一二个名士牵涉到张晟案,于是便被卢洪等人攀附成了“通贼”。倘若赵彦还活着,仅这点证据最多只能惩处他一人而已。根本谈不上顺藤摸瓜这回事。但现在面对已不能替自己贬驳的赵彦,卢洪等酷吏显然能更容易地网罗罪名攀附更多的大臣。当然荀彧也相信曹操不会蠢到用当街杀人的方式来挑起赵彦案。毕竟这会让曹操丧失法理的至高点。而朝中的大臣也可利用这一点来指责曹操,进而否认卢洪等人的指控。
思虑至此。荀彧不无担忧地向曹操进言道,“赵彦已死。正所谓死无对证。朝中大臣恐怕不会信服丞相如此处置赵彦案。”
“不服也得服!拨乱之政,以刑为先。孤推行变法,富国强兵,岂容清议误国!”曹操的口吻带着浓浓的杀气。他当然知道今晚的处置会在明日的朝堂上引起怎样的震动。但在这件事上曹操并不打算让步,甚至都不想同朝臣磨嘴皮子。
早在十七年前曹操就已经见识过所谓的清议是什么东西。那年曹操在济南国任济南相。济南国有县十余个,各县长吏多依附贵势,贪赃枉法。无所顾忌。曹操之前历任国相皆置之不问。曹操到职后,大力整饬,一下奏免济南八成长吏。整个济南为之震动,贪官污吏纷纷逃窜。曹操本以为自己在济南国的肃贪之举能引来朝中清流的响应,从而一扫朝廷内外的贪腐之风。可当时的儒林认为是宦官和外戚的统治造成了黄巾之乱。上至士大夫下至太学生都主张以清议的手段来打击宦官外戚势力。曹操恰巧有个做宦官的爷爷,结果闹得里外不是人,被政敌挤对得黯然辞官回归乡里。这一呆就是四年。
在隐居乡里的四年间,曹操春夏读书,秋冬弋猎,总算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儒家的清议挽回不了朝野间的颓靡之风。大汉需要雷厉风行的法家之术来重振朝纲。昔年商鞅得秦孝公支持,受封大良造执掌军政大权,方能在秦国推行变法富国强兵。那他曹操若想以法家之术兴汉,也必须先获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才行。哪怕得不到天子的支持,他曹孟德也要用双手抓住权利。
抱着这一决心,曹操选择了弃文从武。他先是出任西园校尉,后又散尽家财组建义军,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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