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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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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

  那或许,是他最为愉快的时光了。

  所以,他找了借口,让她回苏州,回顾府,违背了他那么多年来信守的原则。

  或许,是想让她离开邵九身边?哪怕暂时的也好。又或许,只是想让她重新回到那个留着他们记忆的地方,隐隐地希望她会有所改变?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其实有一点,阮素臣与邵九很像,那便是,他们都很清楚自己心底的想法,对周遭的事物亦看得透彻。

  但却又不同。

  不同的是,邵九看清后,会依照这些来做一些事,或许只是一瞬间,他脑子里便会汇聚各种不同的讯息,按照形式寻找他最有利的途径走下去。而阮素臣,他看清了,却也不放在心上,他只想有过一种随意的、让自己不觉不自然的生活。

  邵九温柔却深不可测,只要决定做一件事,他不在乎用任何方法,走任何途径;阮素臣温润而无欲无求,只是,他有很强的原则,纵然对人亲切,其实还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有些事,恐怕他一辈子都不会去做。

  但这一次,也唯独这么一次,他无法控制自己那样做,也不想控制,就算是卑鄙也好,亦唯独这个女子,他想,他或许永远无法释怀了。

  想到这里,阮素臣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无可奈何的苦笑。

  而宝龄却完全没有留意到阮素臣那满腹的心事。她的目光仿佛不经意地落在窗外,绿影娑娑中,那少年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

  

  壹佰玖拾叁、原来如此简单

  满满的三大箱子。

  宝龄有些愁苦地看着这几个大箱子,准备出发去苏州前,她整理一下随身的行李,发觉一间比较郁闷的事:刚从顾府离开来到南京时,天气还未转凉,虽然带了一些衣裳,但尚且不算重,但在南京住了一段时日,因为冬季的到来,招娣平日上街便为她备了一些冬衣,她对衣裳没什么讲究,只要保暖就好,但现在看来,那些棉衣到底厚重,塞满了整个箱子。

  招娣是第一个知道她要回苏州的人,本来宝龄只想一个人回去,但招娣却不放心她,要跟着他,她想了一想,顾府如今冷冷清清,身边多一个伴总是好的,便同意了。

  此刻,招娣收拾好行李,吐了一口气,拍拍手道:“小姐,我去跟陆大哥、拾巧她们道个别。”

  在莫园的这些日子虽不算长,但毕竟同住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招娣与陆离、拾巧已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宝龄点点头,招娣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轻声道:“小姐……是不是也该跟九爷说一声?”

  说一声么?宝龄微微一怔。

  在招娣看来,她此去苏州或许只是暂时的,等到阮素臣处理好南京的事务,便会回来。

  但在宝龄心中,却——不是如此。

  纵然不知多久之后,她会重回南京,但,她还会回到这里么?这是他在南京唯一熟悉的地方,却也不是,她的家。

  而更重要的是,她留在这里,起先是暂住,后来是为了铜镜,如今,她已拜托阮素臣帮忙寻找铜镜的小溪,她不知道阮素臣与邵九两人谁更有可能先找到铜镜的下落,但此刻毕竟不止邵九一人能帮她找到铜镜。

  她不会违背当初与邵九的约定,但也大可以离开莫园。她相信只要邵九想,绝对可以找到她,他若不愿意,她留在莫园也是徒劳。而她倘若拿到了铜镜,也可以事先托一个可信之人,在她“离开”之后,将铜镜送到邵九手中。这样,也算是兑现了承诺。

  那么,她留在这里的理由,便不存在了。

  在阮素臣答应她寻找铜镜之后,她便思考过这件事,只是,阮素臣来找她这件事成为了一个契机罢了。

  她可以什么都不想,在莫园一日一日住下来,只要能偶尔看到他便好。但她却做不到,走出了这扇门再一次踏进来。

  看起来似乎并没什么两样,心境却又截然不同。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就譬如说,你在做一份不怎么安稳的工作,一直做下去一天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但倘若忽然有了一个离开的理由,那么,就算找不到新的工作,很可能你也不会再回原来的单位。就如同,等南京的局势稳定下来,阮素臣回到苏州之后,她就算依旧回离开顾府,也不一定会回到南京一般。

  只不过,对宝龄来说。在莫园,到底并非只是一份工作那么简单。去或留,夹杂了她太多无可名状的情感因素在。

  一件单纯的事倘若加上了情感,便会觉得复杂无比。

  宝龄此刻便是如此。

  但这些念头只是一晃而过,她便轻轻吐了口气。无论图和,占了人家的地方那么久,道个别在礼节上总是应该的吧?

  宝龄走出屋子,便看到陆离迎面而来,见了她,脚步一顿,才走上前来:“你要走?”

  陆离是从招娣那里得知宝龄要回到苏州顾府的小溪,接着没有片刻耽搁便想来问个清楚。

  宝龄点点头,将阮素臣来找她的原因说了。

  陆离眉宇间浮上一丝隐隐的担忧与失落,良久才开口道:“我以为——这么多日子,你已经决定了不再离开。”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与他们相处了一段日子,想到也许不会再见,宝龄心中本事有些涩意,但听到陆离的话,却不觉微微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没错,她的确住在莫园好些日子,与他们相处的也不错,甚至,小团子也喊她姑姑,可是,她并未给予谁她便会一直留在这里,将这里当做家的信息啊。何况,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能保证一辈子在一起吧。

  难过归难过,但陆离的这句话,怎么有些别扭?

  关于这一点,有很多事,宝龄并不知道,所以不会明白,也无法体会。她并不知道,在陆离心里,她并不是一个朋友,而是另一重身份。

  在陆离的潜意识里,她虽然还未恢复记忆,但她就是那个人,纵然她记不得所有的一切,他与她之间的关系永远都不会改变。

  特别,当她往下来,经过那么久的相处之后,陆离更下意识地认为,她的记忆只是暂时存封了,会一点点的被唤醒,或者,已经一点点地被唤醒。

  她肯留下来,便是最好的证明。

  他以为,虽然并未说穿,但心底的那种感觉,彼此已是心照不宣。

  毕竟,她根本不是顾家大小姐,她与他们,才是一个整体啊。那些共同长大的岁月,那无可磨灭的血缘,难道,随着记忆的消失,统统不存在了?

  陆离素来清冷的眼底慢慢浮上一丝迷惘,几乎忍不住要开口告诉她真实的身份,将她摇醒,将她从顾大小姐的躯壳中扯出来。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这样做。因为邵九,邵九交代过的事,他不曾忘记,也从来都绝不会忘记。哪怕,此刻他心急如焚。

  宝龄望着陆离,看他神情变幻莫测,其中有很多事她所看不懂的,两个各有心事却无法说破的人,隔了一层纱,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陆离才低声道:“既然你已经决定,那么,去跟公子说一声吧。”

  又是这句。刚才招娣说的也是同一句。

  宝龄本来便打算找邵九,但此刻还是有些莫名的不爽。怎么有一种感觉,她所有的事都要向邵九交代似的?

  他们是什么关系?

  细细想来,有很多条条框框可以按上去,却似乎任何一条,都不那么真实。

  这样算什么?

  宝龄略微讽刺地在心底笑一声才道:“那你保重。”她唇边终是露出一丝笑意,“对了,替我跟明月说一声吧,好好照顾明月和小团子,不准欺负他们哦!”

  陆离怔了怔,良久才扯出一丝笑,目光深深地凝视宝龄,带着一丝掩藏不住的关切之意:“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顿了顿,又幽幽地加了一句,低低地声音,宛若自言自语,“小孩子一天天都在变,等你回来,或许小团子已经会走路了。”

  宝龄本已转身,此刻背影却微微地一僵,下一秒,她才朝邵九的屋子走去。

  陆离,你为什么要说这样一句话呢?这句话,不是叫她更不舍么?

  宝龄深深地吸一口气,才叩了叩门,耳边忽地传来响动,宝龄抬眼望去,一只灰白色的信鸽正穿过竹林飞向了阴霾的天空中。

  与此同时,屋里传来一人低沉优雅的声音:“进来吧。”

  宝龄轻轻推开门,便看到那清雅温柔的少年坐在案几前,案上堆放着几叠纸,他提着笔,仿佛在……写信。

  想起刚才隐没在天空中不见的那只信鸽,宝龄心头微微一动,却见他已侧脸笑道:“怎么了?”

  她收拾了一下心情,淡淡道:“阮素臣来找我是为什么,你应该知道了吧?”

  只要他想知道,整个莫园,不,或许是再大的范围之内所发生的事,他都能知道。何况,那日阮素臣来找她,最先遇到的,是他。

  果然,邵九仿佛随意地将案几上的纸收拾了一下,笑一笑:“你要回苏州?”

  她笑得很轻松:“是啊,过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她不说“回去看看”,只说“回去”,然后,目光不觉一眨不眨地望向他。

  他神情间没有任何变化,思考了一下道:“那件事也过去很久了,如今顾府空无一人,也不太好,你是该回去看看。”顿了顿,又道,“倘若可以,帮我在令尊灵前烧一炷香。”

  宝龄盯着他,半响,兀自在心底飞快地笑了一声。

  之前心里的百转千回在他这里,那么无足轻重,在他看来,她离开或留下,是再轻巧不过的一件事吧?

  他知道了宝物的下落,她对他来说,已再无用处,她继续留下他并未说什么,她离开,他也不会在意,不是么?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起下颔,脸上浮上一丝微笑:“这些日子,多谢你收留我。”

  邵九微微一怔,移过目光,漆黑的瞳仁里看不清是什么神情,片刻,那丝笑容淡淡绽开,看起来那么漫不经心:“举手之劳而已,我说过,我曾答应过顾老爷,会照顾你,既然你要离开顾家,给你安排一个住处,也并没什么,只是,这院子比起顾府到底小了些,你不要在意才好。”

  呵。宝龄点头:“也是,倘若我爹还在,你得到的好处应该不止这些。所以,我说多谢也是多余了。我不打搅你了。”

  邵九望着她,对她带刺的话仿佛并不介意,神情淡然而从容:“何时启程?我让人给你准备好车。”

  “越快越好!”她转过身,关上门,一阵风从虚掩的领口直贯而入,一丝凉意沁入心头。

  

  壹佰玖拾肆、顾大小姐的手札

  两日后的一个黄昏。暮色下,半挂在天际的落日犹如一只五彩斑斓的琉璃盘,氤氲出赤红金黄的色彩。

  那栋古老的大宅前,一人正站在大门口翘首期盼,直到见到一辆马车缓缓驶来,他才迎了上去,待马车停稳,他上前掀了帘子,露出一丝感慨的神情:“大小姐,您回来了!”

  车上的,正是从南京赶了一天一夜路来到苏州的宝龄与招娣。宝龄下了车,望着眼前的老人,不知何时开始,他原本挺拔的背脊有些弯曲了,素来精神的气色也有些苍白,她心中微微一涩,低声道:“是啊,祥福叔,我回来了。”

  祥福叔亦有些唏嘘,赶紧别过头,招呼几个伙计替宝龄将车上的行李搬下来。宝龄特地打量了一番那几个伙计,都是些生面孔,应当是后来才雇来的。

  祥福叔解释道:“大小姐走后,府里便不需要太多人了,从前的那些伙计都回了老家,所以只请了三四个,平日打扫打扫院子、偶尔打个下手。”

  宝龄点点头,朝宅院里走去。

  还是那扇朱漆大门,大门上的门环依旧斑驳着岁月的光泽,但门内已不复往日的生气,或许是入了冬,那些原本郁郁葱葱的植物都恹恹的,泛着单调的枯黄,而她院子里的蔷薇也早已凋零,白墙黑瓦,没有了春日姹紫嫣红的点缀,显出几分寂寞。

  顾家从前人也不算多,但这一点在刚穿来那会儿,却是让她喜欢的,彼时她觉得,大宅子里,人少些,关系单纯些,是非也少些,纵然蒋氏与白氏算不得安分,但至少双亲健在、姐妹间也渐渐和谐起来。只是后来她才明白,人多人少与那些并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人心。

  人心若不足,因为欲念而发生了扭曲,即便只是一个人,也会搅得整个宅子不安生。

  从前的阮氏,又何尝不是如此?

  宝龄在顾老爷灵前上了一炷香,然后,她看见顾老爷的灵位边,多了另一尊灵位,是阮氏。她幽幽地盯着看了会,听得祥福叔道:“是阮家送来的,太太虽是葬在了阮府,但终究还是顾家的人。”

  宝龄沉默片刻,不知想起什么,低声道:“祥福叔,改日替我娘也设个灵堂吧。”

  对于陶晓晴,她谈不上什么感情,别说她只是占用了顾宝龄的身体而已,就算是真的顾宝龄,恐怕对这个未懂事便撒手而去的母亲也不太有印象了。只是,陶晓晴到底是宝龄这具身体的生母,也挺可怜的,直到顾大小姐死前,亦不知道她的存在。

  宝龄想起来,她离开那会儿,也没用做这件事,此刻,既然回来了,便做一做吧。

  祥福叔怔了怔,随即了然,只道:“灵位是否摆放在老爷旁边?”

  宝龄只祥福叔的意思,缓缓道:“左右都无妨,人已不在,也不过是个凭吊罢了。”

  她相信这也是顾老爷想要的,亦相信倘若陶晓晴还在世,也不会在意那些虚名,只要能再顾老爷身边就好。

  至于阮氏……就如祥福叔所说,无论她做了多少错事,临死那一刻,她毕竟还是顾家的人。逝者已逝,宝龄亦不想去动她的灵位,就让那些恩怨情仇都随着他们三人的消逝烟消云散吧。

  做完这一切,她才跟着祥福叔去了账房,祥福叔将这几个月的新账都拿来让她过目,她也看不太明白,只粗略地扫过一遍,将收支对照了一下,问过祥福叔没什么问题,便让他收起来。

  这么一耽搁,天色早已漆黑一片,她舟车劳顿,一觉便睡到了拂晓。

  冬日的清晨格外寒冷,积了一夜的霜露夹在空气中,连吸口气都凉入心脾。她在晨光中的顾府慢慢走着,不觉便走到了阮氏瑞玉庭的屋子里。

  屋里陈设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用手轻轻拂过,手指便沾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她记起门槛边的长几上原本放着一缸锦鲤,亦记得某一天,她亲眼见着那些鱼翻着肚皮死了。

  当时阮氏的神情是悲悯的,说养了几天总会死,又直怪自己没悟透养鱼之道。

  此刻想来,阮氏当时便是用那些鱼试毒吧?

  毒性如何,多一分,少一分也不行,阮氏无法用人,便只好用鱼,只可怜那些鱼,死了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宝龄自己当时又何尝不像那些鱼?被彻彻底底地蒙在鼓里,还觉得阮氏真实菩萨心肠。

  往事俱休矣。只剩一间结着蛛丝的屋子。

  她漫无目的地做左右看着,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仿佛只是沉浸在昔日的回忆中罢了,从前,除了拂晓园与青云轩,怕是这瑞玉庭她来得最多了,她坐在床上,脚不知怎么踢到了床下什么东西,她蹲下去,见是一只红木箱子,想了想,还是打开来。

  箱子里放着一些纸卷。许是箱子许久未打开,此刻一开启,便有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宝龄皱皱眉,才伸手将那些放得有些杂乱的纸卷一卷卷地拿出来。

  纸卷上是疏密尽不相同的字,有的多些,有的只是短短几个字。粗略地一看,应该是顾大小姐的笔记,从前宝龄在青云轩看过顾宝龄手抄的诗,当时为了不露馅还仔细临摹过来着,幸好顾大小姐本来便不算肚子里有墨水,字也马马虎虎,宝龄又从小学过书法,跟着阮素臣,也只是抄些简单的诗句罢了,倒也没露出太大的破绽。

  仿佛是几卷手札,就相当于现代少女的日记,写的不过是平日的一些琐事,自然——也包括与阮素臣相处的点点滴滴。

  宝龄随意地看下去,顾大小姐与阮素臣的过往,她之前只是间接地从别人口中了解过,但此刻,却是以当事人的角度在读,看了一会儿,她轻轻叹息一声。

  怎么说呢?顾宝龄所写的东西,的确很符合她的年龄身份。仿佛是在读一个初中生写的日记或情书,里头的心情,有些……幼稚。

  粗略翻过前头的几页,有一段比较长的字。

  ——其实我真的不识水性,只是那一刻,我居然有那么大的勇气,跳进那荷花池里,四周的水那么冰冷,我觉得我快要死了,如果我死了,他会不会伤心呢?我是为了他才这样做的啊,我只是想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在乎我,会不会紧张我……到底对我有几分真心。

  ——我病了,浑身难受,爹整日照顾我,可他却只来看过我几次,我要的是他啊,我多么希望陪在身边的人是他,好困啊,额头怎么那么烫……

  ——如果我能好起来,我再也不想与他争吵,只想好好地爱他,永远与他在一起……

  这篇日记的日期,已是差不多两年有余,宝龄想起顾老爷曾与她说过,那个时候她发了几日几夜的高烧,他便担心了她许久,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吧?

  只是顾大小姐居然是为了与阮素臣赌气跳进荷花池才染的病,这一点,宝龄未曾想到。

  就在方才,宝龄还觉得顾宝龄那些“心情随笔”有些幼稚,但此刻却又不知该如何形容才好。

  用这种方法去试探情人的真心,的确有些……愚蠢,但又何尝不需要莫大的勇气?爱一个到什么程度,才能奋不顾身?

  这种地步,宝龄自问做不到。但那一次,她不也是不顾被传染的危险,做了一件疯狂的事?

  宝龄不是顾大小姐,与顾大小姐生长的环境亦不同,对于宝龄来说,不想看到一个死而失去理智,已是曾经脸她自己都不可想象。

  其实,又有什么不同呢?

  原来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古往今来大抵如此,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半响,她自嘲地笑了一声,随即却想到一个问题。

  别说顾宝龄与阮氏从前素来不亲近,就算是再亲密的母女关系,一个青春期的少女,也不会将这样的“情书”给母亲看吧?那个时期,是属于自己的,私密的。

  那么,顾宝龄的手札怎么会在阮氏这里?

  是顾宝龄自尽后到她代替她醒过来这段空隙里阮氏拿去的?

  倘若以前,宝龄还会相信阮氏那是为了纪念自己的女儿而留,可现在,打死她也不相信!若是阮氏为了做戏替宝龄整理了屋子,之后她醒来便该将这些东西还给她。

  不给她也不丢掉,只是放在自己的屋子里,这算什么?

  想了一会儿宝龄也想不出原因,便决定不再去想,毕竟那些人都已不在了,知与不知道,又能如何?

  自然,她也不想再看下去,蹲下来,正准备将那些纸卷重新放回去,身后却传来祥福叔的声音:“大小姐,原本您在这里。”

  手下意识地一松,纸卷最后额两页便落在地上,宝龄随意地拿起来塞进怀里,转身道:“祥福叔找我?”

  “是啊,老奴想请小姐陪老奴去店铺看看。”

  宝龄并未忘记此行的目的,于是点点头,虽然经商的事她不太懂,但既然答应了阮素臣,当受人所托也好,当为了顾家也好,她总是要去看看。

  宝龄让招娣留在府里,自己则随着祥福叔上了马车。一来是主仆有别,二来是祥福叔年纪再大也是个男人,所以祥福叔准备了两辆马车,招娣不在,头一辆马车便只得宝龄一人。

  宝龄坐在马车里,有那么一段时间是完全放空的,什么都不想,只是出神地望着窗外疾驶而过的风景。

  蓦地,马车一阵颠簸,宝龄皱眉,正要探头看看怎么回事,却不妨那匹马像是受了什么惊,嘶叫一声,撒开蹄子乱撞而去。

  宝龄惊得一身冷汗,勉强抓住什么,保持身体的平衡,朝后望去,只见身后那辆原本不紧不慢跟着的马车越来越远,祥福叔焦急地叫声从风中传来。

  宝龄刚要回应,陡然间头顶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壹佰玖拾伍、疏忽

  好不容易停了几日的雪,却又下起雨来,冬雨缠绵潮湿,远处的天空中,浓厚的乌云渐渐掩盖了轻轻薄薄的白色流云,灰白中夹着一抹深紫。

  茂密的竹林却将那雨丝遮蔽得一丝不漏,邵九身处其中,身前是一壶温热的黄酒,目光宛若云层外的天空一般无风无雨。

  他刚从南京府回来,今日是阮克的大殓之日。对于阮文臣,他虽没有过多的在意,但去之前,也做了会被刁难的准备,只是不知是由于今日日子特殊,还是上次石神一郎的事让阮文臣对他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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