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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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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宝龄听来看来莫名其妙的话语与奇怪的举动,其实都在含蓄地诉说着只有他们两人懂得的默契。

  只是,花若败了,明年还会开;树若砍了,还能再种。感情呢?被时空与流年隔断的感情,还能回来么?

  他只是在安静地等她明白,她“重新”戴上了那串红豆珠,他以为她懂了,可即便她此刻确实明白了,却终究不能感同身受。

  宝龄定定地望着那株红豆苗,陡然凝住,心中忽地升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无可奈何的伤感,一时竟分不清是属于顾大小姐残留的意念还是属于自己。

  “宝龄……”阮素臣凝视她许久,终是伸手轻轻撩开她散落在额前的发丝,眼底的柔情轻轻荡漾开去,连四周的风也静谧了几分,“别再闹了,好么?”

  低柔的语气,有些无奈,竟还似带着一丝恳求。

  他以为她在闹、他以为她在赌气,他一直等待,安静地等她发完脾气,只在原地,她一回来,便能看见他,从前一直都是如此。像是一个游戏,她喜欢玩,他也纵容她。只是,从未如现在这般,他忽然有种感觉,再也等不及。

  可宝龄知道不是,她甚至直到今日才明白一切。她真想劈头盖脑地告诉他,不是,她并不是他心底的那个人!她什么都不知道,更无法回应他的一切。可她只是张了张嘴,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阮素臣的气息近在咫尺间,他的眼眸如水,却分明带着一丝疼痛,等不到她的回答,他的眼底的波光轻轻地熄灭了一下,随即却将她拉到怀里,动作分明很轻,却又那么用力,下颌在她浓密的发丝间轻轻摩挲,闭上眼睛。

  一瞬间,宝龄忘了该如何反应,她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她应该推开这个怀抱,然而,一时间竟无法这么做。

  宝龄一动不动,阮素臣也并没有说话,宝龄看不到他的神情,却感觉到他轻微的呼吸,仿佛不敢用力,怕突然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渐渐地,宝龄心中忽地没来由地酸涩,怀抱中的少年深海一般的情感不需要语言,透过春日薄薄的衣衫、肢体的温度便能感受到,她明知不该回应,但这具身体却似乎感同身受,软绵绵地提不起一丝力气。

  不,不是顾大小姐的残念!宝龄心里想:若是,应该是满腔的柔情蜜意吧?有什么比误会重重的情人间冰释前嫌更值得甜蜜呢?若还有残念,她应该毫不犹豫地回抱他,又怎么会如她此刻一般,心底除了酸涩,还有一丝淡淡的哀伤,仿佛是无能为力的歉疚。

  这种复杂的情绪像无边的水将宝龄淹没,让她不忍心将他推开。抱一下,只是抱一下而已,在现代,这可以算作朋友间打招呼的方式。宝龄这么告诉自己。

  可是,之后呢?她要怎么处理这段关系?任由其下去,不去理会,顺其自然,或是告诉他,自己变了心?再或是……将错就错?

  好像,都不是聪明的做法。宝龄刚知道阮素臣与自己的关系时,还暗自庆幸,这样也好,既然对方无心,至少自己更容易抽身离去,走自己要走的路。然而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后悔,当初没有装作失忆,简单干脆。

  更何况,这并非两个人的事,其中,还有个……宝婳。好不容易处理好的关系,她不想又全功尽弃。

  阮素臣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一直维持僵硬的状态,这个怀抱他太熟悉,从小时候肆无忌惮地跳到他怀里,像是八爪鱼一般攀着他,到后来慢慢的有了别样的气氛,他都再熟悉不过,然而此刻,他却忽然不敢确定,他能感觉她心跳地很快,却不是那种心跳,而是,很乱。仿佛心中有许多事,在挣扎。他微微动了动胳膊,朝她看去,忽见一人慌张地跑进来:“四公子……”

  居然是招娣。

  宝龄背对着门,看不到来人,但听到声音却已反应过来,慌乱地想要脱离那个怀抱,而阮素臣放在宝龄肩上的手指微微蜷缩,竟稍许用了一分力,但当他看到宝龄竟似微微哀求的目光时,终是眼中掠过一丝无奈,轻轻松开她:“什么事?”

  招娣一路跑来,喘息未定,此刻看到房中的情景,更是怔住。大小姐不是已对四公子心灰意冷,这些日子反而跟连生那什么什么的,今日怎么会……念头闪过,她却忽然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来,一时有些呆愣。

  “招娣?”离开了阮素臣的怀抱,宝龄退后一步,一颗心已渐渐平静下来,虽还有些赫然,但语气已不见一丝波澜,见招娣呆若木鸡的模样,不觉咳嗽一声,想惊醒她。

  “啊?”招娣一愣,看了看阮素臣,又看了看宝龄,如同下决心般地道,“招娣是想来告诉四公子,二小姐的事。”

  “宝婳怎么了?”阮素臣微微颦眉,宝龄已开口问道。

  “刚才府外来了人,被老爷请进书房,招娣隐约听见他们说起二小姐……不知,是不是来提亲的。”招娣踌躇片刻开口道。

  给宝婳提……亲?宝龄一时愣住,向阮素臣望去,阮素臣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眉梢挑了挑,一时间,宝龄的神情有些古怪。

  招娣这么火急火燎地来通知阮素臣,怕是体内热血少女的因子又勃发了,不愿见到有情人被生生地拆散,所以偷偷来告诉阮素臣。

  若是之前,宝龄或许也早就开口让阮素臣快去看看,然而,此刻,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而阮素臣似乎也并没有要走的样子。僵持了许久,宝龄道:“我去看看。”

  望着宝龄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阮素臣眉心微颦,手心缓缓地捏紧,又松开,目光落在那细小红润的果实上。或许,是时候该回一趟南京了,无论这一次,他的决定还是不是会被驳回,他都不会再放弃。

  一路上,宝龄问招娣:“来的是哪户人家?”

  若真是提亲,能来苏州顾府的,必定也是权贵人家。

  招娣摇头:“这倒还不晓得,老爷请那人进了书房,谈了快一炷香的功夫也不见出来。”

  难道是……马俊国?宝龄初听有人给宝婳来提亲,冒出的便是这个念头。宝婳刚及笄,有人上门提亲很是正常,但宝龄思来想去,觉得马俊国最有可能。

  可是当宝龄从仁福堂的窗户外望去,看到那人的背影时,才隐约觉得不是。

  肆拾柒、提亲

  正文 肆拾柒、提亲

  那人站着,顾老爷坐着。可那人虽是站着,微低着头,但背影挺拔,毫无拘谨卑微之意。一身黑衣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看起来竟有几分熟悉。而顾老爷目光深邃,似是若有所思。

  窗虽是半掩着,但走得太近,里头的人想必也会看见,所以宝龄只能站在一个相对隐蔽的角度,根本听不到里头的两人究竟在说些什么,宝龄无奈只得作罢,刚转过身,却听到身后细碎的动静,宝龄蓦地回头,便看见翠镯。翠镯端着一盏茶,从窗口经过,想是扣过门,却被挡了出来,低垂下眼,再抬起时,才看到宝龄,瞬间变得面无表情,轻移脚步过了见了礼,低声道:“大小姐,老爷正在见客,您有事?”

  宝龄微微回过神,压下心中的疑虑笑一笑道:“我想来看看爹,爹正在见客么?见的是什么客人?”

  翠镯毕恭毕敬地摇摇头:“翠镯不知,还是等老爷出来大小姐亲自问老爷吧。”顿了顿,不知怎么又加了句,“那位客人,怕是来给二小姐提亲的。”

  宝龄一愣,敏感地觉得翠镯一闪而过神情中有些许不寻常。下一秒,宝龄故作惊讶道:“是么?那我还是待爹见完客再来。”脚下更是毫不迟疑地出了仁福堂,只是,在门外的树后稍作停顿,便看到翠镯急匆匆地朝外走去,那方向,似乎是瑞玉庭。

  难道,真是有人来给宝婳提亲,所以翠镯急着去通知阮氏?

  宝龄猜的没错,翠镯的确是去见阮氏,脚步匆忙地进了瑞玉庭,阮氏正靠在床头歇息,一旁的白朗大夫刚为阮氏瞧过病,此刻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翠镯的脚步在看到白朗大夫时顿了顿,白朗大夫微微一笑,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太太,我先走了。太太莫忘了按时服药,否则,这病情怕是控制不住了。”

  阮氏不知是不是身子实在虚弱,一时脸上并无笑意,随即却柔声道:“有劳大夫了……贾妈妈,送白朗大夫。”

  待白朗大夫出了园子,阮氏才回过头道:“怎么了?”

  “太太,真的来了……”翠镯低声道。

  “来了么?”阮氏仿若喃喃,“说些什么?”

  翠镯摇摇头:“奴婢去送茶,老爷说不用了,关着门,听不真切,只听园子里的人说,是来提亲的。”

  阮氏惨白的唇上微微咬出一丝痕印,取过腕上的丝帕缓缓地按了按嘴,幽幽道:“府里的人都知道了?”

  翠镯仿佛会意一般道:“大小姐刚才在老爷园子里呢,想必也是听到了什么,才过去瞧的。”

  阮氏漆黑的瞳仁攸地一亮,随即变得淡淡的,病容凸显在神情间:“宝龄也知道了?

  “怕也只是知道个轮廓,奴婢只告诉她,里头的人像是来向顾家提亲的。”

  “下去吧,你如今是老爷那边的人,老爷万一寻不到你,终是不好。”半响,阮氏摆摆手,淡淡地道。

  翠镯与送白朗大夫回来的贾妈妈擦身而过,贾妈妈动动唇,想是要说什么,却终是没说,却见床头的太太若有所思地坐着,略微担忧地开口唤了声:“太太,那药可吃了?”

  阮氏微微点头,眉心不着痕迹地一蹙:“白朗将药分放在药箱的暗格中,他是怕我吃多了,两腿一蹬就没了。”

  贾妈妈念了声和弥陀佛道:“太太,这终究不是什么正经药,您可千万别大意。”

  “药能救人亦能害人,是药三分毒,这是理儿。可又能如何,不吃药,我的身子还能撑下去?就算是毒药,只要能叫我撑下去,我也得吃。这事儿一天没有眉目,我一天也不能阖上眼去。”

  “说的是什么不吉利的话啊太太!”贾妈妈赶紧“呸”了几声,暗自叹息,太太自幼多病,受了多少苦只有她这个贴身丫鬟晓得,直到那次偶然在大帅府看到当时还是后生的老爷,太太苍白的脸上才出现了她从未见过的红晕,后来,太太如愿嫁给了老爷,她原以为太太从今往后日子会幸福一些,谁知道……

  如今,太太只有一个心愿,为了这个心愿,太太要做的一切,让贾妈妈心中一直有深深的担忧:“太太,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那人的目的可是要……万一弄得不好……”话还未说罢,贾妈妈就听见自家太太缓缓道:“我叫人暗中查过,十几年前的沈良的确有个遗腹子,算起来年岁与那人差不多,当年老爷为了摆平那桩事端,叫沈良含恨而终,他家眷挺着大肚子不知所踪,想来是投靠了邵家那位老当家。他要的是什么,我自然知道,只是,我想要的,如今也只有他能办到。至于,这个家……”唇边缓缓扬起一抹恍惚地笑意,笑容依旧是平日里的柔弱,却夹着一丝寒凉:“这个家么?”顿了顿,幽幽地道,“顾家、顾家,真的有顾家么?顾家本就不过是个子虚乌有的东西。”

  一时间,贾妈妈张了张嘴,良久才道:“是啊,太太就算没了顾家,也还有阮家。”

  她终究不过是个奴婢,又能如何?她自小便跟了太太,太太的恩情她没齿难忘,能做的,便是倾其所有帮太太达成心愿罢了,连带自己的女儿,也要还这上一代欠下的债。

  床榻上,阮氏已微微阖上眼,仿佛在等待什么,屋子里于是再也静谧无声,直到园子里响起颇为沉重的脚步声,阮氏才睁开眼来:“来了。”

  贾妈妈望过去,只见老爷正穿过园子,缓缓而来。老爷已经多久未来过这瑞玉庭了?哪怕是去年除夕夜匆匆一来,也是匆匆而去了,而此刻,老爷到底是来了。贾妈妈看了阮氏一眼,很识相地退了下去。

  顾老爷走进屋子,阮氏睡得很是祥和,顾老爷脚步微顿,才在床头坐下来:“媛贞。”

  阮氏睫毛闪了闪,恍若从梦中惊醒,有些怔忡,又有些惊喜:“老爷您来了!”作势要坐起来,却被顾老爷轻轻地按住:“不必了,你身子弱,就躺着说话吧。”

  “老爷怎么来了?”阮氏半靠着,柔声道。

  “这话说得。”顾老爷笑笑,“我来瞧瞧你,有何不可?”

  “老爷来看我,我欢喜还来不及,我是怕这病气过给了老爷。”阮氏柔和一笑,端庄贤淑。

  “你我是夫妻,哪里在意这些?”顾老爷亦是唇边含笑,低声安慰道。

  一个体贴、一个柔情,鹣鲽情深,相敬如宾。这十几年的相处,一直俱是如此。只是,到底如何,也只有他们心里晓得罢了。

  顾老爷坐在床头,像是拉起了家常:“宝婳这些日子可好?我见她似是开朗了许多,时间过得真快,这孩子一晃也及笄了。”

  “是啊。”阮氏恬静一笑,“我时常夜里还梦见她是个奶娃娃的时候,一转眼,她便到了出嫁的年纪了。”

  阮氏仿佛沉浸在对往事的甜美回忆中,顾老爷却微微挑眉,阮氏的话,似乎“有意无意地”为他来此地的目的打开了个缺口,于是,他缓缓道:“媛贞,这些年,为了宝龄与宝婳,辛苦你了。”

  阮氏眼底都含着笑,一字一字地道:“老爷说的是什么话,宝龄与宝婳都是我亲生的骨肉,哪有做母亲的不疼爱自己的子女的道理?为了自己的子女,一个做母亲的,有什么不能做?”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顾老爷眼中闪过一丝犀利,随即消逝不见,片刻道:“适才,有人来提亲。”

  阮氏的眼皮仿佛跳了一下:“是给宝龄还是宝婳?”

  顾老爷注视阮氏,缓缓道:“宝婳。”

  “哦?是哪户人家?”阮氏指尖微微一颤道。

  “平江邵家。”

  “邵家?”阮氏流露出惊讶,“莫不是那位……黑邵?”

  顾老爷点头:“我想听听夫人的意思。”

  “这……”阮氏仿佛颇为为难,“老爷与那青莲会从无来往,恐怕……何况我听人说,那位小主性子不怎么好,我担心宝婳嫁过去……”

  “我亦是这么想,若是夫人不愿,我明日便去回绝他们。想来,他们也不会乱来。”顾老爷站起来,仿佛已想走。

  阮氏平静的声音传过来:“父母与子女总是连着心的,割了骨头不离肉,若见到自己的子女受了委屈,怕是谁也无法忍受,老爷如此,我又何尝不是?”顿了顿,又柔声道,“只不过,宝龄与宝婳的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晓得那么多,全凭老爷做主吧。”

  顾老爷脚步微顿,片刻,走了出去。

  花园里,宝龄匆匆地往云烟小筑走去。在这之前,她一直站在树下,直到顾老爷与那黑衣人并排走出来,她悄悄地跟着,不敢太远亦不敢太近,只可惜那黑衣人一直没有回头,她依旧看不清他的模样,略有些失望,不过随即安慰自己,就算看清了也不一定认得,只是那种奇妙的熟悉感叫她有些好奇,但她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或许,他真是马俊国的下人,那一次赴宴时自己见过?

  她这么想着,却见前头匆匆来了几个下人,与顾老爷见了礼,其中一人的目光自那黑衣人身上掠过,流露出十足惊讶的模样。

  仿佛……有些事可以探听。宝龄眼神一亮,见那群下人正走过来,上前一步道:“等一下!”

  “大小姐喊我们?”几个人同时停下脚步。

  顾府的丫鬟只几个,她几乎都认得,可下人婆子她却不尽全认得,所以也喊不出名字来,见那人低着头,索性开门见山地道:“刚才与老爷一道出去的那位,是警察厅马公馆的人?”

  果然,在其余人一片茫然之际,那人嗖地抬起头来,脱口道:“警察厅?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宝龄直视他,露出微微桀骜的神情来。

  谁都知道这位大小姐在顾府说一不二,前些日子虽是听说与老爷有些芥蒂,但事情未明朗之前,谁也没胆子得罪她,于是那下人咽了口唾沫道:“小的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有一次在街上,一辆车子经过,听人说里头坐的便是青莲会的九爷,小的一时好奇,便停下来往里头看了看,就瞧见刚才那位……”说罢又小声补充了句,“那警察厅的人与青莲会怎么会搅合在一起。”

  不是警察厅马公馆的人,竟然是……青莲会!宝龄心头一震,撇下一干莫名其妙的人加快了步子匆匆往云烟小筑。

  一路上,她心里有些乱,青莲会的人,该不是真来提亲的吧?青莲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宝龄就算没见识过也早有耳闻,也就是现代说的黑帮。那里的人,能好得到哪里去?若是宝婳真要嫁给那样的人……

  她实在不敢想下去,另外一层担忧,是她想到了一件事。

  青莲会与顾家从无往来,硬要说有,便是……连生的事。因为她要留下连生,而正巧发生了玉面虎那件事,于是顾老爷曾将玉面虎送交还给青莲会,青莲会也因此送来了连生的卖身契。

  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青莲会找到一个契机与顾家走动,于是才来提亲?

  肆拾捌、联姻:攀附或招安

  正文 肆拾捌、联姻:攀附或招安

  瑞玉庭里,阮氏缓缓端起一盏茶,便见贾妈妈匆匆进来道:“太太,大小姐往这边来了。”

  终是来了。阮氏不急不躁地放下茶盏,朝贾妈妈点了点头,贾妈妈便退了下去。阮氏扶着床沿,缓缓坐下去,片刻,苍白的唇没有一丝血色,仿若摇摇欲坠。

  宝龄进屋的时候,正好瞧见阮氏仿佛要晕过去的模样,心底一惊,赶紧过去扶住阮氏,低声道:“娘怎么了?”

  阮氏的身体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刚从冰水里捞上来的一般,半响才缓过神来,恍若惊醒一般低喃:“宝龄?”

  宝龄将阮氏扶到床上躺下,微微蹙眉:“娘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贾妈妈呢?要不要请白朗大夫来瞧瞧?”

  宝龄本想去云烟小筑看看宝婳,但转念一想,事情是真是假还不明朗,若贸然前去,说了些什么,反而会惊着宝婳,于是,便中途折返,来了瑞玉庭。翠镯刚才匆匆前来,想是知道些什么,况且,若真有人前来向宝婳提亲,除了顾老爷,第一个知道的,必定是阮氏。

  阮氏缓缓地摇摇头,语若玄丝:“不、不用。”

  “娘。”宝龄在床边坐下来,斟酌片刻开口道,“爹有没有找娘说过什么?”

  一听这话,阮氏猛烈地咳嗽起来,一双眼睛顿时红了:“宝龄,你、你去求求你爹!去……咳咳咳……”

  “娘您慢慢说!到底怎么了?”宝龄拍着阮氏的后背,一颗心被阮氏咳的七上八下的。

  片刻,阮氏的咳嗽终是慢慢止住,缓过一口气,嗓音带着几分嘶哑:“宝龄,平江邵家的九爷适才派人来向宝婳提亲……”

  宝龄一颗心蓦地沉下。九爷,那位蒋氏口中的“小魔王”,手段狠烈、心思毒辣,宝婳若真嫁给这么一个人……下一秒,宝龄急道:“爹同意了?”

  阮氏的眸中竟是凄苦与无助:“你爹又何尝愿意,一面,青莲会连你舅舅亦不愿招惹,你爹就算有心怕也是无力,二来,那青莲会许是听得咱们宝婳刚才及笄,尚未许配人家,才来提的亲,是存着想与咱们家联姻的念头,不是轻易就能罢休的。况且,上次那账房里连生的事,不也是欠了青莲会的人情么?宝龄,娘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

  宝龄本来还疑惑,那位小魔王是何时见过宝婳,倾了心,此刻却恍然明白,并不是那人对宝婳动了心,而是……利益得失。青莲会想“娶”的并非宝龄,而是虎丘顾家。

  帮派纵然有一方的势力,但终究在暗处,不太见得光。有些生意,也总要做的小心翼翼,若是结交了官府权贵,甚至联姻,那么,想必事情便好办许多了。

  从阮大帅对青莲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井水不犯河水来看,便可知道青莲会的势力不容小估。这样的帮派并不缺其他,缺的只是一份光明正大。就如同现代的黑帮开公司,做正当生意一般,不止可以将那些来路不明的钱财漂白,到万不得已时,也给自己留了条退路。

  黑与白、官与匪、英雄与枭雄,界限本就模糊的很。

  若是如此,她……是不是害了宝婳?

  宝龄并不是个太过传统的人,对青莲会那样的帮会虽无好感,亦无嫌恶,不过都是混口饭吃罢了。只是,此刻与之牵连的是宝婳,她这一世唯一的妹妹宝婳。

  阮氏眸中已泛起水雾,话语却仿佛添了把火:“宝龄,你是晓得的,宝婳那样的身子那样的性子,若是嫁去邵家,日后该受多少委屈,叫我怎么能放心……”顿了顿,目光直视宝龄,“事到如今,娘也不怕对你说,宝婳心里其实早有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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