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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变本能寺-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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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主意,那我就告诉你们休想!你们再怎么说也是徒劳。”
“夫人!”太郎左终于拍案大叫,“你难道不爱少主吗?主公现在还没有命令少主切腹,你难道就不明白主公的苦心?”
“太郎左,你若这么说,先回到大人那里,请一道让我自杀的命令再来。”
“如果有主公的命令,你就自裁?”
“我决不食言。”夫人微微点点头,“德川左近卫权少将家康,软弱无能,为了讨好织田信长,居然杀妻灭子,也不怕被后人笑话……哦,若有命令,我会痛痛快快地了结。”这时候,野中重政狠狠地拍了几下膝盖,原来,太郎左的右手已经按在了腰刀上。野中重政及时制止了他,两手伏在榻榻米上。“为大局计,请允许我再说一遍。我的语言粗俗,向夫人道歉。为了少主,请夫人三思。我求您了,我给您磕头了!”
“重政!不要再说了。你就是磨破嘴皮子,我也不会动摇。”
“这么说,您就是失去少主,也不愿不再憎恨主公?”
“哼!你叫我夜叉也罢,恶鬼也罢,把我的尸体剁碎吃了也罢,我依然我行我素,想怎么死就怎么死……休要再说了,重政!”
重政气得肩膀直哆嗦,回过头看看另外二人,这二人也是满脸怒气。“那么……二十七日拂晓,带夫人去见主公。”
这次夫人没有再做声。三人走到廊上,仍然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果然是疯了。”太郎左吐出一句。
重政也是一腔无名怒火,但是,倒也并非全是对筑山夫人的愤怒。身为今川义元的外甥女,她嫁给了家康,怀着对爱情的饥渴,饱受煎熬,没能善待自己的生命,以致加深了夫妻间的鸿沟,是一个可悲的女人!
痴迷于战争的谋略家们,决不会放过一个对战争心怀不满的女人,最终,仍然利用谋略,让她越轨,犯下了可怕的行为……这究竟是谁的过错?
“野中,”出了宅院的大门,弯下腰,钻过只留下一个出入口的竹栅栏,冈本平左卫门喊了一声,“我看,一不做,二不休,找个人刺死她算了。”
重政没有回答,单是仰望着天空。“后天要是天晴就好了……”
“在这里把她杀死,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们不仅要封住守卫的嘴,而且……”
“哎呀,你真是个呆子。”太郎左的语气仍然很可怕,“这恐怕是前所未闻的恶妻,却偏偏是主公的夫人,真是气死我也!反正以后还有人会刺杀她,你方才要是不阻止我就好了。”
“野中,”平左卫门又说道,“若是在半路上遭遇年轻武士们的袭击,不仅会给我们脸上抹黑,还会出现重大伤亡。怎么样,不如我们三人把事情给办了……”
“这……你容我考虑考虑。我刚才一直试图弄清楚,夫人到底在想什么,你说,这个女人究竟在想什么?”
“你还不明白,她已经疯了,已经是疯人一个了,野中……”
太郎左也像是非常赞同平左卫门。野中重政抱着胳膊,一个人默默地走着。
二十七日,天气晴朗。
筑山夫人看了一眼门前的囚车。“看样子,再返回这里是不大可能了。”
她冷冷地扔给前来送行的两个侍女这句话,从囚车里面关上了窗子。囚车立刻被罩上一张网,八名侍卫把囚笼抬到外面。
野中重政、石川太郎左、冈本平左卫门一言不发。但是,三人时不时相互交会的眼神中,隐藏着某种既悲伤又恐怖的情绪。
出了菅生口,大雾逐渐散去,囚车中一点动静也没有。当走出城门的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石头,不时向囚车投掷过来。每次有石头扔过来,卫士们都会会心地对视,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当然,这不是对投石者感到愤怒,而是对夫人感到愤怒。
到了一里塚,大家都提高了警惕,以防不测。因为最近一直风传年轻武士可能要在这里劫持囚车。
“要是他们跳出来,我们就扔下囚车逃命。”
“说的是,这么重的东西,我们怎么能抬着跑?”
甚至有卫士故意大声地说给夫人听。夫人总是一声不吭。
“不会在里面睡着了吧?”
囚车里异常平静,就连冈本平左卫门都觉得有点纳闷。这一天,他们来到离赤坂不远的一个地方投宿。第二日,二十八日,在吉田住了一夜,二十九日正午前后,队伍赶到了滨松西南的富塚。
期盼已久的甘霖丝毫不见踪迹,阳光灼烧得脖子火辣辣地痛,不说士卒,就连野中几人也都一个劲儿地擦汗。
船在富塚前的一个河岔靠岸,三棵大松树伸着长长的树枝,仿佛在招呼大家。
“在这一带吃点儿午饭吧。”野中重政招呼卫士们把囚车从船上抬了下来。“我们有一些事情要对夫人说,你们先到那片坟冢对面的草地上休息一下。”重政和颜悦色地对卫士们说完,把罩在车上的网卸下来,然后打开车门,“夫人,滨松已经近在咫尺了。”
“滨松已在眼前,你们为何还在这样一个荒凉的地方歇息?”
野中重政冲着石川太郎左使了个眼色。“夫人,对不住您了,重政想在这里看着夫人自杀。”
“看我自杀……你们,你们想在这里杀我?”
“请夫人自裁,重政求您。”
“这么说,是你们三人早就商量好了的?不是你重政一个人的主意?”
“不,全是我一人的主意,夫人,对不住您了,为了少主……”重政向着黑洞洞的囚车里面,—个劲地磕头,“拜托了,为了德川氏,请夫人自裁……我给您叩首了……”
夫人从囚车里向外看,外面亮得刺眼。重政额头上的汗珠、鼻子上的毛孔都看得真真切切。他的眼里不再是愤怒,而是超越愤怒的冰冷意志,像刀子一样,一点点地向她逼来。一开始,夫人还在毫无顾忌地冷笑,恨不能一脚把重政踢开。后来,她的脸渐渐变得扭曲。
这既不是家康的命令,也不是三人商量的结果。这是正义!重政坚信这一点,坚忍不拔的性格促使他和夫人对峙,看来,不拼个鱼死网破,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夫人,事到如今,重政不会再数落夫人的罪状,所有这些,都是天意,都是可悲的,是您命中注定的悲哀……我从心底里同情您,但请您无论如何在这里自刎,请允许重政在这里做您自刎的证人。”
阴森森的话带着一阵阵杀气扑面而来。夫人不禁寒毛直竖,倒吸了一口凉气。“重政,不行!”
“夫人莫要固执,万事以大局为重。”
“你不明白我的心思。我没有说我不会自杀,只是时机未到。”
“如果这样,就请夫人动手吧……”重政拔出匕首,放到囚车前面。
“重政,你给我听着,我早就预见了自己的命运。可是我要在家康的眼前自杀,我要到那个不知夫妻情分、不知令妻子儿女幸福、冷酷自私的德川家面前,让他亲眼看着我死去。重政,我希望你明白我的心意。”
“不行!”重政丝毫不为所动,“夫人命运不济,原因不在别人。夫人可怜,主公也可怜。因此,请您在这里自裁。”
“不,我决不会答应你!你不明白我这个女人的心情。”
“这些我不想听。我都明白,所以我才不能把您带到主公的面前。如果那样,不但会伤害夫妇感情,也会伤害父子感情,加剧整个德川氏的悲哀。我在这里为您介错。”
“不!”夫人又大喊一卢,这次,她反而觉得心口有一股不可思议的勇气往上翻涌。这是对死亡的最后抵抗。
我决不会死!心里想着,夫人从昏暗的囚车里钻了出来,光天化日下,她五彩缤纷的衣服照得人眼花缭乱。
夫人的心中一定没有逃脱的打算。但是,重政仍然用左手拼命地把夫人往囚车里面推,右手则按在匕首上。一瞬间,溅起一道亮丽的血之虹。
“你,竟敢谋杀主人……”夫人手按胸口,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
“我助您升天,您死得刚烈。”
重政冰凉的声音仍在空气中回荡。另外二人则转过身去,偷偷地张望四周,看有没有人靠近囚车。
“你,竟然杀我……我变成厉鬼也不放过你!”夫人手按着刺在胸口的匕首,眼前光明的世界变得模糊起来。她的神情显得无比凄厉,不,这不是凄厉,这是一个心底有着无尽悲伤的可怜女人,最后的一瞬。
“德川家的……灭亡……我要诅咒,诅咒,诅咒到底!”
“夫人,请您安心去吧。”重政不敢从夫人手中拔出匕首,他低头看着溅在草丛里的血。
“重政,快点!”太郎左催促道,“在这样的地方,我不想让士兵们看到。”
“我决不会死,我怎么会死去呢?我的魂魄仍然留在这个世上。”夫人还在大声地冷笑着。重政闭着眼,一咬牙,把匕首拔了出来。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像怪鸟的悲鸣在天地间回荡。
“请夫人见谅。”重政的声音也响彻四野。夫人的身体直挺挺地倒在重政的怀里。
“好样的。不在这里杀她,到了主公那里,主公也不会让她活命的。”太郎左还在安慰着重政,而重政却一言不发。他平静地用手巾擦去沾在双臂上的鲜血,双手合十,拜了一拜,然后把夫人的尸体搬进囚车,闭上车门。
关上门后,重政还在擦着四周的血迹。侍奉了主公将近三十年之久的正室被他亲手所杀,他却似浑然无觉。他有些恍惚,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总之,先把夫人的遗骸运到主公那里,等主公指示后再作处理吧。”听冈本平左卫门这么一说,重政这才回过神来。“这怎么说,都是出自我们的想法……”他以为,若不如此,主公会悲哀,死去的夫人也会悲哀,自己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这么做的,“两位大人,我们可以对人这么说,当来到富塚的山谷前面之时,夫人让我们停下囚车,接着就自尽了。”
“是,我们就这么说。”
“因此,野中五郎重政无可奈何之下,帮夫人介错了,冈本平左卫门时仲和石川太郎左卫门义房在一旁监督。”
“就这么说,莫要忘记了。”
“我看,现在虽然已经立秋,可是秋老虎仍是很厉害,所以,夫人的遗体不能就这么放着。依我之见,把遗体抬到山里的西来禅院埋了算了。两位大人要把我刚才所嘱之话牢记在心。好了,去把士兵们叫来,把尸体抬到禅院去。”
“知道了。”太郎左用力点点头,去叫士兵。
“夫人已在这里自尽了。她把拯救少主性命的重任,托付给了我们三人,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大家都为夫人祈祷吧。把她的遗体抬到禅院里去。”
听着太郎左向士兵们慷慨陈词,重政终于忍耐不住,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抽泣起来。
当运送尸体的队伍磕磕绊绊地走到并不算远的西来禅院时,已将近午时四刻了。
冈本平左卫门负责跟和尚应酬,野中重政则和石川太郎左卫门一起,指挥士兵们在墓地北面的一角,顺东西方向挖了一个墓穴。秋天的太阳如同夏天的烈日,火辣辣地烘烤着大地,就连挖上来的土块都热乎乎地烫人。
墓穴刚刚挖好的时候,和尚让修行僧带来了佛龛和祭祀用的花桶。筑山夫人作为家康的正室,被卷入一场悲剧的旋涡之中,为救儿子信康的性命寻了短见,所以,就赐了她一个西光院殿政岩秀贞居士的法名。
“你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吗?”
当把夫人的尸体连同座椅一起轻轻地放到墓穴底部的时候,重政又一次呜咽起来。在他看来,自己这么做,绝不是“恶”,也绝不是“不忠”。如果夫人带着那样的情绪到达滨松,还是会以企图谋反的罪名被处置,到头来落得个不贞之妻、无情之母的骂名。要想把夫人从这种骂名中拯救出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重政这样告诉自己,面对着夫人的遗体,他也是这种心情。
士卒们用手把土填到墓穴里,和尚诵经的声音和附远伯劳鸟的啁啾声交织在一起。
“夫人,这样您放心去吧,您只管放心地去极乐净土吧。”
重政在心里叨念了好几遍,然后在坟墓的周围摆上花,焚上香。
伴着落日的余晖,夜幕开始降临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滨松城。
“我得先去见一见主公。”当他们走进城门的时候,重政对太郎左和平左卫门说道。
一直对夫人横眉冷对的二人,也默默地垂着肩膀,大气也不敢出,只是嘱咐了这么一句:“你一定得说……是夫人主动自尽的。”
这一天,家康仍然躺在病床上,烧已经退了,可是两颊看上去依然十分瘦削,听近侍说,自从三方原会战以来,他的脸色就一直不好。重政进去后,家康把其他人都支到了外间,只留下西乡局一人。“你辛苦了。把夫人平安送到居处了吗?”
重政狠狠地咬了咬嘴唇,抬起头来,看着躺在床上的家康说道:“在走到北富塚前面的山谷时,夫人为了给少主乞命,拔刀自刎了。”
“自尽了?”家康的身子剧烈地颤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又像磐石一样不动了,“唉!女人的事情,总是预料不到……小孩子似的脾气……才使她自杀了吧!”
当家康说到“使她自杀了吧”一句时,重政突然一怔,慌忙伏在了地上。他以为家康已经敏锐地察觉到是他们斩杀了夫人,吓得浑身发抖,连家康的脸都看不清了。
第十四章 信康之死
到达二俣城之后的信康,除了可以和从大滨带来的侍童们见面以外,一律禁止其他人接近他。
此日,从清晨起,信康就沉醉于《论语》,和谁也不愿说一句话。侍童中有两个去厨下取午饭了,两个去了储室,只有十五岁的吉良于初在身边侍奉。
已是九月十四了。这一带入秋已深,红叶把大大小小的山岗染得红彤彤的,默默地传达着秋霜的问候。
“于初。”信康见天要黑了,把书反扣在桌子上,叫过侍童,“天好像要黑了。”
“是的,我把灯端过来吧。”
“不必了。今日是十四,晚上会有明月,你把窗户打开。”
于初按信康的吩咐打开了窗子。
“咦,真是奇怪,哪里来的木犀花香啊。”信康笑了,“没有发生这件事之前,什么花香啦,月亮啦,我根本就无心留意。原来乐趣居然藏在让你意想不到的地方。”
于初为吉良氏,原本和今川氏同出一家,也属足利氏。对于这次的事件,这个心性敏达的少年也深感悲哀。“少主!”少年颤抖着声音道,“我不想再隐瞒下去了。夫人已经在上月的二十九……去世了。”
“母亲……去世了?”
“是的,本月的初十,我从忠邻大人那里听到的。”
“嗯……从初十到今天已有四天,你一直把这个消息藏在心里?”
“是……我一想到少主恐会难过,就没有说出来的勇气……”
“嗯……在哪里被杀的?冈崎吗?”
“这个……”于初支支吾吾起来,“据说是在送往滨松的途中,一个叫富塚的地方。不是被杀的,听说是为了替少主向主公乞命,自尽身亡。”
信康听了,猛然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他不愿让人看见自己流眼泪。当然,他也不大相信母亲乃是自杀。
自从搬到这里,信康才慢慢想明白父母的悲剧从何而来。
双方的性格都太要强了……父亲乃是乱世的大丈夫,内心隐忍,深藏不露;母亲则是一介女子,却执着追求,从不会委曲求全。到底二人谁对谁错,信康也说不清。可是,他明显地感受到,二人迥然不同的性格背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成长经历。如像父亲般长大,就会变成一个像父亲那样的人;如像母亲般长大,大多数的女人也会变得像母亲那样固执……
“于初,月亮出来了,快来看!”信康背过脸去,望着窗外,悄悄地抑制住眼角的泪水。
果然,夜幕降临,天空泛出深紫色,十四的月亮正在升起,本宫山的轮廓真真切切地映人眼帘。山与天空的交界线之处,望去幽黑深远,仿佛隐藏着对天地的不满。
“少主……以前我也认为这个世界并不如此令人生厌……”
与其说是对信康说,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于初的语调中满怀伤感,“我本是足利将军一族。现今足利氏已经败亡,被命运抛弃……上天让我在这样悲惨的境况下出生,到底是想让我品味什么?自从来到这里,我一直在苦苦地思索这个问题。”
信康依然背对着于初。“我的父亲……听说由于伤心过度,已经患病了。”
“少主是从谁的嘴里听来的?”
“我的身边也经常有人来,来人的名字我不便告诉你。他劝我从这里逃走,还说父亲也确实希望我逃走……因此,我不能泄露此人的名字。父亲确实也有这样的想法。”
于初听了,直摇头,一副根本不相信的模样。“主公要是有那样的心,为什么不阻止夫人自尽?我不相信。”
“你怎么认为?”
“是主公的专横,迫使夫人以死相谏……”
“哈哈……你说得有理。”信康轻轻地笑了笑,打断了于初,“那已经是前年的事情了。由于父亲惧怕我和母亲,不敢名正言顺地认下阿万所生的于义丸……”
“有这样的事?”
“有。因此,我就特意派人把父亲请到冈崎……我求他说,我只有这一个弟弟,所以,请他无论如何见上于义丸一面。”
“我不相信……我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那时候父亲的表情,我仍然记得真真切切。刚开始时,他愤怒地盯着我,不久又红着眼睛摇头。父亲的原则是,这个世上秩序与和气第一,因此行事要斩钉截铁,不徇私情。我继续苦苦求他,我说,请认了这个弟弟,如果父亲不认,就会骨肉分离。请父亲无论如何可怜我们兄弟……父亲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哭了起来,最后终于答应见他。可是,在中村源左卫门家见到于义丸,他连抱都没有抱一下,只说了一句:你现在有了一个好哥哥……你明白了吧,于初,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这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怎能不卧病在床……是信康杀死了母亲,是信康让父亲如此痛苦,我这个不肖之子!”
不知什么时候,月亮已经升起来,把主仆二人的身影清晰地映在了墙上。
“于初,信康如果从这座城里逃走,也不是没有活下去的可能。忠邻……”说到这里,信康猛地住了口,他无意间竟然提到了劝他逃走的、绝对不能泄露的人。
“不,那个……劝我逃走的人……说如果现在去死,那是白白送命,还对我说,一定要活下去,以观后事,那才是孝道……可是,我却不这么认为。如果从这里逃跑,可去的地方只有武田氏一边,就是再觉生厌,也得去见胜赖。那么,安土的岳父对我的怀疑不就成真了吗?日后我还能有什么证据来证明我的清白?你明白吗,于初?”
不知何时,于初把两只手支在了膝盖上,哭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心底也一直有希望信康逃走之念。因此,他似乎在有意无意地煽动信康对父亲的反感。
“于初,不要再对我讲父母的事情了。时至今日,信康已经铁了心,一定要按自己坚信的道路走下去。如果我逃走,不仅会连累了大久保父子,还会让人对父亲产生怀疑,更会玷污了我的清白,所以,我不会去做那样的傻事。”
“少主,请您原谅我,我太愚蠢了。”
“不要说了,你看,月光多么清澈啊!擦干眼泪,欣赏下!”
“是……”
“信康是幸福的……母亲爱我,父亲也爱我,都爱得患了病……不,这样说有点儿过分,应该说,信康是个不孝之子,害得母亲自刎,又害得父亲卧病在床……唉!哪怕是最后一刻,我也一定要坚强、正直。”
“少主的意思是,您终究还是要自尽……”
“不,我不会死!”信康使劲地摇着头,“信康从前的生,不能叫生,那只不过是在世间随波逐流,迷失了自我的一个幻影而已。可是,今后我会用意志贯穿生命,按照我的念想,正确地活下去。”说话间,信康渐渐觉得,他的生死像是已被注定,他觉得自己像是在一条险峻的峡谷中等待死亡。
“少主,饭已经送来了,窗户是不是……”
“月亮已看过了,关起来吧。”说着,信康突然发现屋檐下有人影晃动,“谁?是谁在那里?”
“是我,忠邻。”
“忠邻,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是的,滨松那边已经派来了使者。我想将此消息告诉少主,没想到……”忠邻跪在月光下,看着信康。
信康感受到忠邻眼中激荡的情感。他异乎寻常地镇静,轻轻地问道:“谁从滨松来了?”
“服部半藏正成大人、天方山城守道纲大人……”忠邻低声说道,“求少主。”
说完,他无力地低下了头,“主公的心意,从刚才你们的谈话中也能听出来。少主如果觉得忠邻还没有发疯,就请您再思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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