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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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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龄将那帕子握在手中,片刻笑笑,随意到:“是去邵公馆时,不小心错拿了别人的。”
这块帕子,是那日邵九递过来,之后,裘鹏飞来访,宝龄塞在怀里,后来,竟是忘了换他。鼻尖传来阳关的清香,她一时有些恍惚。一晃数月,梅雨季亦是过了。雨季一过,那旧疾,是不是已好了?
阮氏目光一凝,见宝龄若有所思,浅笑不语。
宝婳自然也是看到了宝龄的神情,启了启唇,像是要问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问。
宝龄搁下筷子,朝宝婳道:“陪我去青云轩那几本书。”
宝婳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阮氏目光扫过两人,仿佛随意到:“宝龄,你如今不去青云轩跟你四表哥念书写字么?”
宝龄一怔,随即仿佛颇为无奈地道:“娘也知道我最讨厌读书写字,刚醒来那会儿是想转转性子,可去了一段时日,实在闷得慌,还不如拿几本书回来,想看就看看,不想看也罢了。”
这几日,他几乎避开去青云轩,只是清晨去拿几本书来消磨消磨夏日漫长又闲暇的时光,晚上看完了便还回去,捡的,都是阮素臣还未来,或回去了的空隙。这样一来,倒还真没碰到过阮素臣。
阮氏目光流转,笑道:“也是。女孩子家,早晚都会嫁做人妇,只要咱们日后和和睦睦的,识不识字都无妨。”
从前阮氏为宝龄与宝婳做和事老,哪怕宝婳受了委屈亦不言不语,是忍气吞声,做戏给某人看的,如今,脸皮既已撕破,这场戏没必要再演下去了。只不过,另一场戏,暂时还要演一演,幸好如今已是七月,这戏,用不了多久,也该谢幕了。
此刻,贾妈妈进门道:“太太,大小姐二小姐,老爷来了。”
阮氏唇边浮起一抹莫测的笑意,顾老爷已走了进来。
宝龄与宝婳见了顾老爷,正要站起来,顾老爷却笑着摆手让她们坐下,又挨着阮氏坐下来道:“我是来瞧瞧你们母亲,身子可好。”一挥手,后头便有下人端上了几只匣子,里头放的全是上好的滋补品。
阮氏苍白的脸上浮上一朵红云,似是害羞地垂下首去:“老爷前几日送了那么多燕窝人参的,还未吃完呢,怎的又送来了。”
宝龄见顾老爷目光温柔,而阮氏则娇羞无比,自然也是开心,笑着打趣道:“娘,爹这是关心你呢。”
顾老爷呵呵一笑,又对宝婳道:“宝婳,你身子也太弱了些,若有什么需要的,爹叫人准备,送去你的云烟小筑。”
宝婳额前的碎发微微垂下,漆黑的瞳仁亮晶晶的,温婉一笑:“谢谢爹。”
顾老爷长叹一声:“一家人和和睦睦,多好。日后,也要如现在这般才好。媛贞,你说,是也不是?”
触及顾老爷别有深意的目光,阮氏微微一笑:“自然是的,无论发生什么事,咱们都是一家人。”
两人对视,目光胶着在一起,分明是柔情万千,却又似噼里啪啦闪着诡异的火花。良久,阮氏浮起一丝冷笑,而顾老爷则眯起了眼。
还有一个月,只有一个月。和和睦睦也好,一家人也好,都只剩一个月。这是两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只是阮氏不知道,顾老爷亦不知道,他们将赌注,压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
竹影深处,邵九缓缓执起一只青瓷花碗,浅浅地抿了一口。扑鼻的梅香与冰镇之后的清冽,瞬间渗入全身每一个毛孔,他唇角撩起一抹笑意,望着院子里落下的斑驳光影,悠悠道:“大暑了么?”
一个黑衣人答:“是的,爷,三日后便是大暑。”
还有一个月。邵九的眼神落在红漆柱上那钉着的两张纸上,目光深幽,唇角含笑,拾起桌上一只柳叶飞镖,抬手间,那飞镖便如一抹白影,飞驰而入,叮地一声,刺入了其中一张纸上,那纸上,三个字,苍劲有力,似是鞋子人倾注了别样深刻的情绪。
顾万山。
邵九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曼声道:“备车。”
“爷要去哪?”那黑衣人跟在他身侧道。
“南京,”邵九狭长的眼角微微一米,“大帅府。”
那黑衣人一怔,立刻低头应了声。邵九的身影消失之后,院子里余下的几个黑衣人,将柱子上的纸片一一收去,一缕光照在另一张纸片上,那纸片上的字迹,与第一张相同,写的却是:阮克。
曾经的华南督军,如今的华夏大元帅——阮克。
……
闲话几句之后,顾老爷便出了门,说是要去花圃园看看,待到宝龄与宝婳也离开之后,贾妈妈忍不住道:“太太,看那块帕子,怕是那主儿给大小姐的,大小姐当宝贝似的,像是动了真格,否则怎的连青云轩都不去了?要是那主儿对大小姐也……会不会横生枝节?”
“你是怕,那少年也对宝龄动了情而坏了计划?”阮氏摇摇头,随即一笑,那笑容带着不以为然,“自如英雄难过美人关,可那少年虽算不得英雄,但身负杀父之仇,心思比你我都狠,岂会为了儿女私情,乱了大局?更何况,宝龄那丫头,算得美女么?”
贾妈妈连声道:“这也是,如今大小姐不争了,四公子不与二小姐在一起还能与谁?论相貌、论才品,二小姐哪里是大小姐能比的?太太,是不是该回一趟南京,跟表舅老爷提一提这事儿了?”
“急什么?”阮氏悠悠道,“等一个月之后,尘埃落定,我便正式与表哥说这件事。至于宝龄,我本来是不想见她活的那么自在的,只不过,最近我突然有个想法,那丫头上一次都死不了,让她死对我来说,已没什么意义了。还不如……让她活着,活得痛苦、活得窝囊,我倒要看看,一个家破人亡寄人篱下,从大小姐沦落为丫头的人,能活得如何好!”
忽地,窗外传来喧哗声,只听一个阴阳怪气地声音仿佛在唱着山歌:“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中;杨柳儿死,踢毽子;杨柳发芽,打拔儿……”
“谁这么吵吵闹闹的?”阮氏不觉皱起眉。
贾妈妈朝窗外看了一眼,带着隐晦,低声道:“是二姨奶奶,抱着个枕头,在院子里呢。”
“原来是我那堂妹啊。”阮氏柔柔一笑,眼神却若针尖,“那些下人不想做了么,怎么叫她跑出来了,贾妈妈,咱们去瞧瞧。”
捌拾壹、疯癫
几个人追着蒋氏,蒋氏怀中抱着一只绣花枕头,情急之下竟躲进了草丛中,身子缩成一团,她将脸贴在绣花枕头上,瑟瑟发抖。那些下人正要追过去,却看到阮氏带着贾妈妈缓缓而来,一时停下了脚步。
阮氏挥挥手,下人们立刻散了去。阮氏在蒋氏跟前站定,眼神莫测,片刻,出口唤道:“秀屏!”
蒋氏仿佛一惊,突的将怀里的枕头抱的更紧些:“嘘——莫要吵到我的囡囡,他睡着了……”一手拍着那“孩子”,如着了魔一般。
阮氏目光闪动:“秀屏,你怀里抱的是……”
蒋氏这才抬起头,看了阮氏一会儿,忽的痴痴傻傻的笑了:“是我的心肝宝贝!”说罢将那枕头凑到阮氏跟前,“你瞧瞧你瞧瞧,我儿子,长的多俊俏!”
阮氏的目光自蒋氏脸上移到了那枕头上,似笑非笑:“是长得俊秀,多好的孩子,能不能让大姐抱抱?”
蒋氏一怔,身子缩了缩,想了想,却又怯生生的将枕头递过来:“你要轻轻的,可别弄痛了她!”放低声音又道,“他可使咱们顾家的长子,要是有个闪失,老爷不会放过你!”
听了这话,贾妈妈正要呵斥,却被阮氏拦住。阮氏笑的柔和:“自然,我会小心……”边说边从蒋氏怀里接过那“孩子”,抱在怀里,脸上时和蔼的笑意,身子轻轻摇啊摇。
蒋氏见阮氏这般,亦是跟着呵呵笑,一双眼睛却离不开那“孩子”似的,忽的,阮氏手不知怎地一抖,那“孩子”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掉进了一旁的池塘里。
宝龄穿过长廊,看到便是这一幕。
蒋氏痴痴傻傻的话语与举动传入她的耳中,她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正想上前看个究竟,却见那枕头忽的自阮氏手里飞了出去,一时不觉愣住。
而蒋氏之后的举动,却更叫宝龄吃惊。“我的孩子——”蒋氏尖叫一声,竟追着那枕头,一同跳进了池塘。
蒋氏在池塘里扑腾起巨大的水花,追着那枕头而去,一边嘴里不知喊着什么。阮氏盯着那湖面,唇边泛起一抹冷笑,随即眼角却不知撇到什么,瞬间仿佛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喊道:“来人呐,快、快将二姨奶奶救上来!”
几个原本站在远处观望的下人立刻跳入了池塘,将蒋氏拖了上来。
蒋氏浑身湿透,打口的喘气,手里却还紧紧地抱着那枕头,仿佛那枕头在她眼里,便是稀世珍宝一般。、
阮氏眼眶红红的,像是不忍再看,又像是要落下泪来,别过头道:“还不快将二姨奶奶扶进屋里去,给她换身干净的衣裳,前几日才受了罪,怎么经得起这般折磨。”
蒋氏被人连拖带拉的“扶”下去,宝龄才走上前去:“娘,你刚才……”
刚才宝龄站在一边,从她的角度看来,极为清楚,阮氏并非一时失手,却像是……故意抬起手,将那枕头丢进了池塘。
阮氏为何要这样做?一时间,宝龄心里仿佛闪过什么,犹如一簇小小的火苗,燃在雪堆里,呲的一声响,却只是冒了个头,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回过神,便听阮氏幽幽的叹息传来。
“宝龄,你看到了?”阮氏注视她,神情莫测。
宝龄心头一震,虽不甚明了那究竟是什么感觉,却有一丝隐隐的不安,一字一字得道:“娘刚才是故意的。”
宝龄没有用问句,却用了肯定句,一旁的宝婳听了她的话,神色也有些异样。而贾妈妈的脸跟是苍白无色,正要开口,却听阮氏低低的道:“是,适才,娘是有意将那……枕头丢进湖里。”
“娘……为何要这么做?”这句话却是宝婳问的。
宝婳与宝龄并肩而站,刚才那一幕,她自然也是看得极为清晰,在宝婳印象中,自打她出生,她这位娘亲便是生病日子居多,她自幼是由贾妈妈带大,若说亲近,阮氏还不如贾妈妈来的亲近,甚至,阮氏似乎对宝龄更好一些,纵然她受了委屈,阮氏也从未替她说过话,责怪过宝龄一句,她从一开始的难过,到渐渐习惯,变得麻木,将自己锁了起来。
但这些日子却似乎不同了,宝龄不一样了,顾老爷不一样了,阮氏也不一样了。他们开始如普通的人家一般温馨的相处,她亦能从心底感受到阮氏对她的关爱,那是一种母女天性,做不得假,所以,她一颗心也渐渐敞开,变得开朗起来。正因为如此,此刻她与宝龄一样错愕,她亦不能相信一向温柔善良的母亲会做出刚才那样的事。
宝婳话音刚落,阮氏似乎也是一怔,申请掠过一丝不自然。她可以面对任何人的责问而波澜不惊,只因她早已想好了如何应对,但宝婳……却只不过一瞬,阮氏又恢复那种无奈又心酸的神情来,幽幽道:“这几日,我一直在想,几年前将你二娘接来府里,是对还是错,如今她变作这般模样,我的心犹如千万只虫子在啃食,一刻不得快活。刚才……刚才,我实在见不得她将一只枕头当做孩子,疯疯癫癫,才一时忍不住,将那枕头丢了出去!那一刻,我只想到若没了那枕头,她或许便会清醒了,或许变好了起来,如以前那般,叫我一声大姐,照顾府里的事,却没想到她竟也跳入湖中去……我……”阮氏说着说着,神情激动,仿若要垂下泪来。
软来如此。宝龄怔楞怔,随即舒了口气,适才那种隐约的不安感,顿时消散。
顾府这几日的却和乐融融,让他比以往更能体会到家的感觉,除了……蒋氏。
那一日,蒋氏被人从柴房扶出来,衣摆上尽是血污,人亦是昏死过去,孩子没了,调理了几日,蒋氏虽是醒了过来,但却彻底……疯了。
蒋氏整日在园子里,对着天空念念叨叨,说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顾家长子,一会儿痴傻,一会儿呆愣,有时候几个时辰便坐着一动不动。
白朗大夫说,那是因为刺激过度所致,没有特效的方法可以医治。顾老爷于是叫人日夜看着蒋氏,以防她出事。谁知,她还是跑了出来,竟还将一只枕头当做了孩子……
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世间事,大抵如此。蒋氏一心想要为顾家诞下子嗣,以保住当家之位,甚至不惜借种生子。如今一切被揭穿,孩子没了,地位没了,什么都没了,她身心俱伤,自然无法接受,导致神智混乱。
宝龄叹息一声,见宝婳一拉住颤抖不堪的阮氏,低声安慰:“娘,二娘的事怎能怪你?”
阮氏搂着宝婳,一双眸子却是望向宝龄,悲伤无比,宝龄心头一软,道,“娘,宝婳说得对……贾妈妈,扶太太回屋歇息去吧。”
贾妈妈心中亦是舒了一口气,朝阮氏道:“太太,回屋吧”
阮氏这才点点头,转过身去,背影单薄无助。一转过身,脸上却哪里还有半分的难过之情?她眯了眯眼,淡淡道:“贾妈妈,你怎么看?”
贾妈妈自然明白太太说的是何事:“依我看,假不了。那疯疯癫癫的模样,还为了个枕头跳到水里去,还真作假?”
阮氏笑一声,再不言语。
……
直到看着贾妈妈扶着阮氏走进瑞玉庭,宝婳才道:“姐姐不是要去青云轩吗?”
宝龄“嗯”了一声,才朝前走去,两人都沉浸在刚才那一幕中,一路沉默不语。走到青云轩门口,宝婳忽然地道:“姐姐,那一日,四表哥去邵公馆看过你对么?”
宝婳忽然打破沉默,让宝龄一时有些怔忪,而她问的话更叫宝龄错愕,想了想才道:“是。阮……四表哥来找过我。”笑一笑,故作轻松地道“他从南京回来,大约听到邵公馆发生的事,所以顺路想来接我回家。”
宝婳点点头,似乎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道:“那九爷,对姐姐好不好?”
邵九对她好不好?宝龄怔了怔,那少年的容颜又浮上脑海。深遂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神情,温柔的嗓音……每当想起他,宝龄总有种错觉,他像是出现在梦中的人,隔着薄薄的一层雾,分明那么真实,仿佛伸手便能触摸,但却叫人看不真切。
“怎么这么问?”宝龄回过神,笑一笑。
宝婳盯着宝龄,并未回答她的话,却又道:“那么,姐姐对他呢?”
片刻的怔忪过后,宝龄看向宝婳。宝婳正专注地望着她,似乎等待她的答案,那专著中,还带着一丝隐隐的期待。
一瞬间,宝龄明白过来。宝婳心中始终是不安的,一方面是因为与邵九结亲的人本是她,宝龄虽是代替了她,但她还是有些许内疚;而另一方,是因为……阮素臣。
无论哪个原因,宝婳都希望宝龄能与邵九相处得好,甚至,发生点什么。
这是少女隐秘的心事,无法直言,却无时不刻的流露出来。
一念至此,宝龄莞尔一笑:“傻丫头,这种事,是要看缘分的。”
“姐姐……”宝婳仿佛似懂非懂,顿了顿,鼓足了勇气道,“这几日,你是不是避着四表哥?”
这也被宝婳看出来了。宝龄暗叹一声,面上却笑道:“我哪里逼着他了?看到他我就想到那些字啊画啊的,都就没来由的大了。”
宝龄语气轻松,只想一带而过,宝婳却没有笑:“那一日四表哥从邵公馆回来,整个人便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宝龄心头一跳,却问的随意。
“像是……”宝婳心中隐隐一痛,“没了心。”
宝婳想起那一日,阮素臣从南京回顾府,她得知后,早早的去了青云轩等他,谁知他却没有来,她于是找到那马夫询问,才知道他来顾府之前,去过邵公馆。他终于忍不住四处寻找,却看到阮素臣坐在顾府花园的假山溶洞里,白衣乌发,仿佛一尊石雕。
她换了好几声,阮素臣仿佛有梦中惊醒,涣散的视线才微微聚拢,见了她,唇边有一丝恍惚的笑。
那几日顾府天天在传大小姐与那黑邵被大和帮困于密道的事,她自然也有耳闻,若是从前的姐姐,她不知自己会不会幸灾乐祸,但如今的姐姐,仿佛与从前截然不同了,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她心里竟然担忧起来,如若不是宝龄,那么,当时被困地道的会不会是自己?
她本很想知道,宝龄好不好,但见到阮素臣的样子,却怎么也问不出口。她自幼沉默寡言,但心思却极为细腻,正因为如此,才会多愁善感。而那一刻,她敏感的发觉,阮素臣与以往不同。他以往的笑,是清风春日般叫人舒适,而此刻,虽还是在笑,但那笑如缺了什么一般,空空洞洞,叫人心疼。
捌拾贰、花圃园的秘密
宝龄胡乱翻着书,心中冒出宝婳前几日说的那番话。
“其实姐姐大可不必如此,从那日之后,四表哥已再也未来家中,听说,是书院太忙之故”
宝婳说那番话时,神情间有一丝飘忽的茫然,如同宝婳那般冰雪聪明的女子,又怎会看不出,阮素臣与宝龄在邵公馆见面时一定发生了什么?宝龄也相信,从她前几次的态度中,宝婳以了解到他对阮素臣不似从前那般了,她不愿去深究宝婳心中到底是轻松、愉悦,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因为她这么做,也并非是为了宝婳,更多的,却是为了自己。
良久,宝龄唇角不禁撩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来。原来这几日她不去青云轩,竟是多此一举了。她想避开的人,或许,也不想见她。在他心底,她到底成了一个朝三暮四、不念旧情的女子。
也罢。她笑一笑,将书合上,走出院子去,天气晴朗,院子里洒满了春天换下来的衣裳,一块素白暗纹的帕子被风一吹,启轻轻扬起。
宝龄停下来,取下那块帕子,捏在手心里,又重新放到杯里。那块帕子,是那一日他叫招娣洗干净的,毕竟是别人的东西,哪怕那人说了送她,她亦不好真的就当做自己的了,只是,要怎么还他?
忽的,远处传来一声声的哀叫,不用问,宝龄已知道那是蒋氏。蒋氏自那日被关回去之后,门口的那些看守的人更多了几个,蒋氏吵着要出院子,那叫声真是……教人心里发慎。
宝龄吸了一口气,眉头锁得更深,那一声声的哀叫叫他几乎忍不住捂住耳朵,更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去。心里忽然有了个念头,那念头叫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却忍不住笑了。拾巧。恩,是拾巧,那丫头照顾过他几日,她去看看她,又何妨?
宝龄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便唤来招娣:“我要出去。”
“大小姐要去哪?”招娣并不惊讶,心里还想:关在屋子里几日,如今府里平平静静的,大小姐到底是憋不住了。
宝龄想想道:“随便逛逛,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有利身体健康。”
招娣道:“我去交祥福叔准备马车。”
“不用。”宝龄连忙阻止招娣,“我……想散散步,总是坐车,我犯晕。”
“啊?”招娣还没反应过来,宝龄已出了屋子,招娣跟上来道,“那要不要喊上连生?”
招娣还记得,老爷曾说过,以后小姐要出门,连生便要跟着,好一路照应着。
“别。”宝龄一脚跨出院落,“连生要忙商铺的事,告诉他反而叫他难做。”
这段日子,连生比以前更忙了,听说,前几日祥福叔还带了他去顾家苏州城的各大商铺转了一圈,到了深夜才回来,这些天,更是一早便跟着祥福叔出了门。
宝龄好听几个下人说起,说祥福叔到底是老了,老爷有心栽培一个年轻得力的助手,来代替祥福叔。
那个人,显然就是连生。
宝龄心底也替连生高兴,自然不会去麻烦他。更何况,他要去的地方,亦是连生不能去的。
出了门,宝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看着那些擦肩而过的人,心里竟是无比的轻松惬意。她走了一段路,草叫了一辆路边的黄包车。与那车夫讨价还价一番,那车夫听她要去邵公馆,不觉打量了她许久,生生的同意只收他一点点银子,做个意思。
宝龄早就听说这个时代的帮会三教九流、三六九等,苦力,走卒,马夫,甚至随随便便一个路边的乞丐,都有可能是帮会中人。原来与邵公馆沾上关系还有这种好处。
她满意地撩起衣裙下摆,正要踏上黄包车,一瞬间,忽的冒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来,蓦地朝后望去。
刚才,分明……感觉到有人从背后窥视她,好像还有几个黑影一闪,但当她转过身时,熙熙攘攘的街头,喝茶的喝茶、赶路的赶路,逛商铺的逛商铺,哪有可疑人物?
获取,是自己太多心了。府中的事已解决,蒋氏如今自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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