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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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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龄仿佛睡得很熟,直到吱嘎一声,屋里再没有一丝动静,她才腾地一下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用手摸了摸脸颊。

  连生要她睡着他才走,她便装睡,他是个倔强的少年,只有如此,他才会早点去睡觉。只是她没有想到,他会坐下来,她闭着眼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柔情的,纯真的,甚至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她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听到他衣裳摩擦的声音,以为他要走了,却忽地闻到那股青草般的芳香就在鼻尖,脸颊上忽地微微一痒,像是什么东西轻轻软软地擦过,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又飞快地离开。

  一颗心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她身体僵直:刚才的是……

  几乎到了清晨才睡着,宝龄醒来的时候,阳光洒满了床头,好像睡了绵长的一觉。她见招娣不在,便自己收拾了一下起身走出门外。天井里,连生正弯着腰从井里提着一大桶水上来。瘦弱的身体,却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招娣笑着朝连生道:“你来了,我轻松多了,你力气真大!”

  连生将水桶放在地上,转过身看到宝龄,脸腾地一下红了。宝龄唇角扬起一抹笑,走过去:“你们在说什么?”

  “说连生。”招娣笑吟吟地道,“小姐,自从连生来了咱们园子,园子里的活儿都是他抢着干。”

  “原来你在偷懒。”宝龄微微一笑道。

  招娣一愣,见大小姐并无责怪之意,也跟着笑了:“大小姐吃过饭要去青云轩么?”

  “等下再说。”宝龄想了想道,“我想先去看看爹。”

  昨日一天宝龄来不及去看望顾老爷,心里有些担忧,顾老爷住在仁福堂,仁福堂又是白氏死的地方,难免会睹物思人、心中难过,宝龄想去看看他。

  招娣点点头:“明日便是三姨奶奶大殓,老爷这几日好像都没去商会。”

  宝龄点点头,随意地吃了几口饭,便朝仁福堂走去。一脚踏进仁福堂的园子,便看到祥福叔站在门口,祥福叔看了她一眼,有些迟疑:“大小姐可是找老爷?老爷不在,有事出去了。”

  宝龄一怔,朝那间紧闭的屋子望去,忽地微微蹙眉,沉默片刻才笑一笑:“那我只好等他回来再来探望他了。”

  祥福叔垂首站在一边,待宝龄走出园子,才在心底长叹一声,匆匆推开那扇紧闭的门:“老爷,大小姐走了。”

  屋里,一人坐在红木椅中,微微点头,却并未说话,宽大的椅子将人遮住,却正是顾老爷。

  祥福叔忍了半响才开口:“老爷,那事已过去了,您何必……”

  顾老爷摆摆手:“不用再说了,我虽压下了那件事,但心中到底有个结,祥福,宝龄从小任性胡为,我都可以不做计较,可如今……我实在是太失望了!”

  祥福叔一愣,见顾老爷浓眉紧蹙,仿佛是怒极而生的怅然,到底不忍再多说什么,掩了门出去。

  门重新被关上,顾老爷原本愤怒的神情变得有几分寂静,站起来,缓缓打开那副巨大的山水画,凝视着那间纤尘不染的屋子,眼眸深处恍若温柔,又夹杂着一丝痛苦,低声道:“我这样做,你会明白的……”

  仁福堂前的参天松柏后,宝龄直直地站着,心里忽然像是横亘了什么,堵得有些难受。

  叁拾捌、假孕

  正文 叁拾捌、假孕

  刚才随意地一瞥,宝龄分明看见窗纸上有个人影。

  若是顾老爷不在,如今恐怕没人敢在那间屋子里逗留,若那人影便是顾老爷,为何祥福叔又说他不在?祥福叔纵然在顾府好些年头,终究不过是个下人,绝不会横在主子中间说话,唯一的解释便是……顾老爷不愿意见她。是因为白氏的事么?但真相是从顾老爷口中说出来的,宝龄亦是受害者,仿佛没有任何理由叫顾老爷迁怒与她;若是其中另有隐情,又是什么?

  或许,只是顾老爷这些日子心力交瘁,不想见任何人罢了。宝龄思绪百转,终是找到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一颗心才缓缓舒展开来,忽然想起宝婳,许久未见宝婳了,不知她好不好?

  云烟小筑里,宝龄踏进屋子时,便看到宝婳坐在梳妆镜前,由着贾妈妈将她的小辫缓缓散开,绾做一个小髻。宝婳手中拿着一支白玉簪,许是擦了胭脂,镜子里,平素苍白的容颜变得瑰丽红润,咬着唇,目光流转,竟叫窗边的春花都失了颜色,她凝视着白玉簪,唇边似乎露出一丝羞涩的笑意,慢慢抬起手来……

  宝龄一时愣了神,过了片刻才出声唤道:“宝婳!”

  镜中的容颜顿时流露出一丝错愕,手中的簪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与此同时,贾妈妈已转过身来,看到宝龄,眉心一皱,赶紧俯下身拾起跌落在地的簪子,又飞快地站起来,挡在宝婳跟前:“大小姐,是我贾妈妈的主意!与二小姐无关!”

  宝龄倒被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望住贾妈妈,流露出询问的目光。贾妈妈僵持了一会,见宝龄并无动静,反而一脸茫然,仿佛微微舒了口气,又略带戒备地看着宝龄道:“明儿便是二小姐及笄,因为三姨奶奶的事,老爷说了,红白相撞不吉利,不易大肆操办,我便想给二小姐上个头,到底,这是姑娘家的大日子。”

  宝龄怔了怔,她只听阮素臣说过宝婳十五岁的生辰快到了,没想到,竟是明日,还与白氏大殓撞在了一起。只是,她不知贾妈妈为何见了她如此惶恐不安。即便是顾老爷吩咐了不能大肆操办,梳个头总不过为吧?

  转念一想,她忽然便明白过来:古来女子及笄,若未许嫁,则无需改变发型,而宝婳并未许配人家,此刻将头发绾起来,少女的心事不言而明。贾妈妈是怕宝龄联想到什么,触动了心经,当场发作起来。

  这算怎么回事?即便今日宝婳要真嫁与阮素臣,她也只有替宝婳欢喜的份,哪里会怨恨?不过,贾妈妈自然不晓得其中的原委,也怨不得她如此惊恐,进府不久,宝龄便知道,贾妈妈万般地护着宝婳,又视她如猛兽,所以从不给她好脸色看,她沉默了片刻道:“贾妈妈,我想跟宝婳单独呆一会,你出去。”

  贾妈妈抿着嘴,脚下都没挪动半步。宝龄也憋了性子,纵然从前诸多的不是,但自她穿越过来便没有伤害过宝婳,甚至,一心只想保护她,难道,还换不回来一点改观?

  不知僵持了多久,忽听一个青涩而低柔的声音道:“奶妈……你出去。”

  话音一落,贾妈妈错愕万分地望住宝婳:“二小姐!”

  宝龄也是怔住,没想到这个时候,宝婳居然开了口。

  贾妈妈千万个不情愿的出了门,临走还不忘“无意地”将门留出一条缝,像个尽职的守卫一般死死地盯着里头的动静。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宝婳安静地坐着,只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宝龄走到她身后,瞧了一会儿,忽地从桌上拿起那支白玉簪,轻轻地插在宝婳的发髻上。

  宝龄做这一切的时候,宝婳并没有太过剧烈的反应,只是湖水般清澈的眼神微微一动。宝龄舒了口气,替宝婳理了理发髻,莞尔一笑:“咱们宝婳真好看。”

  “好看么?”宝婳静默许久,忽地道。嗓音还带着一丝生涩,语气却是平静的。

  宝龄一怔,笑了:“当然好看,宝婳是姐姐见过最美的姑娘呢。”

  “素臣表哥……”宝婳忽然喊出的名字将宝龄吓了一跳,回过头,却并没有人,只听宝婳接着幽幽地道,“素臣表哥也会觉得好看么?”

  一句话,宝龄顿时凝注,脑海里忽然想起一句话叫做“女为悦己者容”。千般的美丽、万般的柔情,只为了一个人。此生只为一人去。

  宝龄心中忽地软了,柔声道:“会,在四表哥心中,宝婳定是最美的。”

  话语真挚、语声低柔,叫宝婳不觉侧过脸来,恍惚中,觉得眼前人竟好像不是从前的姐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好像,从那日无边的水中,宝龄紧紧抓住她的手,叫着不要放手,那个时候,她忽然有种错觉,那双手,竟有一丝温暖,是可以依靠的。

  宝婳恍惚地望着宝龄,小鹿般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真的?”

  她需要一个承诺,一个也许只有宝龄与自己才能听懂的承诺,这个承诺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胜过一切,甚至是性命。曾几何时,她以为不可能再有希望,所以,她将自己埋藏起来,受了再多的委屈也再不做声,因为,她的心已经锁了起来,除了一件事,其余的,都不能扣动她的心扉一丝一毫。而这一刻,她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宝龄见宝婳如深潭般的黑瞳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轻笑道:“真的。宝婳忘了,姐姐跟你说的那个故事,宝婳会找到自己的小王子的,一定会。”

  蝴蝶般的睫毛缓缓敛下来,宝婳的眼眸如宝石一般璀璨,唇边扬起一抹笑:“姐姐,替我选朵珠花吧。”

  ……

  走出云烟小筑,宝龄的心情是愉快的。横亘在她与宝婳之间的芥蒂,似乎已完全不见了。她不知道宝婳为何听了她那些话有这么大的转变,也许是宝婳也看出来,她对阮素臣已没了那份心思吧?其实宝婳根本无需担心,在外人看来,恐怕除了顾家长女的头衔,她压根没有一点比得上宝婳。何况阮素臣的意中人本来便不是她,阮素臣那样的身份、那样的性子,根本无需为了其他的原因而放弃自己所爱的人,选择另一个。

  宝龄忽然想:明日便是宝婳十五岁的生辰,也是阮素臣要兑现诺言的时候,宝婳究竟会许个什么愿呢?一念至此,她笑笑,那位马俊国马大公子,多半是要伤心了。

  虽然门第也不赖,性子也挺好,但与阮素臣相比,马公子终究是差了那么一截。更何况,感情的事,本就无从比较。

  她走出一段路,不觉回望过去,小纱窗内,宝婳依旧安静地坐着,无比恬静的容颜。她终是回过身,径直往青云轩走去,有一件事,她必须亲自问问阮素臣。而且,现在恐怕是最好的时机,因为宝婳此刻不会去青云轩,有些事她并不想太多的人知道,至于连生……她笑笑,倒不太要紧。

  叫她没想到的是,青云轩里,只有阮素臣一人。宝婳自然还在云烟小筑,连生居然也没来。连生从来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除了与她一道被禁足的几日不能出去之外,其余时间都比她更为准时地来青云轩报道。她于是开口问阮素臣。

  阮素臣的回答是,连生身体不适,告了假,连早上账房也没去。

  连生身体不适么?早上提水的时候还好好的,宝龄不觉有些迷惑,随即见阮素臣正望着自己,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昨日是不是去找过马公子?”

  阮素臣对她的提问并没有流露出意外的神情来,点了点头。

  “马公子告诉我,你请他帮忙找徐谨之,为什么?”宝龄想了想,索性直接地问道。

  “你呢?为什么去找马公子?”阮素臣反问。

  宝龄沉默片刻道:“我也想找徐谨之。”她在思考,要不要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告诉阮素臣,她可以告诉连生,但阮素臣……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幸好,阮素臣并没有问,沉默片刻,接着道:“那一日,我看到白朗大夫来找姑父。”

  “白朗大夫回来了?”宝龄微微错愕,看向阮素臣,等待他说下去,她隐约已感到他要说的,并非是白朗大夫这么简单。

  果然,阮素臣点点头:“白朗大夫几日前被人请去常州出诊,来人出了高价,据说那种病很少见、亦很怪异,白朗大夫倒并非为了钱财,而是作为大夫,他很想看看究竟是什么疑难杂症,结果……”

  “结果?”

  “结果,他守了将近七天,发现那人身体特征一切正常,却昏迷不醒,直到几日前,那人忽然奇迹般的醒了,一切都好。”

  有这种奇怪的病?宝龄微微皱起眉,脑海里忽然闪过什么,蓦地望向阮素臣,阮素臣的眼底似乎与她一样,有一抹异色,她脱口道:“是……有人故意请人装病,支开白朗大夫?”

  阮素臣没有说话,神情若有所思。宝龄尽量平稳自己的语气:“那人是什么时候醒的?”

  “三姨奶奶出事那日。”

  宝龄愣了许久,才吐出一口气:“这些,你都是听白朗大夫说的?”

  阮素臣侧过脸去:“我在门外听到白朗大夫与姑父的谈话。”

  宝龄微微一怔:“他们还说了什么?”

  阮素臣的眉心微微蹙起,片刻才敛去一丝异样的神情道:“我只知道,三姨奶奶并未怀有身孕。”

  这一回,宝龄是彻底地愣住了。白氏……没有怀孕?!脑子里忽地空白一片,她将从除夕夜白氏告诉大家自己有了喜,到白氏遇害……一幕一幕,都统统地在心里过了一遍,良久才道:“所以,你才想找到徐谨之,弄清楚一切?”

  阮素臣一直侧着脸,看不清脸上的神情:“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还有许多疑惑无法解开。”

  宝龄沉默不语。或许,这本就是三娘与徐谨之串通来演的一场戏?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会不会是……白氏早就想除掉一些绊脚石,于是,安排了一个计划?而这个计划便定在顾老爷要去杭州的那一天。记得顾老爷那日说过,当年他是去杭州途径白家村时遇到的白氏,显然顾老爷每年何时要去杭州,是众所周知的,白氏自然更是清楚。

  于是,她早就着手买通了常州一户人家,在那段时间支开白朗大夫,好让徐大夫顺理成章的进入顾府,证实自己真的怀了身孕。然后,便有意地营造一种不安的氛围,故意让宝龄在观音寺中看到自己求子,当她说出自己怀有身孕时,宝龄便会怀疑她这样做,是怕有人要害她,等腹中胎儿稳定下来才说出真相。这便可以解释,她为什么突然高调,让府中所有人都看到她得罪了阮氏与蒋氏,因为只有这样,所有的人便都可以为她作证,阮氏与蒋氏无论哪一个,都具备了要害她的动机。何况,她怀有身孕,本来就是个最好的理由。

  白氏这么做,最可能的出发点便是想装作被人陷害后失去孩子,从而嫁祸于人,使那人失去原有的地位。

  若按照这样的推测,那么白氏应该先将那人引出来。她出现在仁福堂,是因为她已叫了偷了账簿,算准那个时候顾老爷会回来,又或许,是知道只有那件宝贝的秘密,才能将那人引出来,而且那个时候仁福堂是个无人之地,她可以更方便地行事。当那人来了,她便装作滑到或者别的什么,再栽赃说是那人干的,最后由徐大夫出面作证孩子真的没了,一切水到渠成,谁也不会怀疑白氏会狠心害自己的骨肉……

  叁拾玖、孤冢

  正文 叁拾玖、孤冢

  仿佛是个没什么纰漏的计划。到时纵然被陷害者诸多解释,也是有口难辩。

  但问题是:为何最后白氏却死了?难道是白氏见计谋快要得逞,想杀掉徐谨之灭口,结果,反而被徐谨之给杀了?然后,便是真如祥福叔所说,徐谨之逃出来时正巧撞到宝龄,于是宝龄便倒霉地差点成为了替死鬼。

  那个被引出来的人后来去了哪里?若那人当时在场,又怎么能轻易地离开?宝龄心里已有了人选,但她记得,那人是后来才若无其事地进屋的,当看到白氏的尸身时,那悲戚是装出来的无疑,可那份吃惊的神情,却也不似。

  还有,祥福叔所说的那位目击证人——阿旺。他所说的,又完全是另外一个版本。按照阿旺的版本,当时除了白氏与徐谨之,并无其他人。白氏只不过与徐谨之偷偷见面而已。纯粹一场私情的纠葛罢了。

  宝龄心中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白氏没有怀孕是真,但她只是愚蠢地想讨得老爷欢心、瞒天过海。徐谨之不知是念着旧情,还是别有所图,所以答应参与计划。但他终究不甘,企图想重续旧情,白氏如今哪比当初?自然是不肯,只是她不知从哪里听来顾老爷房中有宝贝,便心生一计,暂时答应徐谨之,想让徐谨之帮着潜入顾老爷房里一探究竟,谁知并无什么宝贝,于是她当场翻脸,徐谨之气极,错手杀了白氏……

  只不过,这亦不过是猜测,如同前一个念头,毫无证据可言。

  宝龄思来想去,仿佛被绕了进去,从前她习惯当有困扰无法解决时,便暂时放下,等思绪平静了再做考虑。只是,从前再大的问题也不过是工作上或生活上的,而此刻……她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像是一团纠结的细线,缠绕起来,却听得阮素臣道:“那位……邵公子,答应替你找徐谨之?”

  “我跟他约了三日之后。”宝龄还未从絮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脱口便道。

  指尖轻轻一动,阮素臣仿佛不经意地道:“这个人,可信么?”

  这个人,可信么?宝龄忽地怔住,脑海里浮现出那张似笑非笑的容颜,看起来分明像是云淡风轻,却又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良久,她随意地笑笑:“或许他帮我,只是想讨好爹罢了。”

  她这么说,心底却并非真的这么以为。只是,她实在看不透那个人,却也想不出他有任何理由要害她,甚至,反而帮她更为多些。不图钱、不图名利,或许,他是雷锋,又或许,他与马公子一样,交游广阔,找人那样的小事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又或许……他想博得自己的好感?这个想法冒出来,宝龄几乎瞬间便否定了,缓缓抬起头看向阮素臣,阮素臣没有再说话,清俊的侧影在微光中几分飘逸,目光不知望向哪里,仿佛在沉思,又仿佛什么都没想。

  一瞬间,宝龄有些怔忡,斟酌了片刻,似真非真地道:“你好像……很关心这件事?”

  宝龄并不是怀疑阮素臣,只是,微微有些迷惑,甚至……夹杂着一丝微妙的情绪。虽然她与阮素臣相处的时日并不长,但也能感觉出来,阮素臣是那种恬静淡泊、不喜应酬,更极不喜麻烦的人,只要不是自己的事,他向来不会过问,何况,他虽往来顾府,与顾家也沾亲带故,但终究并非真正的顾家人。可如今,从他去看白氏的尸身,再与顾老爷细谈,到他“无意中”听到顾老爷与白朗大夫的对话,这一切仿佛都不是偶然,也极不像他会做的事。若是此事发生在宝婳身上,那么他如此上心便很容易解释,毕竟关心则乱。可现在,这件事与宝婳一丁点关系都没有,硬要说扯得上关系的,便是若宝龄出了事,或许会连累阮氏,但阮氏虽身体羸弱,终是顾太太,何况还有南京阮家的背景在身后,要说连累到宝婳,那更是不可能。阮素臣何至如此?

  宝龄陡然的发问,叫阮素臣微微一怔,侧影下,睫毛轻闪了下,只淡淡地道:“有么?”

  宝龄凝视他,半天只得到这么一个等于没有的回答,良久,便将心里一闪而过的那种最不可能的可能性完全抹去了。如同这些时日阮素臣态度古怪的转变一般,她将这一切归结为,阮素臣纵然并不待见她,但他们之间有从小一道长大的情谊在,何况,这些时日他多少应该能够看出她的转变,也许,只是在道义上关心一下罢了。

  一念至此,宝龄便释怀了,暂时放下心中所有的疑虑,莞尔一笑道:“明日是宝婳生辰,可惜三娘出殡,没办法好好替她过个生辰,我想中午的时候叫宝婳过来吃饭,顺便叫一声桂仙姐,你也一道来好不好?”

  说起筱桂仙,过年的那段时间,她总会过来串门,可过了正月,倒是不来了。也不知是不是正忙着,宝龄本也想去看看她,可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也便耽搁下来。此刻,宝龄倒想起她来,宝婳没有朋友,若真要算,筱桂仙怕也是一个。至少,她们之间相处地还算融洽。有筱桂仙在,好歹会热闹些。

  阮素臣终是转过身来,良久,笑笑:“好。”

  心上人终于及笄了,他心中恐怕是极高兴的吧?宝龄道:“就这么说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儿见。”

  直到宝龄走出屋子,没入拐角,阮素臣的姿势依旧没有丝毫改变,目光落在已空无一人的长廊尽头,良久才回过身,将桌案上的宣纸、笔墨一一清理去,只剩下一张空旷的桌子,仿佛是清理心中所有杂乱的情绪。然后,坐下来,脑海中浮现出刚刚离去的人,唇边泛起一丝微微苦涩的笑。

  他确定,她一直在思考。眉心微微蹙着,仿佛有解不开的难题。可是为什么?她从来便很少思考,要笑便笑,要哭便哭,遇到难题,便习惯地将一切烂摊子都留给他。从来便是如此。直到……要是叫她知道,其实有一件事,他并未说出来,那件事也是他听白朗大夫与顾老爷说起的,比白氏没有怀孕更叫他吃惊,他原本想说出来,可见她苦苦思索的样子,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要是,她知道了这件事,心里会不会更乱?

  罢了,不叫她晓得也好。至于其余的一切,他会慢慢地寻找答案。

  只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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