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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完)-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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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凌同卿尘并骑入城,面色淡冷,唐初正指挥士兵清理战场,上前请示道:“殿下,定州巡使刘光余负伤被擒,如何处置他?”
夜天凌下马审视城中情形,说道:“带来见我。”
他与卿尘举步登临城头,越走越高处,延伸于残雪的血迹,断剑冷矢,硝烟余火都遗留在身后,举目所见层层开阔。脚下大地莽原无尽,铺展千里,长河一线,遥嵌苍茫,四野城皋依稀可见,祁山与雁望山雄伟的峰脉蜿蜒壮阔起伏,越岭而过便是漠北民族纵横驰骋的的草原大漠,天穹高广,远而无所至极。
便在这天际遥远的地方,耀目的太阳破云而出,金光万丈洒照四方,将整个大地笼罩在光明的晨曦之中。云海翻涌,冷风烈烈,夜天凌傲然站在城头遥视天光,他的脚下是刚刚跪拜臣服的定州城,身前可见大漠万里茫茫无际,身后抬手处城池险关错落,江山连绵如画。
刘光余在玄甲侍卫的押送下登上城头,看着眼前沐浴在晨光中夜天凌坚冷的背影身心俱震,玄甲军令人闻风丧胆的力量便是来自此人,轻而易举攻取定州使数万守军瞬间兵败至此的亦是此人。
夜天凌听到脚步声回头,目光之中幽然深邃,“给他松绑。”他吩咐了一句。
侍卫遵命而行,刘光余活动了一下疼痛的手臂,僵立在几步之外,不知夜天凌将他带来此处是何用意。他衣袍之上虽血迹斑斑,但神情倒还平静。
夜天凌缓步至他身前,“定州巡使刘光余,本王以前好像并未见过你。”
刘光余自嘲苦笑道:“久仰凌王殿下丰神,却一直无缘相见,今日得见,不曾想是这般情况。”
夜天凌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打算?”
刘光余道:“请殿下给我个痛快,如此感激不尽。”
“你的意思是求死?”夜天凌淡淡道。
刘光余道:“平叛大军不赦叛将,众所周知,我早有准备,只求殿下宽待其他将士。”
“哦。”夜天凌喜怒不形于色,叫刘光余摸不清他究竟要怎样,他随即听到一个清柔的声音说道:“刘大人,你应该算是‘北选’的官员吧。”
刘光余扭头,见卿尘正浅笑问他。他方才便见夜天凌身边站着一人,城头长风飞扬处同夜天凌并肩卓然而立,神情明澈,气度飘凌,转身时幽静从容,却有一股清逸之气叫人恍然错神。如果说夜天凌是肃然而刚冷的,那么这人浑身散发出的便是一种极柔的气质,仿佛天光下清水淡渺,无处可寻而又无处不在。
所谓“北选”的官员,是因北晏侯属地向来都有自荐官吏的特权,遇到官员出缺、调动、升迁等事,往往由北晏侯府挑选合适之人拟名决定。日久以来,北疆各级官员、将领几乎都由虞呈一手指派,连吏部兵部也难以插手。甚至虞呈之影响深入天都,安插朝臣,遍植党羽,这些官员往往被便称为“北选”。
刘光余确实是经虞呈选调之人,虽不知卿尘是谁,但对她的问话还是点头承认。
卿尘淡淡一笑,说道:“但如果我没记错,你之前是以文官之职入仕,圣武九年参加殿试,金榜之上是钦点的二甲传胪,御赐进士出身,当年便提为察院监察御史。可是不到半年你便因一道弹劾当时尚书省左仆射李长右的奏本遭贬,左迁为长乐郡使,四年任满后虽政绩卓著,却并未得到升迁,直到圣武十七年才平调奉州。不过你在奉州却因剿匪之功而声名大震,其后被虞呈选调定州,圣武二十三年居定州巡使之职至今。这样说起来你又不能完全算是北选的官员,你在北选之中是个异数,而且文居武职,这在戍边的将领中似乎也是第一人。”
刘光余诧异卿尘如此了解他的履历,信口说来分毫不错,但之前为官的经历并不让他感到愉悦,只说道:“那又如何?”
卿尘目光落至他的眼前:“我记得你的几句话,‘兴兵易,平乱难,靖难易,安民难,安民之道在于政合其情,一视同仁,如此则匪绝,则边患绝’,你现在还是这样认为吗?”
刘光余越发吃惊,问道:“你怎会知道此话?”
卿尘道:“我在你述职的奏章上见过,大概是你自奉州离任时写的吧。”
能随意浏览官员奏章的女子,天朝唯有修仪一职,刘光余恍然道:“原来你是清平郡主。”
卿尘微笑道:“凌王妃。”
“哦!”刘光余看了夜天凌一眼,夜天凌目光自定州城中收回来:“你兵带的倒还不错,但要以此绝边患,却还差得远。”
刘光余道:“绝边患并不一定要靠武力,定州虽不是边防一线兵力最强的,但却向来很少受漠北突厥的侵扰,两地居民互为往来各尊习俗,长久以来相安无事。”
夜天凌唇角微带锋冷:“战与和,轮不到百姓前来决定,即便他们能和平相处,突厥的可汗却不可能放弃入侵中原的野心。你期望以仁义定边疆,但所谓仁义必定要依侍武力方可能实施。要想边疆长治久安,就必须先让突厥王族俯首称臣,你才有机会去施合其情的政,或者一视同仁。”
刘光余着眼一方之民,夜天凌看得是天下之国,卿尘淡笑问道:“且不说边疆外患,眼前内患荼毒,刘大人又怎么看?虞呈兴兵,四殿下平乱,都容易,但最难的还是安民,定州百姓怕是还需要有人来安抚,刘大人难道能置之不理?”
刘光余心中疑窦丛生:“平叛军中人才济济,难道还在乎我这一名叛将?军令如山,哪有赦叛将的道理?”
夜天凌似是不露声色的笑了笑,此时卫长征带着个士兵登上城头,将一封信递上:“殿下,有李将军自景州的消息。”
夜天凌接过来,卿尘在旁边见李步信中写道,“禀殿下,昨晚两万士兵诈入景州,各处都顺利。只是巡使钱统临阵顽抗不服,叫嚣生事,被我在府衙里一刀斩了,还有两名副将是虞呈的亲信,不能劝降,也处死了,如今景州已经不足为虑……”她莞尔一笑,李步是如假包换的武将,和眼前的刘光余可完全不同。
夜天凌看完信,竟抬手交给刘光余:“你也看看。”
刘光余愣愕着接过来,一路看下去出了一身冷汗,祁门关中合州、定州、景州三大重镇,一夜之间尽数落入夜天凌的掌握,顷刻天翻地覆。他被眼前的事实所震惊,感觉像是踩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根本不知道接着还会发生何事。
夜天凌将他脸上神色变幻尽收眼底,说道:“李步用兵打仗是天朝少有的将才,但行政安民比你刘光余就差些,若如钱统一般杀了你似乎有些可惜。”
刘光余抬头道:“殿下是让我看清楚钱统抗命不从的下场吗?”
夜天凌皱了皱眉,卿尘说道:“殿下的意思是,他连李步都能如此重用,何况是你刘光余?钱统为官贪佞残暴,素有恶名,即便此时不杀之后也容不得他,你要和他比吗?”
刘光余一时无语,再扭头看定州城中,昨夜一场混战现在各处仍透着些紧张气氛,几处大火虽烧的是军营,但依然波及了附近民居,玄甲军中将士除了肃清各处,已经开始在着手帮受累的百姓修整房屋,或暂且安排他们到别处避寒。阳光之下,有个年轻士兵抱起一个正在无助哭啼的孩子,不知说了什么竟逗的那孩子破涕为笑。
卿尘正和刘光余一样微笑看着这一幕,而夜天凌的目光却倨傲的投向内城之中,再一抬,与渐盛的日光融为一体,不知看往何处。感觉到刘光余的注视,卿尘转身说道:“定州毕竟近邻漠北,此时亦要防范着突厥才是。”
刘光余道:“漠北冰雪封地,突厥人主要靠骑兵,在冰雪之上行军艰难,所以很少在冬天兴起战事,应该不会趁机侵扰。”
卿尘微微点头:“非常之时小心为上。昨夜定州战死两名副将,军中四殿下会亲自安排,府衙之中官员哪些能留哪些不能留,你要谨慎处置。”
刘光余心中电念百转,这样的话是示意要他继续镇守定州,并且予以了极大的信任,他目光在定州城和眼前两人之间迟疑,胸口起伏不定。卿尘始终目蕴浅笑,淡静自如的看着他,刘光余突然长叹,后退一步拜倒:“殿下、王妃,我刘光余败的心服口服,愿意效命身前!”
夜天凌并不十分意外他的决定,淡淡道:“你去吧,先去接管昨晚投降的士兵,安置妥当,其他事宜我们稍候再议。”
刘光余再拜了一拜,转身退下,直觉现在烽火四起的北疆早晚会在夜天凌的神出鬼没的用兵之道和深威难测的驭人之术前尽数落入其掌控,他甚至生出了一个更加惊人的念头,或者整个天朝都将不外如是。
下卷 第28章 山阴夜雪满孤峰
夜天凌在刘光余退下后轻轻握了卿尘的手,带她往横岭那边看去,说道:“知不知道横岭之中有一处绿谷?”
卿尘摇头道:“从未听说。”
夜天凌薄露笑意:“离此处不算太远,明天我带你去。”
“去那里干什么?”
夜天凌轩眉轻扬:“你不想看看我真正学剑的地方吗?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咦?”卿尘惊讶:“是什么人,值得你这时候特地去见?”
“此人与我虽我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在我心中他才是我真正的师父。”夜天凌未及说完,见十一大步登上城头,剑眉紧蹙,步履匆匆,“四哥!”他到了近前说道:“中军出事了。”
卿尘心下猛的一沉,方才和夜天凌谈笑的兴致瞬间全无。
“右都运使卫骞押送的大军粮草在固原山被劫,随行护送一万八千人全军覆没,无一生还,入北疆的粮道已经被从中切断。虞呈劫了粮草就地全部焚毁,出尽兵力将中军围困在燕州以北绝地。燕州境内近日大降暴雪,中军雪中十分吃亏,数次突袭都不能成功,反而被分作了两处。”
夜天凌神色慢慢凝重,他当初之所以不十分赞成兴兵北疆,便是因冬季北疆的恶劣气候。虞呈叛军常年在此驻兵操练,对于风雪严寒早已习惯,而天朝平叛的士兵却来自各处,除了玄甲军以外,他们对这样的天气很难适应。虞呈趁此时起兵,便是要占这个天时地利,一旦遇上气候骤变,形势就可能发生极大的变化。
之前的胜与败,都将加诸在这一时,虞呈深知此点,才要抢在对方两路大军会合之前将威胁多日的中军尽快解决,以便能全力对付夜天凌的西路军。而看来老天此时亦有相助之意,终以暴雪将北疆化作绝地,使得中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夜天凌听着十一的话,感到卿尘的手在他掌心中微微颤抖,他手指收拢紧紧握住了她满是冷汗的手,卿尘轻声说道:“四哥……”
“命诸将入定州府议事。”夜天凌对十一说了句,回头深深看了卿尘一眼,唇角拉出一道好整以暇的月弧,道:“你先回行馆,议完此事我便过去。”
离定州府一箭之地的行馆中,卿尘安静的站在廊前。
晴日无风,冬天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毫无遮拦的穿过落叶殆尽的枝桠,将覆盖在枝头檐上的残雪慢慢融化,一时间淅淅沥沥滴滴嗒嗒敲击在庭前光滑的长石之上,入耳清净。
此时很难让人想像燕州境内狂风暴是怎样一番情况,中军被困的大荒谷千山绝壁,鸟兽无踪,一旦断了粮草军需,大军人数越多越就容易被拖垮,统驭失策的话甚至可能出现兵败如山倒的惨重后果。
卿尘无声的叹了口气,定心听着檐前时有时无的水滴声,漏刻静流,转眼过了两个多时辰,夜天凌仍没有回来,她几次想转身过府去,却又生生忍住。
她知道她和夜天湛之间的是非瓜葛,夜天凌自始至终心里都透亮的清楚,但他宽容着她所有的情绪,她亦不愿再在这微妙上多加诸半分。
冥执穿过中庭快步往这边走来,到了卿尘身后单膝行了个礼道:“凤主。”
“怎样?”卿尘没有回头,问道。
“大军分三路,一路随唐将军取临沧,一路随十一殿下夺横梁,剩下的四殿下亲自领军,直袭燕州。”冥执声音平平无波,犹如卿尘现在面上的表情,她微微侧首,问道:“中军所在呢?”
冥执道:“殿下未有安排。”
“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
卿尘眉心不由自主的一拢,转身道:“我知道了,你去吧。”却见殷采倩不知何时站在门前,瞪大眼睛看着她。
“四殿下居然见死不救!”殷采倩隐含惊怒:“我去找他问清楚!”
“回来!”卿尘徐徐说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殷采倩脚下一滞,停下步子。
“你能左右的了他吗?”卿尘扭头掠了她一眼,缓步往室中走去。
殷采倩眼中颇带着几分焦急,她往定州府看着,回身说道:“我不能!可是你能左右的了他的决定,现在只有你能帮湛哥哥!”
卿尘微微而笑:“你错了,他的决定不会受任何人左右,我也改变不了。”
殷采倩神情一变:“你……你这么狠得下心!”
卿尘迈步入室,白裘轻曳,似将浮雪一痕带过,她走过殷采倩身边,殷采倩数步赶上:“你真和他一样铁石心肠,丝毫都不曾想想湛哥哥?湛哥哥对你痴心一片,当初皇后娘娘不同意湛哥哥请旨赐婚,他不惜忤逆母亲也坚持要娶你。你大婚的时候,他违抗圣旨也要回天都,我和十二殿下跟着他离开凌王府,他有多伤心你知道吗?他娶王妃的时候,新婚夜里喊的是你的名字!我在湛王府亲耳听见的,也是自小第一次看到湛哥哥故意把自己灌醉,都是因为你!你即便对他无情无义,难道连这份援手的心都没有?看着四殿下借刀杀人吗?”
卿尘双眸幽深,静静听着殷采倩的质问,她无法将记忆中夜天湛在大婚典礼上的俊逸身影同酒后的样子连成一线,温冷如玉,那日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应付宾客之间潇洒言笑,从容自如,此时想来,他或许真的喝了不少酒。
那时候她看到他挽着自己的王妃,时光支离破碎迎面斑驳,李唐拥着徐霏霏。
她透过深红焕彩,以一种繁复的心情细细揣摩他的模样,在他的春风笑意中无声叹息。
那叹息中,是难言的酸楚,一点点浸透在心房最脆薄的地方,化作一片苦涩的滋味,溢满了每一个角落。
终此一生,不能挣脱的牵绊,他们俩人都清楚,却以不同的方式装作糊涂。
有些事,本就是难得糊涂。
她不想让心中的情绪在任何人之前泄露半分,不发一言,看着殷采倩,直到殷采倩觉得浑身生寒,似乎被她的目光笼在其中,倍受压制,再有要说的话也说不出来。
卿尘目视着她因怒意而越发明亮的眼睛,淡淡说道:“你若是真的为七殿下着想,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最好都忘个干净,否则便是真正害了他。”
“你到底管不管?”殷采倩看着她幽静到冷淡的眸子,恨恨问。
“七殿下不会有事。”
“呵!”殷采倩冷笑讥讽道:“中军遇险,四殿下调兵遣将丝毫不见救援的意思,谁都知道这北疆战役非同小可,湛哥哥若是有个意外,军中朝中你们就都称心如意了吧?十一殿下也袖手旁观,这法子真是高明!”
卿尘唇角一勾,不愧是阀门之女,殷采倩虽刁蛮任性,有些事情却天生便看得明白,但也有些事亦并不明白,“我还是那句话,你该多了解一下四殿下。”她往案上一指:“你打开看看。”
殷采倩不解的将卿尘所指的一幅卷轴打开,正是四境军机图,卿尘却不看,立于窗前随手侍弄白玉瓶里插着的几枝寒梅:“临沧乃是虞呈叛军囤粮重地,燕州亦是北疆举足轻重的城池,他兵分两路取这两处,是围魏救赵之计,叛军定不会坐视不理。但这两处用兵是虚招,他真正的用意是取横梁,你看到横梁了吗?横梁地处横岭南支和固原山交界处,是中军脱困必取之路,也只有控制了此处关隘,被断的粮道才能得以恢复。三路安排环环相扣,一旦十一殿下与中军会合横梁,两路虚兵变为实攻,到时候燕州叛军将处于腹背受敌的死地,这才是他的目的。借刀杀人虽好,但他未必屑于一用,更不会用在此时。”她不急不徐,娓娓道来。
殷采倩并不像卿尘一般熟悉军机图,凝神看了半晌,方将信将疑:“即便如你所说,为何要后天才发兵?拖一天中军便险一分。”
一瓣梅花轻轻落于掌心,卿尘无声的叹了口气:“七殿下定会平安,你只要知道这一点儿就可以了。”
“你怎敢如此肯定?”殷采倩问。
“因为我相信自己的丈夫。”卿尘静静说了句,扭头看着殷采倩:“采倩,你此时可有一点儿能体会到,夹在家族亲人和凌王府之间将是种什么样的滋味了吗?我能理解你对他的感觉,他一样让我心甘情愿的爱着。但你若不能了解他、相信他,这种感情迟早会毁了你,也并不能给他带来丝毫的欢喜,抱歉,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凌王府中只能有一个王妃。至于七殿下,我的心给了一个人,便再也容不下别人了。今天我把话都说明白,或者你以后也能轻松一些。”
殷采倩眉心越收越紧,突然眼中闪过惊诧,卿尘回头,竟见夜天凌站在门前。
殷采倩的吃惊却并不是因为夜天凌的出现,而是意外的看到他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在她的印象中从没见过夜天凌这样的神情,不是清冷不是孤傲亦不是凌厉和威严,而是削薄唇角一抹淡淡的微笑,在看着卿尘的时候他像是变了一个人,虽然只有刹那。
卿尘瞥到夜天凌腰间的佩剑,是归离剑,夜天凌对她微微示意,他们一同出了行馆,风驰和云骋早已等候在外。俩人出定州城一路北行,夜天凌说道:“以风驰和云骋的脚程,我们明日日落前便能回来。”
卿尘问道:“去绿谷吗?”
夜天凌点头,卿尘略微迟疑后道:“一定要现在去?”
夜天凌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并没有错过她眸底稍许的隐忧,却挑眉一笑:“和我在一起,就别操心别人了。”
卿尘轻轻“嗯”了一声,眸光一抬同他相触,他微笑之后的深眸似古井,探不出风云兵锋的痕迹,如水如墨,清清洌冽,唯一所见便是一抹白衣素颜,荡漾在幽深底处清晰无比。
卿尘话说出口,没有刻意去掩饰,其实也并不求什么,有些事夜天凌答应了她,却也只能在那个底线处,这点儿她清楚。
中军必定有惊无险,但这笔败绩亦就此难免,这场平叛之战只有一个人能胜,这也是她和凤家的赌注。
夜天凌见卿尘沉默不语,说道:“你别小看了七弟,当年他率军平定滇地百越人之乱,在泥泽毒沼遍布之处都能和对手从容周旋,区区大雪封地比起深山密林中的毒虫瘴气也算不了什么。他自己一身武功不输于我,手下幕僚之中亦多有能人,困不死的。”
卿尘这才记起曾有过几次得见夜天湛的身手,一柄玉笛挥洒,克敌时云淡风轻的笑,连凌厉也鲜见,那种温文尔雅总会叫人忽略些什么,她或者还不如夜天凌了解夜天湛多些。发丝被风带的飘扬,她微笑道:“祁门关内三州都刚刚收复,总要有一天半日的安排才行,也不能即刻便调军离开,倒是你忙中偷闲似乎不合常理。”
夜天凌淡淡道:“李步和刘光余都很得用,亦有十一弟在,何需我诸事亲躬?”
北疆草原漠漠无际,晴冷蔚蓝的长天之下阳光当空,穿透白云片片映出深银的颜色,阵阵风吹云动迅速的掠过,好似阳光随风飘动在草原之上,形成奇异的景观。风驰和云骋亦如云之飘逸,一路翻过平原低丘,很快便入了横岭山脉。
雪战偶尔的在卿尘马上待腻了,跳下去独自乱跑,卿尘也不在意,不多会儿它便会自己跟上来。横岭山脉悠长,渐往北走更是一片冰天雪地,处处覆着白雪皑皑,阳光下反射出晶莹的光泽。夜天凌索性和卿尘共乘一骑,以风氅将她环在身前,卿尘暖暖的靠着他的身子,及目处四野寂静,飞鸟绝,人踪无,峰岭连绵在雪下显得格外开旷,她抬眸对夜天凌道:“四哥,这里好安静,你说如果我们这样一直走,会走到什么地方去?”
夜天凌遥望远山冰封,笑了笑:“想知道,那我们走走看如何?”
卿尘抿唇不语,过了会儿方道:“只有我们两个人。”
夜天凌点头:“好,天大地大,你想去什么地方都行。”
“要走累了呢?”卿尘问。
夜天凌思索一下,道:“那随便找个地方,城池坊间或是乡野村落,临水或是依山,你选好了咱们便住下。”
卿尘淡淡一笑,温柔中映着冰雪的颜色,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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