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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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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雨不出一个时辰便会停,到时便能看得清些,先去山洞里避避雨。”
“你怎么知道?”宝龄怔了怔。
“陈老五”目光落在天边:“你看,云层朝那边去了,说明这篇雨快要过境了。”
宝龄抬头一看,果然,大片的乌云缓慢地朝东边移动,而他们头顶那片天空上原本聚集的阴霾,已悄悄地稀疏开来。
宝龄又朝四周望了一眼,树枝交错,漆黑一片,根本什么也看不见,她终是点了点头。
……
山洞极为窄小,幸好他们只有两个人,若再多上一两个人,怕是连坐下的空地都没有,山洞里虽也是阴暗潮湿,但比起外面凄风苦雨,这里竟是那样的温暖。
宝龄抱住双膝坐在洞中唯一一块石头上,转身见他不知在一片昏暗中找寻着什么,正要开口询问,忽地,眼前亮起一丝火光,那一丁点的火星渐渐变大,她才看清,他点起了火堆。
“你有火匣子?”宝龄眼睛顿时一亮,若有火柴,是不是能点个火把什么的,便能看清四周的一切了?
“陈老五”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淡淡道:“再好的火匣子在外面的天气下也无法维持太久,所以刚才我没有拿出来。”
对了,外面下的不是一般的零星小雨,宝龄的眼眸又暗了下来。下一秒,她忽地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盯着他:“刚才……你怎么会在马车上?”
然后,宝龄便看到“陈老五”拿下雨笠,十指慢慢地摸向下颔,自下颔处,再经颧骨、太阳穴,轻轻地摩挲着,片刻,那张布满皱纹、呆滞的脸起了奇妙的变化,仿佛破茧而出的蝴蝶,那藏在背后的容颜有一种别样的秀丽,眼眸含着雾气,仿佛被雨水洗涤过的天空,湛蓝清澈,又宛若积聚了天地间所有灵气的宝石,纵然是在一片昏暗的光线下,宝龄亦不觉有一瞬间微微的眩晕。
这世间,这样的容颜,气韵,除了邵九,还有谁?
这一刻,她实在难以想象,他便是刚才那个看起来佝偻、年老的马夫陈老五。
在他欺身上前时,她在情急之下咬了他一口……对了,她咬了他!她下意识地朝他手腕上看去,果然,那里清晰可见她的一排牙印,被雨水冲刷许久,血迹虽已淡了,但依旧有些红肿,一时间,她心底忽然涌上一丝难过、一丝歉意:“对不起,那个时候我不知道……”
“你是从什么时候看出来的?”邵九眸中流转一丝思索的表情,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他的易容术,不会……这么差劲,连咳嗽的声音,他都自信做到了九层,还有那一层,被仓促的时间所局限,但他相信在如此大雨中,哪怕是陈老五最亲近的彭氏兄弟,都不可能听出破绽。
可是当她咬了他一口之后,她的神情忽然变了,眼底那丝惊慌渐渐散去,变得异常沉静,甚至没有趁此机会逃走,当时,他便知道她看出来了。于是,她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宝龄是怎么看出来的?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当时她咬了他一口,那一刻,他的唇角微微一抿,竟让她有种无比熟悉的感觉,那是一种无可名状的感觉,之后发生的一切,第六感告诉她,这个“陈老五”看起来似乎不像是在帮彭二,反倒是在……当看到他状似跌倒地拦住彭二的去路时,心底那种直觉便更强烈了,她的心忽然便沉静了下来,所以她没有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那一刻,当心底那个大胆荒谬的念头冒出来时,她便知道,有他在,她不会有事。
而更重要的是,她竟无法一个人逃脱,留下他。只是这一点,或许连她自己当时都没有意识到。
“因为——那一日你也是戴着一顶雨笠,我只能看见你的下颔。”宝龄的睫毛在忽明忽暗中闪烁如蝴蝶,良久良久,她才抬起眼帘,“你的易容术没有问题,不过……人的有些小动作是很难改变的,譬如,你在我咬了你一口之后,抿了抿唇,所以我……”
她只能看见他的下颔,两次俱是如此。有些事那么奇妙,两次,他都是这么出现在她面前,在她最惶恐无措时,从天而降,犹如……天神一般。
她从来都不知道,他竟是这般刻在她心里,以至于他易容之后,她也能认出来,一时间,她居然说不下去了。
邵九静静地凝睇着她,眼底有一丝错愕闪过,却转瞬即逝,眸光渐渐地有一种叫人琢磨不透的幽深,随即,却化作唇边的一抹轻笑:“这一点,的确是我疏忽了。”
说是疏忽,不如说他并没有放太多心思在那两个寻常的土匪身上。这一点的确不足以致命,但也的确是他大意了。
从十岁那年开始,他便精通各种易容术,甚至可以让所有被模仿者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无可察觉。他一直深知,易容术再高明,不过是一张脸,而真正高深的易容是易神,神态,动作,喜好,习惯,都是易容术的一部分,甚至是易容术的灵魂。
他习惯性露出的表情便是破坏了其中的一点,但同样,他掩藏在斗笠之下,这一点细微的变化,除了十分了解他的人怕是没人能捕捉到,而她却……心底忽地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被一丝羽毛慢慢地撩过,随即却似有一双手轻轻拂去,不着痕迹。
壹佰零叁、怀抱
夜已深。
沙沙沙的雨声似乎渐渐轻了下来,果然如邵九所说,雨渐止,山野上方的天空,犹如被洗涤过一般,竟是冒出了点点星辰。
此刻,邵九点燃了火把,两人沿着泥泞的小路继续往前走。
因为有了星空的照耀与手中的火把,总算不再那么漆黑一片了,宝龄望着身旁的人,刚才在那窄小的洞穴中,两人紧紧地挨着火堆取暖,近的仿佛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她忽然低声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会在马车上。”
“我正巧也住在城东客栈,而且——”邵九顿了顿道,“你身边,一直有我的人。”
宝龄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邵九淡淡一笑:“你忘了,你来邵公馆是因为家中有事,你回去之后,我的人便一直跟在你的身边,这也是令尊的意思,他要确保你的安全。所以,每一次你出行,他们其实都在你身侧,只不过,没有状况他们不会出现。而这一次,也是他们告诉我,那两个伙计很可疑,我才代替了马夫,一路跟着你,想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宝龄错愕地睁大了眼,忽然想起,有一次出门,的确是感觉到身后总有什么东西闪过,但当她回头看时,却早已消失不见,原来,这些便是顾老爷安排在她身边保护她的人。
她还记得那一天,顾老爷 曾告诫她,不要出门,待在拂晓园就好。但饶是如此,他还是不放心,因为他知道,她不是个喜欢被关在笼子里的人。
原来,一直有人给她最密实的保护,亦给了她最宽广的自由。那种爱,那么深沉,那么细腻,然而,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有了。
他们已走了好长一段路,可是,依旧没有找到那具棺木的踪影,甚至连一丝木屑都没有看到。
“这次……谢谢你。不过——”宝龄心中涌起一丝酸涩,声音有些低哑,幽幽地道:“我爹的事,你都知道了,以后,你无须再叫人保护我,和我在一起,再也不能帮你什么,反而会牵连到你。”
他出现的那一刻,她心底涌上的复杂感觉已不单单是获救的喜悦,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偏不了自己,然而,下一秒,她便想起什么,心头升起说不上来的难过。
他多次帮她,助她,关心她,都是因为顾老爷,或者,是因为她是顾家大小姐的原因,不是么?如今,她什么都不是了。顾老爷不在了,她亦只是个谋逆者的女儿,在帝皇时代,或者早已尸骨无存,虽然阮克赦免了顾家其余的人,不予追究,但,顾家从今往后,终究不是那个名声显赫、高高在上的顾家了,而她也再不是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以生活在亲人庇护下的大小姐了。
他要的一切,从她这里,再也得不到,又何必浪费时间?
燃烧的火苗遇到潮湿的空气,发出啪啪啪地破碎声,一点火星一明一暗,邵九的目光亦是一明一暗,仿佛流动的火光:“我答应过顾老爷会照顾你,便不会食言。”
宝龄睫毛微微地一颤,将他的话缓缓在心中过了一遍,忽地,目光一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邵九望着她,眉梢轻轻一挑。
“知道——知道我爹究竟想要做什么……”他的话忽然让宝龄有种感觉,他是知道些什么的。
她如同一个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木头,迫切地盯着他,然后,听到他说:“是。”
她的指尖蜷缩起来:“我爹……真的意图谋反?”
邵九的睫毛垂下来,一片火光下,在眼窝投下阴影,半响,慢慢道:“一年前顾府隔壁的顾家仓库失火,大批粮食、储备付与一炬,隔天令尊便将仓库搬了地方,谁也不知道,仓库里最重要的根本不是那些东西,而是地下室里的武器。”
“你是说,我爹早在一年前就藏了枪支?”宝龄的一颗心却霎时沉到谷底,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止是真的,甚至早在一年多钱,顾老爷便开始准备这一切……可是,为什么?那样富贵安定的生活对他来说还不够么?为什么他要暗中培植力量、私藏武器,想要推翻阮克?是因为一己的私欲,还是别有原因?
那个原因又是什么?!
一片混乱中,她忽然抬起头:“既然没人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邵九的语气很平静:“青莲会想与令尊共事,总要了解他多一些。”
一年前,他的确是将目标放在了顾家仓库上,因为,他敏感地觉得这仓库里不会只存放些粮食、杂务如此简单,但若真不简单,那么那个地方肯定机关重重,对于他一个不熟悉环境的人来说,别说查探到有价值的线索,能不能顺利进去,还是个问题。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这是他一贯的宗旨,所以,他能掌握到顾家仓库的线索,还有感谢一个人的帮助。
若不是那个人在顾家仓库放了一把火,再利用自身有利的身份,装作惊慌跑去告诉顾万山看见隔壁火光冲天,他便不能安静地等待在屋顶上,待到顾万山火急火燎地冲进地下室查看时,尾随而上,发现了仓库的秘密,那么,之后的一切计划,都绝不可能如此顺利。
只是,那个人似乎完全不记得了,邵九的目光落在宝龄身上,当天他与她隐晦地提及此事时,她便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惊讶,就在刚才,她举起枪,一枪便叫彭大致命,他以为她回来了,或者,至少想起了什么,但此刻看来,又像不是。
此刻,宝龄的眼底被火光照亮,如一团阴暗的火苗在燃烧:“为什么?既然你那么早便察觉到,为什么你要由着他这么做?为什么你不劝阻他,为什么?!”
下颔微微一抬,有一丝料峭,邵九凝睇她,慢慢地道:“这是令尊一年前、或更早就决定了的事,你以为,他会单凭我一句话便放弃所有?我凭什么去劝阻,我的劝阻,又能改变什么?”
他承认他起了一种推波助澜的作用,但若顾万山推翻阮克的想法不是早在很久之前便存在,他纵然使尽一切手段,恐怕也达不到目的。外力只不过加速了一件事的发生,而致使一个人毁灭的真正的原因,是由于他内心有一只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手在操控一切。
爱、恨、情、仇,贪婪、欲望、痴念,都是一切的源头。
刹那间,宝龄说不上话来。一个人若是很早很早之前,便部署了这一切,会不会听一个外人的话,而放弃这一切?就连她自己也不能够确定,若她早有察觉而出口阻止,顾老爷是不是会放弃那个念头。
而此刻,人都不在了。甚至连尸身都似乎消失在这一片茫茫的荒野中,这一切,已无从考证了。
她记得棺木是从山顶上方滚落,若是直线下坠,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在这里,然而,什么都没有,夜色如张开血盆大口的魔鬼,这片巨大的树林,几乎要将她吞没。
“找不到了。”瞬间升起的一腔怒火化作一片绝望,宝龄呆呆地望着那片迷离的夜色,喃喃。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夹杂在风中,几乎微不可闻,邵九不觉微微皱了皱眉:“什么?”
这一次,没有等到任何的回答,他只是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瘦削的肩耸动着。
几日来的强撑的意念,在这一刻全然崩溃,伤痛、迷惘、苦涩一时间统统涌上心头,忽然,有人从身后拉起她的手,手心传来的触感叫宝龄浑身一僵,纵然分别应该推开,但身心间漫天袭来的那种疲倦,叫她只觉得一股无法自制的酸楚梗在喉头,她忽然转过身,将头埋在他的怀中,然后——泪水一滴一滴地流下来。
仿佛感觉到了胸口的微热的湿润,邵九的指尖动了动,似也是微微一僵,半响,才伸手想撩开她额前的碎发,手却被她按住:“不,不要看!”
“我居然什么都做不了,邵九,我什么都坐不了!我连他的尸身都保护不了……”她忘了对他称呼的改变,她只是想找个人倾诉,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顾老爷做过什么,这一切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这一刻,她只记得,他宠溺、慈爱的微笑,他为她所做的一切。
而这个怀抱,竟是……如此的让她安心,仿佛期待了那么久,久到有生生世世的轮回那么长,就像是儿时外婆的怀抱……忽然之间,她只想埋在这里,外面一切的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好累。浑身如坠入冰窖般寒冷,胸口却仿佛有一团火在烧,昏昏沉沉,没有一丝力气,只想,就这么睡去。
“别哭了,不是你的错,你不应该责怪自己。”邵九如夜色般幽沉的眸子深处,仿佛掠过什么,片刻,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悠远而温柔,“以后,我会在你身边。”
宝龄迷迷糊糊地摇头:“你也会离开的。”
“不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会——离开。”
这是宝龄意识尚存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那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她慢慢地阖上眼去。
不知过了多久,邵九才轻轻将她放在树下,她睫毛上的泪水还未干,两颊是异样的潮红,脸色却又苍白的如同透明一般,轻微的呼吸呈现一种细微的杂乱。
邵九忽然皱了皱眉,随即深不可测的眸底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从来以为,自六岁那年她跟在他身边开始,她便学会了隐藏各种情绪,永远那么冷静、从容、无情。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只听他一人的命令,只要他说的,她便一丝不苟地做到,不会有任何差错。
从她六岁那年开始,她便知道他要对付的是哪些人,在她的意念中,根深蒂固的,只有一个使命,那便是——辅助他,给那些人致命的一击。
然而,从她自尽又醒来的那一天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改变,她竟然将自己当做了真正的顾宝龄,甚至全身心地投入那个角色中。
他原本站在暗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静观其变,他并不觉得她的改变如何妨碍了他的计划,甚至,或者更有趣。既然,她要真么做,那么他便陪她,演戏也好,真的失忆也好,他都自信能再次掌握大局,所以,虽然有过迷惑,但只不过一瞬,过后,他便不再关心她究竟为何会如此。
可当她站在悬崖上,分明孱弱地快要倒下,却固执地走下山崖时;在刚才她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时,他觉得自己竟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那样悲痛的情感,透过她的身体传过来,他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丝很远很远的片段,那些片段支离破碎,洇染着一片刺目的血色。
曾几何时,那种撕心裂肺的感受,他亦曾体会过,只是藏得那么深,深到只要轻轻一牵扯,便会痛入骨髓。而这一刻,他竟再一次感受到。
有那么一刻,他居然十分想知道,究竟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
“或许,是该弄个明白了。”他眸光渐渐沉淀下来,望着那一片迷离的山林深处,喃喃道。
壹佰零肆、顾老爷的信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终于停了,而清晨的顾府,清冷而静谧,依旧沉浸一种压抑的阴霾中。
瑞玉庭中,阮氏正跪在蒲团上,微阖着眼诵经,此刻,祥福叔匆匆而来:“太太,来也的棺柩送来了,是平江邵家送来的,还带来了大小姐的消息……”
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颤音,哗啦啦,阮氏手中的佛珠毫无预兆地散落一地,半响才幽幽地道:“叫人先将老爷的棺柩安放在灵堂里吧。”
那灵堂,是顾老爷去世的消息传来,连夜布置的。祥福叔点点头,正要退下,却听阮氏忽地叫了声,“祥福!你刚才说,大小姐在哪里?”
“大小姐在邵公馆,身子已无碍,只是还未醒。”
祥福叔将那邵公馆的家丁传来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才道:“太太,要不要老奴叫人去接大小姐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阮氏才摇了摇头:“宝龄此刻身子孱弱,一丁点的差池都使不得,若贸贸然将她接回,路上要是染了风寒,病反而更重了,何况,老爷生前曾与邵家定过婚约之说,宝龄虽未出嫁,但在邵府养病,想必也会得到最好的照顾,过几日等她好些了,我再亲自去接她回来。”
阮氏说的在情在理,但祥福叔却明白,其实这些都不是原因,若是换做宝婳,太太定然不会如此,大小姐毕竟不是太太……但转念一想,大小姐留在邵公馆也好,关于大小姐身世的秘密,偌大的顾府,他是少数知道的一个,这些年来,他又怎会看不出,太太对大小姐表面上百般疼爱,其实……唉,祥福叔眉头紧紧蹙起。
而与此同时,招娣匆匆地冲进账房,账房中一个颀长、秀丽的少年正拿着一卷书,仿佛正在读书,但目光却落在枝头,双眼紧锁,仿佛有满腹的心事。
招娣来不及踏进门便喊道:“连生,有大小姐的消息了!”
听到这句话,连生如梦初醒般腾地站起来,带着几分雾气的双眸顿时亮如天边的星辰:“她有没有事?她现在在哪里?是在南京还是回来了?”
招娣吐一口气:“慢着慢着,你一下问那么多,我怎么回答你。”
连生却似乎全然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双焦灼的眼睛依旧紧紧地盯着她,等待她的回答。此刻,在他的眼里,除了宝龄的事,其余都置若罔闻一般,招娣暗叹一声,道:“大小姐在接老爷回来时,遇到了劫匪……”
话还未说完,招娣便瞧见眼前的少爷漆黑的眼眸忽地定住了,她连忙道:“你放心,大小姐已没事了,是青莲会的九爷救了她,不过大小姐受了一夜的风寒,还未醒来,所以,暂时留在邵公馆养病,邵家一早已将老爷的灵柩送来了。”
说起“灵柩”两个字,招娣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难过,微微地叹口气。然后,招娣发现连生听到这个消息并未露出松口气的神情,眉宇间反而更为凝重,下一秒,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去。
她在邵公馆,在邵公馆……几个字不断在连生耳边索绕,他的心一寸寸纠缠在一起,之前,她亦去过邵公馆,然而他最终没有去找她,这一次,顾老爷的事让他明白,那个心思冷酷的少爷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他会对宝龄如何?
连生线不到,亦不敢想下去,只是,只要一想到宝龄会受到伤害,他的心就宛若被一把利刃划过,那种刻骨的疼痛,仿佛回到了失去父亲的那一刻。
这一次,他不能再退缩,无法再犹豫,他要去找她,哪怕找她坦白一切,哪怕她永远不会原谅他,他也要将她送那片危机重重的地方带出来,不管前途有多坎坷。
然而,他心急如焚的脚步却被一人拦住。
祥福叔拉过他道:“连生,你跟我来。”
连生怔了怔:“去哪里?”
祥福叔对他一直很好,也教会了他很多东西,像老师亦像父亲,对他,连生一直存着几分尊敬,所以纵然他此刻恨不得立刻见到宝龄,但却依然停下了脚步。
祥福叔顿一顿道:“老爷之前曾写了一封信,说是若他出事,便要我读给府中的人听,大小姐临走前,曾跟我要过这封信,但有老爷的吩咐在前,我不敢擅作主站,如今,老爷不在了……”祥福叔混浊的眼睛里闪着一丝湿润,吸了一下鼻子道,“我也是时候完成老爷的遗愿了,你就随我一道去请太太过去吧。”
“祥福叔,她……大小姐曾经跟你要过这封信?”连生混乱的思绪在听到“大小姐”三个字时,清醒起来。
“是啊,那是老爷唯一留下来的亲笔信。”祥福叔望着那园子里簌簌飞落的花瓣,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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