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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雅之堂 无名-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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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哥哥的书房出来,正好看见哥哥进门。

  “羽清,你怎么啦,好象哭了?”羽明一进门就看见了羽清,发现她脸上有未干的泪痕。

  “哥让我找的东西我没找到,你还要自己跑回来找,我真是没用。”羽清含含糊糊地说道,只感觉浑身瘫软无力。

  “就因为我让你找东西没找到就哭了。”羽明笑着上前刮了刮妹妹的鼻子,“你呀,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你没用谁有用啊,跟你说,我自己找也未必找得到。哥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要总是为了一点小事自责。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哥,我……”羽清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如今哥哥是唯一让她感到可以完全信任和依赖的人。她很后悔以前一直欺负他,对他发脾气,她又开始自责了。觉得对不起哥哥,但又根本无力去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把哥哥的悲哀也一并放进了自己的心里,她越发觉得悲哀起来。而悲哀的背后是无限的灰心,灰到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那些照片还有楚天和闽乔,以及徐晓晓她都在心里把他们视为不可战胜,她只知道自己陷入了四面楚歌的绝地,她无心突围,也没有一丝丝力气去做无谓的挣扎,她放弃了,完全彻底地放弃了,放弃了抵抗,放弃了争取,放弃了生的欲望跟权利。

  现在她想的只有一件事,怎样才能顺利地不被阻挠地成功地永远地离开这个令她失望的世界。自从羽清患上了抑郁症,死亡这两个字就没有一天离开过她的心她的意念。从极端的自负清高傲慢走到极度的自卑绝望和无助,羽清仿佛走过了几世的轮回。那个曾经一味地轻视鄙视甚至侮辱别人的女孩子早已经销声匿迹了,如今的羽清习惯了轻视她自己鄙视她自己并在心里千百次地侮辱她自己。现在的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什么本事也没有,什么事也干不了,就像一滩烂泥,像是十足的废物,像是寄生虫,活在世上根本就是别人的累赘。她已完全不能理解所谓的前程的意义,因为对她而言那不过就是等待死亡的过程,是痛苦恐怖而漫长的煎熬。最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一日强似一日的内疚和自责,不只是为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还为自己现在的无能无为,甚至为根本和她不相干的事,不相干的人。邻居家死了一条狗,她都觉得那是她犯下的罪孽。这些本应属于她以及和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不应该由她来承担的负罪感像一座座大山一样一重一重压在她的心上,使得她一点点地朝着那无底深渊的更深处沉下去。

  那个曾经酷爱钢琴把钢琴以及钢琴带给她的荣誉感看得高于一切的林羽清如今对世上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爱和恨都变得无比空洞。尤其当她看见了楚天和闽乔的那些照片之后,她觉得那仅存的纤细到几乎看不见的眷恋和牵挂也被人用刀拦腰割断了。她就像被人斩断了脐带的胎儿,失去了唯一可以用来获得一点养分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东西,她再也找不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羽清,你到底怎么了?真的是因为没找到东西吗?还是有别的?不管是什么,你告诉哥哥,不要闷在心里。”羽明看着羽清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没事,就是累了,想休息,好好地休息!”羽清仍然含含糊糊地说道。

  “羽清,你确定你没事吗?明天哥哥要去美国了,你这样子我不放心啊!”

  “美国?哥说明天要去美国吗?”羽清抬起泪眼望着哥哥。

  “是啊,我要到美国取证,一个涉外的案件,必须去。”

  “你去吧,我没事!”

  “真的?”

  “嗯!”

  “那我就放心了。我正好还可以顺路去看看远皓,你有什么话要对远皓哥说吗?想不想带点什么东西给他?你们不是很多年的朋友了吗?他一直都很关心你,给你发邮件你不回,他只好发给我,问你好不好?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发一个。”

  “远皓哥?”羽清呆呆地重复着远皓的名字,好像很认真地沉思了一会儿,“我没有什么要对远皓哥说的,我的话本来什么都不是,说不说都一样的。”

  “那不一样,羽清。他关心你,你也应该回报关心才对,老朋友了,起码的问候也没有吗?”

  “没什么可问候的,我问和不问,他也都是那样活。”羽清显得越来越没有精神,“哥,我要回房间休息了。我很累!”

  “好,那去休息一下吧,吃晚饭的时候我叫你。”羽明伸出手给妹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别哭了,记着,你不是一个没用的人,你对我们每一个人都很重要。爸爸妈妈还有我,我们都需要你。你知道吗?”

  听了哥哥的话,羽清什么都没说,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刚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住脚步,回过身来,看了看哥哥,“哥,我好像从来没对你说过,你是个好哥哥,一直都是……谢谢你!哥!”

  听了妹妹这句话,羽明的眼泪刹那间涌了出来。和羽清一起长到这么大,共同生活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自己是个好哥哥,第一次收到她的感谢,他也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个啥滋味儿。 

  “羽明,你回来了?”羽明正在恍惚着,就见徐晓晓从房间里出来了。“我在房间听到了,明天要去美国,你怎么才说呢。”

  “就去一个星期,和在国内出差没什么分别,又不用准备什么,现在跟你说不是一样的吗?”羽明答着徐晓晓的话,眼睛却仍然在看着羽清。

  “哥,晚上我要和妈出去,不能和你一起吃晚饭了。明天……明天……一路平安!”看见徐晓晓出来了,羽清和哥哥说了这样一句话后就再也不出声转身回房了。

  原来的羽清,自负清高傲慢,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放在心上。而患病后的羽清萎靡消沉一蹶不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在羽明的感觉和印象里,无论是原来的羽清,还是患病后的羽清,都是很少会向人表达感激出示柔情,可是今天她却对他说了两次这样的话,这不仅让他有点悲喜交加,他忍不住想这是不是预示着妹妹的病正在好转呢,她居然会对自己说出这些话来,这表示她正在改变,不是吗?突然之间他对她更有信心了,他想等自己从美国回来以后,一定要抽出更多的时间陪她,他想只要自己像现在这样坚持下去,就一定能把羽清从那个深渊里捞出来,一定能帮助她重拾信心,重见光明。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需要的时间没有人给他了,而今天的这一句一路平安竟然会是今生妹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再怎么也要准备一下,换洗的衣服还是需要的。”羽明正在想羽清刚才说的话,却被徐晓晓打断了思绪,将他拉回到现实中,“下班之前妈给我打过电话,说晚上要带羽清去一个医生家里,因为正好在我家附近,妈说让我跟她们一起去。”

  “什么医生?”

  “说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在治疗抑郁症方面很有一套。”

  “妈就是太迷信什么专家,再有名的专家也无非要用现在正在用的方法治疗抑郁症。还是要吃现在正吃的药,还是要接受心理辅导。羽清需要的根本不是什么专家,她缺少的是理解是爱护。”

  “我们对她的爱护也不少啊,也没谁不理解她呀。可她怎么说都是病人,是病人就要看医生,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不是吗?”徐晓晓表达了她的立场和看法。

  “等我从美国取证回来,我要带着羽清去外地度假。我和律师楼的几个同事约好了,要一起去。你要是不想去,我也不勉强。”

  “和你出去度假我当然愿意了,可是我们不要带羽清了吧,她那个样子你怎么能带她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有我在呢,不会出事的。羽清需要多参加这样的活动,她需要融入,需要成为团体里的一员,她尤其不应该过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

  “你不是经常带她出去的吗?在北京城里逛逛也就算了,何苦还要把战线扯那么远,拉到外地去呢。”

  “什么叫何苦,这也是治疗的一部分,是必要的。”羽明看了看徐晓晓,心情变得郁闷起来,“我去书房找件东西,晚上你们要出去,我就不回来吃晚饭了。”羽明说完径自进了书房,不再理会徐晓晓。

  羽明对徐晓晓的平淡冷漠和生硬强烈刺激着徐晓晓的征服欲望,更强烈地刺激着徐晓晓对他柔情的向往。羽明越是多远她一分,她想亲近他的欲念就会增加十分。羽明若是冷她一度,她对他的爱的渴望就会增加十度。从爱上他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渴望着有一天能够嫁给他。而从嫁给他那一天开始,她又渴望着有一天他能把他的情他的心还有他的许诺都一并给她,期待着有一天他能像一个真正的爱人一样把她抱在怀里,说一些温柔缠绵的情话,这才是她想要的东西。她想要的绝对不是这个冷冰冰的妻子的名分还有尽也尽不完的对公公婆婆以及那个半死不活的小姑子的义务。看着羽明进了书房,徐晓晓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发誓,她要尽自己的一切力量结束这种不人不鬼的生活,永远结束。她坚决不做棋局中的棋子,她要做棋局外执子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羽明就去了机场,因为太早的关系,他没忍心去吵醒羽清,跟她说再见。他不知道他这一走就是和妹妹的永别,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不会就这么走掉,不对,是根本就不会走。


大雅之堂(126)

  
  羽明走后的第二天,阳光明媚的早晨,李静醒得很早,再也睡不着,就起床披上睡衣从卧房里出来,出门刚一抬头,就看见一身运动装的徐晓晓也从房间里出来。徐晓晓看到李静,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笑着说道,“妈,你怎么起这么早啊,是不是我弄出声音把你吵醒了?”

  “不是,和你没关系,做了一晚上的噩梦,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李静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把门带好,“你怎么也起得这么早,年轻人不是都很贪睡的吗?是不是因为羽明不在,你就睡不着了?”

  “不是的,妈,今天早上阳光特别好,空气也清新,我想出去跑个步。本来想叫妹妹一块儿去,我想早晨的阳光和新鲜空气对她有好处,可是我又怕这么早去叫她她会不高兴。”

  “这是好事情啊。”李静顿时开心地笑了,“羽清是该早起出去走走了。她好像好几年都没早起出去跑跑步了,给你这么一说连我都想出去跑了。不过我真是老了,跑不动了。你等一会儿,我去叫羽清,让她跟你一起去。”李静一边说一边直奔女儿的卧房去了。

  十五分钟后,李静把也穿上了一身运动装的羽清从房里拉了出来。羽清面无表情,眼神空洞迷茫,机械地被李静牵到徐晓晓的面前,“羽清,乖女儿,听妈的话,跟你嫂子一起出去跑个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对你有好处!今天早晨,妈亲自下厨房,给你们准备早餐。你们跑步回来就可以吃了。”李静一边兴致勃勃地说,一边把徐晓晓和羽清一起往门口推,羽清就像个木偶一样又机械地被妈妈推着和徐晓晓出了家门。

  出了家门下了楼,徐晓晓开始在前面跑,却发现羽清并没有跟上来。她回头看看,也只好停下不跑了,转身回到羽清身边,“你不想跑那就别跑了,就这样散散步说说话也挺好的。”

  “……”羽清却并不答话。

  “怎么样,心情好些了吗?还为那件事不高兴哪?”哪壶不开提哪壶,徐晓晓用心良苦。

  “……”羽清依然不说话。

  “其实也难怪你不高兴,不瞒你说,就连我心里也不好受。现在的闽乔你是没见到,那可真是春风得意,要多风光有多风光。不能弹钢琴对她来说反而成了一件好事情,就拿你和我来说吧,我上了音乐学你出国深造,可到头来还不是这个样子。你再看看人家闽乔,现在那是爱情美满,家庭幸福。养父养母把她当成宝似的捧着,楚天那就更不用说了,对闽乔好得让所有的人都羡慕。感情上如意,事业上更是前程似锦,如今办了一家旅行社外加一家旅社两间酒吧,生意别提多红火了,她和楚天还有那个赵元和玲玲如今都是腰缠万贯的老板了。回头再看看咱们,咱们得到什么了?”

  “闽乔她……办了旅行社? 当了老板?这是真的?”羽清看着徐晓晓茫然地问道。

  “可不是吗,当初她考进了外国语大学,读的是工商管理系。毕业了找不到工作,没办法才去当导游的。她英语不错,导游当得又好,可是,谁能想到呢,毕业时连工作都找不到的人现在居然办起那么大的事业来了。很多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那就好了!”羽清停住脚步呆呆地说道,“这样真的挺好的!”

  “你说什么?!”徐晓晓不知道是没有听清羽清的话还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大声反问着。

  “没什么……”羽清摇摇头不再说话。

  “想想当初在附中的时候,你和我那也都是风风光光的,可是现在再看看,还不如一个从福建来的要饭的寄人篱下的丫头有出息。有时候我常常会想,这样还活个什么大劲儿。和你哥结婚以后,我的日子也不好过,你哥他……咳,不说了,说这些也没意思。很长时间了,我一直都睡不好觉。最近更是经常失眠,前儿我买了一大瓶安眠药,放在床头的抽屉里,想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吃一片。可是又怕吃那个会上瘾,到现在还没动过呢。这种鬼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有时候我真想把那一大瓶子药都吞下去算了,那就彻底解脱了。”

  “………”听了徐晓晓说的这些话羽清不再搭言,而是轻轻地抬起头,静静地望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清爽的晨风扑面而来,她看见那天边有一大片红艳艳的朝霞。那就是东方了,她想,很美的东方。

  羽明到旧金山后的第二天,他联系上了远皓,在电话里两个人约好下午五点钟在唐人街见面。

  当羽明见到了已有两年多没有谋面的远皓的时候,他惊呆了。他没想到,仅仅两年多的时光就会把一个人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现在的远皓,他简直不敢相认了。虽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但是羽明还是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的样子。他头上带了一顶灰布旧帽子,皱皱的,帽沿压得很低,无论站在哪一个角度都只能看见他的鼻子和嘴,根本看不见他的眼睛。身上裹着一件旧的夹克,本是蓝色的,不过也许因为时间太久了或者是洗得太多的缘故都已经掉色发白了。一条皱巴巴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已经磨出小洞的黑色球鞋。弓着肩塌着背低着头站在古色古香的写着天下为公的牌楼的下面,就好像远古的河流经这个牌楼时遗留在它脚下的一堆沙土,让人隐隐的能够嗅到来自远古时代的霉味儿。而就在他周围,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气勃勃,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街面上鳞次栉比的招牌广告,不知从哪家店面里传出的音乐声,甚至连路边摆着出售的铸铁椅子上坐着的古铜色的雕塑人都是那么的鲜活生动,而远皓那一身的腐朽之气让他沧沧然遗世独立了。

  早在一年多前远皓就离开了原来的城市,来到了旧金山。这是羽明知道的,只是羽明怎么都没想到他来到这个城市的理由不是钢琴不是音乐不是举世闻名的金门大桥更不是加利福尼亚永不凋落的阳光。他来到旧金山仅仅是因为这里有海外最大的唐人街。

  当他们走进路边的一家小酒馆,找了一个安静的位置坐下,点好了酒菜开始叙旧的时候,当远皓在一杯啤酒下肚之后告诉羽明自己来这里的缘由的时候,羽明忍不住困惑了。

  “既然这么想中国为什么不回去呢?”羽明问道。

  “你看看我的手,这样的一双手还能弹琴吗?”

  “这是怎么弄的?!”看着远皓伸到自己面前的一双粗糙的布满了细小裂纹关节粗大肥厚的手,羽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脑海里浮现出另外一幅完全不同的画面,修长细致优雅的手指在钢琴键盘上灵动飞舞,那是远皓原来的手,那双手如今哪里去了?

  “我爸妈早在一年多前就离婚了,我妈受不了了,主要是受不了那些闲言碎语。据说生了一场大病,治病花了很多钱。反正家里的条件和从前不能比,我的学费生活费早就断了。我只能出去打工,什么活儿都干,在餐馆洗碗,当搬运工,送报纸。我没车,连外卖都没法送,只能干些粗活儿。后来我发现靠打工赚够学费简直是天方夜谭,我拼死拼活地干,也勉强付得起房租,吃饱肚子罢了,别的想都不敢想。所以我不得不放弃音乐了,我学不起,坚持不下去了。想回去,可是我没脸回去,我丢不起那个人,也不愿意让人家戳我的脊梁骨。更何况家又没了,还有我的父亲……。我真不知道回去还能不能面对那样的一个父亲!我很想中国,又没办法回去,我知道旧金山有世界上最大的唐人街,是一个有很多华人的地方,我打起背包就来了。现在不过就是每天打点零工赚点钱糊口,也就这样一天天地混日子,我知道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混吧,过一天算一天吧。今天也就是你,再换第二个人我都没脸来见。你不一样,我在心里把你当成这辈子唯一的一个朋友,在你面前我勉强能做到不顾及自己的虚荣心和面子。”

  “你父亲的事我也听说了,可是你爸妈离婚的事我是真的不知道。远皓,你受苦了。”

  “ 我爸……真是难以启齿!你知道吗?出了那件事都没人告诉我,我想是人家都没法儿跟我说吧。我是后来感觉出事了,打电话逼问我外婆,我外婆被我逼得没办法才告诉我的,外婆气得在电话里哭,大骂我父亲。你知道我现在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什么?”

  “是我太听我爸的话了。这些年我都忘了我自己还有意愿。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不停给我灌输他的人生哲学,我被他洗脑了。我真是后悔相信他那些鬼话,整天谈论的都是什么等级,出身,血统,还有什么要把我培养成真正的贵族,你见过像我这么惨的贵族吗?”远皓又端起羽明刚刚给斟满杯的啤酒一口灌了下去,“现在说起来还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他整天说这个不上档次那个不登大雅,你看看他干的那个事儿,那才真叫上档次登大雅呢,真是雅得不能再雅了。丢人啊!”远皓一边说一边发出一阵阵的苦笑声,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唇边,泪珠儿挂在唇上,抖动着,“更可笑的是他说的这些屁话鬼话我居然还奉为经典。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参照这个经典。这些年我窝囊啊,爱不敢爱,恨不敢恨。如今我也不想瞒你,这些话憋在心里憋得我难受,要是再不找个机会说出来,我怕我真的要发疯了。我知道你喜欢闽乔,我早都看出来了。告诉你,我也喜欢她,我心里的人根本就不是羽清,从来都不是。可是我可怜啊,和闽乔在一起的时候我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敢,更不敢多亲近她一步,两句话都要并做一句说。我怕多看她一眼多跟她说一句话多亲近她一步我就没有办法坚持我爸灌输给我的那些人生信条了。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闽乔,那个时候她才十岁,才十岁啊!我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她,我从没见过长得那么好看那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真的,大大的眼睛,黑亮黑亮的,非常有神。小脸儿圆鼓鼓的,特可爱。多少年了我都忘不了她那个时候的样子。她不但长得好看,而且特机灵特有眼力见儿特懂事儿。说看了就让人忍不住想疼她。 可你猜我爸说什么,我爸血统这个东西马虎不得,乞丐的后代就算不再乞讨了,那也还是乞丐的后代,身体里流着乞丐的血液,这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的。像闽乔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渔民,到了她这一辈又沦为了乞丐,靠给人擦皮鞋为生,这样的出身注定了他们一辈子都登不了大雅之堂。没想到吧,这是我爸说的,都是他的原话。虽然我心里喜欢她,可我也相信我爸的话,也许是他说得太多了,我满脑子满耳朵都是那些东西。我什么都按他说的做,我可悲啊,连路边摊上的东西都不敢吃,不明身世的同学也不敢随便交往。这条成长的路我走得的是步步惊心。可到头来我得到什么了,还贵族,我连乞丐都不如。乞丐起码不会像我这么痛苦。”

  “远皓,这些都过去了,你应该振作精神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哼!”远皓冷笑道,“太晚了,没有机会啦。要是能重新来过就好了。要是能重新来过,我会按照恩师指引的方向走的。他尝试过,也努力过,好多次他语重心长地跟我谈,说的话都和钢琴没有关系,可我当时………他想在我心里开一扇窗,可我呢,把自己的心关得死死的,一步都不让他走近。我知道,他对我完全失望了,从他的眼神我就能看出来。可是他人好,始终都不说他失望了。闽乔的手伤了以后,我就匆匆地去看了一眼,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就再没登门了。可是他都没有怪我,我出国的时候……出国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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