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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与回忆-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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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们处于德国人的监督和控制之下已有一个星期了;我虽然依旧念念不忘,娜塔丽本该趁着那次机会,跟随拜伦一道离开,但是与此同时,我又更加能够理解为什么她不愿那样做。没有合法的证件,万一落入那些狼心狗肺的家伙手中,那将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对待他们的看押对象,任何警察都必须多少摆出一副严肃、敌视、冷酷的面孔;既要执行命令,他们就不得不抑制住同情之心。 过去两年之中,凡是与我打过交道的意大利警察或是法国警察——就此而言,还有一些美国领事——统统毫无可爱之处。
  但是这些德国人则不一样。命令看来并不仅仅指导他们的行动,命令好似完全占据了他们的灵魂,不论他们的面孔或是他们的眼睛,都已容不下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人情理性。他们是牧主,我们是牲畜;或者,他们是蚁兵,我们是蚜虫。命令切断了我们之间的一切关系。一切。这真令人骇异。确实,他们那种冷酷空虚的表情叫我毛骨惊然。我知道,上层人物里有那么一两个“正派人”(盖瑟的说法),但是我这次并未碰上。我以前也曾结识过一些德国的“正派人”。而在这里,你只能看到条顿民族的另一副容颜。
  娜塔而很可以跟着拜伦去冒一次险;象他那样机智勇敢的年轻人实在少见,再说他还有特别外交证件。只消猛然一下冲过火焰,也就万事大吉。如果她还是昔日的娜塔丽,或许她会这么做,但是她却为了孩子而畏缩起来。詹姆斯。盖瑟依然坚持(只不过,随着时日的消逝,他的自信也逐渐减弱),他对她的劝告是对的,最后的结局还是会不成问题的。我觉得他现在也开始怀疑起来。昨天夜里,在我们深一脚浅一脚踏着雪地去参加午夜弥撒的路上,我和他又把这件事情谈了一遍。他坚持说,德国人因为要在这场交易中尽可能不使他们的间谍暴露身份,所以不论现在还是以后,不论是对谁的证件,他们都不会过于仔细地检查。娜塔丽、路易斯,还有我,不过是三个有热气的活人,或许能换到十五名德国佬。能这样,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他们不会再另生枝节。
  他认为重要的是,我应该把身份隐瞒到底。到目前为止,我们一直是和级别较低的法国人和德国人打交道,几年之时,他们之中谁也不会看什么书,更不用说我的书。他说证明我记者身份的证件不会发生问题,那些警察官谁也没发现我是什么“名流”,或者是什么重要人物,也没发现我是犹太人。考虑到这一点,他打消了有人提出的要我给旅馆里的人作一次讲座的建议。为了消磨时间,合众社的一名记者正在加利亚旅馆张罗一组演讲。他给我出的题目是耶稣——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是几天前的事,要不是吉姆。盖瑟否决了这一建议,我是很可能会同意的;但是,自从我经历了那次午夜弥撒以后,我是无论如何——即使回到美国以后,即使有人出大价钱——也不会再以耶稣为题来作宣讲了。我的内心已经开始发生变化,至于这是一种什么变化,我还需要进一步探索。最近几个星期以来,即使是关于马叮路德的题材,我也越来越感到难以下笔。昨天夜里,我心中的那一变化刚刚露出端倪,我仍需要集中精力,才能理出一个头绪。不出最近几天,我将在这本日记中追溯一下自从在奥斯威辛第一次看到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直到后来在波士顿曾经一度皈依基督教,这八年间我所走过的道路。在我写到这里的时候,娜塔丽抱着路易斯从她的卧室走了进来,两人都穿得厚厚实实,准备出去进行她早晨的散步。打开房门,我们那个阴沉的德国影子对着我们怒目而视。
  第五十五章
  除夕晚上,帕格出乎意料地向罗达提议一起到陆海军俱乐部去。罗达知道他一向讨厌那些奇形怪状的纸帽子、喧闹作乐的人群以及酒气熏人的接吻;但是,他说他今天晚上希望散散心。罗达喜欢新年除夕的这种胡闹场面,因此她高高兴兴打扮了一番。她身上穿的还是早先为英国募捐包裹时穿过的那套银线丝织礼服,当他们挤在一群喜气洋洋的高级军官和太太们当中穿过走廊的当儿,罗达觉得没有几个妇人及得上她那一身打扮的标致和光采。罗达和帕格走进餐厅的时候,哈里森。 彼得斯站起来向他们挥手,请他们与他同座,那一霎间她不免感到有点局促不安。她对彼得斯的举止行为洁如白雪,无可告议,但是,他会提起巴穆。柯比吗;或者,他会显得过于亲热吗?
  帕格挽着她的手臂,感到了她的犹疑,带着讯问的神色朝她看了一眼。她打定主意:根本不必介意,就让它最后公开出来好了!“啊,真巧!彼得斯上校在那儿。让我们到他那儿去吧!”她兴高采烈地说。“他是个好人、我在教堂里遇见过他。不过,他到底是从哪儿搞来这么个合唱歌女的?你跟她同桌坐在一起能叫我放心吗?”
  彼得斯和帕格。亨利握手的时候,比他要高出一个半头。他那位年轻女伴一头金发,胸脯丰满,穿着一身有点象是希腊女衫的白长裙,裸露出大块的玫瑰色肌肤,是英国采购委员会里的一名女秘书。罗达说起他们认识帕米拉。塔茨伯利。“哦,真的吗?未来的勃纳一沃克勋爵夫人?”这位姑娘说话颤音很重,使维克多。亨利觉得心头一阵刺痛。“我的好帕姆!你差点没让我们委员会里的人吃惊得昏过去。帕米拉以前是我们办公室里的造反分子。一直叽叽咕咕地骂那个老头子奴隶监工!勋爵老爷以前老是叫人加班加点,现在可好,不是就要报应了吗?”
  他们吃着俱乐部里淡而无味的这顿饭菜和走了气的香摈,谈着沉闷乏味的战时话题,慢慢度过午夜之前的一个小时。碰巧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有一个长着象方头猛狗一般的紫酱色下巴的陆军航空兵上校和他那个厚施脂粉、个儿纤小的妻子。这位上校刚从中国、缅甸。印度战区归来,现在一个劲地抱怨他那个战区不受重视。上校说,人类的一半住在那里,连列宁也认为这个地区是世界上最富饶的必争之地。如果一旦落到日本人手里,那么白人最好还是另外换个星球居住,因为到那时候地球上就容不得他们了。华盛顿看来没有一个人懂得这一点。
  一位陆军准将——他的勋标惹人注目地要比彼得斯和那位中国、缅甸、印度战区的上校多——则大谈特谈海军上将达尔朗的遇刺;他说他在阿尔及利亚曾经和他非常熟悉。“这位突眼睛这样下场实在太可惜了。我们艾克①参谋部里都管达尔朗叫作突眼睛。这家伙看上去就是个倒了霉的法国佬。当然,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亲纳粹派,但是他是个现实主义者,再说,我们把他抓到之后,他马上交出了许多物资,保全了一大批美国人的性命。可是现在戴高乐这家伙,以圣女贞德自居,其实除了夸夸其谈和伤心难过之外,我们从他那儿什么也得不到。叫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左派战略家也知道这吧。”
  其实,罗达根本没必要顾忌彼得斯上校。他几乎看也不朝她看一眼;相反,他倒是不断在打量她那个矮个儿丈夫。此时他一言不发,面容严峻、疲 惫。 彼得斯终于向他问起了对战局前途的看法。
  “哪儿的战局?”帕格问。
  “整个战局。海军是怎么看的?”
  “上校,那得看你在海军中担任的是什么职位了。”
  “那么从你所处的地位看呢?”
  这位相貌堂堂的高个儿陆军军官没话找话,问些这种毫无意思的问题,很使帕格迷惑不解,他于是回答说:“已往的情况和将来的情况都是一团糟。”
  “完全同意,”彼得斯说——此时喧闹的餐厅里的灯火闪了几下,然后暗了下来——“你作的这个年终总结要比我在所有报纸上看到的强多了。 啊,女士们,先生们。还有五分钟就到午夜了。亨利太太,请允许。”她就坐在他的旁边,这时他把一顶纸做的牧羊女帽子戴到她头上——他的举止出奇地斯文优雅,她感到就连帕格也决不会找碴儿——然后又把一顶用烫金硬纸板做的钢盔斜戴在自己那头漂亮的灰发之上。这张餐桌上并非每个人都戴上一顶纸帽,但是使得罗达吃惊不小的是,她丈夫竟也戴上了一顶。除非是在孩子们小时候的生日宴会上,她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事。维克多头上那顶带金边的粉红纸帽丝毫也不使人感到好玩可笑,相反却使他的神色更显得痛苦悲哀。
  啊,帕格!瞧你这副样子!“
  “新年快乐,罗达。”
  客人们手里拿着香摈酒杯子,在烛光下相互亲吻,唱起了“美好的往日”。帕格心不在焉地吻了一下他的妻子,也让彼得斯很有礼貌地吻了她一下。他的心思此时已经只顾回想一九四二年的往事。他想丰了华伦靠在“诺思安普敦号”的舱房门上,一只手托着头顶上的门框对他说的话:“爸爸,如果你太忙,顾不上我,你就告诉我:”他还想起了瓜达卡纳尔岛附近黑色海水之下,有许多军官和士兵长眠在击沉了的“诺思安普敦号”的船壳里。此外,他还无限伤感地想起了一定要请求霍普金斯尽力把娜塔丽和她的孩子从卢尔德搭救出来。她至少还活在世上。
  哈利。霍普金斯在白宫里的卧室,是在一条黑暗阴沉的长走廊的尽头,与椭圆形办公室只隔几个房间。他身上那套灰色衣裤松松垮垮,就象挂在稻草人身上的一块破布。他站在那里,望着窗外阳光照耀下的华盛顿纪念碑。“你好啊,帕格,新年快乐。”
  他转过身来的时候,仍然把瘦骨磷峋的双手交叉在背后。这位文职官员身躯佝楼,衣着寒伦,瘦弱樵协,面色萎黄,而他身旁的海军少将卡顿,却是肌肉饱满,红光满面。他身材笔直,穿着一套裁剪合身、饰有金杠的蓝制服,肩上的穗带金光闪耀,与霍普金斯形成一个鲜明对比。 报上的文章有时把霍普金斯描写得好象是个大仲马笔下的人物。是个经常神山鬼没地出入总统密室的神秘的马哲朗。可是现在他站在帕格的面前,却更象是个纵欲过度的浪荡于,那闪耀的眼神和疲 惫的笑容依然流露出没有尽兴的色欲。帕格匆匆一瞥,看到了那幅色彩暗淡的林肯画像,那块写着“解放宣言签署于此”的纪念牌;一张没有铺好的四柱床上胡乱放着一件揉皱了的深红晨衣,旁边还有件银色的女睡衣,地板上放着一双粉红便鞋,床头柜上摆着一排药瓶,这一切都使这房间添上了几分住家的气氛。
  “你能接见我,非常感激,先生。”
  “和你见面始终是件高兴事。请坐吧。”卡顿离开之后,霍普金斯坐在一张扶手已经磨损了的葡萄酒颜色的卧榻上,对着帕格说:“看来,太平洋舰队总司令也需要你。你真是个红人,不是吗?帅B格感到有些突兀,也就不说什么。”我看这一下可中你的意了吧?“
  “我自然是更喜欢去打仗。”
  “那么,苏联呢?”
  “不感兴趣,先生。”
  霍普金斯跷起瘦骨磷峋的腿,一只手揉着他的又长又翘的下巴。“你还记得一个叫叶甫连柯的将军吗?”
  “记得。一个高大结实的汉子。我是在去莫斯科前线的路上遇到他的。”
  “一点不错。他现在是俄国主管租借物资事宜的头目。斯坦德莱海军上将认为你在这方面能够大有助益。叶甫连柯曾向斯坦德莱提到你。还有埃里斯特。塔茨伯利的女儿。我觉得那次莫斯科前线之行,她好象也跟去的。”
  “对,她去过。”
  “瞧,你们二位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你知道吗?帕格,你去年十二月写的那份有关莫斯科前线的报告帮助很大。我在这儿可是孤掌难鸣,只有我一个人认为俄国人守得祝陆军的情报估计完全错了。总统对你的报告印象很深,他觉得你的见解合情合理,而我们这儿缺的就是这个。”
  “我还以为我写那封有关明斯克犹太人的信是小题大作,做了件蠢事哩。”
  “完全不是。”霍普金斯熟不拘礼地把手一挥,对帕格的话表示不以为然。“对你说实话,帕格,整个犹太人问题是件非常叫人头疼的事。对那些拉比代表团,总统不得不始终避而不见。 国务院虽然尽量挡驾,但是他们有些人还是见着了。情况真是惨极了,但是总统又能对他们说些什么呢?他们只是一遍又一遍提出那个叫人泄气的要求。要对俄国人保持信用,要拯救犹太人,要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唯一的办法就是进军法国,粉粹那个疯狂的纳粹制度。而要达到这一目的,我的朋友,关键又在于登陆艇。”霍普金斯在卧榻上向后靠下去,精明地看着帕格。
  为了竭力回避这个不好对付的话题,帕格问道:“先生,我们为什么不多接受些难民呢?”
  “你的意思是说修改移民法,”霍普金斯爽快地回答说,“这是一个大难题。”他从身边一张小桌子上拿起一本蓝封面的书递给帕格。书名是《美国的犹太政治》。“看过吗?”
  “没有,先生。”帕格露出厌恶的神情,把书丢下。“纳粹的宣传品吗?”
  “有可能。据联邦调查局说,这本书已经广泛流传了好几年。这本书是混在邮件里送来的,照理是应该扔到废纸篓里去的,却送到了我的手里,露易丝也看了,她感到恶心。我和我妻子经常收到大批辱骂我们的信件,所用的肮脏词句虽然五花八门,但是多半少不了要骂我们是犹太人,看来可笑,其实也真可悲。自从那次巴尔赫的宴会以来,这种谩骂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维克多。亨利显得如堕五里雾中。
  “那时候你还在国外吧?巴尼。 巴尔赫为了祝贺我们的婚事,为我们补办了一次喜筵——说实话,这样做也真欠考虑。有个记者搞到了一份菜单。你也可想而知,帕格,巴尔赫摆了什么排场!鹅肝酱、香摈酒、鱼子酱,不惜工本的场面。在这供应紧张、什么都要配给的时候,已经弄得怨声载道,我这一来当然又是自讨苦吃。这还不算,有人还故意造谣说比弗布鲁克送给露易丝一串价值五十万美元的翡翠项链作为结婚礼物,这一下可就闹得满城风雨了。我的皮跟犀牛一样厚,可是我跟露易丝结了婚,却叫她成了众矢之的。人言可畏啊!”他鄙夷地指了一下那本书。“好家伙,你要想通过一项新的移民法,象那样的毒计就会在全国各地沸腾泛滥。我们就要在国会里吃败仗。战争努力当然要遭殃。到头来又会有什么好处呢?我们无法强使德国人松开魔掌来解脱犹太人。”他向维克多。亨利投去探索的一瞥。“你的儿媳妇现在在哪儿?”
  “先生,我正是为了这个来求见你的。”
  帕格把娜塔丽的困境以及斯鲁特关于如何把她从卢尔德救出来的主意对他说了一遍。求人帮忙实在叫他难以启齿不过他还是结结巴巴说了出来,霍普金斯瘪紧了两片薄嘴唇听着。他的反应迅速干脆:“那是去和敌人谈判。只有总统有权决定,他会交给威尔斯办理:卢尔德,对吗?国务院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小纸条,用铅笔记下了莱里斯。斯鲁特的名字和他的电话号码。“我可以问一下。”
  “我很感激洗生。啪格便要起身告辞。
  “坐着别动。总统一会儿就要叫我去。他得了感冒,睡得又晚。”霍普金斯微微一笑,从胸袋里掏出一张黄纸条,摊了开来。“今天又是一串难题要他处理,也就是跟平常事一样多。想听听吗?第一条,中国召回军事代表团。这可是一件叫人头痛的事,帕格。由于我们在欧洲的需要,他们要求的援助就简直象是伸手要月亮。可是,中国战线是日本人身上的一块烂疮,他们打仗的时间比我们谁都长,我们总得设法稳住他们。
  “第二条,新英格兰取暖用油发生危机。老天爷,可了不得!天气也和我们作对,今年冬天比预料的冷得多。从新泽西到缅恩,人人都冻僵了。大英寸输油管的工程进度晚了半年。 管制越多,麻烦也越多。”
  他一边读,一边议论,把这张单子上的事项全部念了一遍,开头是沉重的:3。取道西伯利亚运输《租借法案》物资遇到意外困难。
  4。铜的供应突然极度短缺。
  5。根据修改后的报告,橡胶原料的前景不容乐观。
  6。大西洋再次有大批船舰被德国潜艇击沉。
  7。德军增援突尼斯,艾森豪威尔部队被迫后退;摩洛哥发生饥荒,艾森豪威尔部队的补给线受到威胁。
  8。麦克阿瑟将军再次求援:新几内亚急需增援陆空部队。
  9。修改国情讲稿。
  10。为在北非会晤丘吉尔制订计划。
  “最后一点是绝密消息,帕格。”霍普金斯拿着那张纸朝着帕格挥动得咯咯响。“我们大约一周之后就要到卡萨布兰卡去,参谋长联席会议和全班人马。斯大林因为斯大林格勒战役不能出席,但是我们要将会议情况随时告诉他。我们要为今后的战争规定战略。总统自从就任以后,九年以来一直没上过飞机,非但如此,历届总统还没谁曾经坐过飞机出国。叫也兴奋得象个小孩子。”
  霍普金斯如此滔滔不绝,不厌其烦,维克多。亨利很感迷惑不解,不过霍普金斯不久也就道出了个中原因。他躬身向前,把手放在帕格的膝上。“你知道,斯大林在大叫大嚷,要求我们今年横渡海峡。这可以减少他十到四十个德国师的负担,然后他就有可能把德国人赶出俄国。他指责我们背弃诺言,没有在四二年开辟第二战常但是我们那时没有登陆艇,其他方面我们也没有准备好。英国人竭力反对进攻法国的主张。在卡萨布兰卡。他们肯定又要利用登陆艇不足这个借口。”
  帕格不知不觉之间也被吸引了过去,于是问道:“目前有多少呢,先生?”
  “跟我来。”霍普金斯把亨利带到另外一间门窗紧闭的小屋,屋内塞满了过时的旧家具,一张不伦不类的牌桌上堆满了卷宗和文件。“你坐下。这是门罗室,他们都这么叫的,帕格。他就是在这儿签署门罗宣言的——真见鬼!我刚刚还在看那些数字哩。”他匆匆翻着桌子上的文件,有些掉到了地上。在这战争的中枢之地,事情却是如此随随便便,漫不经心,这使帕格深感惊异,霍普金斯毫不理会那些掉到地上的文件,而是抽出一张普通的档案卡片,拿在手里挥动着说:“找到了,这是到十二月十五日为止的数字。这些数字还靠不大住,因为在北非的损失还没完全证实。”
  维克多。亨利对他带到阿金夏会议的登陆艇生产计划记得非常清楚,此时听到霍普金斯从那张卡片上念出的数字,不觉大吃一惊。“霍普金斯先生,生产究竟遇到了什么意外情况?”
  霍普金斯扔下卡片。“活见鬼!我们失去了一年时间!不仅是登陆艇的生产,其他方面也都一样。问题出在大家都争优先权。军队、工业和民用经济之间你争我夺,互不相让,各个部门之间吵吵闹闹,争执不休,就是一些正派人之间,也是互相妒嫉,明争暗斗。大家都是卡住对方脖子不放。每个人都标榜自己的部门是十万火急的头等大事,却没一个人说话算数,到期交货。我们这儿简直是重点满天飞,所以重点也就好象德国老马克一样,变得毫无意义。情况糟得简直难以形容。不过,就在这个时刻,出了一个维克多。亨利。”
  帕格惊愕得直眨眼睛,霍普金斯见了哈哈大笑。“当然,不是真的说你。而是跟你一样的一个人。此人名叫费迪。 埃伯施塔特。是个默默无闻的人,但是很踏实能干。你一定得和他见见面。原来是股票商,你相信吗!普林斯顿大学毕业,一直在华尔街经商,从来没在政府供过职。他们把他搞到这儿来负责战时生产局,他制定了一份崭新的重点分配方案。他给它取名叫作‘物资管制方案’。根据这个方案,所有的生产计划都取决于三种物资的分配,也就是钢、铜、铝。现在的分配办法是按产品进行垂直分配。护航驱逐舰也好,远程轰炸机也好,运往苏联的载重卡车也好。总之,不论什么,其中每个部件都要按配给原料进行生产,不搞平行分配了,这儿一点,那儿一点,给军队分配一点,又给工厂分配一点”——霍普金斯激动地挥舞着他的瘦长手臂——“要搞到物资全靠是否在华盛顿有靠得住的门路。象现在这样,简直是个奇迹。全国各地的生产数字都在直线上升。”
  他一面说一面来回走动,聪明的瘦脸上神采焕发。他在亨利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去。“帕格,在埃伯施塔特采取这个办法之前是个什么情况,你简直难以想象。零敲碎打的发神经!浪费情况之严重,神仙见了也要害怕!一千副坦克履带,却没有坦克可以装配!堆满了一整个足球场的飞机外壳,可是引擎和操纵装置根本就没在生产。一千艘步兵登陆艇停在船厂里腐烂生锈,为了没有绞车起降活动梯子!这种可怕的局面终于结束了,现在终于可以得到我们所需的登陆艇了,但是海军也需要有个人紧密配合。这也就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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