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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书-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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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当阳二县令。及梁元帝承制,授假节、英果将军、世子长史。寻除智武将军、衡阳内史。迁贞毅将军、平南长史、长沙内史,行湘州府州事,湘滨县侯,邑六百户。历邵陵、零陵太守、云麾将军、昌州刺史。王琳之举兵也,弘直在湘州,琳败,乃还朝。天嘉中,历国子博士、庐陵王长史、尚书左丞、领羽林监、中散大夫、秘书监,掌国史。迁太常卿、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
  太建七年,遇疾且卒,乃遗疏敕其家曰:“吾今年已来,筋力减耗,可谓衰矣,而好生之情,曾不自觉,唯务行乐,不知老之将至。今时制云及,将同朝露,七十馀年,颇经称足,启手告全,差无遗恨。气绝已后,便买市中见材,材必须小形者,使易提挈。敛以时服,古人通制,但下见先人,必须备礼,可著单衣裙衫故履。既应侍养,宜备纷兑,或逢善友,又须香烟,棺内唯安白布手巾、粗香炉而已,其外一无所用。”卒于家,时年七十六。有集二十卷。子确。
  确字士潜,美容仪,宽大有行检,博涉经史,笃好玄言,世父弘正特所钟爱。解褐梁太学博士、司徒祭酒、晋安王主簿。高祖受禅,除尚书殿中郎,累迁安成王限内记室。高宗即位,授东宫通事舍人,丁母忧,去职。及欧阳纥平,起为中书舍人,命于广州慰劳,服阕,为太常卿。历太子中庶子、尚书左丞、太子家令,以父忧去职。寻起为贞威将军、吴令,确固辞不之官。至德元年,授太子左卫率、中书舍人,迁散骑常侍,加贞威将军、信州南平王府长史,行扬州事,为政平允,称为良吏。迁都官尚书。祯明初,遘疾、卒于官,时年五十九。诏赠散骑常侍、太常卿,官给丧事。
  袁宪,字德章,尚书左仆射枢之弟也。幼聪敏,好学,有雅量。梁武帝修建庠序,别开五馆,其一馆在宪宅西,宪常招引诸生,与之谈论,每有新议,出人意表,同辈咸嗟服焉。
  大同八年,武帝撰《孔子正言章句》,诏下国学,宣制旨义。宪时年十四,被召为国子《正言》生,谒祭酒到溉,溉目而送之,爱其神彩。在学一岁,国子博士周弘正谓宪父君正曰:“贤子今兹欲策试不?”君正曰:“经义犹浅,未敢令试。”居数日,君正遣门下客岑文豪与宪候弘正,会弘正将登讲坐,弟子毕集,乃延宪入室,授以麈尾,令宪树义。时谢岐、何妥在坐,弘正谓曰:“二贤虽穷奥赜,得无惮此后生耶!”何、谢于是递起义端,深极理致,宪与往复数番,酬对闲敏。弘正谓妥曰:“恣卿所问,勿以童稚相期。”时学众满堂,观者重沓,而宪神色自若,辩论有馀。弘正请起数难,终不能屈,因告文豪曰:“卿还咨袁吴郡,此郎已堪见代为博士矣。”时生徒对策,多行贿赂,文豪请具束脩,君正曰:“我岂能用钱为儿买第耶?”学司衔之。及宪试,争起剧难,宪随问抗答,剖析如流,到溉顾宪曰:“袁君正其有后矣。”及君正将之吴郡,溉祖道于征虏亭,谓君正曰:“昨策生萧敏孙、徐孝克,非不解义,至于风神器局,去贤子远矣。”寻举高第。以贵公子选尚南沙公主,即梁简文之女也。
  大同元年,释褐秘书郎。太清二年,迁太子舍人。侯景寇逆,宪东之吴郡,寻丁父忧,哀毁过礼。敬帝承制,征授尚书殿中郎。高祖作相,除司徒户曹。永定元年,授中书侍郎,兼散骑常侍。与黄门侍郎王瑜使齐,数年不遣,天嘉初乃还。四年,诏复中书侍郎,直侍中省。太建元年,除给事黄门侍郎,仍知太常事。二年,转尚书吏部侍郎,寻除散骑常侍,侍东宫。三年,迁御史中丞,领羽林监。时豫章王叔英不奉法度,逼取人马,宪依事劾奏,叔英由是坐免黜,自是朝野皆严惮焉。
  宪详练朝章,尤明听断,至有狱情未尽而有司具法者,即伺闲暇,常为上言之,其所申理者甚众。尝陪宴承香阁,宾退之后,高宗留宪与卫尉樊俊徙席山亭,谈宴终日。高宗目宪而谓俊曰“袁家故为有人”,其见重如此。
  五年,入为侍中。六年,除吴郡太守,以父任固辞不拜,改授明威将军、南康内史。九年,秩满,除散骑常侍,兼吏部尚书,寻而为真。宪以久居清显,累表自求解任。高宗曰:“诸人在职,屡有谤书。卿处事已多,可谓清白,别相甄录,且勿致辞。”十三年,迁右仆射,参掌选事。先是宪长兄简懿子为左仆射,至是宪为右仆射,台省内目简懿为大仆射,宪为小仆射,朝廷荣之。
  及高宗不豫,宪与吏部尚书毛喜俱受顾命。始兴王叔陵之肆逆也,宪指麾部分,预有力焉。后主被疮病笃,执宪手曰:“我儿尚幼,后事委卿。”宪曰:“群情喁喁,冀圣躬康复,后事之旨,未敢奉诏。”以功封建安县伯,邑四百户,领太子中庶子,馀并如故。寻除侍中、信威将军、太子詹事。
  至德元年,太子加元服,二年,行释奠之礼,宪于是表请解职,后主不许,给扶二人,进号云麾将军,置佐史。皇太子颇不率典训,宪手表陈谏凡十条,皆援引古今,言辞切直,太子虽外示容纳,而心无悛改。后主欲立宠姬张贵妃子始安王为嗣,尝从容言之,吏部尚书蔡徵顺旨称赏,宪厉色折之曰:“皇太子国家储嗣,亿兆宅心。卿是何人,轻言废立!”夏,竟废太子为吴兴王。后主知宪有规谏之事,叹曰“袁德章实骨鲠之臣”,即日诏为尚书仆射。
  祯明三年,隋军来伐,隋将贺若弼进烧宫城北掖门,宫卫皆散走,朝士稍各引去,惟宪卫侍左右。后主谓宪曰:“我从来待卿不先馀人,今日见卿,可谓岁寒知松柏后凋也。”后主遑遽将避匿,宪正色曰:“北兵之入,必无所犯,大事如此,陛下安之。臣愿陛下正衣冠,御前殿,依梁武见侯景故事。”后主不从,因下榻驰去。宪从后堂景阳殿入,后主投下井中,宪拜哭而出。
  京城陷,入于隋,隋授使持节、昌州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昌州刺史。开皇十四年,诏授晋王府长史。十八年卒,时年七十。赠大将军,安城郡公,谥曰简。长子承家,仕隋至秘书丞、国子司业。
  史臣曰:梁元帝称士大夫中重汝南周弘正,信哉斯言也!观其雅量标举,尤善玄言,亦一代之国师矣。袁宪风格整峻,徇义履道。韩子称为人臣委质,心无有二。宪弗渝终始,良可嘉焉。
  列传第十九 裴忌 孙瑒
  裴忌,字无畏,河东闻喜人也。祖髦,梁中散大夫。父之平,倜傥有志略,召补文德主帅。梁普通中众军北伐,之平随都督夏侯亶克定涡、潼,以功封费县侯。会衡州部民相聚寇抄,诏以之平为假节、超武将军、都督衡州五郡征讨诸军事。及之平至,即皆平殄,梁武帝甚嘉赏之。元帝承圣中,累迁散骑常侍、右卫将军、晋陵太守。世祖即位,除光禄大夫,慈训宫卫尉,并不就,乃筑山穿池,植以卉木,居处其中,有终焉之志。天康元年卒,赠仁威将军、光禄大夫,谥曰僖子。
  忌少聪敏,有识量,颇涉史传,为当时所称。解褐梁豫章王法曹参军。侯景之乱,忌招集勇力,随高祖征讨,累功为宁远将军。及高祖诛王僧辩,僧辩弟僧智举兵据吴郡,高祖遣黄他率众攻之,僧智出兵于西昌门拒战,他与相持,不能克。高祖谓忌曰:“三吴奥壤,旧称饶沃,虽凶荒之馀,犹为殷盛,而今贼徒扇聚,天下摇心,非公无以定之,宜善思其策。”忌乃勒部下精兵,轻行倍道,自钱塘直趣吴郡,夜至城下,鼓噪薄之。僧智疑大军至,轻舟奔杜龛,忌入据其郡。高祖嘉之,表授吴郡太守。
  高祖受禅,征为左卫将军。天嘉初,出为持节、南康内史。时义安太守张绍宾据郡反,世祖以忌为持节、都督岭北诸军事,率众讨平之。还除散骑常侍、司徒左长史。五年,授云麾将军、卫尉卿,封东兴县侯,邑六百户。及华皎称兵上流,高宗时为录尚书辅政,尽命众军出讨,委忌总知中外城防诸军事。及皎平,高宗即位,太建无年,授东阳太守,改封乐安县侯,邑一千户。四年,入为太府卿。五年,转都官尚书。
  吴明彻督众军北伐,诏忌以本官监明彻军。淮南平,授军师将军、豫州刺史。忌善于绥抚,甚得民和。改授使持节、都督谯州诸军事、谯州刺史。未及之官,会明彻受诏进讨彭、汴,以忌为都督,与明彻掎角俱进。吕梁军败,陷于周,周授上开府。隋开皇十四年,卒于长安,时年七十三。
  孙瑒,字德琏,吴郡吴人也。祖文惠,齐越骑校尉、清远太守。父循道,梁中散大夫,以雅素知名。瑒少倜傥,好谋略,博涉经史,尤便书翰。起家梁轻车临川嗣王行参军,累迁为安西邵陵王水曹中兵参军事。王出镇郢州,瑒尽室随府,甚被赏遇。太清之难,授假节、宣猛将军、军主。王僧辩之讨侯景也,王琳为前军,琳与瑒同门,乃表荐为戎昭将军、宜都太守,仍从僧辩救徐文盛于武昌。会郢州陷,乃留军镇巴陵,修战守之备。俄而侯景兵至,日夜攻围,瑒督所部兵悉力拒战,贼众奔退。瑒从大军沿流而下,及克姑熟,瑒力战有功,除员外散骑常侍,封富阳县侯,邑一千户。寻受假节、雄信将军、衡阳内史,未及之官,仍迁衡州平南府司马。破黄洞蛮贼有功,除东莞太守,行广州刺史。寻除智武将军,监湘州事。敬帝嗣位,授持节、仁威将军、巴州刺史。
  高祖受禅,王琳立梁永嘉王萧庄于郢州,征瑒为太府卿,加通直散骑常侍。及王琳入寇,以瑒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郢、荆、巴、武、湘五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郢州刺史,总留府之任。周遣大将史宁率众四万,乘虚奄至,瑒助防张世贵举外城以应之,所失军民男女三千馀口。周军又起土山高梯,日夜攻逼,因风纵火,烧其内城南面五十馀楼。时瑒兵不满千人,乘城拒守,瑒亲自抚巡,行酒赋食,士卒皆为之用命。周人苦攻不能克,乃矫授瑒柱国、郢州刺史,封万户郡公。瑒伪许以缓之,而潜修战具,楼雉器械,一朝严设,周人甚惮焉。及闻大军败王琳,乘胜而进,周兵乃解。瑒于是尽有中流之地,集其将士而谓之曰:“吾与王公陈力协义,同奖梁室,亦已勤矣。今时事如此,天可违乎!”遂遣使奉表诣阙。
  天嘉元年,授使持节、散骑常侍、安南将军、湘州刺史,封定襄县侯,邑一千户。瑒怀不自安,乃固请入朝,征为散骑常侍、中领军。未拜,而世祖从容谓瑒曰:“昔硃买臣愿为本郡,卿岂有意乎?”仍改授持节、安东将军、吴郡太守,给鼓吹一部。及将之镇,乘舆幸近畿饯送,乡里荣之。秩满,征拜散骑常侍、中护军,鼓吹如故。留异之反东阳,诏瑒督舟师进讨。异平,迁镇右将军,常侍、鼓吹并如故。顷之,出为使持节、安东将军、建安太守。光大中,以公事免,寻起为通直散骑常侍。
  高宗即位,以瑒功名素著,深委任焉。太建四年,授都督荆、信二州诸军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出镇公安。瑒增修城池,怀服边远,为邻境所惮。居职六年,又以事免,更为通直散骑常侍。及吴明彻军败吕梁,授使持节、督缘江水陆诸军事、镇西将军,给鼓吹一部。寻授散骑常侍、都督荆、郢、巴、武、湘五州诸军事、郢州刺史,持节、将军、鼓吹并如故。十二年,坐疆埸交通抵罪。
  后主嗣位,复除通直散骑常侍,兼起部尚书。寻除中护军,复爵邑,入为度支尚书,领步兵校尉。俄加散骑常侍,迁侍中、祠部尚书。后主频幸其第,及著诗赋述勋德之美,展君臣之意焉。又为五兵尚书,领右军将军,侍中如故。以年老累乞骸骨,优诏不许。祯明元年卒官,时年七十二。后主临哭尽哀,赠护军将军,侍中如故,给鼓吹一部,朝服一具,衣一袭,丧事量加资给,谥曰桓子。
  瑒事亲以孝闻,于诸弟甚笃睦。性通泰,有财物散之亲友。其自居处,颇失于奢豪,庭院穿筑,极林泉之致,歌钟舞女,当世罕俦,宾客填门,轩盖不绝。及出镇郢州,乃合十馀船为大舫,于中立亭池,植荷芰,每良辰美景,宾僚并集,泛长江而置酒,亦一时之胜赏焉。常于山斋设讲肆,集玄儒之士,冬夏资奉,为学者所称。而处己率易,不以名位骄物。时兴皇寺朗法师该通释典,瑒每造讲筵,时有抗论,法侣莫不倾心。又巧思过人,为起部尚书,军国器械,多所创立。有鉴识,男女婚姻,皆择素贵。及卒,尚书令江总为其志铭,后主又题铭后四十字,遣左民尚书蔡徵宣敕就宅镌之。其词曰:“秋风动竹,烟水惊波。几人樵径,何处山阿?今时日月,宿昔绮罗。天长路远,地久云多。功臣未勒,此意如何。”时论以为荣。瑒二十一子,咸有父风。世子让,早卒。第二子训,颇知名,历临湘令,直阁将军、高唐太守。陈亡入隋。
  史臣曰:在梁之季,寇贼实繁,高祖建义杖旗,将宁区夏,裴忌早识攀附,每预戎麾,摧锋却敌,立功者数矣。孙瑒有文武干略。见知时主,及行军用兵,师司马之法,至于战胜攻取,屡著勋庸,加以好施接物,士咸慕向。然性不循恒,频以罪免,盖亦陈汤之徒焉。
  列传第二十 徐陵 子俭 份 仪 弟孝克
  徐陵,字孝穆,东海郯人也。祖超之,齐郁林太守,梁员外散骑常侍。父摛,梁戎昭将军、太子左卫率,赠侍中、太子詹事,谥贞子。母臧氏,尝梦五色云化而为凤,集左肩上,已而诞陵焉。时宝志上人者,世称其有道,陵年数岁,家人携以候之,宝志手摩其顶,曰:“天上石麒麟也。”光宅惠云法师每嗟陵早成就,谓之颜回。八岁能属文,十二通《庄》、《老》义。既长,博涉史籍,纵横有口辩。
  梁普通二年,晋安王为平西将军、宁蛮校尉,父摛为王咨议,王又引陵参宁蛮府军事。中大通三年,王立为皇太子,东宫置学士,陵充其选。稍迁尚书度支郎。出为上虞令,御史中丞刘孝仪与陵先有隙,风闻劾陵在县赃污,因坐免。久之,起为南平王府行参军,迁通直散骑侍郎。梁简文在东宫撰《长春殿义记》,使陵为序。又令于少傅府述所制《庄子义》。寻迁镇西湘东王中记室参军。
  太清二年,兼通直散骑常侍。使魏,魏人授馆宴宾。是日甚热,其主客魏收嘲陵曰:“今日之热,当由徐常侍来。”陵即答曰:“昔王肃至此,为魏始制礼仪;今我来聘,使卿复知寒暑。”收大惭。
  及侯景寇京师,陵父摛先在围城之内,陵不奉家信,便蔬食布衣,若居忧恤。会齐受魏禅,梁元帝承制于江陵,复通使于齐。陵累求复命,终拘留不遣,陵乃致书于仆射杨遵彦曰:
  夫一言所感,凝晖照于鲁阳,一志冥通,飞泉涌于疏勒,况复元首康哉,股肱良哉,邻国相闻,风教相期者也!天道穷剥,钟乱本朝,情计驰惶,公私哽惧,而骸骨之请,徒淹岁寒,颠沛之祈,空盈卷轴,是所不图也,非所仰望也。
  执事不闻之乎:昔分鰲命勣之世,观河拜洛之年,则有日乌流灾,风禽骋暴,天倾西北,地缺东南,盛旱坼三川,长波含五岳。我大梁应金图而有亢,纂玉镜而犹屯。何则?圣人不能为时,斯固穷通之恒理也。至如荆州刺史湘东王,机神之本,无寄名言,陶铸之馀,犹为尧、舜,虽复六代之舞,陈于总章,九州之歌,登于司乐,虞夔拊石,晋旷调钟,未足颂此英声,无以宣其盛德者也。若使郊禋楚翼,宁非祀夏之君,戡定艰难,便是匡周之霸,岂徒豳王徙雍,期月为都,姚帝迁河,周年成邑。方今越常藐藐,驯雉北飞,肃纻茫茫,风牛南偃,吾君之子,含识知归,而答旨云何所投身,斯其未喻一也。
  又晋熙等郡,皆入贵朝,去我寻阳,经途何几。至于铛铛晓漏,的的宵烽,隔溆浦而相闻,临高台而可望。泉流宝碗,遥忆湓城,峰号香炉,依然庐岳。日者鄱阳嗣王治兵汇派,屯戍沦波,朝夕笺书,春秋方物,吾无从以蹑屩,彼何路而齐镳。岂其然乎?斯不然矣。又近者邵陵王通和此国,郢中上客,云聚魏都,鄴下名卿,风驰江浦,岂卢龙之径于彼新开,铜驼之街于我长闭?何彼途甚易,非劳于五丁,我路为难,如登于九折?地不私载,何其爽欤?而答旨云还路无从,斯所未喻二也。
  晋熙、庐江,义阳、安陆,皆云款附,非复危邦,计彼中途,便当静晏,自斯以北,桴鼓不鸣,自此以南,封疆未壹。如其境外,脱殒轻躯,幸非边吏之羞,何在匹夫之命。又此宾游,通无货殖,忝非韩起聘郑,私买玉环,吴札过徐,躬要宝剑。由来宴锡,凡厥囊装,行役淹留,皆已虚罄,散有限之微财,供无期之久客,斯可知矣。且据图刎首,愚者不为,运斧全身,庸流所鉴。何则?生轻一发,自重千钧,不以贾盗明矣。骨肉不任充鼎俎,皮毛不足入货财,盗有道焉,吾无忧矣。又公家遣使,脱有资须,本朝非隆平之时,游客岂皇华之势。轻装独宿,非劳聚橐之仪,微骑闲行,宁望輶轩之礼。归人将从,私具驴骡,缘道亭邮,唯希蔬粟。若曰留之无烦于执事,遣之有费于官司,或以颠沛为言,或云资装可惧,固非通论,皆是外篇。斯所未喻三也。
  又若以吾徒应还侯景,侯景凶逆,歼我国家,天下含灵,人怀愤厉,既不获投身社稷,卫难乘舆,四冢磔蚩尤,千刀剸王莽,安所谓俯首顿膝,归奉寇仇,珮弭腰鞬,为其皁隶?日者通和,方敦曩睦,凶人狙诈,遂骇狼心,颇疑宋万之诛,弥惧荀幹之请,所以奔蹄劲角,专恣凭陵,凡我行人,偏膺仇憾。政复俎筋醢骨,抽舌探肝,于彼凶情,犹当未雪,海内之所知也,君侯之所具焉。又闻本朝公主,都人士女,风行雨散,东播西流,京邑丘墟,奸蓬萧瑟,偃师还望,咸为草莱,霸陵回首,俱沾霜露,此又君之所知也。彼以何义,争免寇仇?我以何亲,争归委质?昔钜平贵将,悬重于陆公,叔向名流,深知于鬷篾。吾虽不敏,常慕前修,不图明庶有怀,翻其以此量物。昔魏氏将亡,群凶挺争,诸贤戮力,想得其朋。为葛荣之党邪?为邢杲之徒邪?如曰不然,斯所未喻四也。
  假使吾徒还为凶党,侯景生于赵代,家自幽恒,居则台司,行为连率,山川形势,军国彝章,不劳请箸为筹,便当屈指能算。景以逋逃小丑,羊豕同群,身寓江皋,家留河朔,舂舂井井,如鬼如神。其不然乎?抑又君之所知也。且夫宫闱秘事,并若云霄,英俊訏谟,宁非帷幄,或阳惊以定策,或焚藁而奏书,朝廷之士,犹难参预,羁旅之人,何阶耳目。至于礼乐沿革,刑政宽猛,则讴歌已远,万舞成风,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安在摇其牙齿,为间谍者哉?若谓复命西朝,终奔东虏,虽齐、梁有隔,尉候奚殊?岂以河曲之难浮,而曰江关之可济?河桥马度,宁非宋典之奸?关路鸡鸣,皆曰田文之客。何其通蔽,乃尔相妨?斯所未喻五也。
  又兵交使在,虽著前经,傥同徇仆之尤,追肆寒山之怒,则凡诸元帅,并释缧囚,爰及偏裨,同无翦馘。乃至钟仪见赦,朋笑遵途,襄老蒙归,《虞歌》引路。吾等张拭玉,修好寻盟,涉泗之与浮河,郊劳至于赠贿,公恩既被,宾敬无违,今者何愆,翻蒙贬责?若以此为言,斯所未喻六也。
  若曰妖氛永久,丧乱悠然,哀我奔波,存其形魄,固已铭兹厚德,戴此洪恩,譬渤澥而俱深,方嵩、华而犹重。但山梁饮啄,非有意于笼樊,江海飞浮,本无情于钟鼓。况吾等营魂已谢,馀息空留,悲默为生,何能支久,是则虽蒙养护,更夭天年。若以此为言,斯所未喻七也。
  若云逆竖歼夷,当听反命,高轩继路,飞盖相随,未解其言,何能善谑?夫屯亨治乱,岂有意于前期。谢常侍今年五十有一,吾今年四十有四,介已知命,宾又杖乡,计彼侯生,肩随而已。岂银台之要,彼未从师,金灶之方,吾知其决,政恐南阳菊水,竟不延龄,东海桑田,无由可望。若以此为言,斯所未喻八也。
  足下清襟胜托,书囿文林,凡自洪荒,终乎幽、厉,如吾今日,宁有其人,爰至《春秋》,微宜商略。夫宗姬殄坠,霸道昏凶,或执政之多门,或陪臣之凉德,故臧孙有礼,翻囚与国之宾,周伯无愆,空怒天王之使,迁箕卿于两馆,絷骥子于三年。斯匪贪乱之风邪?宁当今之高例也?至于双崤且帝,四海争雄,或构赵而侵燕,或连韩而谋魏,身求盟于楚殿,躬夺璧于秦庭,输宝鼎以托齐王,驰安车而诱梁客。其外膏脣贩舌,分路扬镳,无罪无辜,如兄如弟。逮乎中阳受命,天下同规,巡省诸华,无闻幽辱。及三方之霸也,孙甘言以娬媚,曹屈诈以羁縻,旍轸岁到于句吴,冠盖年驰于庸蜀,则客嘲殊险,宾戏已深,共尽游谈,谁云猜忤,若使搜求故实,脱有前踪,恐是叔世之奸谋,而非为邦之胜略也。
  抑又闻之,云师火帝,浇淳乃异其风,龙跃麟惊,王霸虽殊其道,莫不崇君亲以铭物,敦敬养以治民,预有邦司,曾无隆替。吾奉违温清,仍属乱离,寇虏猖狂,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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