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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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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人是如今阮系军里唯一一股不属于阮文臣却足以与阮文臣抗衡的力量,而且……那人向来忠肝义胆,黑白分明,那个人便是——马副官。

  但,一来因为这封信没有署名,他琢磨不透送信人的企图;二来,若将信给马副官,无疑等于燃起了马副官与阮文臣之间的仇恨之火,这样不光明磊落的事,他终究不太愿意做;三来……他心里对阮文臣纵然恨意极深,但到底是兄弟一场,他并非没有犹豫。

  谁知许怀康前脚刚走,胡刚后脚便来了。

  阮素臣慢慢地走到窗前,素手掀起帘子一角,只见那两个看门的下人正喝着许怀康送来的炖品,不一会儿,那两人犹如喝醉般靠着墙慢慢滑下去。

  这是他昨日让许怀康帮忙做的事,他想要出去,但门口有阮文臣的人,也许,他让许怀康送来汤料,他也料定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会中计,但他原本只是想出去,找到更有力的证据,让一切水落石出,至于之后会如何做,他还是犹豫的。故此,直到如今,除了许怀康,他未将阮克所做的事与任何一个人说过。

  但此刻……若为了宝龄将父亲的真正死因永远埋葬在地底,那便是不忠不孝,但若为了揭穿阮文臣的真面目而伤害到了宝龄,只要想一想,他的心便如刀割一般疼痛。仿佛被两股无形的力量在撕扯,他第一次竟无法做出决定。

  仿佛经过了漫长的让人疯狂的思考,他忽地闭了闭眼,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他太了解阮文臣了,阮文臣此举,只是为了明日的祭天大典能顺利进行而制约住他,但到了阮文臣真正掌握大权的那时呢?

  他想到了那封匿名信上的内容,想到了儿时宝龄曾今打过阮文臣一个耳光,阮文臣是那般睚眦必报之人,到时,恐怕还是不会放过他,何况……宝龄?

  无论如何,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决定先将一切告诉一个人,那个人在阮系军中,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良久良久,他慢慢推开门,四下查看了一番,飞快地闪出阮府,直奔马副官的府邸而去。

  阮文臣或许做梦也想不到,他囚禁宝龄要挟阮素臣,竟是起到了适得其反的作用。

  

  壹佰玖拾玖、逃脱

  宝龄掐指一算,被莫名奇妙地囚禁在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已经四天了。

  这四天里,除了哑婆,她没有见过任何人。第一日来到这里时那丝惧怕不安的心渐渐平复下来,但随即而来的却是无边的烦躁和压抑。

  倘若那人要钱,她可以先将钱给他,用来暂时保住自己的性命;假如那个人是劫色,她至少还可以拼一口气,搏一搏,然而现在,她竟连那些人要什么都搞不清楚,不知道为什么要被人关在这里,不知道明日等待她的是什么,甚至……连一个鬼影子都没见到。

  她脑子里一千种一万种前世电影里看来的面对劫匪的方法:谈判、技巧、防身术,均无用武之地。譬如一个人空有百般种武艺,却完全没有对手,对着空气,又有何用?

  她此刻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恐怖、最摧残忍心的事。

  要一直这么等下去么?不知何时才能见天日,不知道看不看得到明天的太阳,踊跃被囚禁在这间小屋里,失去重若生命的自由?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

  在她等待了四天每人出现的时候,她决定想办法逃出去。

  哑婆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她并不担心,她担心的是门外那两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侍卫,之所以她认为是两人,是因为那日挡住她的是两支长枪,但她无法确定,或许,还有更多的人。

  于是,硬冲出去被她很快否决了,说不定还未逃出院子,身上便会多上几个窟窿,她不认为将她绑来的人是要杀她,但这并不代表,她贸贸然地逃跑不会激怒那群看守的人,那黑乎乎的东西毕竟是枪,比再锋利的剑都要可怕上百倍的枪,子弹是不长眼的,就算他们没想法开枪,万一来个走火,她也照样完蛋。

  那么,偷偷逃出去呢?

  那日惊鸿一瞥,她看过那院子,院子虽很小,但她根本不熟悉,就算被她溜出了这扇门,也无法保证便能逃出去。说不定,大门口也有人守着。

  何况,她根本连这扇门也溜不出去。

  这里可不是谁家的大宅院,人多眼杂,随便画个妆扮扮个侍女也许能混出去,这里只有几个人,而她是唯一的“保护”对象,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宝龄正思绪百转时,哑婆推了门进来,将一碗饭放在桌上,她无意识拿过饭,吃了一口,忽地眼珠子一转,“哎呀”一声,叫起来,将那口饭菜全部吐在了地上。

  她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趁着哑婆不注意,飞快用手指在眼睛上抠了一下,心底默默道:哑婆,对不起了!饭菜并没什么,但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吸引门口那两人的注意力。

  眼球被异物一抠,顿时酸痛,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宝龄脸色苍白,蹲在地上,捂着肚子惨叫。

  哑婆吓得连刷白,连忙冲到门口,朝门外两人依依呀呀地比划着,门外两人早就听到了屋内不同寻常的动静,此刻也不觉朝里头看来。

  宝龄演得更卖力,就差没在地上打滚。

  其中一人是个大胡子,眉头一蹙,嚷道:“你耍什么花样!”

  宝龄眼泪涟涟地朝那人有气无力地道:“这位大哥,我肚子实在痛得不行了!”

  “肚子痛?”大胡子朝哑婆狠狠地看了一眼,哑婆连忙摆手,吓得魂不附体。

  另一人皱眉低声在大胡子耳边不知嘀咕了句什么,宝龄只听到什么“要好生看守”、“不能出差错”,她心底一动,脸上被表情却更是痛苦。

  大胡子听了另一人的话,脸色有些不善,犹豫道:“是不是先禀报……”

  宝龄竖起耳朵,想听出幕后那人的名字,却被另一人打断。

  “这个节骨眼上,咱们去禀报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我看,随便请个大夫来看看,若是好了,也犯不着惊动上头!”

  大胡子思考了一番,大约觉得另一人说的在理,又朝宝龄看了一眼,低低骂了一句不知什么,便对他同僚说:“你看着她,我去叫大夫!”

  宝龄赶紧扯住大胡子的裤管,不管三七二十一掐着嗓子哭道:“我原来便有着腹痛的毛病,已发起来若是不及时医治,会没命的,等你找来大夫,我怕已经……”她见那人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厉色,连忙又道,“我跟你们去吧,如今我只要活命,那里还耍的俩什么花样!”

  另一人见她眼泪直流,也有些不忍,又想到她若是没了命,自己也不好交差,便道:“老大,我看就这么办吧,咱么哥俩押着她,还怕她一个小女人跑了?”

  大胡子迟疑片刻,猛地抽出宝龄扯住的裤管道:“谅你也闹不出什么事!”手一拉,忽地又往她脸上蒙上了那块黑布,拉住她就朝门外走。

  宝龄被拖着,手臂生疼,眼前又如刚来时一般一片漆黑,但心底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方才她脑子里乱成一团,看到哑婆送来的饭菜才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既然将她绑来的人接连几日都没有将她如何,那么,只有一种原因,那便是留着她有用。虽然她想不出留着她有什么用,但倘若她突然病了,怕门口那两人也不会完全不顾。

  所以,她才想到装病这么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这里究竟是哪里,是还在苏州还是已是别的什么地方,她无从知晓,一切,只能等出去了再说。

  既然要看病,便必须去医馆,医馆,应该是在比较繁华的街道上吧?到了那里想要逃跑,总比在这里方便些。

  当然,这些都只是她的想法,事情发展会如何,她亦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她也要试上一试,最坏的结果便是,暴露了目的,重新被他们抓回来,等待她的或许是一顿拷打,但至少,不会要了她的命,就算要,也要等他们禀报过那位“上头”之后了吧?

  她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跟着他们跌跌撞撞地朝前走,走了几步,那双抓着她的手仿佛蓦地松开,紧接着,她听到大胡子在叫:“妈的!什么东西!老子的眼睛……”

  她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手却又被人抓住,身子被一拉,飞快地朝前跑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她一颗心猛烈地跳动着,握着她的那只手竟也是冰凉一片,与方才大胡子的完全不同。

  怎么……回事?

  好像是……另一伙人。因为她刚跑开那会儿还能听见大胡子与另一个人的惨叫声。

  但跑了一会儿,四周渐渐安静,她才发觉,不是一伙,只有一个,她能确定,那突然出现的人只有一个。

  可是,这个人是谁?为什们要拉着她跑?

  不知跑了多久,竟仿佛尽是磕磕绊绊的崎岖之路,宝龄心里各种思绪交杂在一起之时,那人却蓦地停了下来,宝龄喘过一口气,亦听到那人微微的喘气声,于是脱口说道:“你是谁?”

  那人没有说话,当宝龄正要解下蒙在脸上的黑布时,一双手却已替她做了这件事。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素白纤长的手,那双手放下来,宝龄便看到了那人的脸,下一秒,她全然怔住:“你……桂仙姐?!”

  方才她被人拖着,本是分不清状况,但一来是潜意识地想要逃离大胡子那群人,而二来,是她有一种感觉,拉着她朝前跑的人并无恶意,所以,她才任由他带着她一直不停地朝前跑。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居然是——筱桂仙!

  筱桂仙凝视着宝龄,目光里的神情有些复杂,但转瞬,却浅浅一笑:“放心,这里是我暂时的落脚地,他们不会追到这里来,何况,刚才那东西虽不是毒药,却也够他们受的。”

  宝龄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竟是一间屋子,房门紧闭,这才缓了口气,想起大胡子方才惨叫“老子的眼睛”,不觉纳闷道:“刚才你用了什么东西……”

  “是特制的石灰粉,比一般的石灰粉更能在短时间内腐蚀人的眼睛,叫人半个时辰内看不清东西。”筱桂仙拉了拉她,示意她进屋坐下来。

  宝龄张了张嘴,很想问问,筱桂仙为何会有那样的东西,但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久别重逢,她已顾不得这些:“桂仙姐,你怎么会……”

  怎么会救了她?她蒙着眼,筱桂仙如何知道她是谁?难道,是巧合?

  筱桂仙微微垂下眼脸,才抬起来,笑一笑:“我是特地来救你的,”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哪里?”筱桂仙的话让宝龄一怔。

  “我在府里听到胡刚与他手下的对话,知道他们抓了你关在那七里巷,于是跟着那人前去,正好看到你被他们拉出来,我本想等一个适合的机会再来救你,可见你神色痛苦,便顾不得那么多了,幸好,算是逃出来了。”

  宝龄想起方才自己的神色的确是痛苦,不过,一半是被大胡子的蛮力弄疼了,大半却是装的。只不过……筱桂仙说的话她却不太明白:“胡……刚?你说,抓我的那个人叫胡刚?”

  胡刚、胡刚……她确定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筱桂仙见她迷惘一片,顿一顿,慢慢地道:“胡刚……是阮文臣的人。这一次,是阮文臣要抓你。”

  

  贰佰、人质

  阮文臣?!

  听到这三个字在筱桂仙嘴里缓缓吐出,宝龄不觉错愕:“阮家大公子——阮文臣?”

  阮家大公子、人称少帅的她名义上的大表哥——阮文臣?

  可是……阮文臣为何要这样做?

  想起来,阮素臣成亲那日,该是宝龄与阮文臣的第一次见面,就算顾大小姐从前与阮文臣有过接触,应该也不多,又何至于阮文臣要那样对她?

  阮素臣成亲那日在阮府的一幕幕闪过脑海,宝龄记得,阮文臣看她时的神情的确有些异样,之后,又似乎想抓住她与阮素臣之间的什么把柄,幸好那时……

  想起当时在那间黑暗的小屋里发生的一切,那少年俯在她颈边吐气温热、面容绯红,帮她逃过了一场尴尬,心不觉微微一颤。

  她出神时,筱桂仙的声音传过来:“具体我不清楚,但我想,应当是阮文臣祭天大典在即,却不放心阮素臣,所以,才抓了你以此挟制阮素臣。”

  祭天大典……阮文臣……阮素臣……筱桂仙的话将宝龄那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心头一震,在她被关的短短几天,竟发生了那么多事么?这些事,她并不知道。而筱桂仙说的原因,更让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的意思是——阮文臣要继承大帅之位,怕阮素臣也有争夺之心,所以,用我来威胁阮素臣?”宝龄将筱桂仙的话转化为最直接、通俗的意思。

  “大概如此。”

  呼——长长地嘘了口气,宝龄有些哭笑不得,同时心头却又有些沉重。

  原来竟是这样。

  怪不得抓了她又没对她如何,原来她是个人质。用来让阮素臣安分的人质。

  “那现在……怎么样了?”

  阮素臣知道她被阮文臣关起来的事了?他会如何做?祭天大典举行了吗?阮文臣如愿以偿了吗?

  宝龄想起那温润如玉、出尘般的洁净的少年,无法想象,他竟会与阮素臣争大帅之位。这便是阮素臣说暂时无法返回苏州的原因?可,这不像……他平日的作风。

  太不像了!

  难道,是她看错了?

  “阮素臣要的并非是那大帅之位,其中的事恐怕更为复杂。”筱桂仙自然知道阮素臣忽然对阮文臣继承大统有疑义缘由,但她却只一语带过,因为这件事与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宝龄凝眉许久,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抬起头望住筱桂仙:“桂仙姐,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的事?”

  突然地重逢,宝龄才记起她与筱桂仙已有许久未见了,自从那封信之后,两人便失去了联络。方才被筱桂仙说的那些话所震惊,她一时来不及想筱桂仙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此刻却不觉有些迷惑。

  对了,筱桂仙方才说在府里听到那些消息所以才赶来救她……府里,哪个府?倘若一切真的是阮文臣所为,那么,难道是在阮府?可筱桂仙为何又在阮府?

  筱桂仙指尖仿佛无意识地在桌子上来回轻轻地划着,抬起眼睑,又错开,低低的声音传过来:“你不知道么,几个月前,我嫁进了阮家,此刻的身份,是阮府的四姨太。”

  “阮府的……四姨太?”宝龄茫然地重复一遍筱桂仙的话,随即错愕,“你……嫁给了阮克?”

  筱桂仙唇边浮起一抹飘忽的笑:“对,我嫁给了你的表舅舅。”

  宝龄望着筱桂仙,筱桂仙脸上的笑容仿佛依旧如初见时那般轻柔,但在宝龄看来,那丝轻柔中,又仿佛夹杂了些许叫人看不透的东西,不再那么纯粹、明朗,良久,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到底是怎么回事,桂仙姐?”

  筱桂仙望向窗畔,目光有些涣散,好像是看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给你写了一封信,说要来南京?”

  宝龄点点头,筱桂仙接着道:“我来了南京之后,便在乾乐门做歌女,大帅很照顾我,他年纪虽大,但对我却极温柔,后来更提出想娶我,想我戏子出身、十几年来漂泊无依,想找个好归宿,又谈何容易?哪怕是一般清白的穷苦人家,怕也是容不下。大帅并未强迫我,给我时间考虑,我想了很久,觉得这样也挺好,虽是做姨太太,但至少大帅是真心对我好,这样就已足够,我并不奢求太多。所以,我同意了。”

  宝龄记起阮素臣成亲那日,她曾怀疑过台上唱曲的人是筱桂仙,却并未证实,此刻想来,大约是真的了。

  一念至此,宝龄一时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感觉。虽然筱桂仙神情恬静,说的话也句句在理,但——宝龄总觉得有些异样。是哪里呢?又说不上来。

  筱桂仙在宝龄心目中,有着不一般的意义。从前的顾大小姐或许只是单纯地喜欢筱桂仙唱戏而已,但她却不一样。

  她对戏文并无特别的喜欢,甚至也不太听得懂,但筱桂仙却是她来到这个时空的第一个朋友、姐妹。就如同从前的同学、闺蜜。从认识筱桂仙的第一天,宝龄便知道筱桂仙是个明朗、温柔的女子,更真心希望她能找到一处好归宿。

  而此刻……筱桂仙却做了阮克的小妾。

  宝龄凝视筱桂仙,试探地道:“桂仙姐,我记得,你曾与我说过一句话,你说,女人与古董花瓶一样,幸运一点的,遇到一个识货之人,被他小心收藏、珍之爱之;不幸的,便是辗转众人之人,一生颠沛流离。那么,表舅舅……就是你说的那个识货之人?”

  宝龄之所以记得筱桂仙说的那番话,是因为这句比喻女人的话很特别,更因为,筱桂仙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很特别,那是一种陷入自己世界中的神情,心里仿佛溢满了心事。

  所以宝龄彼时才认为,筱桂仙一定是陷入了爱情中,那么,当时那个人,是不是便是阮克?

  听到宝龄的话,筱桂仙蓦地一怔,隐匿在阴影中的面容掠过无数复杂的情绪,像是生生地凝注。良久,那些情绪却沉淀,化作一抹透明的笑意:“是,他就是那个人。”

  “那么,你们从前便认识?”

  “在我未嫁给大帅之前,便去南京府唱过戏,我们从前就认识。”

  筱桂仙的神情那么幽静,仿佛刚才那波澜汹涌的情绪都只是谁的错觉罢了,宝龄盯着她看了许久,亦再看不出什么端倪,若说是有,好像是那双原本明朗如清风的眼中,隐隐有着那么一丝惆怅,但那也是因为阮克刚过世的缘故吧?

  宝龄回过神,终是忍不住失笑:“原来是我弄错了。”

  “你弄错什么了?”筱桂仙蹙眉。

  宝龄笑一下:“我以为,是另外一个人呢。”

  她本事随意地一说,筱桂仙神情却瞬间凝固:“你以为……是谁?”

  “胭脂弄的管事啊。”宝龄直接道。

  当时她还真以为是那个神秘的管事。也怪不得她,筱桂仙在胭脂弄时,不是获得特殊的照顾么?不必勉强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不必勉强应酬不喜欢的客人,还有一处安静的住处。

  如此这般,怎不惹人遐想?

  筱桂仙一怔,眉宇间浮上一丝捉摸不透的神情,像是有些失望,又像是松了口气,随即却笑道:“怎么会是他?”接着,她淡淡地道,“那管事的老婆是个有名的醋坛子,我还记得从前在胭脂弄的时候,隔三差五看见她来串门,我开始以为是管事夫妇感情好,后来才知道,那管事经常与一些女人暧昧不清,所以管事夫人是不放心呢。”

  “有这种事?”宝龄原本心情有些沉重,听了筱桂仙的话也不觉莞尔一笑。

  大约是她的笑容感染了筱桂仙,筱桂仙眼底的那丝模糊的愁绪淡了些,伸出手,刮了一下宝龄的鼻子:“你呀,你的话要是传到管事夫人的耳朵了,那我便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突然亲昵的动作,让宝龄愣了一下,想起从前筱桂仙常来顾府的那段时光,彼时,筱桂仙也喜欢戳她的鼻尖,宛如一个宠溺妹妹的姐姐,这么一想,她心中一动,握住筱桂仙的手微笑道:“桂仙姐,我原以为咱们不知何时才能见了,如今又如同从前那样,真好。”

  宝龄漆黑的眸子闪着真挚、清澈的光芒,筱桂仙身子不由得微微一僵,手任由宝龄握着,仿佛凝注。

  宝龄却认为,筱桂仙是想起了之后发生的许多事,有所感慨,于是道:“桂仙姐,大帅不在了,你要节哀顺变,别太伤心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的打算……”筱桂仙眼底浮上一丝迷惘,接着,一字一字地道:“我方才说了,这里,是我的落脚处,所以,我会暂时待在这里。”

  “桂仙姐!你……不回阮府了?”刚接受了筱桂仙的新身份,但此刻她的话又让宝龄错愕,“为什么?你既然嫁给了大帅,不是应该留在阮府么?为什么要……”

  很多事,宝龄并不知道,但筱桂仙却很清楚自己为何要离开。那座华丽的大宅,从来便不是她的归宿,而只是一件任务,那里,是个是非地,是金丝笼。

  可或许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用那些盘缠在南京城外的偏僻处租了一家院落。她该走,她可以走,只要她愿意,别说离开阮府,就算离开南京,也不会有人知道。哪怕知道了,也不会太在意。

  她之所以会听到胡刚与阮素臣的那番对话,是因为,她已经准备了要离开,并且,打点好了一切。

  她应该走的远远的,忘记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但,她却终究——做不到。

  是浓浓的相思、是无法割舍的羁绊,还是……折磨人心的不甘?

  或许,都有。

  所以,她才租了这小庭院,留在南京。

  她想,也许这样,还能听到他的消息,也许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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