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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变本能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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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打头阵的胜赖最终还是留在了药王寺山,这多多少少也给了反对派们一丝安慰。军事会议结束,众将从胜赖的营帐出来时,时间已经很晚。马场美浓守信房仰望着天上的月亮,等候着后面的山县三郎兵卫。
  “山县,你我交情多年,想不到就要分别了。”
  “唉!时势如此,还有何方!”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先到你的营帐再说吧。”
  “要不去我营帐途中的大通寺山,有一个山谷,那里有一处山泉甚好,再细言吧。”
  二人说着,从侍卫手中接过缰绳,这时,内藤修理亮、小山田兵卫和原隼人看见二人,也催马赶了过来。
  “就这样分手,真有些舍不得。”内藤修理打了一声招呼,三郎兵卫和信房也相视一笑。这次战役,大家都似已作好战死沙场的准备。
  信房想起此事,就不住地捶胸顿足:“要守住武田氏这份家业,就得避免如此冒失,我们都劝过主公,都尽力了,可是,既然决议已定,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如果再说三道四,后人会笑话我们主公愚蠢,做不了领袖。
  信房见大家愤愤不平,又悲痛道:“唉!牢骚怨气,就不必说了。拿出甲州武士的气概来。只可惜,就这样分别,真是令人不舍。”
  小出田兵卫也沉痛不已。不知不觉,五人骑着马并排走到了一起。马场信房心情沉重,一句话也不想说。三郎兵卫终于提议道:“咱们到大通寺山的山谷,以水代酒干一杯,然后再分别吧。”
  信房紧贴着三郎兵卫,把马靠了过来。他谨慎地望望四周,加重语气:“山县大人,你得活下去。”
  “为什么又提这扫兴之事。”
  “万一大败,就请你断后,把主公安全送回甲州。
  山县三郎兵卫轻轻地摇了摇头:“鄙人愚钝,一恐不能胜任。”
  “你若不承担此任,那就麻烦了。一旦主公看见局势不妙,他也会拼命地杀入敌阵的。”
  “马场大人,我看这个活儿你来干吧。既已经决定了,我就得服从军令,身先士卒,不然士气怎么起来?到时胜仗也会变成败仗。不要再说了。”
  “无论如何……”
  “不行,我不能答应你。否则,我掉脑袋的日子就为期不远了。”
  马场信房下了马,唉声叹气,望着时隐时现的月亮,沉默不语。让第一队人马山县三郎兵卫活下来,的确有点勉为其难。如果这样,被任命为第五队首领的自己就必须为了殿后留下。但是,一旦往甲斐撤退,自己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勇气,都未可知。难道一名武将一辈子所心仪的主人,就只有一位吗?如真是这样,信玄公逝时,自己是否也应随之而去?同样追慕信玄的人肯定不少,这样一来,是否对现在的胜赖不义呢?
  穿过树丛,绕过岩角,来到大通寺山谷底的时候,已近亥时四刻。月光洒下来,溪面泛起银白色。大家找到一处水洼,跳下马来。
  “刚开始一万五对五百,现在变成了一万五对四万。”说话的是原隼人。
  “到了这种地步还不撤退,居然还要决战,不自量力!来,干杯。”内藤修理从马背上取下勺子,舀了一勺水,“那么,先由山县开始吧。”
  “哦,真是难得。你们看,月亮的影子映到勺子里了。”三郎兵卫笑着喝了一口,然后把勺子递给旁边的马场信房。
  信房毕恭毕敬地端着勺子,口中念念有词:“八幡大菩萨,您就看着吧,诸位,我先去了。”
  说完喁了一口,递给内藤修理。
  内藤什么也没有说,又递给原隼人。
  “哦,多么甜的泉水啊,甜得让人无法形容。”原隼人咕咚喝了一口,又递给小山田兵卫。
  “哈哈哈……”小山田兵卫却笑了,“就这样死去,大家说的话怎么听起来就像撒谎一样。哈哈……”
  不知从哪里传来猫头鹰的叫声,仔细一听,溪流声中还似和着河鹿的低声叹息。
  天正三年五月二十一,从黎明时分起,东南风就猛烈地刮着,发白的天空风起云涌。武田军第一队的山县人马,已经前进到左翼最边上的连子桥附近。预料到战斗可能会在早晨打响,他们早就作好了准备。天刚蒙蒙亮,前面构筑的防马栅栏看上去还不是很清楚。山县的赤备骑兵队的任务就是冲破栅栏,杀进敌人大营。
  “该吹进攻的号角了。”三郎兵卫望着前方自言自语。短小精悍的他飞身上马,显得格外威武。
  “喂,有敌人到栅栏外面来了,给我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人!”
  三郎兵卫有些纳闷。黑洞洞的栅栏露出一丝亮光,有一些黑影在那里晃动,定睛一看,原来是些步兵。
  家康的手下有两员猛将,一为大久保忠世,另一为大久保忠佐,这兄弟二人,乃是家康的左膀右臂,打仗的时候,总是这二人中一人开始,另一人收尾。今天在此把守的正是这兄弟二人。由于山县乃武田大军赫赫有名的猛将,所以,兄弟二人丝毫不敢马虎,还没等到天亮,就开始行动。
  山县派出的探子还没有回来,只听见对面大久保的人马摩拳擦掌,喊杀声震耳欲聋。“不要轻举妄动。”
  三郎兵卫命令道。他独自骑马登上一座小山丘,察看敌情。视野模糊,看不清到底有多少敌人。但是敌人一旦出来,就是天大的好事。若是敌人缩了回去,他无论如何也要踏平栅栏,发现敌人要出来,便可趁机冲上去,杀他个七零八落。
  “报!栅栏外的敌人乃是大久保的人马。”
  正在这时,突然从后方的鸢巢山方向传来闷雷似的声音,嗵嗵嗵,嗵嗵嗵……像雪崩一样,枪声大作。
  “嗬!他妈的!”三郎兵卫勒住战马,骂了一声。这枪声听起来不像是只有五六十支的样子。如果大敌已经摸到了背后,那么后路便被掐断了。
  毋庸置疑,这枪声正是酒井左卫门尉忠次率领的火枪奇袭队打响的。忠次率领信长特意配给他的五百火枪手,昨天晚上就已摸到了鸢巢山上。突如其来的震天枪声,使左邻的武田左马助和后面待机的小幡上总介的阵营像炸了锅一样,乱作一团。
  山县三郎兵卫勒住马缰,像塑像一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良久,他大喊一声:“各位注意!”接着像风一样催马跑到阵前。
  大战开始。不,不如说是二千名骑兵武士为了踏平大久保的步兵,卷起了一阵狂风。
  天渐渐地亮了,战鼓咚咚,号角长鸣。
  第五章 设乐原之役
  面对百里挑一的骑兵武士,对方却用步兵来对抗,只要稍加考虑,就会觉得可疑。对于步兵来讲,战马的铁蹄就像后世的战车一样势不可挡。山县三郎兵卫跳上马鞍,挥舞着长刀,大喝一声:“杀!”
  此时,他突然心头一凛:会不会是对方诱敌深入的诡计?若是,自己就会眼睁睁地掉进敌人的圈套。
  此刻,大久保的火枪已经开始第一轮射击。
  估计枪炮至少有七八十支之多。这一通射击把山县三郎兵卫等人心中的疑惑一扫而光。他方才明白,大久保是有恃无恐。如此一来,三郎兵卫他们欲进不能,欲退无路,陷入两难境地。
  后方的鸢巢山已被占领,本来山上有武田兵库助信实把守,可不知被谁击破。总之,发动这次奇袭的人决非等闲之辈。万一撤退时遭到前后夹击,对于武将是天大的耻辱。
  终于,眼前的木栅栏,对面的极乐寺山、茶磨山、松尾山都清楚地现出了原貌,埋伏在林间的人马也清晰起来。山县知道,信长此刻就在茶磨山,原本打算一路杀过去,打开一个突破口,看来那不过是做梦。枪声震撼着大地,山县的人马正在遭受大久保的猛烈打击。
  大久保一方,骑马的只有大将七郎右卫门忠世和弟弟治右卫门忠佐二人。“哥,我来了。”弟弟骑着马滴溜溜打了个转,看见哥哥,扑哧一声笑了,然后把马屁股朝向敌人。他大喊一声“撤!”
  径直退回栅栏里面。哥哥七郎右卫门也跟着跑了进去。接着,栅栏旁边枪声大作。
  对于怒涛一样涌来的山县的骑兵,区区二三十杆枪,简直如同隔靴搔痒。因此,骑兵像汹涌的蜘蛛群,跟在大久保的后面扑了过来。栅栏里面零星地飞出一些箭来,还有一些人手持长枪严阵以待。
  “兄弟们,机会来了。给我踏平栅栏!”
  “踩烂栅栏,杀奔信长大营!”
  武田的骑兵一起冲向第一道栅栏。稀里哗啦,到处是冲倒栅栏的声音。
  正在这时,信长早就安排在那里的一千杆火枪,对准拥挤在栅栏处的两千多骑兵猛烈开火,嗵嗵嗵,嗵嗵嗵……枪炮声震耳欲聋。眨眼间,喧闹的战场变得鸦雀无声。火枪队用的是新式装备,再加上信长严令他们百发百中,所以一瞬间,千杆火枪就堆起了一堵血淋淋的人墙。
  硝烟渐渐向西散去,栅栏前面,只剩下没有了主人的战马在咴咴地悲鸣,活着的人已经所剩无几。震天的战鼓声和高亢的号角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收兵!”不知什么人喊了一声,大久保的人马举着长枪冲出栅栏,“胜利了,这是我们的胜利,是三河武士的胜利。”
  织田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敌军解决了。尽管已经到了胜赖这一代,可是,思慕信玄时代的武田军队,在战术上还是沿用信玄那一套。然而在此期间,武器已经由刀换成了长枪,又由长枪换成了火枪。山县三郎兵卫等人执意撤回甲斐,大概是由于直觉到这种差距。
  三郎兵卫的人马被打散了,早已茫然不知所措,大久保则紧紧追击。刚才是长枪队,这次则是火枪手。但是,三郎兵卫此时并没有死。他直感到自己将死,就让残兵逃向左翼佐久间信盛的阵营。据迹部大炊助的说法,信盛要背叛信长,他定会救自己一命。当然,三郎兵卫并未全信,他只是存有一线希望而已。
  结果,从佐久间的阵中喷出来的千余条火舌,彻底打碎了他的最后一丝希望。信长把火枪队分成了三队,每队各一千支火枪,不断地填充弹药,随时可以射击。
  这一次,已看不见三郎兵卫在马上的影子。正如预感的那样,带着曾经辉煌的战史,三郎兵卫倒在了让他深感耻辱的设乐原战场。山县的人马留下了一座尸体堆成的山,溃败而去,活下来的不到一成。
  太阳已经升高了,青山、蓝天、森林、旗帜清晰可见。
  武田军的第二支人马出动了,为首的大将是信玄之弟逍遥轩。他几乎从不表露自己的感情,一脸严肃。
  “冲!”随着一声令下,他已经催马冲了下去。战鼓擂,号角响,骑兵队像波涛一样冲向丹羽长秀的营帐。栅栏里面鸦雀无声,正在等候敌人的到来。不久,先头部队已经冲到栅栏前面。
  但转瞬间,硝烟第三次笼罩了四周。
  信长曾经放出豪言壮语:打武田军就像玩麻雀一样易如反掌。果然不假。眨眼之间,千余杆火枪就把逍遥轩的部队击倒大半,而栅栏却没有损失一根木头。
  “撤!”逍遥轩还是一脸严肃的表情,把晕头转向的人马集中起来,往后撤退。
  胜负已经不言自明,可是,战魔仍然不肯罢休。麻木的心已经忘记了悲伤,第三支队伍小幡上总介信贞的阵营里,又吹起了进攻的号角。
  在龙头山的山顶上,白云被扯成千丝万缕,飘向长筱城东面。地上,失去了主人的马儿有的随心所欲地狂奔,有的自由自在地吃草。尸横遍野。
  互相通报姓名,然后捉对展开厮杀——姐川大战时的光景看不见了,战斗已经完全演变成集团与集团的激烈对抗,对抗的瞬间,火枪喷出火舌,无情地决出胜负。
  第三队的小幡上总介信贞率领赤备军冲到栅栏处,也同样被打了个落花流水,接着,第四队武田左马助信丰的铁蹄又冲了上来。这支队伍的盔甲、战袍全都是黑的,武装得如铁塔一般。如果对方没有火枪,这位胜赖的堂兄恐已将他的鼎鼎大名留在此地了。
  最右翼的马场美浓守信房,此时也已敲响战鼓,向雁峰山麓织田的左翼发起了冲锋。织田方面看见敌人来袭,又派出一队步兵出来引诱。
  但是,信房心里一合计,停止了进攻,叫过一个信使:“你去真田源太左卫门大人和兵部昌辉大人那里一趟,还有,也去土屋右卫门尉昌次那里一趟。”
  “是,遵命……”
  “还不快去!我是为自己考虑,所以不向前进攻。好让其他人去立大功啊。”报信的感到很奇怪,终是点头离去。
  就这样,左马助信丰突击到栅栏前面的时候,第五支人马中的真田兄弟和土屋昌次的一队人马也在猛烈袭击敌人左翼,三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们遭到了炮火的猛烈打击,但既没有停止,更没有后退。第一道栅栏已被冲毁,在对方装弹药的时候,队伍已经冲到了第二道栅栏,但是,栅栏共有三重。冲到第三道前时,哥哥真田源太左卫门一个跟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与此同时,从北面的森长村迂回而来的柴田修理和羽柴秀吉、丹羽五郎左卫门长秀的游击队,已经向真田兄弟和土屋昌次发动了袭击。在这里,火枪同样发挥了打开通路的先锋作用。嗵嗵嗵,嗵嗵嗵,草丛里冒出一阵阵青烟。
  于是,冲到第三道栅栏前面的真田和土屋,眨眼间便全军覆没。土屋昌次和真田昌辉的英姿也消失了。
  只有马场信房一人躲在树荫下,看着自己人惨烈地死去。为什么要杀死这么多的人?战魔两眼冒着凶光,咬牙切齿,还在继续前进。战败已无需多言,武田源氏的家传宝物——八幡太郎义家的白旗,变成了一块破布,在风中飘摇,显得滑稽可笑。
  刚才还称雄天下的武田氏,转眼间灰飞烟灭。接二连三惨败的消息早就报给了胜赖的大营。
  胜赖终于忍不住了,他下了药王寺山,向阵前杀去。看到这种情形,信房又把信使叫来:“你去告诉主公,就说胜负已定。让他赶紧逃走,尽快撤回甲州,由我信房断后。就说我今生再也见不着主公了。”信使急匆匆地离去。信房再次擂起战鼓,阻挡在织田大军前面。织田大军停止了追击,秀吉的士兵也停了下来。虽然总攻的命令还没有下来,但是,谁都看得出,现在是追击的最佳时机。
  “不要冲,不要冲。等敌人冲上来再消灭他们。”信房仍然在担心身后的胜赖。
  他担心,若胜赖不听他的忠言,还不撤兵,恐怕难以再踏上甲州的土地了。一想到这些,他心里就一阵悲哀。他祈祷,主公只要往甲州方向撤退,就不会遭到织田、德川两军的夹击,过后可再让其深刻反省。
  当信使再次返回的时候,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时辰。“主公命令撤兵!”
  “嗯?这么容易就采纳了我的建议?”
  “不是采纳了您的建议,而是穴山人道大人跪地死谏,说现在已到了武田家生死存亡的关头,主公才答应撤兵。”
  “哦。是穴山将军死谏……好,好!”信房从树荫里出来,手搭凉棚往后一看,只见从药王寺山冲下来的旗帜风幡果已开始向北移动。
  “好,我总算可以对先主有个交代了。”
  这时,丹羽五郎左卫门的一队人马再次气势汹汹地前来挑战。信房则在阵前横刀立马,准备迎敌。
  这时,织田已经下了总攻的命令。只见由南向东,大须贺五郎左卫门康高、神原小平太康政、平岩七之助亲吉、鸟居彦右卫门元忠、石川伯耆守数正、本多平八郎忠胜等德川氏勇将,争先恐后杀出栅栏。“休要让一个敌人跑掉,杀光敌人,取胜赖的首级!”
  堵住去路的马场信房的人马,立刻成了对方攻击的目标。
  信房把自己的人马分成三路,阻挡杀到近前的敌军。一看到冲入敌军的士兵被消灭,就鸣金收兵。这样边战边撤,让对方始终无法接近胜赖。刚开始的一千二百多人,经过一番拼杀,锐减到八百来人;分成三队与敌人拼杀后,只剩下六百;到最后,已经减少到二百人了。
  信房第四次组织起敢死队,他身先士卒,在敌阵中横冲直撞,拼命厮杀,不知何时,身边只剩了二十几个弟兄。除了战死的,受伤的、逃亡的、被俘虏的,还有投降的,不计其数,想想昨晚的威武军容,真是恍如隔世。
  “罢了。撤!”他对跟在后面的二十几个骑兵弟兄喊道。而他自己不知怎么想的,突然跳下战马,且战且退,且退且战,不知不觉地来到离猿桥很近的出泽附近的山丘上。四周是茂密的荒草,看不见一个人,只有和煦的阳光。
  信房在草丛里盘腿坐下,才觉得疲劳至极。他擦着满脸的汗水,眼前突然浮现出信玄的幻影来。“四郎已经落败,我对不起主公啊……先主的恩惠,我只能报答万中之一……”想到自己已是穷途末路,信房不禁苦笑了一声。
  突然,旁边的草丛一动,一个步兵手持长枪跳了出来。
  “你是谁,是敌是友?”
  士卒道:“我乃高九郎左卫门直政的下属冈三郎左卫门,你站起来。”
  “嘿嘿,你这个人运气真不错。”
  “怎么了,胜败乃兵家常事。起来,我与你一决雌雄。”
  “你叫冈三郎,对吧,把枪扔了,给我做介绍,武田的老臣、马场美浓守信房就把这颗脑袋托付给你了。”
  一番话把对方给说懵了。像信房这样的大将,当然不会说谎,可是,如果自己扔了长枪,恐又不利。这名武士犹豫不决。
  信房拔出长刀,交到左手。“如果别人来了,你可就没有这种荣幸了。趁着没有来人,赶紧动手。”信房看了看天空,天上风起云涌。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武士这才扔掉长枪,倏地一下拔出刀来,转到信房的背后。“即使在这最后一刻,我也不认为你这是胜利的头颅。”冈三郎不知对谁嘟囔了一句,然后手起刀落,信房的人头骨碌一声滚落在地。
  同一天下午,被围困得弹尽粮绝的长筱城门,本多平八郎的手下终于送来了救命的粮草。城里已经一粒米也没有了,男女老幼顿时欢声雷动。
  “太好了,谢天谢地。”九八郎嘴里念叨着,眼前模糊起来。“虽说敌人已经退去,但仍然不能麻痹大意。当务之急,是赶紧生火做饭,填饱肚子。”他立刻命人生火做饭。
  这时,一个人扛着的一面旗子映人他的眼帘。“哎,那是什么旗?那不是从八幡太郎义家传下来的源氏白旗吗?”
  “确实是那杆白旗。”押送粮草的忠胜家人原田弥之助若无其事地答道。
  九八郎感到纳闷,“那面白旗为何在你手下的手里?”
  “是我在路上捡来的。”
  “你从路上捡来代代相传的宝旗?”
  “是啊,我捡起来的时候,旁边的尾金平还对敌人的旗手说呢——胜赖呀胜赖,虽说你现在正在狼狈逃命,可也不至于把先祖传下来的宝旗交给敌人啊!成何体绕!”
  “这么狼狈吗?”
  “还没有到这个地步,但即便如此,这个旗手也够丢人的了,不,是愚蠢。那个旗子是古物,扔不得。旗手却说他们有新旗子。金平也不示弱:是啊,你们武田氏把古物都扔了,马场、山县、内藤等老臣,都是古物,也都扔了。结果,那个旗手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飞也似的逃走了。”说着,弥之助诙谐地笑了。
  “哦。”九八郎没有笑,反而叹了一口气。胜者为王败者寇,世间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在无情地裁决着一切。这次胜利让他感到悲凉,感叹人类的残酷:“不知大名鼎鼎的胜赖,拿什么脸面回到甲州。一万五千将士几乎全军覆没。
  “别想那么多,如果他回到信州,光是海津的高坂弹正就有八千多士兵在等着他呢。”
  九八郎把弥之助送到渡口,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昨天,河对面的阵营还点着长长的一排排的篝火,如今已经不见,只有泷泽川的河面上星光闪烁。不知为何,九八郎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呼吸急促。“鸟居强右卫门,战争已经胜利了,敌人一个也没有了。”他念叨着,肩膀剧烈地晃动起来,忍不住放声大哭。
  战争胜利了,人却感到寂寞,这到底是为什么?九八郎在斥责着自己。如果说他在为死去的家臣而悲叹,那么,失去了一万五千人的胜赖的悲伤更是寸管难书了。
  熠熠闪光的星星,无论是在落荒而逃的胜赖的路上,还是在信长、家康的阵营里,看起来是否都一样?是否都那么迷人?不知为何,九八郎总有一些奇怪的想法。
  不久,城里到处燃起了红红的篝火。看样子是要开饭了,处处洋溢着清脆的笑声,有人还打着拍子跳起了舞,也有人哼起了小曲。差不多每人都吃上饭的时候,九八郎来到本城的厨下。头一次遭遇如此残酷经历的龟姬在熬粥,袖子破得一条一条的,满脸是灰尘,正冲着九八郎微笑。九八郎心头一怔,回过神来。原来战争已经胜利了。
  “你到哪里去了。来,快来尝一尝。”盯着九八郎的神态,龟姬像姐姐,又像母亲。她端着满满一盆饭团子,还有刚熬好的热气腾腾的粥,走到丈夫面前。
  九八郎慢慢地坐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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