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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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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氏看着贾妈妈,缓缓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说了。贾妈妈终是闭了嘴。阮氏侧过脸,眼中掠过一丝复杂情绪,转瞬即逝,又咳嗽了几声,面容苍白、背影柔弱,仿佛真要随风而去。

  这一切宝龄当然不知道,她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推门进去。与阮氏一样,她也真心希望能化解那些过去的不愉快,前世没有兄弟姐妹,这世既然有了,她很想好好珍惜,只不过那日在云烟小筑的见面不算和谐,不知道该如何相处而已。现在想想,横竖躲不过,不如自己主动。

  屋里的两个人因为门的吱嘎声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阮素臣换了一袭月牙白的长褂,斜斜地靠在软榻上,修长的十指夹着一本书,另一只手支着下颚,整个姿势随意、放松,却有种说不出的优雅。宝龄推门,他的衣摆轻轻飞起、落下,眼角微微一颤。而宝婳却猛地搁下练字的笔,朝阮素臣身后退了一步。

  没人说话,宝龄只好厚起脸皮道:“我……可不可以进来?”

  沉默半响,阮素臣的目光移回书页上,淡淡地道:“这本就是你的家。”

  宝龄讨了个没趣,但脑海中又浮现出阮氏期待的目光来,于是便走到长案边看去。书案上铺着一张宣纸,纸上写的是一句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字迹如远山黛水、俊雅风流。

  还记得念大学时,宝龄中文系的小女生总喜欢把那些唯美、浪漫的诗句摘抄在精美的笔记本上,这首唐朝王维的《相思》便很受欢迎。她下意识地接了后头两句:“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一抬头,见宝婳紧紧盯着她,而阮素臣不知何时已站起来,靠在窗边,目光深邃、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她心底一惊:怎么就忘了顾大小姐是个草包呢?可一时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她觉得真是尴尬,活生生一盏电灯泡。偏生还不是一般的电灯泡,而是曾千方百计拔打鸳鸯的“第三者”。

  幸好阮素臣开了口,他侧过脸朝宝婳道:“该吃药了,我陪你去。”

  宝龄一愣,笑自己果然不招人待见。她一来人就要走。罢了,慢慢来。

  宝婳顺从地跟着阮素臣走了,留下宝龄一个人在青云轩的书房里。她索性四处打量起来。

  书房的陈设很简洁,除了书桌椅子和三排与天花板差不多高的书架,没有多余的装饰。书架上放满了各种书籍,从历史到政治到画集字帖……宝龄只是粗略地一看,便有些眼花缭乱。她随手拿了一本翻看,看着看着,不觉入神。

  居然是本野史书。记载的是她那表舅舅阮大帅统一天下前,北方大家族尹家的事迹。

  尹家在前朝时便是名门望族、权倾朝野。前朝皇帝残暴昏庸,以致民不聊生,尹家于是揭竿而起,灭了前朝,占据北地为王。到了尹家第三代尹思庭手里,北方丰衣足食、民安国富,故此大伙都尊称这位尹督军为“华北王”。

  这位华北王灭倭寇、平天下,意气风发、无往不利,且爱民如子。即便在各路门阀割据之际,尹家的王者地位依然稳如泰山。单从只字片语里,宝龄便能想象到他睥睨天下的英雄气概。

  但这样一位华北王,却在十六年前的那场南北战役中全军覆没,输给了本来军力人力财力都大大不如他的南方军阀阮系军。其中的原委不得而知。

  宝龄不觉对那段历史充满了好奇。更让她奇怪的是,书上没有作者署名,但书中内容却分明是偏向尹家的。这样的书放在尹家覆灭、阮家得势的今天,绝对算得上一本。这样一本书,怎么会放在阮家四公子的书架上?

  宝龄正迷惑,听到身后一阵响动,以为是阮素臣回来了,慌忙地将书一放,转身却看到另一个人,居然是连生。

  第一次见连生,他穿着一身艳红的喜服,一脸的愤怒;第二次见他,他穿着单薄的旧衣,戒备中带着迷惘;而这一次,他换了一身干净的深蓝色短打,笔直地站在那里。

  宝龄直到现在才真真看清他的模样:肤色不白、却也并不太黑,是那种蜂蜜的颜色,光滑细腻,细细的绒毛在阳光下呈一种健康的淡金色。眉峰高高扬起,深黑的眼睛明亮若星辰,抿着唇、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带着几分倔强。

  连生的出现在她意料之中。只是,她预料到他会来找她,却没有想到午后自己会被阮氏叫到了青云轩,更没想到他会找到这里。她按照与他的约定,让顾老爷三天之后吩咐祥福叔将他放出,现在已经是第三天。毕竟,以他荒谬的身份,忽然被顾家留在账房,若他只是平静的接受,便不是她印象中的少年了。

  沉默片刻,宝龄忽然笑了:“衣服好像太大了。”

  连生根本没听她的话,只是盯着她迫不及待地道:“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宝龄扬眉,“我是说,这件衣服穿在你身上好像太大了,等明日我叫祥福叔按照你的尺寸再重做一件合身的。”

  少年仿佛急了,一步走到她跟前,顾不得与她距离太近,咬着唇道:“我是在问你,为什么叫我跟着你们顾家的管家……学那些东西?”

  “学什么?写字、算账?”宝龄腾地站起来,悠悠地道,“这些东西,哪一样比不上你以前做的那些事?”

  两人本来就离得很近,宝龄这一站起来,更是几乎要撞到脸。鼻尖轻擦而过,宝龄倒并没什么,连生的脸却莫名地红了,猛地退后一步。

  “或者,你不想留在这里。那么我就将你交给殷媒婆,送回胭脂弄去。”宝龄见他不说话,淡淡道,“你是我们顾家赎回来的,若你不肯用干活来抵消赎金,那么,就只好这样了。”顿了顿,她靠近他,吸口气,伸手撩起连生的下颚,露出极暧昧的笑,“或者,若你觉得学那些东西太劳神,也可以跟我做其他的事,若你做的好,那赎金也可以一笔抵消。”

  玖、饭局争议

  正文 玖、饭局争议

  连生的年纪比宝龄前世的小表弟还小。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跟摧残祖国花朵似的,心中突突打鼓,连手都是颤抖的。连生却比她抖的更厉害,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咬着牙狠狠甩开她的手,半天才蹦出一个:“你!”

  “我怎么了?难道你除了那种事还会做别的?”宝龄眯起眼,告诉自己不能心软,否则就会前功尽弃,“如果不是你就证明给我看!不然,你就是个孬种,只适合过原来那种毫无尊严的生活!”

  连生脸上的血色退的一干二净,瞪着她,牙关咯咯作响:“留下就留下!我连生堂堂男子汉,怎么会怕了你!”

  程度差不多了,再下去恐怕她就会被眼前的少年暴怒地大切八块。宝龄望住他的眼睛,忍不住笑了:“这才对!连生,机会不是别人给你的,是你自己的,以后要走怎样的路,别人也许会影响你一时,但影响不了你一世。我知道你心里根本不相信我,但就算我是为了捉弄你,你现在学的那些东西却不会骗你,它或许会改变你的一生。我答应你,如果你还清了赎金还要走,我不会拦着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别人怎么看你不要紧,最重要是你怎么看你自己。”

  连生猛地抬头,愤怒的表情停格在脸上。到底是哪里不对?如同那日她抓着他的手上药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上来了,心里充满迷惘,他僵硬地一动不动,半响,蓦地转身走出去,跨过门槛,却看见屋檐下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肩上落满了雪白的梨花瓣,他的衣裳却比梨花更纯白几分。连生蓦地低头飞快地从他身边经过,不禁想:这样的容颜,竟比从前他在胭脂弄里所见的那些都要美上几分。

  宝龄不知道连生为何停顿了一下,见他又匆匆走了,才吐出一口气:这个少年,其实骨子里骄傲得很。

  这几日她想来想去,连生那样倔强的少年,有什么办法让他心甘情愿地留下来呢?除了一个办法:激将法。看来,她似乎并没有用错方法。就算她刚才那些话说的过分了些,但到底目的达到了,只是但愿不要伤害到那颗幼小的心灵便好。

  她这么想着,唇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却听得一人道:“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间,现在,你满意了?”

  声音清清淡淡,让宝龄蓦地一惊,抬头便看到阮素臣站在门口,深黑的眼睛里是一抹难以琢磨的情绪。

  她的目光落在他肩上,那里安静地躺着白色的梨花瓣,她忽然便想:他在那里已站了多久?一时怔忡,她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他缓缓走到几案边,修长的手指撩起那张宣纸的一角,目光落在那两行字上。在宝龄以为他不会在开口说话之时,他却忽然道:“拂晓园的红豆树开花了么?”

  红豆树?宝龄怔了怔,才反应过来阮素臣是在对她说话,其实,这屋子里也只有两个人而已。她院子里还有棵红豆树么?她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阮素臣淡淡地接口道:“差点忘了,你已经将它连根拔起了。”

  跳跃性的思维让宝龄有些郁闷。前一秒分明像是听到了她与连生的对话,以为她还是在捉弄连生所以责备,后一秒却仿佛扯起家常来。只不过仿佛与那日在宝婳的院子里又不太一样,似乎并不太冷漠,只是有些……古怪。

  不管如何,难得他开口跟她说话了,她索性问道:“宝婳呢?”

  阮素臣抬起头来,看了她片刻,道:“吃过药睡了。”

  宝龄点点头,又是一阵静默,她忍不住想要离开,却又想:此刻离开,关系依旧僵化,于事无补。于是她随口道:“我好像也忘了吃药了,那药真是苦,宝婳一直吃药,肯定比我难受多了,以前是我……”

  一个人若是要表示自己“悔过”的诚心,必须真挚忏悔才成,其他人相信不够,最要紧是当事人的原谅。宝龄正打算打破僵局,表示一下自己“真心实意”的歉意,却被阮素臣打断。

  “所以,别再做那种无谓的事。”

  宝龄一愣,看向阮素臣,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靠在案上,长长的睫毛在颧骨上投下密密的阴影,看不清里头的情绪。似乎,是她看错了。她怎么居然觉得,他说那句话时,眼底有一闪而逝的无奈?

  这句话有两种意思。第一种:你怎样做都是无谓的,就算你死了,我还是不会喜欢你;第二种:别再做伤害自己的事,好好地活。

  也可能,两种都有。

  宝龄往好处想,阮素臣与顾大小姐毕竟青梅竹马,纵然阮素臣喜欢的是宝婳,对顾大小姐总归还有几分感情的。所以,她把这句话归结为:善意的规劝。

  她轻轻一笑,低低地道:“不会了。”

  阮素臣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拿起笔,重新铺了一张宣纸,不再言语。

  宝龄从未见过一个人写字或画画会这样好看,他的手凌在半空,修长的指尖握笔很轻,却极平稳,肩上的花瓣安静地躺着,有一种宁静、深邃的悠远。看了一会,宝龄吸口气飞快地道:“明日午后,我再来。”说完她便走出屋子关上门。门内的人似乎并未停顿,只在窗纸上留下一个侧影。

  这一日之后,关于连生的八卦新闻愈传越烈,大致都是对于连生身份的怀疑。一路都有下人窃窃私语,宝龄只作不闻,却没想到,这八卦会烧到了饭桌上。

  原先因为需要静养、菜式又是叫人特别准备的,故此宝龄一直只在自己的拂晓园里用饭,如今她身子好了,近年末时顾老爷的琐事总算少了些,大多午后便回了府,而白氏采办年货也回来了,于是旁晚时祥福叔便来请她去大厅里吃饭。

  这是宝龄第一次与一家人一起吃饭。之前她关在自己小园子里倒没什么,如今每日要与一大家子人吃饭,都说中国人家许多事都是发生在饭桌上的,所以这顿饭,她吃的特别谨慎。只是她再谨慎,有些事还是避不开也躲不掉。

  这顿饭,除了宝婳,顾家的人几乎全齐了。贾妈妈与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站在阮氏身后,那丫头瓜子脸、柳叶眉,妩媚标致,眉宇间依稀有几分贾妈妈的模样,便是贾妈妈的女儿翠镯。而蒋氏身后的鸳鸯与白氏身后的碧莲,看戏那日,她也都见过。

  招娣将宝龄引到顾老爷身边那唯一的空位上坐下,刚坐定,宝龄就听见贾妈妈对阮氏耳语:“太太,厨房的八宝莲子羹炖好了,我这就端过去。”

  阮氏还未言语,白氏便道:“人都齐了么?宝婳呢?贾妈妈,怎么不叫二小姐过来用饭?”

  贾妈妈看了白氏一眼,那一眼凉凉的,然后一板一眼地道:“三姨奶奶不记得了,二小姐除了大日子,是从来不来前厅吃饭的。”

  “瞧我的记性!”白氏作势轻拍自己的脸颊,笑道,“我见宝龄好了,只想着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顿饭了,倒不记得咱们宝婳是几乎不出园子吃饭的。贾妈妈,你还不快端了饭菜去陪着二小姐,省得她饿着了。”

  贾妈妈只看着阮氏,阮氏微微点头,她才去了。

  顾老爷眉心微微一皱,看向阮氏道:“瑗贞,宝婳这不合群的性子,也是时候改改了,虽是身子弱,但日后总要嫁人、相夫教子,多习惯习惯才好。”

  阮氏柔柔一笑:“老爷说的极是,我已跟宝龄说好了,日后吃过饭,她们姐妹俩还像从前那样,一起去青云轩写字画画。”

  听得大女儿与小女儿相处的似乎不再如前阵子那般,老爷浓眉舒展开来,点了点头,开始吃饭。刚巧祥福叔拿了一本账簿过来给顾老爷过目,顾老爷叫他先放到自己屋里去,一直静默的二姨太蒋氏却忽然开口道:“祥福叔,我刚从外头回来,听说咱们账房新招了个学徒?账房的人,可不比一般做粗活的长工,马虎不得。这件事,老爷可晓得?”

  宝龄心里咯噔一下,顾老爷已开口道:“是我带进来的人。”

  蒋氏眉心一纠,动了动唇道:“老爷,您打听过那人的身世么?据我所知,那原本……可是胭脂弄的人。”

  宝龄拿着筷子的手抖动了一下,下一秒便埋头吃饭。

  “胭脂弄?”那厢里白氏已掩着帕子惊呼一声,“金阮白顾黑邵,那胭脂弄不就是黑邵的地方么……”后半句话在顾老爷眼神一扫之下,乖巧地缩了回去。

  蒋氏却吸了口气,继续道:“老爷,胭脂弄是青莲会的地儿,青莲会的人做事向来不讲情面,谁不知道他们那位主子的手段?在那里做事能好的到哪里去?那可不是一般的主,听说十六岁接的手,第二年就将西关太子码头从大和帮手里拿了回来,如今不过二十出头,哪个听了他的名头不是闻风丧胆的?说有个在他码头上干活的伙计,不过拿了些木柴回去烧饭,就被砍了手!那小魔王真真惹不得,连阮大帅都跟他河水不犯井水的,他与咱们顾家又向来没什么渊源,若是让人知道咱们收留了他的人……”

  宝龄虽是嚼着满桌子丰盛的菜肴,嘴里却没什么味道,只是将耳朵竖起来。

  原来如今的华夏国有金阮白顾黑邵之说,说的是大统的金阮氏、有“红顶商人”之称的白顾氏和捞偏门起家的青莲会黑邵氏。连生那位旧东家就是黑邵,仿佛是位阮大帅也轻易不想惹的狠角色。这倒与殷媒婆说的那番话不谋而合。

  她再一次觉得自己做的没错,若将连生交回殷媒婆手中,那见钱眼开的媒婆保不准会为了钱再将他卖回胭脂弄去,那小白花儿保准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可如今蒋氏似乎已知道了连生的身份,那么,关于“她”与连生的关系呢?她望向顾老爷。

  “那又如何?”半响,顾老爷神情自若地道,“人,是我从胭脂弄赎出来的,既然赎了身,从此便是我们顾家的人,我要如何安排他,与青莲会有何干?何况,我不只要收留他,还要好好栽培他,用材不问出处,若他将来能成大器,我便是重用他又何妨?”

  蒋氏有些结巴:“可……他那样的身份,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的呀!”

  “只要进了我顾家,看谁敢笑掉大牙!”顾老爷打断蒋氏的话,一双犀利的眼睛扫了众人一圈,“我意已决、无需多言!”

  蒋氏嘴巴还半张着,终是没再说什么,白氏眼珠子转来转去,若有所思。就连站在各房主子身后的丫头,也互相交换着眼色,不约而同地疑惑:为何老爷要这么护着那个新来的下人?老爷与那下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这其中大约只有招娣清楚连生的身份,只得将头垂得极低,望着自己的脚尖。

  整间屋子,只有两个人几乎在刚在的话题之外。阮氏咳嗽的厉害,贾妈妈正心疼地轻拍她的后背,喃喃着:“太太太太……”

  顾老爷微微凝眉:“贾妈妈,扶太太回屋歇息。”

  阮氏走后,顾老爷便带着祥福叔去账房查阅一年的总账,宝龄见顾老爷与顾太太都走了,便也起身告辞,花厅里只留下蒋氏与白氏。

  蒋氏皱着眉,半响朝白氏道:“要不是今儿进府时跟着我去采办年货的伙计正好瞧见那少年,说他娘家与那少年本是同村,还说那少年几个月前被他娘舅卖去了胭脂弄,我还不晓得咱们府里多了这么个人,这要是传出去成何体统……老三,你说那少年是个什么来头?不过一个下等人而已,就算祥福叔在咱们家干了十几年,老爷也不见得这么护着。”

  白氏翘着兰花指一笑:“二姐,你想知道,派人打听打听不就得了?一个下人而已,你不想他留下,想个法子赶他走呗!”

  蒋氏眉头舒张开来:“也是。”

  拾、放风筝

  正文 拾、放风筝

  连生的事似乎就这么定下来。

  第二日,招娣便来告诉宝龄:连生正跟着祥福叔学打算盘。

  招娣是宝龄叫去账房“观察”连生的。而且,通过连生的事,招娣内心对她的不满似乎也减轻了许多。这也难怪,在招娣看来,就算小姐要留连生在家中,也是做她的“专职、贴身佣人”,而不是让他去学什么本事;就算是学本事也应当学“伺候小姐”的本事才对。所以对于宝龄这次的做法,招娣即惊讶又欢喜,连帮宝龄做事都积极热乎了几分。

  听了招娣的回报,宝龄于是偷偷地去看连生。小小的窗户里,连生露出半个脑袋,托着腮,正全神贯注地拨弄着算盘,那模样就像是个用功读书的乖小孩。宝龄轻轻一笑,但愿,她能弥补过去顾大小姐对这个少年的伤害。

  而另一方面,宝龄想与宝婳好好相处。于是她第二日便早早地去了青云轩,推门便看见宝婳小小的身子缩在软榻上,那黄花梨的靠椅像只巨大的怪兽,要将她吞没似的。见宝龄进来,宝婳抬起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

  “你别怕!”宝龄赶紧挤出一丝笑,轻声细气地靠近她,不知怎么,看到宝婳不安的表情,她觉得自己现在跟个狼外婆似的。

  前世她是个挺招小孩子喜欢的,隔壁许多小孩都喜欢跟她亲近,奶声奶气地喊她“宝龄姐姐”,那些孩子的父母还专门请她周末空闲的时候陪孩子玩、辅导孩子做功课。没想到到了这世,托了这具肉身的福,居然那么不招人待见。

  宝婳似乎将整个身体都缩在了靠椅中,那椅子一晃一晃的,就像要倒下去,宝龄一惊就想去伸手去拉她,谁知眼前一花,再转过身时,已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宝婳不知何时从椅子上跳了开去,飞快地打开一旁的书橱,然后嘭地一声关上门……躲了进去。

  “宝婳!”宝龄下意识地想拉开书橱,可里头似乎有股力量,虽很小,却那么倔强,让她无可奈何。

  这书橱不像别的装饰柜有着雕花漏纹,虽大,但却实心、牢固,是完全密封的,若是一个在里头时间久了,说不定会……宝龄不敢再想下去,可凭她似乎也不能将宝婳拉出来,如果硬来,倒有几成希望,但后果如何,她难以想象。

  宝龄见到宝婳已经是第三次了,这三次,她从未见过宝婳说话。此刻的景象让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部前世的推理侦探剧,里面有个男童亲眼目睹自己父母被杀,受了极大的刺激,患上一种叫自闭症的疾病。

  电视剧里说,自闭症的儿童,很难与人沟通,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寂寞、脆弱、不安,对周围充满了极度的惧怕与不信任。他们一旦感觉到危险的临近,便会选择将自己藏在相对狭小密封的空间里,这样才会有安全感。

  对于宝婳来说,她这个姐姐不就是最大的危险吗?宝龄心里咯噔一下,望了那紧闭的书橱一眼,转身跑出去,她在青云轩转了一圈,也没见到阮素臣的影子,正巧院子外头有几个丫头经过,她随手拽住一个,那丫头一惊之下停下脚步,是蒋氏房里的鸳鸯。

  宝龄也顾不得那么多,喘了口气道:“有没有看见阮素臣?”

  鸳鸯还未说话,旁边有个丫头道:“大小姐找阮四公子?”

  是白氏房里的碧莲。这丫头一向鬼灵精怪,如今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一脸地好奇。这顾家的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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