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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济公传-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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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无名火直冲牛斗,大叫道:“这个贼和尚还了得!师父快去给师叔报仇,长长自己的志气,灭灭和尚的威风。师父要不去,吾们两个人也定要去会会他,看他有什么本领。”刘香妙又趁机说道:“他们两人如何去得?就是师兄云,也未必能彀取胜于他。”
王承恩本来涵养工夫极好,无论你怎么,总激不动他,此时听说要把他碎尸万段,烧他灵隐观,收他徒弟做小和尚。他一想:吾与你和尚从来没碰过面,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何故要与吾作对,出此毒口?心中未免有气。又见两个徒弟,一个个怒气勃勃,就要前去报仇雪恨,自忖道:吾若这一回不去,非但教和尚从此看轻,就一个师弟、两个徒弟,都要看轻吾,说吾胆小不敢去。吾不如跟他去会会和尚,见了他先问问他这句话准不准?如若没有这句话,是师弟激吾的,吾就同他好好儿分手;若要真有这句说话,凭吾这个本领,还有那个能敌的吾?吾就把和尚结果了性命,消消吾的恨,为百姓除了毒害就是了。
想罢,就问刘香妙道:“刘贤弟,你方才的话是激吾,还是真有的呀?”刘香妙道:“小弟那敢在兄长面前说谎!他当时的说话,还不止这几句哩,吾在仓卒之中不及理会,都有遗忘,这些不过十分中之一二呢!”郭世德、周世豪两人齐声说道:“师叔是自己弟兄,那有骗你来的!师父,辛苦一场,就给吾门教中生生色罢。”王承恩是个爽快性情,听了这些言语,略不疑心,即立起身道:“既如此,走罢。”又回头对两个徒弟道:“你们用心看守此观,莫要大意。”郭世德道:“师父去罢,吾们自会理会的。”刘香妙一想:吾此刻虽然骗他出来,究属还有疑心,倘然碰见和尚问起情由,前后不符,倒明是吾来冤他了。哦,有了,一碰见和尚,吾就先他动手,使他两个人没工夫问话。得了主意,就跟着王承恩够奔牛角山来。
一路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走了四日,已到鸡鸣峰,离牛角山只有一站路程。其时天已近午,正拟落饭铺子吃酒吃饭,刚往前走,只见背后一声“阿弥陀佛”!嚷道:“刘香妙,你这冤家,骗吾失了身,现在竟看否如陌路人,瞧见只做不瞧见,是何道理?”刘香妙忙回转头一瞧,原来不是别人,是从前与他私通的尼姑苏莲芳。这苏莲芳本是从前大盗苏春辅的妹子,自少练成一身好本领,又投了一个师父,叫马如飞,练了许多法术,凡五鬼搬运法、定身法、金钟罩,没一件不会,没一件不精;又炼了一件东西,是个铜铸就的镜子,只须对人家一照,人家魂魄就被他摄去,三个时辰准死,名为“摄魂镜”,是利害无比。自从苏春辅被高人李佑君捉获正法以后,他就躲在刘香妙乡中刘家集海容庵中,名为落发修行,其实夜中穿了夜行衣出外偷盗。人家瞧他是个出家人,又见文弱非常,就不疑他是绿林中人,所以犯了数百件大案,从未破获。他后见刘香妙经过庵中,容貌美丽非常,就动了爱慕之心。刘香妙本是个好色之徒,又见其年轻貌美,也时时去勾引他。彼此看中,自然易于成事,遂不时来往。过了一二月,丑声渐布,苏莲芳想留发还俗,叫刘香妙明媒正娶。他正要办这件事,狄元绍请人把他妹子庚帖送了来,要招赘刘香妙。刘香妙素闻狄元绍的妹子容貌绝世,又且富埒王侯,就就了那边,把苏莲芳置之脑后。苏莲芳在庵中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等了三个月,总然不至,暗中教人探听,说是已上小西天招赘在金光寨中了。苏莲芳这一气非同小可,想夜人小西天,把刘香妙捉回来;又知道金光寨的利害,不敢轻动,只得仍落了发,照旧修行。后来出外云游,到鸡鸣峰,见景致天然,就搭了一个草庵居住。今天刚从庵中出外,到施主人家去,见前面两人,一个俗家打扮,一个道士装束,都齐整得很,仔细一认,就是刘香妙。冤家相见,分外眼明,忙大声嚷喊。刘香妙回头一看,就吓得魂不附体。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六回 恶姻缘半途相遇 张公子不识罗汉
话说刘香妙一见苏莲芳,心中大吃一惊,正拟撒腿逃跑,被苏莲芳在后衣领一把揪住,说道:“你今天再要想跑,是跑不了的。”王承恩在前行走,见师弟在后给人家拿住,忙回身念了一声“无量佛”,上前劝解道:“你们为着什么,有事总可商量,何必如此扭拚?”苏莲芳道:“你不知道,吾与他仇深似海,见了定然同他一死相拚。”王承恩道:“冤家直解不宜结,你们究为何事?吾可给你们解劝解劝。”苏莲芳道:“你劝不了吾们事的。”此时刘香妙被一把揪得紧紧,不能倔强,又知道他的利害,不敢同他翻脸,只是笑嘻嘻的,不言不语。王承恩又功道:“你们到底为着什么事,先说给吾听听。吾若能解得,就给你们解解;真解不了,吾就不管。”苏莲芳脸上一红,欲说又停住了嘴。王承恩是个直性人,见他吞吞吐吐,就暴跳如雷道:“天下那有不好说的事情的,快快说罢!”苏莲芳被他逼的没法,用左手一指刘香妙道:“你问他自己。”又催着刘香妙:“你说罢!”刘香妙一想:这是私情,吾师兄素来正大光明,如若同他说了,他一定要责备我,从此瞧不起吾的。所以也涨红了脸,不肯说出。无奈苏莲芳再三催促,又经不起王承恩的究问,只得从头至尾,说了一遍。说完,又接口道:“外面人都说吾人赘金光寨,其实这件事并没影响的。吾如果进了小西天,此刻被官兵围逼,就应该住在寨中,给狄元绍帮忙,把官兵打散,那有空闲出外来寻师兄?这事情就可想而知。你听了一面之词,就同吾作对,其实吾并不是没情的人。因为那济颠可恶,屡次欺辱,吾心中不忿,东奔西走,访请高人,要把他结果了性命,方泄吾胸中之气。不料访了多时,虽然请了几个人,无奈都不是这和尚的对手,一交手就跑。他跑了,吾只得再去请人,来来往往,没一刻空闲,所以直到此刻,不曾回过家中。你想吾那有空闲,办这件没要紧的事呢?”
王承恩一听,哈哈笑道:“你们原来有这段隐情,怪不得方才你也不肯说,吾也不肯说。他说他没娶狄元绍的妹子,这件事吾可保的住。”苏莲芳道:“为什么?”王承恩道:“他既娶了狄元绍的妹子,他必然人的小西天的一伙,住在小西天。一则日下官兵正在那里攻打,他要帮忙,断没空闲回来给济公作对;就是要给济公作对,那小西天能人甚多,他怎么不请小西天人,倒来外面请人?岂不是舍近求远吗!照这个道理想起来,他的说话准是不差的。”苏莲芳点头道:“不差不差,他这样说,吾倒错怪了他。”王承恩道:“这也难怪于你,他就是自己没工夫到来,也应该寄个信给你,说明情节,你也可放心,不致于如此怨恨他。”苏莲芳听到这里,一口气渐渐平复,那只拉刘香妙的手也渐渐松下来了。刘香妙此刻也活动了些,不像方才的局促了。苏莲芳又问刘香妙道:“你们二人,此刻还想到那里去呢?”刘香妙道:“吾奔走了半载之久,仍旧大仇未报。前几天特上狮子山灵隐观中,请吾这位师兄下山,给吾报仇,结果那和尚的性命。此刻正要想赶到牛角山妙莲庵去找他,路过此地。”苏莲芳道:“你的大仇,就是吾的大仇,吾也问你们一同去罢。”王承恩道:“你们两人既是夫妻,理应有福同受,有祸同当,一同去的是正理。”于是三人回到庵中,吃了饭,一直赶奔牛角山妙莲庵来。
王承恩一碰门,老尼妙修出来,一瞧见是三个人,中有个刘香妙在内,知道是寻济公来的,忙问道:“三位那里来?”王承恩道:“吾们来寻杭州济公和尚的。”妙修道:“他庵中住了一夜就走的。”王承恩道:“你知道他到那里去了?”妙修道:“不知道。”刘香妙一想:这个老尼姑是同和尚一鼻孔出气的,他知道吾们来寻他报仇,那肯还说实话?不如不要问他的好。想罢,就上前道:“他既不在这里,吾们就到别处去寻他罢。”于是三人一路东行,走完灵秀村,到养老村,落了饭铺子吃饭。隔桌有两个人,在那里喝着酒讲新闻,左边坐的问右边坐的那个人道:“沈兄,你们这村里近来有新闻吗?”右边的人道:“有新闻,近来个穷和尚,在张大人行辕中审妖怪。听说那些妖怪,大家吃了一肚子粪逃去,你想新鲜不新鲜?”左边的人道:“吾不信,天下有这种希奇事情的!”右边的人道:“这是吾表姐夫给吾说的。他是在行辕里做听差的,他说非但这件事的真,而且他亲眼见的。此刻听说张大人请他到原籍去捉妖去了。”刘香妙闻言,心中一动,自忖道:莫非这和尚就是济颠不成?又听左边的人道:“照你这样说,是真的了?”右边的人道:“吾一生最老实,从没骗过人的。”左边的人道:“你知道这个和尚那里来的?名叫什么?”右边的人道:“吾也不仔细,听说是杭州西湖上寺里的。”
刘香妙一想道:必定是济颠了,待吾问他一声,探听探听消息看。想罢,立起身走到那只桌边,拱拱手道:“两位朋友请了。”两人见刘香妙衣服整齐,忙起身还礼道:“请了请了。”刘香妙道:“这位朋友方才说的新闻,真希奇少有,但不知这位和尚就是西湖灵隐寺的济颠么?”那个道:“吾的姐夫对吾说了,吾一时忘记,想不起了,被你一提倒提醒了,正是他,正是他,一些儿也不差的!”刘香妙道:“这位和尚就是吾的师父,正要去寻他,不知他此刻还在这里么?”那人道:“吾听说他昨天到镇江府张大人公馆中去了,你今天来寻他,已太晚了。”刘香妙道:“真不巧,吾只好到镇江去寻他了。”说罢,拱拱手,说声告扰,就走回来,悄悄对二人一说。二人点头,忙吃了饭,会了账,出了店,一直够奔江边。到羊站岭住了一夜,次日天还没亮,也不梳洗,就上路赶程。赶到江边,见三个人从林中走出,仔细一瞧,认得前面走的就是济公,后面跟着雷鸣、陈亮。
刘香妙听济公一嚷,往江边就走,一想:他想逃走不成?心中一着急,脚底紧一紧,已赶至切近,高声嚷道:“和尚慢走!吾刘香炒来也。”济公并不回头,沿着江岸,只是慢慢的走去。刘香妙一回头,对王承恩道:“这人就是济颠;后面的两个,一叫雷鸣、一叫陈亮。今天既已狭路相逢,断不可放他过去,师兄也赶快一步罢。”王承恩道:“晓得。”苏莲芳也紧步相随。赶了半里多路,和尚仍在前面,总赶不上。刘香妙暴跳如雷道:“怎么赶不上他的呢?”说罢,又极力狂追。原来济公见他赶来,暗暗念动缩地法言,所以他只管慢走,人家总追他不上。追到后来,已有六七里路程,刘香妙等三人已赶得热汗淋漓,气吁不止;又赶了二三里,已眼前发黑,看看要赶不动了。济公见前面一只土坑,深不见底,满储粪秽,一想:吾何不弄他们下去洗个澡,尝尝滋味?于是就念遮眼真言,就把刘香妙等三人的眼光给遮住,自己同雷鸣、陈亮轻轻蹿过土坑,更走的慢了。刘香妙一瞧,认为他们跑不动了,忙加紧的赶来,王承恩、苏莲芳也格外赶的快。赶到土坑边,前脚踏空,后脚已起,“扑通扑通”,都掉下坑去了。济公见他落坑,就立住脚拍手笑道:“好好!洗个香水澡,刘香妙更香更妙了。”三人在坑中狠命的想蹿上来,焉知脚不着实,用不出力,一蹿一声响,往下一沉,总是蹿不起来。
雷鸣一想:一不做二不休,何不索性把他们性命结果,以绝后患!于是到芦苇丛中去寻石块,寻来寻去,只寻得几块小石块,苦于没有大的,只好将就取来。走近坑边,见他三人只露着一个脸,从颈项以下,都浸在粪坑中了。他取一块,先望准刘香妙的头上丢来。刘香妙恐怕头脸受伤,忙往下一钻,就吃了一口粪。雷鸣又取一块,望着王承恩丢去,王承恩也是一钻,也像刘香妙一般,吃上一口粪。苏莲芳伶俐,见雷鸣丢了他二人,必定要来丢自己,此时也不顾羞耻,忙像游水一般的游到刘香妙背后,两手用力把刘香妙抱住,说道:“冤家呀,吾为了你,今天在这里吸粪。”说罢,又把自己的头脸紧紧靠在刘香妙后项。雷鸣一想:他倒最伶俐,想避吾石块,吾偏要丢他。即轻轻走至他后面,用力把石块丢去。只听“噗哧”一声,“呵呀”一声,“痛死吾也!”原来苏莲芳在掉下坑去的时候,早把帽儿失落,雷鸣一石块正打在他光头上,分外猛力,就痛的不亦乐乎。济公哈哈笑道:“今天连这尼姑都吃苦!”就分付雷鸣道:“吾们走罢。”陈亮道:“师父,这三人既结了如此冤仇,放不得在世上的了。你今天放了他,他明天又跟上来给吾们作对。不是怕他,倒是可厌。”济公道:“他有许多大案子没理清,今天死在这里不要紧,明天没人承认,那许多案子就悬挂起来。不如暂时饶他,等他去伏受官法罢。”
二人听了也有理,即时跟着济公,来到瓜洲江口,唤了渡船,渡了长江。到镇江口岸,给了船钱,一路进城,直问到张大人宅中。张大人一个公子叫张文炳,见门上通报进来说,是老大人在行辕里请来的人,忙开了中门,出去迎接。见头前是个和尚,头戴破帽,身穿破衲袄,赤足草鞋,身材短小,一脸的油泥,头上短头发倒有二三寸长,脚步歪斜,不痴不颠;后面跟着两人,都是壮士打扮,一个红胡子,相貌威猛,一个白面后生,俊品人物,背上都负上一把钢刀。张文炳心中诧异道:父亲何故荐这几个人来?吾看那个穷和尚,必是痴子。正在踌躇之际,只听济公嚷道:“吾和尚是个痴子呢!”张文炳听他自说痴子,心中未免有些惧怕,又想父亲作事从来不差,其中必有缘故,吾不可怠慢他。于是对着济公深深一揖道:“师傅辛苦!”济公道:“还好还好。”说罢,往里就走。到书房落座,雷鸣把张大人家信递给张文炳。文炳方欲拆看,忽门帘一动,走进一个人来,手擎宝剑,要杀济公。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七回 恶作剧强人尝粪汁 探消息女尼赴行辕
话说济公同雷鸣、陈亮在张大人宅中,与张公子文炳对坐,递上张大人家书,张公子拆阅。忽见门帘一动,进来一人,济公一瞧,正是刘香妙,忙嚷道:“快救人呀!”原来刘香妙等三人,自从在江边被济公用这眼法遮住眼光,掉下坑去,游了半天,吃了多口粪秽。好容易才有个樵柴的走过,一叫救命,那樵柴的听着声音,寻到土坑边,只见有三人在内游泳,他动了恻隐之心,就要救他们起来。无奈臭味难闻,下不去手,想了久久,方才想出个法子,跑到山边,寻了根草绳,走到坑边,说道:“那个先起来,就拿住绳头,待吾拖你们起来。”刘香妙虽然跌落土坑,还倒有好心思,自忖道:师兄他好好儿在山上修行,被吾花言巧语骗他出来,致受这臭苦,现在理应让他先上去。主意想定,在坑中一面对王承恩道:“师兄,这一回吾实在对你不起,你先上去罢。”王承恩道:“师弟好说,这是吾命该如此,不干你事。吾横竖已经浸在粪秽里了,先上去也是臭,后上去也是臭,你先上去罢。”刘香妙道:“岂有此理!你是客人,吾是主人,凡事总是先宾后主的,吾那好僭越先上去?”王承恩道:“不是这样讲的。吾是师兄,你是师弟,你的本领到底不如吾。吾在此多吃些儿苦还不要紧,你若再过一时,就要不济事了。”刘香妙道:“不妨,吾在这里倒也适意,就是再过一天,也不要紧。”二人在坑中你推吾让,大家不肯先起来,让了半天,还没分出先后来。
此时苏莲芳在坑中已是累得渐渐力乏,支持不住,要沉下去了,见他二人还在那里推让,就发急嚷道:“你二人掉在这个屎坑里,还要这般客气,吾是已经累不过了。”刘香妙一想:不差,吾们到底是男子,还挨得过些苦,他是个女人家,力小气虚,吃不过这个苦的,还是让他先上去罢!一回头,就对苏莲芳道:“你好好的住在庵中,因见了吾提起这事,就一同寻这和尚报仇,致掉入这里来,吾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你先上去罢。”苏莲芳一想:他说得如此客气,吾倒不好先上去了。就说道:“吾同你是夫妇,夫者天也,妇者地也。人家说起来,总说天地,天字总在前,地字总在后面,没有先地后天的。论理,应该你先上去。”刘香妙道:“吾同你虽是夫妇,现在还没有作亲,还是宾主哩。你是宾吾是主,你先上去的顺理。”二人又彼此推让起来。那上面的樵柴夫把绳头丢下去,等他三人上来,等了半天,一味的你推我我推你,大家不上来,他一想:吾家中八十余岁的老娘,饿着肚子等在家里,候吾砍了柴卖了,侎米回去烧饭吃的,那里耽搁得起时候!他们既然都不肯起来,吾也不是一定要救他的。就把绳甩在地上,一声也不响去了。苏莲芳正好起来,见樵夫早已去远,心中着急道:这人如若不救吾,直要等个人来,不知又要到什么时候了?就嚷道:“樵夫哥哥慢走呀!送佛送到西天,造塔造到塔顶,你既救我们,怎么就此走了?”那个樵夫不回头,一径去了。
刘香妙埋怨苏莲芳道:“吾叫你先上去,你一定不肯,现在他一走,害得都不得上去。”苏莲芳道:“大约吾们三人与这个屎坑有缘,掉了下去,还应该多浸几个时辰哩!”王承恩道:“闲话少说,这樵夫既不肯救我们,吾们只好昂着头望着,待有人来,吾们大家喊救命罢。”二人听他说话倒也有理,果然大家不言不语,只管昂起头、睁着眼向外望着。江边原是荒野之地,平时除渡江的人经过之外,人迹罕到的。三人望锻多时,远远见有个人走来。王承恩道:“隐隐有个人来了,吾们快些儿喊罢,如若错过了这个机会,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人来哩。”刘香妙、苏莲芳二人闻言,就不等他说完,极力喊道:“救人呀!救人!”王承恩也跟着他们狠命叫喊。只见来的人渐走渐近,苏莲芳眼光远,仔细一瞧,说声:“呵哟,二位不要喊了,来的不是人呢!”刘香妙道:“不是人倒是什么?”苏莲芳道:“他如果是人,怎么脸上出毛,浑身赤条条的,一丝不挂呢?”刘香妙闻言,又把头儿伸高,一细认,道:“差了差了,来者果然不是人,是个熊,快快不要叫喊了。这件东西最利害无比,如若被他闻声寻至,吾们三人性命就要不保了。”于是三人只低着头,鸦雀无声。歇了一刻,见那人熊身高五六尺,猪头人面,目光如电,遍体黑毛,光滑异常,行走如人,摇摇摆摆的走过坑边。三人见了,都吓的魂不附体,恐怕他知道坑中有人,就扑下来吸取,逃也没逃处,所以三人连气都不敢呼吸。后见这东西走得远了,方敢轻轻说话。
苏莲芳道:“天色要晚下来了,如若到夜没人走过,还有什么人夤夜跑来救吾们?看来吾们三人要死在这里了。”刘香妙切齿咬牙道:“吾如若这一回死在坑中,吾的灵魂儿必要化了厉鬼,与这和尚索命的。”王承恩笑道:“一个人死了,魂灵儿忙赶紧要去投胎了,那有空闲来与和尚索命?你这话未免孩子态了!”正在说话的时节,忽闻远远有咳嗽声。三人赶忙昂头一看,见远远来一老者,头戴员外巾,身穿蓝袍,头发如雪,一部银须飘洒胸际。三人以为救星到了,忙高声嚷喊,焉知这老人年岁太大了,耳已重听,一些也听不见,走到岔路口,就顺着大路往北去了。三人无可奈何,只得忍耐着性子,等候在坑中。天将傍晚,忽见一童子走近前来,王承恩又极力叫喊。这一回倒听得了,只是那童子万不料坑中掉下人去的,所以只在江边寻声乱觅。王承恩又高声道:“小哥小哥,吾们在这里。”童子一回头,见三个人头在坑中,倒吓了一跳,想要逃跑,王承恩忙道:“小哥,莫要害怕,吾们是走路,因走到这里贪看江景,忘了脚底下的路,所以就掉了下去,你要救救吾罢。”童子这才走近坑边道:“如何救你们呢?”刘香妙道:“坑边有个绳儿,你拾他起来,把一头甩下来,一头由你拿着,吾们吊在绳上,你只须用力一拖就得了。”童子闻言,即拾起绳来,将一头丢下,苏莲芳道:“这回大家客气不得了,吾来先上罢。”即时把绳头拖着,对那童子道:“小哥,你狠命用力往上拉罢!”童子果然用力猛拉,把苏莲芳渐渐拉出半身,又拉出全身。苏莲芳两只手离岸只有尺余了,只须再拉紧一步,搭上了手,就好蹿起来了。焉知那童子只有十五六岁,力量薄弱,一时支持不住,往后一退步,绳子一松,把苏莲芳仍掉了下去。一个人的身体至少须八九十斤,从上面掉下去的时候,势大力重,“扑”的一声,粪秽往上直冲,冲的童子身上也都是了。童子抛去绳子,望江边就逃,刘香妙、王承恩在坑中央就叫喊,他只做不见不闻的去了。
原来这小童是船家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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