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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 天下归元-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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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突然放开了手。
海风流荡,柳挽岚抱着白渊,翻翻滚滚着落下去。
那一刻快如闪电亦慢如缓行。
白渊和柳挽岚在下落。
小舟上秦长歌霍然抬首,立刻身化流光,掌中长剑白练飞卷,自下而上直直袭向半空中白渊前心。
剑出,剑没!
长剑没入抱着柳挽岚的白渊前胸,穿出一个血雨纷飞的洞,秦长歌并不撤剑,连人带剑直撞过去,巨大的充满仇恨的撞击力,将白渊身子穿在剑上带得向后飞起,离开柳挽岚下落的身子,咚的一声撞到船身。
嚓!
剑抵白渊,飞越长空,再没入船身一半,生生将白渊钉在船帮上。
秦长歌悬于半空,挂在自己的剑柄之上。
鲜血奔流,顺着剑上沟槽,倒流进了秦长歌衣袖之中,瞬间将她素衣染红,秦长歌却只在笑,悲凉痛快的笑,她一仰头长发飞散,声音在海面上远远传开去,“你以为她会说,她爱过你?你以为她最后那曲,是在向你诉说离别?白渊,你这样的人,怎么配?”
海风呼啸,吹起被钉住的那人的黑发,那遮面的带着鲜血的发,锦缎般缓缓展开在船舷上,四散飞舞,犹如一面迎风猎猎的旗帜。
然而谁生命的大旗,即将永久降落,再无升起之日?
远处的晨曦隐现微白,刹那间明光渡海,耀亮那人最后的容颜。
第一抹阳光自天奔下,射上以殉道者姿势钉在船身还未死去的白渊,那天神般的眉目明灭在万丈朝阳里,依旧十万里江山郁郁青青。
他俯视秦长歌,最后淡淡展开一抹笑容。
“秦长歌,你很开心么?”
他神情睥睨而又怜悯。
“其实,我们都是被自己信仰并追随的人所毁灭。”
他轻笑,绮丽染血的十万里江山,瞬间被那男子流转氤氲的华光笼罩。
“……大家都一样。”
舟船开始缓缓下沉,水镜尘临去前那一剑,将船捣穿,水渐渐漫了进来,整座船即将沉入这异国海水之中。
连同那些永生纠缠的爱恨,一世追随的疯狂,倾灭繁华的痴心,孤注一掷的毁灭。
以及那些也许永远没有答案的疑问。
她爱过他否?他得到她否?她是以怎样的心情去与敌共死,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在最后那刹放开了手?
秦长歌立于舟上,看着白渊渐渐随船沉没,犹如神祗最终献身于其信仰,随自己守护过的城池共同倾覆。
黑发金衣,消失不见。
碧水茫茫,司空痕扑倒水中,他并没有死,被抡起砸上霹雳子的,只是先前秦长歌抓获的一个俘虏而已。
他滚倒的那一刻已经被偷梁换柱,而白渊隔着船舷,是不可能看见秦长歌脚下的动作的。
秦长歌要的,就是在女王面前,“杀”了她最爱的人。
当女王以为王夫已死,失国失家再失爱的她终于爆发,挣扎着操琴而起,伪作向白渊诉情,引他举箫相合,再以力不能支的一个裂音,使对她心心念念的白渊俯身相护,流光一瞬利锋乍起,珐琅指甲尖利如十柄匕首,深深扎入了自己一生倚为长城的重臣的胸膛。
那一刻抓裂的,不仅是血肉,更是白渊多年深情的守护,是他们之间最后的情分缘系。
柳挽岚,到得最后,必已心境森凉如死。
他爱她,所以毁了她,这段时日的千里辗转,纵使重病缠身,她却并没有失去思考之能,当那么一个深冷的彻悟逼近来,她亦情何以堪?
就这么,一起结束了吧。
她抱着白渊落船那一霎,司空痕已经扑了出去,然而他水性却不甚好,在水里扑腾来去几欲淹死,秦长歌命人将他拎出来,并在四周觅女王的尸首,却遍寻不着,这里是通海之水,今日尤其风急浪高,流动翻腾,人落下去,再找到的可能性很小。
最终凰盟护卫只在水下捞到了一件披风,那浅紫披风在深蓝的海水中悠悠飘荡,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人,然而也只是一件她的衣服而已。
染过佳人香泽,遮过佳人玉肌,从此再也不能接触佳人体肤的,遗物。
司空痕抱着那湿淋淋的披风,留给了秦长歌一个萧瑟绝望的背影。
秦长歌注视茫茫水面,恍惚想起这位当年和自己并称“绝巅双姝”的名动天下的美人,竟然从未曾和自己照面,当她重生,她却死去,临死前船头浮光掠影一霎惊变,她始终未曾看清她的容貌。
一对绝世丽人,终无相见之缘。
而离海海水流动不休,将他和她的尸体同时卷入,那些恩怨爱恨,同葬海底。
也许,这正是她自己的选择——为司空痕和东燕报仇,陪白渊永久留在这深海之渊。
秦长歌仰首,海天之上,突然展开一幅画卷,那是嶙峋山崖,明月西沉,淡金衣袍的男子立于崖巅,微笑对那少年打扮的女子道:“人生最得意处,莫过于享受这般坠落之美。”
白渊。
我们都是红尘逆旅中挣扎的男女,坠落在命运森凉的棋局里。
水镜尘发觉自己有很多机会脱开凰盟护卫水阵,但是每次都在即将突破的一霎,身子一麻。
明明前方不远,就是可以靠岸的港口,可是却如隔天涯,难以企及。
水底,似乎隐约有些奇怪的游鱼,不断攒动着向他冲来,虽然不怕那东西,但是却多少影响了他的突破。
他自小生长于南闵山谷,虽懂水性,却并不算十分精通,而这次围捕,却抽调了焰城本地的凰盟中人,这些在水边长大的下属,早早被精明的祁繁选练了水中阵法,在水中发同陆地,分波逐浪,灵活如鱼,所以明明武功和水镜尘相关甚远,居然也利用地势和阵法,困住了他好一阵子,给秦长歌争取了时间。
秦长歌给他们的任务就是,不用想着伤他,拖上一刻就好。
水镜尘涉水而战,掌中气剑光芒吞吐,每次将要捅穿某个敌人,对方便游鱼般的躲开去,利用水的流动性,身法比在平地上快速许多。
心底隐隐生了焦躁,水镜尘微微回首看着那沉没的船——白渊已经死了吧?
这个人……居然也会死。
他早早就认识了他,明明比自己小的白渊,却深沉聪慧得令人惊叹,最先和他提起水家积弊已深,不破不立的便他,也是他,在他满心筹划另建猗兰,却苦于财力不足的时候,慨然相助,猗兰之建,早就开始筹备,所耗财力着实惊人,若非有一国国师倾力相助,以他那点时间,还有那许多牵绊与不便,是断断建不成的。
当然,他知道白渊这个人,断然不会做没有回报的事,聪明人的交往是很简单的,他问他,你要我做什么?
白渊当时对他一笑,轻描淡写,“杀个人。”
当他知道杀的是谁的时候,他颇为惊异,当他真正去杀人的时候,他更加惊异,千里之外的白渊,是怎么能掌控狂傲不羁的玉自熙?怎么令深情出名的萧玦去挖自己皇后的眼,怎么利用各方势力,布就森严无缝之网,将那个纵横天下号称第一的女子,牢牢罩在其中的?
更奇妙的是,那还是一场没有后患的暗杀,居然能西梁皇帝不去为皇后报仇。
非对秦长歌、对西梁局势、对西梁高层相互之间利益关系了解掌控到非常透彻的程度,是不能布出这样的局来的。
白渊是怎么知道那些深藏在城府深沉的贵人心中的隐秘的?
当一个人掌控人心,计算到这般精准的地步,那样的人还是人?
他因此心生寒悚,不敢背离白渊,毕竟他的事业,确实也得他之助,白渊这人,对敌人狠,对朋友却一向不错的。
南闵之灭,新猗兰因为他及时抽身得以保全,白渊找到他,要他为他做最后一件事。
他不是不犹豫的,如今局势已经不同了,西梁气焰正烈,气势雄大,得罪狠了,难保不会导致他费尽苦心新建的猗兰再次被毁。
然而白渊只是淡淡一笑,问他,“水老先生遗体可安置妥当?”
他当时便在心里倒抽一口冷气——采莒剑法是水家禁忌剑法,原本早就毁去,却在水家先祖密室的棺木下还有一份石刻,那里是水家子弟的禁地,据说但进石棺密室者必死,父亲却在生前潜了进去,拓印了一份秘笈出来。
随即父亲便果然开始生病,他赶回去的时候,父亲只来得及将剑法传给他,临死前父亲说密室里有尸虫,自己想必已经染上,他当时灵机一动,想着那东西着人即死,当真是最好的武器,于是便想将父亲尸体带着,当时猗兰将毁,他要走水道离开,为了保存尸体,他把父亲挖空了内脏,用油布严严包裹,到了新猗兰后,他一直在想办法引出那深藏在尸体皮肤里的尸虫,却也一直没有成功,这是他最大的秘密,白渊却又是怎么知道的?
隐约间突然想起,水家先祖密室棺木下有采莒剑法石刻这件事,水家子弟以前无人知晓,父亲是怎么知道的?
谁告诉父亲的?
这般一想,寒意便流了全身,他看着白渊,就像看见一条盘踞阴暗之中,代表惑昧的神兽魍狐。
于是有诡镇之战,于是有焰城接应。
……
前方黑影交错,阵法将转而未转,一刹间出现了极小的缺口。
对寻常武林高手来说那缝隙根本无法攻破,看在水镜尘这种天下有数的高手眼里,却等于一个巨大的出口。
水镜尘指间剑气一转,凝双戟之形,掠波而来,激飞水浪,分拍那正在交错的身形。
一人的身子歪了歪,瞬间滑了过去,只是这一歪便够了,水镜尘御剑而起身形一侧,已经流云般的越过那人身侧,顺手反手一剑,捅入那人后心。
血光飞溅,那人吭也吭仰身栽倒,身下一片碧蓝的海水顿时鲜红,那群一直跟随水镜尘脚下的怪鱼立刻疯狂的扑过来,挤挤挨挨如蛇般绞在一起,拼命撕咬着那人的尸体,却因为滑腻的水靠而无法下口。
那人鲜血落了几滴在擦身而过的水镜尘身上,水镜尘头也不回的前滑,阵法已破,前方就是沙滩,只要上岸,不再受水中无法发挥的影响,他便可以脱身而去,从此再不受任何挟制。
前方就是浅水,洁白的沙滩一线铺开,水镜尘的微笑也洁白纯净,圣洁如莲。
脚下突然一麻。
如同有人轻轻抽了一下腿筋,腿下一软,水镜尘大惊——身边明明没有任何人!
一俯首,却看见一条状如黑蛇,却比蛇身粗了些的长形怪鱼,从他足下窜出,滑腻的身子一弹一跳间便到了他膝盖,粗长的尾巴一甩,突然就甩上了他的衣袖,随即便试图往他袖囊里钻。
水镜尘立即振袖,将那鱼远远甩了出去,甩的时候觉得手臂又是一麻,细看却没有伤口,他皱眉看着衣袖,突然想起先前出来时,将原先放在玉盒里采莒剑谱匆匆装进袖囊,刚才又沾上鲜血,隐隐想起父亲曾对自己说过,没有经过培养和唤醒的尸虫不是随时都会染上人身的,但是遇上鲜血,却是大毒,中者浑不自知,而体气异常,但那异常也不是人能闻得见的,却对海中异兽别有吸引——难道,难道……自己一直在找却没找到的尸虫,并不在父亲的尸体内,却在那剑谱上?
这一想浑身彻骨冰凉,身子不由一僵,而身后,已有轻笑传来。
熟悉的,清脆的,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讥诮和寒意的笑声。
水镜尘心里一沉——这该死的怪鱼,终究害自己迟了一步。
眼前突然一阵明光飞越,逼射过来,水镜尘仰首,看见天际朝阳渐起,将晨雾渐渐烧化,化为一片灿烂的金光,金光尽处,层云尽染,起了一片妖艳灼烈却又层次分明的红,水面上掠过一道锦带般的玫红色耀目光波,从万顷烟波尽头一直延伸到脚下。
又是明媚的一日啊——如此灿烂却又如此黯淡。
心里,忽然起了丈夫生不逢时的苍凉,一生里壮心不改,却总在为人所制;水家圣人光芒万丈,却不敌白国师反头风云;重建猗兰历尽艰辛,到头来却很可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而此刻,沧海之上,姓水却水性不佳的自己眼见海岸在即,却被那人那鱼绊住无法再进一步。
身后传来气流的涌动声,无声无息的接近,随即四周敌人齐齐抬手,各自吞了一个药丸。
水镜尘长啸一声拔身而起,然而身下那一片海水刹那间便成了深紫之色,凝而不散,并且随着他脚下光剑移动而移动,始终盘旋在他身周一丈方圆。
不用看也知道这东西不能沾的。
身后语声传来,悠悠带笑,“这东西,平地上没用处,专用于水中,只要有水,三日之内都不会消散,三公子,今日你注定要在水面之上,蹈舞至死了。”
立于轻舟上的秦长歌陶醉的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欣赏的姿势,“地面上我不是你对手,用什么花招都未必困得住神通非凡的水三公子,但是现在,我累也累死你。”
她一招手,更多凰盟护卫跳下水去,阵法布了三层,水镜尘冷笑,忽然衣袖一拂。
衣袖间似有若无一层淡淡粉色烟雾瞬间消逝,清艳宛如桃花瘴。
秦长歌远远坐在船头,闲闲挥着衣袖笑道:“水公子,今天风向不对啊,而且,你看,你的玩毒花招虽多,但是毒只能飘在风中或水面,而我的人,穿得是很拉风的。”
所有的下水的凰盟护卫,都穿着涂了油的鲨鱼皮水靠,戴着秦长歌一到焰城就命人赶制的仿造的简易潜水镜,他们水性极好,深潜水下,水镜尘布在空气和水面中的毒,对他们是没有用的。
水镜尘当然也可以潜入水下,避开那团阴魂不散的紫色,然而水下作战,采莒剑法施展不开,他的功力也会大打折扣,再说他又能潜水多久?重重围困的敌人,可以轮流换气,自己却不可以。
最关键的是……刚才那被鱼猛冲着要钻入的左臂,突然起了一阵僵麻这感,随即一阵森凉的气息自指尖向下,缓缓逼向肺腑。
身前,刚才突破的缺口,因那怪鱼一霎的阻拦,再次合拢,较之前更加三层。
大阵之外,轻舟之上,那个前世死于他手的女子,迎风负手而立,看过来的神情,不死不休。
水镜尘目光越过她,遥遥抬首,看着水面之南,那里,新猗兰默然伫立,水家子弟却已人丁凋零,而自己,只怕也将永无回归之日。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万事云烟忽过,英杰终遭末路,这可怖的命运,是从什么时辰开始,讥嘲了自己父子的贪欲,布下了那般险恶的局?自己那般茫然堕入却不自知,这些年的努力和雄心,到头来却是为自己掘了墓地,那些弃情绝义的挣扎,最终却将自己推入死亡的眠床。
耳边风声烈烈,宛如父亲的叹息,水镜尘一剑拨开前方刺来的分水刺,剑光一涨,那人胸腹破裂落入水中……突然想起父亲大开的胸腹,那夜烛火之下自己轻轻捧出他的内脏……水家老家主,死得尸首不全。
一转身,踢开身后一柄短剑,短剑荡开去,和另一柄分水刺撞在一起,粉碎的声响清脆,宛如小妹的笑声……小妹……那日她哭泣着跪倒在地,死死牵着他衣袂,而他轻轻伸指,一划。
袍角断裂。
“此刻你若背向而行,你将永远不再是水家人。”
小妹哭倒在地,他最后看她一眼,抽身而去。
那一眼是最后一眼,他心中当时已清楚的明白,却依旧将她攥紧的袍角划开,给了她一个悠悠落地的结局。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一路上的荆棘,扎刺于人身隐伏不发,直到此刻方才汹涌而来。
水镜尘微笑着,依稀还是当年暗香浮动惊为天人的圣洁笑意,云蒸霞蔚的朝阳之下身姿如梨花飘舞,于那团深紫之上翻腾起落,身侧白光如练剑气点点,在碧海之上缩放繁复绮丽的花。
点、戳、劈、砍、拍、刺、迎着那些永远死不完的黑衣护卫和那个神出鬼没时不时惊电而来的女子,忍受着左臂上一线缓缓上升的麻木,左臂不能用换右臂,右臂不能用换双腿……无穷无尽,无止无休。
……既然不过幻梦一场,说不得,便拼了也罢了。
乾元六年三月十二,东燕国师白渊于离海支流之上为情所陷,中剑沉海。
乾元六年三月十三,水氏家族掌门人,号称圣人第一的水镜尘,于离海支流口岸处被秦长歌旋木大阵围攻,更兼身中剧毒,却力战不倒,一日夜间连杀凰盟护卫近百,伤秦长歌,最终真气耗尽跌落碧水,力竭而亡。
白渊葬于海渊,水三死于水中。
卷二:六国卷第九十二章元凶
陌上花开,缓缓归。
却无人再于金宫玉阙中翘首微笑而待。
一路上繁花似锦,烂漫着妆点了已经属于秦长歌的万里江山,无涯大地充满花香,沁透了所有人的肺腑,只是开在心里的那朵花,却已经早早凋谢。
行到西梁境内灵州时,秦长歌接到了儿子的飞马传信。
将那封错字依旧很多的信一字字看完,秦长歌的目光慢慢落在路边的一丛玉簪花上,那花开得洁白精致,修长的花形微微下垂在碧绿宽大的叶面,如同三年前重生时,于上林庵树林里看见的那妖艳男子,垂在膝下的手指。
他那晚的呢喃响在耳边,轻柔得恍如一个不忍惊破的梦。
“我想睡你很久了……”
玉自熙。
其实我早已知道此事你有份。
那晚如果你不在场,如何会抢得我的焦骨?而你那个性子,并不喜欢经常进宫,会在那个时辰出现在那里,你的嫌疑无论如何都是洗不清的。
上林孤坟,让我确定了你的嫌疑,孤坟前的对话,却又让我迷惑,因为我感觉到你内心是真的对睿懿没有憎恶。
这三年,我时时注视着你,若即若离里隐约也看清楚了一些事,我相信我自己的感觉,因此,我从没真正恨过你,甚至,我愿意再次相信你。
你是玉自熙,你是我结识多年的老友,你是在战场上救过我和萧玦多次的恩人,你是时时讥嘲于我却在关键时刻从无背弃的那个人,你甚至连唯一可能导致我们决裂的权欲纷争因素都不放在眼里,你有什么理由,要杀我?
一个人,要如何背弃自我,对自己惺惺相惜的知己下手?你再狂放不羁,也不至于不堪如此。
如今我终于明白,原来你被她蛊惑,正如素玄当年告诉我的那个故事,冰圈之上,那起舞的女子,一舞惊动天地,他那个有幸一见的属下,为此终身不娶。
而你,亦堕入了同样的魔障。
我相信你一定知道,她是饮雪神女,传说中冰圈中的那个神秘种族的圣女,素玄正是因为八字和她相冲而被驱逐,而素玄,最终也报了仇。
但是神女的重伤,却在种族被灭之前,那是因为,她练的是我师门中从无人选练的“镜花舞”,这是女子修炼的武功,多年来千绝没有女弟子,唯一的女弟子我,对舞蹈不感兴趣,我曾以为那武功会永久失传,不想依然现于世间,并最终害了我自己。
那舞,舞若镜中空花,绝世之美而绝世虚妄,据说若能大成,芸芸众生世间男女,无有不沉溺者。
只是那舞算是千绝的禁忌之功,因为练来极险,稍有不慎便走火入魔,令修炼者遭遇一场水月镜花。
你遇见她时,她想必已将大成,所以你一生为其所惑,只是冰圈上一个飞天舞影,从此困住了你高飞的心,从此令你举起暗剑,劈裂你我多年浴血共死的缘分。
而她……想必在最后关头,却功亏一篑。
现在只剩下一个疑问,她为什么会练我师门的武功?千绝人丁稀少,不涉红尘,除了出了山门便永不可回归的入世弟子,顶多会有一个暗处行走,观风天下的特使,千绝极重门规,但凡山门中人,终生将门规视为圭臬,虽身死亦不可违,她为什么会千绝的武功?
观风天下的特使,最多行走红尘三年,在极其特殊的情形下,可以收门外记名弟子,但是自千绝创立以来,从无先例,难道她是那个例外?但她凭什么是那个例外?
秦长歌轻轻仰首,看向东方那个沉默了多年的世人心底的神祗所在。
她神情微微迷惘。
杀了白渊,却觉得眼前出现了一个更深的深渊,离海之上的浓雾被带血的风吹散,现出的却是另一座掩于层云之间的海市蜃楼。
秦长歌微微叹息,取过腰间水囊喝水,注视着清澈的水面,她突然再次出神。
那粼粼的水面,恍惚映出那年那男子驱马而来的身影,长眉飞扬目光灿亮,手掌上平平一碗水,点滴不洒。
那嗒嗒的马蹄声,似乎近在耳边,似乎一回首,便可以看见他带笑迎上声音琅琅,“来,喝水!”
阿玦……
你何苦如此?
不过是在我死后挖了我眼睛,我真的,早就知道;我真的,没有在意过。
那日玄螭宫内,昊天阵内一片混沌中,我回到了过去,当睿懿倒下,长乐宫门被人轻轻推开,地面铺开了那个修长的影子,我回首,看见了你。
原来是你。
不是不震惊的,然而瞬间释然,是你又如何?不过给了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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