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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济公传-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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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二回 笑面虎打硬赊账 秃头奴送安家银
  却说张三见手上的钱抓不下来,心中好生作躁,只得把抓下的钱,数来数去,只有一百大钱。忽然心生一计,把这钱向桌上一甩,说声:“这是赏你们的小账。”自己一摇二摆的走到门口账柜前,说声:“写金相府的账,烦你注个‘门公张三’。”那管账的把他上上下下一阵看,说声:“张门公,请你老人家给了钱罢,我们小店,没得城里的账。”张三故意的把眼一睁,大骂道:“瞎眼的囚徒!难道堂堂的相府,少你家的钱不成?”在张三的意思,以为吓他一吓,就可以写下账了。那晓得这位管账的,很有点来历。他本是绿林的出身,生就的一派软劲,无论遇何等事,他总是软上前,等到他发作起来,大约是死多活少。所以人代他起了个外号,叫做笑面虎杨魁。他是杨家将的旁族,并且粗通书算,善使一柄八角响锤,还有三支毒镖,百发百中,江湖上夜行的功夫推为第一,年才二十一岁。若论他的形容,生得眉清目秀,真个是白面书生。十六岁上父母双亡,便做独行的买卖,专与贪官污吏、旁门左道为难。只因去年秋间,在西湖边路遇刘香妙,给了他一毒镖,结下了深仇大怨,这爿如意馆是他家娘舅开的,所以来到此处,代他管管账,暂避风头。今日张三遇了他,要说是韩相府、李相府,那怕就说张钦差路过的家人,这片账倒还可以欠得去;单是金相府,他晓得他家由主人起就贪赃弄权,门里没一个好人,所以便偏偏的不欠了他。
  闲话体提,且说杨魁被张三一顿发作,他还是笑嘻嘻的说道:“张门公,我对你说明白罢,骂也是要把钱,打也是要把钱;相府也是要把钱,王府也是要把钱。”张三见他说的话来得又软又硬,心里又躁又气,但估量他不过一个饭馆的管账的,总不敢真同丞相府的人为难。想着,便斜着头,指定杨魁道:“你真个不写账吗?”杨魁又笑道:“门公爷,你错了,要钱还有假话说吗?”张三怒骂道:“王八蛋!既不写账,你跟咱老子去拿钱。”说得慢,来得快,伸过手去一把,就来抓杨魁,说道:“跟咱老子到相府里去!”杨魁到这地步,实在忍不住了。见他手来向近,就用两个指头,轻轻的拈着他一只手,身子一劲,站上柜台,把他提在空中,小鸡的一般,一蹶一蹶的。这时门口看的人也多了,杨魁就同做把戏说厂子一样,一手拎着他,一手指着他,就把他怎样讲究烧鱼翅,怎样讲究要好的花雕,怎样不把钱,怎样硬写账,说了个正理。大众也说道:“既这样讲究法子,早点叫他把钱。”还有的说道:“既腰里没得钱,怎么还这样好吃呢?难道人家的鱼翅是偷来的吗?”
  杨魁见大众评论,自己的理站得足足的,便把张三往柜台里一甩,骂道:“狗娘养的!你把你家金丞相请得来罢,老子且打死你再讲!”也就腾身而下,抡起拳头就往下打。杨魁正待下手,只见里面跑出一人,年约五十多岁。你道此人是谁?就是杨魁的娘舅。忙叫道:“且慢打,待我来问他。”便轻轻走到张三面前,说道:“朋友,你究竟把钱不把钱?如钱不彀,就少的也无妨,要是执定写账,那我就不问了。”
  却说张三先前看见杨魁和气生财的样子,以为是个软口,及至被他站在柜上拎了多时,也就晓得他的厉害了,听得来人这话法,只得见风挂帆,说道:“在下身边,实在一文俱无。”那人道:“你一文俱无,怎么又这么讲究吃呢?”张三便立起身来,垂泪说道:“非是在下好吃,实因吃的这济颠和尚的亏。”那人听了诧异道:“这又奇了,济颠僧是位圣僧,怎把亏你吃呢?”张三道:“此话甚长。我实对你老人家说罢,在下本不是金丞相府的,是平望张钦差行辕的家人,因水灾公事,同济公和尚到金相府来送奏本。今日公事已毕,又同着回平望行辕,他叫我把路费五十多两银子,收在他身边。他说他的神通广大,免得被人抢劫,在下信以为实。不料走到城中,他忽然说道,你先走罢,都城外如意馆烧鱼翅最好,比狗肉好吃得多呢。你先去把酒儿菜儿办好,我随后就来。在下并且怕他做空子,就说道:”你要把点银于与我,才好办呢!‘他说道:“银子难拿呢。’就教我伸只手去,他拿了一个铜钱,向我掌心里一摆,说道:”你去用罢,要一千就一千,要一万就一万。‘在下初不相信,他叫我用手去拿,那知拿一个,又是一个,滚滚而下。在下所以听他的话,就到宝馆叫菜守他。见他许久不来,我只得自己受用,横竖有钱会账。那晓得会账的时辰,先到要一是一的,钱往下直滚,到得一百个钱之后,忽然停止,任凭你把手掌肉掐破了,都不得下一文来了,所以只得权且写账。你老人家如不相信,现今手上还有一钱可凭。“说毕,便伸出手来。大众见说,均挤上来观看,见他掌心里果贴着一文大钱,抓都抓不动。
  内中又有位老者说道:“这件事我明白了,大约总是你言语中得罪了圣僧,他有心拿你耍耍的。你如不信,你赶紧望空跪下,陪他个不是,包管还可以取得下钱来呢。”大众见这说法,到也将信将疑。单是张三觉得也只得这个法子试试看,连忙跑出柜外,朝空跪下,说道:“小人设有冒犯圣僧之处,还求圣僧包涵,可怜小人今日也被人骂过了,也被人打过了,就有冒犯之处,求圣僧开一点恩罢!”说毕,向空叩了四个响头。看的人这一派笑声,如同潮水一般。可又作怪,自他祷祝之后,爬起来用手抓钱,直接一抓几个,满地直滚,不到一刻,面前堆了一堆。杨魁甥舅以及好耍的人,皆来帮他数,数到末了,恰恰的七千八百文,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再要去抓,又抓不动了。看的人莫不惊异,一哄而散。
  张三含羞带愧的,出了馆门,忙赶上苏州班船,直向平望赶路。沿途却喜船钱饮食,皆从手上抓下,但是到了数目,要想多一个,是万万不能的。这日已到镇江,这张三的家眷,却住在镇江荷花池,因顺便家去望望,还想顺便跑到家中,把手上的钱,连夜的抓点下来,留着用用。那知到了门口,刚用这只右手敲门,忽听叮当一声,手上落下一个钱来,再朝手上一看,那手上只剩了一个黑墨圈儿。家中听人敲门,连忙开门,见张三回来,一个个皆欢天喜地的,单是张三垂头丧气。心里想道:如其瘟和尚不把我的银子弄去用掉,今日回来,何等高兴;现今身边分文俱无,这便怎好?一头想着,一头叹气,但听他的母亲问道:“我的儿呀,你今次回家,这般不适意,是何缘故?”张三道:“不要提了,这件差使,吃了苦了!”母亲道:“人生说话,不能折福,一回差使,赚了五六十两银子,还说吃苦,你的心路也特大了!”张三见母亲说得奇异,因说道:“母亲何见得孩儿赚了五六十两银子?”母亲骂道:“畜生,你钱赚多了,你在外面嫖昏了!难道自家做的事,都记不得吗?”说毕,至箱中取出一封银子,向张三面前一甩,说道:“这不是你寄回来的吗?”张三一见,目定口呆。究属这银子是从何处来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三回 济颠僧脱身小憩轩 金丞相请造大成庙
  话说张三因何见了银子,反是一愕,其中有个原故,见这银子的包皮,同在衣店里交代济颠僧的银子的封面一样。张三问道:“这是何人送来的?”母亲道:“是一个秃头奴送来的,他还说了句:”你家张三这回的差使是祸中得福,险些被杀掉了。‘这话确不确么?“张三听了大笑道:”我明白了,皆是济和尚耍我的!“于是就把出门之后,一切的话说了一遍。他的妻子在旁边插口道:”阿弥陀佛!“他母亲道:”这总是你嘴里容易得罪人,就吃了这些死苦,以后要谨慎一点才好呢!“张三带笑答应。又跑到外面一望,见天光还尚早,还可以赶到平望,连忙辞别母亲,说道:”孩儿去把差使销过,明日再告假回来罢!“又向妻子讨了些零钱,出门搭了一只江划,到得上灯的辰光,已到平望。进了行辕,送上济公信。前回书中已经表过,不必再言。
  但张钦差看了济公的信,下面画的酒坛子、铁锥子,这是晓得是济公的花押;但上头一人睡觉,不解何意。扭颈向张三道:“你同圣僧递奏折是怎样递法的?现今圣上召圣僧替太后看病,他晓得不晓得?”张三见问,便把自同济公出门之后,怎样到杭州,怎样买衣服,怎样被钱塘县拿去,怎样又被秦相府要去,后来到了金相府,怎样几乎被杀,济公怎样收了何敬卿,怎样用丸药迷了金丞相、黄御史,怎么自扮刘差官见驾,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单单把如意馆被打,秃头奴送银这两件事,瞒着不提。张钦差听毕,十分契重济公的能力。又问道:“究属圣僧果晓得召见看病吗?”张三道:“他也晓得,老爷不必作烦,他临行并分付家人说道:请老爷安稳睡觉,京中事体,大的天大,小的芥子大,皆是他担承了。”张钦差一听,方才晓得他信中画的用意,满心欢喜不提。
  且言济公在金相府,不觉又过了几日。这日晚间正在小憩轩同济公吃酒,济公道:“和尚在贵府打扰已多日了,问心无以报答,今日席间无事,待和尚作点法术,大家取乐取乐。”说罢,但听他嘴里呢呢喃喃半晌,又大声念了句“唵嘛呢叭迷吽”,忽听帘钩一响,走进了两个美女,年皆二八。一个身穿藕红宫衣,绿云披肩,珠环坠耳,高耸堆云髻,腰系葱绿酒花罗裙,足下莲钩三寸,手持一支玉萧;一个身穿淡青夹外衫,梳一个盘龙髻,也是珠环坠耳,腰系杏红酒花罗裙,足下莲钩三寸,右手持一檀板,左手拈一条银红手帕。冉冉而来,真是月宫仙子,天上姮娥。却说金丞相本是个好色之徒,一见了这等美貌,真个魂不附体,不晓得站起来是好,坐下来是好,跪下来是好,神魂颠倒,馋唾向腹中咽个不住。反是济公说道:“大人请坐,区区歌妓,何足介意。”只见两个美女,慢移玉步,轻启朱唇,向济公打一稽首,说道:“法旨呼唤,有何见谕?”济公道:“只因日间丞相吃酒,无以侑觞,欲烦二位度一清曲。”二女道:“谨领法旨。”说毕,各就旁面坐下,一个吹动玉萧,一个手击檀板,唱道:“一岁一次一逢春,乘除消长算不真。多少荣华富贵人,到底还归一条路,半杯黄土葬孤坟。”其声袅袅,如莺簧带雨一般。唱毕,走至济公前问道:“请问这位是在朝那位丞相?”济公道:“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一位金丞相。”穿红女子一听大怒道:“适才但听皇上说是丞相,奴还道是正直无私的李纲李丞相呢!原来是这误国的奸贼,当日风波亭害岳家父子,这奸贼彼时才当秦桧的长史,也就助纣为虐,今日居然赫赫的做了丞相吗?”说毕,用手中玉萧,直向金丞相击去。丞相一让,恰巧绊倒席上的烛台,向纸屏上一倒,忽然火光满室,烟雾腾空,金丞相连忙逃去,呼人救火。大众齐到,忽然见里面连火星儿一个都没有,反党黑漆漆的。家人复行取了火来,向里一照,但见残酒残肴,排列满桌,济颠僧也不见了。
  金丞相此时如同做梦一样,心中一想,只是说:不好了!他这一走,必定把朝中之事,置之度外了;后来皇上问我要刘差官覆命,到那里去找呢?金丞相闷闷沉沉,只得跑至上房睡觉,一夜不提。次展,金丞相上朝,满肚鬼胎,深怕圣上问到他刘差官一节。幸喜这日刑部为秋决之事,奏对甚烦,料想无暇及此。时至巳初,将要退朝,忽见黄门官至殿上跪奏道:“现有刘差官奉旨到平望,去召济颠圣僧的,业已回京覆命,现在午门候旨。”圣上道:“宣他进殿见驾。”黄门官爬起转身出外,跑至午门高呼道:“圣上有旨,宣刘差官见驾。”不上一刻,但见济颠僧还是前日差官形相,衣服也还是一样,手中捧一奏折,行至丹墀,俯伏高呼叩首已毕,奏道:“钦命钦差大臣张允明,寄请圣安,愿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现有奏折在此,敬谨请训。”奏毕,双手将奏折举过头上。圣上忙呼内侍臣,说道:“速将奏折拿来。”当殿太监连忙下殿,将奏折取来,送上龙案。圣上当展张允明奏折,观看前面,无非感恩套语,后面叙的济颠僧不肯应召各情。皇上在龙案上看奏折,右班金丞相望着济颠僧,恨不得要拿他吃下去,心里道:你这秃驴!要来见驾,同我说明也好,你昨日晚间作了些怪,弄得我耽惊受吓,实在可恶。济公跪在下面,早晓得金丞相心中所说的话了,暗想道:你怪俺吓你,你骂俺秃驴,俺索性再来吓吓你再说。
  主意想定,只听皇上传问道:“济颠圣僧抗不奉召,究属是何意见?”刘差官又碰头复奏道:“臣听圣僧说的,皆因金丞相的原故,所以不肯就来见驾。”皇上一听,冲冲大怒,骂声:“奸相!朕有何亏负于你?目下圣母有病,你反令圣僧不来治疾,实属目无王法!”着侍卫拖下打四十御棍,再送刑部议处。只见金丞相连忙出班,吓得面如土色,跪在丹墀,自己把冠带解下,不住的碰响头,说道:“臣该万死!臣该万死!”侍卫方欲行刑,忽见刘差官又碰头奏道:“愿陛下息怒,微臣还有下情,臣听圣僧说的,并非别事因金丞相不米见驾,实因金丞相说太后病重,恨不得立时医好。他见圣旨召见济公圣僧,心里便说道:果系圣僧,实有法力,圣上一有旨意究派,不待旨下,已经晓得,立即来替国母看病,这才算佛法无边呢;我想这边下旨,他还是不晓得,恐怕这个秃驴,多分妖言惑众。金丞相因孝敬国母心急,所以有这些想头;那知济颠圣僧在平望已经晓得,他遂把这些话皆告诉了微臣。又说道:”你回朝回明圣上,就说圣母之病,必与千秋无碍。但是金丞相暗中骂我秃驴,要教他做件功德大事照赔了我,我不要降诏,自然就来见圣驾,替太后看病了。‘“皇上听奏已毕,说:”原来如此。我说金丞相也不该有奸心。“遂传旨免刑免议。金丞相这才整冠束带,叩头谢恩。皇帝又说道:”姑念你存心不舛,免其过愆,限汝一日,赶紧想件功德大事,报答圣僧,好叫他就来治疾,圣母康安。如再迟延,两罪俱罚。“说毕,龙袖一摆,大众散朝。
  金丞相退至朝房,附耳向亲随说道:“你们沿路望着刘差官,不要让他跑散,将他请到相府,我有话同他商议呢。”亲随答应,金丞相回府不提。却说这个亲随姓张,名字叫做张福,是极伶俐的。听见相爷分付,这两只眼、两条腿简直不敢大意一点。管着刘差官,出了午门,直往前走,那知走到四叉路口,忽然眼睛一花,再看刘差官,不知到那里去了。连忙四处寻找,连影子都没一点。找了多时,只得回府,对老爷如此如彼一说,金丞相一想,说道:“你们大众赶紧吃饭,饭后分路,皆代我满城酒馆里去找。无论济和尚、刘差官,找着者赏银二十两。”大众一听好不欢喜,一个个的低声说道:“我们皆不吃饭了,路上又不是卖的生漆桐油,我们先去找罢。”大众皆说道:“不错!”于是纷纷出外,不上一刻,你也找了一位刘差官,他也找了一位济和尚,找到了三、四十个,足足坐了一厅,把个金丞相反转弄了没法了。
  金丞相此时晓得济公弄幻,心里却不敢存半点忽略,倒反走至正厅当中,恭奉一揖,说道:“金某愚暗,不识圣僧,诸多得罪,还乞宽宥少许。至于圣僧,如有愿做的功德,金某无不赞成,以图善举,尚望指明。”说毕,往未座主位上一坐,忽见内中有一憎人站起,也走至厅中,朝上问讯行礼已毕,转身向外便走。金丞相心中一想说道:大凡幻化之法,必是正身在前;这一位先走的和尚,必系济公的正身。想罢,起身向外便追,那知一直跑至相府之外,忽然这和尚又不见了。金丞相垂头丧气,只得转回。心中又想道:他二三十位,不过走掉一个,单看他大众怎样走法?一头想,一头走,直奔大厅。那知一进厅门,并无一个和尚、差官的样子,全是一班乡村小户的妇人。一见丞相,一个个皆起身跪下,请相爷的安。金丞相诧异道:“外面又无水灾,又无旱荒,你们这些妇女同至相府干什么的?”这个说:“妇人是家人王福的母亲,他家去说相爷赏给仆妇二十两银子,特为过来领赏的。”那个说:“仆妇是家人金贵的妻子,也是过来领赏的。”这个说小仆妇是家人某某的媳妇,那个说老妇人是家人某某的干娘。可笑这些找济颠俗的,尽行把家中母女妻子,都找得来了,就连何敬卿的妻子,都在其内。金丞相一听,好不闷混,忙把各家人喊来,着其遣散。大众纷纷出外,金丞相长叹道:“罢了,罢了!我今日晓得圣僧的法力了!”正在嗟叹,忽见当中桌上一张黄纸上,写着“速造大成庙”五了,金丞相一见,大惊失色。不知金丞相因何失色,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四回 建庙宇丞相起私心 泥酒坛糟坊得妙法
  话说金丞相自大众妇女出去,忽见当中桌上,有一黄纸条,上写“速造大成庙”五字。看官,照外面看起来,显系是圣僧指点他做的一件大功德。丞相一看,就该不觉大喜,因何大惊失色呢?这因其中有个原故。杭州离城三里有一古刹,名曰大成庙,系唐朝开元中敕建的。共房屋九十九间,五代时为兵燹所毁,仅存地址。高宗南渡后,秦桧专权,其时金丞相,犹当秦府的长史。及至秦桧病笃,一日,传金长史至桧前,屏退从人,说道:“我秦某身为大臣,位居首相,自问于民间无丝毫的功德。今我卧病在床,思前想后,要做件功德之事,以赎己过,免得阴曹油锅刀山去受罪苦。我想都城外有座古刹,名叫大成庙,现今仅存地址,屋宇全荒。我请你商酌,非为别故,意想独建此庙,须凭贤契辛苦一点。但秦某又听人说过的,凡做功德须要叫人不知,方有果报,这叫做暗来暗去,若一说明,就算过账了。所以我今日屏退众人,妻子都不告诉,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出我之口,入君之耳,如斯而已。”说着,叫人来,只见内随跟秦强来至榻前,秦桧道:“你速至库房,把东库司董增传来入内讲话。”秦强去不多时,带领东库司董增来见,一见秦桧,方欲下跪,只见床上说了一声“免罢”,又说道:“我唤你无别,你替我交代金长史库平银十万两,限立时现兑,是件要紧的正用,不准克扣分毫。”又向金长史道:“你就去办罢。”当时金长史同董库吏一同叩辞而去,自必如数兑银,是不必说了。那知金丞相自此就红运当道,不到十日,秦桧已伏冥诛,金丞相就把这笔银子,不着声不着气的一口吞下,实在享用得快乐。十数年来,不但秦桧家无人知道,就是金丞相的父母妻子,都不知道,独独今日,圣僧叫他做这件功德,他自然惊惶失色了。闲话休提。
  却说金丞相初见“速修大成庙”五字,不由的心里一惊,回转一想,不觉大笑道:“金某你呆极了,今日太后请圣僧治病,这件功德,不过要找出个题目,还愁没人出钱吗?况且由我奏明,必定派我督工,将来赚点木材烧烧锅,也是好的。”主意已定,连忙传文案做了一个请建大成庙的奏折,次日上朝,当面奏了皇上。看官,要论平常请建庙宇奏折,理该发到礼部议奏,有许多周折,才能批准。但此次请建大成庙,是因太后之病起见,所以并不归部。皇上当即唤过一个太监来低低分付了几句,只见太监手持奏折入内,过了许久,太监出外,复将奏折呈上,跪奏道:“太后老国母愿在御膳项下拨银十万两,请陛下一并降旨。”皇上听毕,遂在御案提笔就折后批道:“着财政司在慈宫御膳项下拨银十万两,在上供项上拨银十万两,在昭阳院花粉项下拨银十万两,限即日兑交金副御史丞金仁鼎。仰将大成庙,限三月修成,以专责成,毋负朕意。钦此。”批完当时发下,又对金丞相说道:“汝子金仁鼎好好将这事办好,朕另有升赏。”金丞相因其子不曾上朝,只得跪下代谢圣恩。当下退朝,心里好不欢喜,暗中说道:我感激你济菩萨,你真真是位圣僧不介意,我金家父子升官发财的好机会到了。
  按下金丞相私下欢喜不提。且言济公自打朝散之后,就用隐身法站在金相府门口,晓得金丞相派人出来找他,他便望这一个吹一口气,这人便家去,有妻子的拖妻子,没妻子的便把母亲拖来了。还有一桩奇事,他嘴里皆说丞相叫你去领赏银,本明明是在家里同母亲妻子说话了,他心里、眼睛里,实在系在酒馆里找来的济和尚、刘差官。到得大众皆已入内,济公就混了进去,又用分身法化了一个先走,引金丞相出外,他便把“速修大成庙”的黄纸摆在桌上,又向大众吹一口气,收了法术,大众妇女遂现了真形。他仍然隐身出了相府。心中一想:今日都城里尚不便见面,还是乡间去踱踱的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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