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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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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犹豫间,连生却已接过了她手中的衣裳,望着那料子上的一滩水渍,目光坚定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宝龄惊讶地望着他离去,转过身,那丝笑容渐渐地隐去。

  的确,有了芥蒂的心,不再那么容易轻信。但这种看似坚强的东西,其实却是那么哀愁。

  防着身边所有的人,不再纯粹地、温暖地信任一个人,哪怕是自己的亲人,多么——难过。

  就算连生没有撞翻她的炖盅,其实,她也不准备喝下那碗汤。只是,她还未想到要如何做时,连生已经帮她做了。

  只是,这一次是撞翻,下一次呢?这一次是汤,下一次呢?

  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便是在这之前,查个清楚。纵然那结果或许会让她痛苦,但,却必须要那么做。

  

  壹佰叁拾肆、汤汁无毒

  邵九拿着那件衣裳,细细地放在鼻尖闻了闻,又在跟前的一盆水中微微浸湿,溢出的水滴在一只白瓷杯里,变给身边一个蓝眼睛黄头发的男子。

  男子从腰间的牛皮革袋中取出一根类似于银针的东西,放于水中蘸了蘸,再将那根银针取出来,走到光线充足之处,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根银针。

  片刻之后,那根银针在阳光下依旧晶莹透白,却轻轻地动起来,细看之下,原来这并非是一根根针,而是一条通体银色的小蛇。

  邵九道:“希郎,如何?”

  希郎的目光那根银针上移过,微微低头道:“暂时来看,并没有毒。”

  陆离的微微蹙起的眉头舒展了些,但下一秒,他听见邵九仿佛喃喃地道:“暂时?”

  “天下有万物,也有上万种毒,并非每一种毒我的小银都能查出来。”希郎道。

  “也就是说,也许这汤汁里根本没有毒,也许——是一种极为厉害的毒,连你的小银都无法感受到?”

  希郎点点头:“又或许,有一种毒,在当下并不能显示,日积月累下才有所反应。”他脸色变得凝重,仿佛想到了什么,“但愿——不要是那一种。”

  平野已亟不可待地道:“究竟是哪一种?”

  “流年光?”希郎还未回答,邵九已缓缓地吐出三个字。

  “流年光?”平野仿佛也听过这个名字,素来冷静的神色微变,朝希郎看去,“韶华舞流年,红颜暗憔悴……的流年光?”

  “这只是一种比喻。”邵九淡淡道,“中了此毒的人,会像美丽的女子遇到流年流逝,没有感觉,却渐渐凋零。”

  平野心中划过一丝寒意:“有没有办法医治?”

  这句话,显然是问希郎的。希郎皱皱眉道:“昔年鬼手研制了这种毒,而师傅为了克制他不去害人,曾研究过解读的方法,在留下的手札中也有记载,只是,那是针对少量服用之人,若已服用多时,恐怕……”

  而偏厅里,连生直直地站着,背影有些僵硬。直到脚步声传来,他才蓦地回过头去,便看到一袭紫衣的少年站在身后。

  “怎么样?”连生开门见山地道。

  “汤料的成分中,除了冬瓜、薏米,还有些金银花、夏枯草,都是些清热去火的药材。”邵九抿了抿唇,笑着摇摇头:“没有毒。”

  连生愣了愣,缓缓地松口气,又明显有些疑惑,没有毒么?难道这几日阮氏太过于殷勤地给宝龄煮汤,真的只是给她补身子的?

  他目光充满狐疑地望着邵九:“你确定?”

  “我没必要骗你。”邵九笑笑:“我若要动她,无需用这种方法。更何况,我并不想如此。”目光中浮现一丝模糊不清的情绪,语气却是平静无波,“她对我来说,已没有利用价值,她生或死,对大局没有影响,我又何必在意?”

  连生黑眸中的火焰慢慢地熄灭,的确,邵九若要做什么,无需那么复杂,并非他有多么高尚,相反,只要达到目的,他并不在乎是高尚还是阴险,但那是以达到目的为前提。连生更明白,他是个不喜欢处于被动的人,若他要做什么,必然有个周详之极的计划,不会像现在如此。这样复杂、蜿蜒的手段只为对付一个宝龄,的确说不过去。

  这么一想,连生蹙眉道:“这件事,真的不是你指使那个人做的?”

  邵九目光流转,唇边有一丝温柔却傲然的笑意,仿佛高山之巅的白雪般清透:“你认为,一个母亲,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而伤害自己的女儿?”

  连生冷哼一声:“那要看你用了什么手段。”

  别人也许不行,但邵九——连生虽想不出他用了什么方法,但不是完全不可能。

  “你太高估我了。”邵九微微一笑,“我不是神,那种用诡计迫使别人就范的方法,只是最下策,除了最怕死最懦弱的人,一般都是没用的。要使一个人心甘情愿为你做事,最简单的办法,便是找到与他的共同利益,而不是威胁他。”

  找到共同利益?连生将邵九的话在心中慢慢地过一遍,忽地抬起头:“你知道什么?”

  当连生开始怀疑阮氏时,那只是一种下意识地感觉,他找不到阮氏的动机,唯一能够想到的便是邵九。

  顾老爷的事,他已猜到邵九在顾府中必然安插了棋子,而那颗棋子,他心里也锁定了一个人。所以这一次,他最初蹦出的念头亦是如此。

  只是,正如邵九所说,让一个母亲伤害自己的儿女,并不是简单的威胁就可以的。毕竟在一个母亲看来,儿女的生命甚至重要过自己的。所以,这便是他虽然怀疑,却一直不敢确定的原因。

  但邵九刚才的一句话却提醒了他,连生忽然响起,在拿这件衣裳来的时候,他只是请邵九查一查衣裳上的汤汁有没有毒,并未告诉他其他任何事,他又怎么知道,他们怀疑的是谁?或者,他本就知道是谁做的?

  又或者,这其中还有什么,是他们都不知道的?而邵九,却早就知道?

  究竟是什么呢?

  目光相撞间,邵九只是淡淡一笑,仿佛洞悉他心中所想:“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却一直想不通,那是因为,你不明白一个母亲为何要那么做,但——若她们并非母女呢?”

  一句话,恍若一块巨大的石头投入湖中,连生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你说她们……”

  “我是说假如。”邵九笑一笑,已转过身来,走了几步,却又侧过脸,神情中有一丝沉思之意,“这几日,她有没有什么异常?”

  “什么异常?”连生沉浸在刚才那句话带来的巨大震撼中,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譬如说……”邵九眯了眯眼,“掉头发,嗜睡,容易疲倦。”

  连生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邵九沉默片刻道:“告诉她,徐椿已经找到了,明日,她可以来这里见他。”说罢,径直走了出去。

  ……

  宝龄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招娣将她那一头长长的乌发挽起。

  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心事太重,镜子里的她看上去过分的苍白了些,她静静地凝视着,也在同时等待连生带回来的消息。

  忽地,后脑勺传来轻微地刺痛,她低呼一声,身后却传来招娣更大的惊呼:“大小姐……”

  “怎么啦?”她从镜子里看到招娣惊讶的神情,不觉扭过头去,却一时间也是愣住。

  招娣手中的那把楠木梳子上,绕着一大簇头发,丝丝缕缕,像是一团纠结的黑线。

  “大小姐,您怎么掉那么多头发……”招娣喃喃道。

  宝龄将那簇发团从木梳中扯出来,放在手心,皱了皱眉。怎么掉发了?

  前世她也是长发,但化疗过后便开始掉发,一大簇一大簇的掉,原本乌黑的头发顷刻间变得寥寥无几,她还记得母亲伤感地为她买来各种各样的帽子,让她戴着,是不想她看到了伤心。

  这一刻,她好像又感觉到了头一次掉发时那种浑身微颤的不安,难道是……脑中一个激灵闪过,却听一个声音道:“我回来了。”

  “连生!”她转过身,直直地望着他。

  虽然并没有出声,但连生也知道她在询问什么,缓缓地摇了摇头。

  宝龄愣了愣,心底同时涌上无数种情绪。没有毒么?那汤汁上没有毒。她缓缓舒了口气,将那木梳搁在一边,难道,是自己多心了?掉发或许只是这几日想得太多,没有睡好的缘故?

  她朝招娣看了一眼,站起来,从脸上手上取回那件衣裳递给招娣:“帮我洗了吧。”

  招娣结果衣裳,虽也狐疑那件衣裳怎么会在连生手上,但连生此刻身份已然不同,她也不敢多问,便匆匆走出了屋子。

  宝龄轻轻吐了口气,见招娣走远才问道:“他怎么说?”

  连生知道宝龄嘴里的“他”是谁,亦看得出来,宝龄对“他”无意间流露的信任,眸光微微一暗,他才道:“没有毒。还让我传告你,徐椿已经找到了,你若要见他,明日便可。”

  连生的语气是平淡的,但平淡中透出些许的清冷,他抿着唇,像是跟谁赌气似地。

  宝龄微微一怔,才意识到这件事她只告诉了邵九,那是因为她知道邵九有办法找到徐椿,而对于连生,她并未提起,她望着连生咳嗽了一声道:“上一次,也是他帮我找到了徐椿,所以……”

  “你找徐椿做什么?”连生抬起头,睫毛长长地垂下来,睫毛下的那双黑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徐椿虽然疯了,但一个疯子队导致自己疯了的事情或许会受到刺激,想起什么也说不定,所以……”

  “所以你要让他……”连生吃惊地望住宝龄。

  宝龄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只是一个想法。”

  “不行!”连生坚决道,“这样做会打草惊蛇,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可是连生我没有别的办法。”宝龄看了他一会儿,唇边浮上一丝苦笑,“直到现在我还不能相信,那个人,就是指使玉面虎对我不利的人。

  很多事我想不通,你大概不知道,就在刚才你说那碗汤没有毒时,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有些自责,觉得是会不会是自己弄错了,她只是想煮汤给我补补身子不是么?我却怀疑她……”

  接着,宝龄顿一顿,终是将那张银票与她去汇通钱庄查证的事告诉了连生。

  无数种情绪闪过心头,最后化作一片了然,连生本也不确定宝龄为何突然也对阮氏起了疑,原来如此。

  接着,他不觉又有些疑惑。邵九为何要这么做?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若是别的人,连生一定会怀疑他这么做是出于心中的恨,纵然顾老爷死了,但顾府的人相互怀疑、不得安生,不也是一种报复么?

  但邵九……他似乎不是那么感情用事得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一个明确的目的,有时连生甚至怀疑,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七情六欲?连生与邵九一样,其实一开始是因为仇恨而做一件事,但连生却自问比邵九冲动许多,他会因为仇恨而答应与邵九合作,又会因为心底深藏的某种原因而放下仇恨,甚至放弃自己自由自在的将来。但邵九不会,所以,这样没有明确好处的事,他不会做。

  那么究竟是为何?

  “你不要怪自己,你这样想没有错。”看着面前的少女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深深的苦恼,连生声音不觉低柔下来,“谁会想到竟是她……”

  突然,他想起邵九的话——若她们不是母女呢?

  心中一凛,他望着宝龄:“你……我是说,顾大小姐从前与太太关系如何,你知不知道?”

  宝龄微微一怔,道:“好像不太亲近。也许是因为娘一直生病的缘故。”

  虽然心中充满疑惑,但她依旧习惯地喊阮氏为娘。

  连生目光幽深,半响,沉声道:“或许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顿了顿,他凝视着宝龄,漂亮的大眼睛里带着某种期盼,“你信我么?”

  宝龄愣了一下,随即缓缓地点头:“信。”

  从一开始,她只是想收拾一个烂摊子,无意中帮了他一把,将他留在顾府,到后来,她慢慢地变得信任这个少年。

  “那么,可不可以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是说,关于这件事,你肯定查过些什么。”

  沉默片刻,宝龄深吸一口气,将她之前为了弄清楚而所做的一切都慢慢地告诉连生。包括去问祥福叔,包括顾老爷临时前对她说的话。

  连生的神情变幻不定,良久才道:“你是说,那座空坟就是那间密室,但当时他并不关系,而此刻……”

  密室,没有碑文的坟墓,顾老爷的故人……还有邵九那句话,在他心中一幕幕地浮现,他仿佛抓到了什么。

  长久的沉默之后,连生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轻声道:“空坟,就在后花园里么?”

  宝龄不知他为何要问这个,只是点头道:“对,与爹藏在一起,在顾家的墓地里。”

  连生黑眸闪动,仿佛做了一个决定,随即道:“那徐椿,你明日真打算去见他?”

  宝龄点点头。

  那个念头在她心中一闪而过时,她其实也是不安的,连生说的对,若是不成功,便等于打草惊蛇,若是成功呢?她又将如何做?

  但,在此刻毫无进展的情况下,她只能这么做。

  害死白氏的是蒋氏,她之前一直深信不疑。而如今……

  若真是蒋氏,那晚徐椿也在,他会不会看到什么?他见了蒋氏会有什么反应?但若是另一个人呢?

  从窗缝中吹来一丝风,带着些许深秋独有的寒意,宝龄不由得微微一颤。

  

  壹佰叁拾伍、前奏

  瑞玉庭里,阮氏接过贾妈妈端来的炖盅,将其中一碗搁在桌上,然后,慢慢地从怀中,拿出一包小小的暗黄色粉末,一点点地倒进汤里去。她的动作极慢,那粉末几乎是一粒粒地撒下去的,她的眼中闪烁着一丝决然的冷酷,做完这一切,她正准备转身,却忽听身后一个颤抖的声音道:“娘!”

  阮氏一惊,手中的那包粉便不受控制地落在炖盅里,随后滑落到地上,她正要弯身去捡,另一只手却比她快了一步,宝婳盯着那包暗黄色的粉末,目光中的神情复杂难明,声音有细微的颤抖:“娘,你刚才……在那汤里放了什么?”

  贾妈妈的神色已泛白,而阮氏看清来人时,那不安的神情却渐渐隐去,最后,只剩下一片清冷,一字字地道:“你都看见了?”

  “那是什么?”宝婳低低地道,“那碗汤是……”

  “是给宝龄的。”阮氏的声音透着一种怪异的平稳。

  “娘,你……”宝婳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阮氏。

  阮氏目光幽幽地看了宝婳一会儿:“你都知道了,那么,你是要去告诉她?”

  宝婳身子蓦地一颤,嘴唇颤抖:“我……我……娘,你为何要那样做?”

  “为何?”阮氏轻轻地笑了,枯瘦的手伸向宝婳额前,轻柔地替她撩开碎发,目光中是难得的柔情,“娘为了谁?你不晓得么?”

  “宝婳,娘原以为,只要你嫁给了素臣,便会幸福,娘原以为,只要她爱的不是素臣,素臣便会死心,可没有!这些天来素臣怎么对你,你以为娘不晓得么?娘怎么忍心看着你那么痛苦,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她们母女是妖魔,是克我们的!娘的一辈子早已完了,可你不同,你与素臣从小一块儿长大,素臣对你还是有感情的,只要她不在了,素臣便会死了心,一心一意地对你!”

  叫宝龄留来,并非阮氏动了恻隐之心,而是她无法看着顾老爷到死还是那么护着宝龄,想让她从此脱离顾府,安排地过日子。她不甘!她要让宝龄尝到寄人篱下,生不如死的滋味。

  只是,人心毕竟是肉做的,之后的那些日子,宝龄日夜不断地给她喂药,陪她说话,她也曾犹豫过,心也怠倦过,然而这一切,却在她听到阮素臣与邵九的对话之后,消失殆尽。

  阮氏还记得阮素臣说,如果有一天,发现有人会对宝龄不利,那么拼尽所有他也不会放过那个人。

  那句话在阮氏心里渐渐化作无边的不安与恐惧。若有一天,阮素臣发现自己曾对宝龄做过的那些事,会如何?会不会不顾姑侄之情、甚至,迁怒与宝婳?

  不,她决不能看着宝婳好不容易等来的幸福灰飞烟灭!

  只有宝龄死了,只有她死了,一切才会被掩埋,再不会有人追究!

  这件事,她曾做过一次,但那一次,竟神使鬼差的失败了!直到此刻她也不明白是为什么,但这一次,她绝不容许自己再失败!

  宝婳缓缓地摇头,一脸地震惊:“娘,你说什么?为什么我不明白?什么她们母女?什么妖?她们是谁?娘,姐姐不是你的……”

  姐姐不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么?这句话哽在宝婳喉头,竟是说不上来,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宝婳罩住,她完全听不懂阮氏在说什么,而心中更多的是震惊,她从未想过,阮氏竟会为了她这么做。

  从小到大,除了顾老爷表现得极为明显的偏爱,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于这位娘亲,她也是不太亲近的,因为她虽能明确地感觉到阮氏作为一个母亲的爱,但在她记忆中有很多次,只要与姐姐的利益有了冲突,阮氏总是偏向姐姐的。

  譬如,小时候有一只布娃娃,她很喜欢,可姐姐也很喜欢,于是阮氏便哄着她拿出来,给了宝龄。

  譬如,每次宝龄使性子故意欺负她,阮氏也总是息事宁人,替宝龄说话,虽然之后阮氏回来安慰她,但她那幼小的心灵中已认定阮氏也是喜欢姐姐多一些。

  而此刻……她真的不明白!

  纵然这些日子她能感到阮氏对自己越来越流露出纯粹的关爱,但这并不表示阮氏会为了她而要……让姐姐消失。

  “不!不是!”阮氏忽地道,她望着宝婳,声音像是来自于幽远的另一个世界,“她不是你姐姐,也不是我的女儿,她是那个贱人的女儿,那个贱人——陶晓晴。”

  黑色的瞳仁弥漫起无比复杂的情绪,牙齿死死地咬住下唇,在唇上留下一道白色的印痕,宝婳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娘,你在说什么?你说——她不是你的女儿?!”

  阮氏轻飘飘地笑了:“你该知道你爹房里有间密室吧?那间密室,便是那个贱人原来住的地方,当年,他为了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为了娶我进门,在陶晓晴死后,将那间屋子隔断,做成了密室,还将她偷偷葬在后花园,连块墓碑都不敢做……”阮氏眼中呈现一种极冷的色调,“可他不知道,不,他知道了,只不过那是哪个贱人死了十几年之后才知道,哪个贱人之所以莫名其妙的死了,是因为……我在她的饭菜里下了毒。”

  一种无色无味的毒——清风拂。

  “太太!”贾妈妈惊叫,朝宝婳看去。

  牙齿死死的咬住小唇,唇上被咬出一道白色的印痕,宝婳深黑的瞳仁深处弥漫着无比的震惊与恐惧,说不出一句话来。

  姐姐不是娘所生?而生姐姐的那个女人是被娘毒死的!这一切让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几乎无法呼吸。

  阮氏却似乎沉浸在那段刻骨铭心地回忆中:“他当我不知道每逢那个贱人的忌日,每逢他有心事,他总是会去后花园那棵树下,一去便是大半夜,他当我不知道么?我知道!他死了,我将那间密室全毁了,我原本也想将她的尸骨挖出来丢掉!但我没那么做,因为我要让她好好在那里,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女儿没了那个袒护她的爹,会活得如何痛苦,生不如死!我要将他们三人加注在我们母女身上的统统在宝龄身上讨回来!”

  宝婳一步步地退后,阮氏却忽地盯住她:“怎么,你还要去告诉她么?你还要去揭发你的亲生母亲么?你别忘了,她是怎么对你的!从小到大,她如何欺负你,如何夺了你该拥有的东西!”

  贾妈妈已一把扶住了宝婳,双目含泪:“这么多年来,太太故意忽略您而对大小姐好,还不是希望那么做,老爷会对您怜惜一些,可老爷从来没有在意过您,别说太太,就连妈妈看着也寒心哪!奶奶如何不晓得您心里只有四公子,但大小姐却连您最在意的东西也要一并抢去,妈妈是从小看着您长大的,妈妈心里难过,又何况太太?太太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小姐您哪!”

  阮氏与贾妈妈的话交错重叠,仿佛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宝婳心间!

  最在意的东西——是啊,她最在意的那个人,她可以不要一切,父爱,荣华富贵,这一切一切,她都可以舍弃,唯独一样,是她十几年来那卑微的生命里,唯一的温暖、唯一想抓住不放的东西!

  可他不爱她,他爱的也是宝龄,为什么一切都是宝龄的?纵然她刁蛮任性、飞扬跋扈,纵然她长得不及自己,可她却那么理所当然地拥有了一切。

  无数回忆的片段在她脑海里闪过,犹如一枚沸腾的烙铁烫在她心尖,然后渐渐冷却,变得冰冷无比。她慢慢地抬起头,木然地从桌上拿起两碗汤,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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