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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红飘带-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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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珍睁开眼睛,一看是毛泽东,先是有点惊愕,接着脸上浮出幸福的微笑。
“伤口疼得很吧?”毛泽东走在担架旁边,边走边问。
贺子珍微微地摇了摇手,算作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寄下呢?”
“我把你们都拖累苦了……”
贺子珍说着,泪蛋子一个接一个地滚了下来。
毛泽东心里一阵难受,拭去她的眼泪,安慰道:“怎么能说这个?不管情况多么恶劣,我们都会把你带出去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影响了大家,也影响了你。……前面就是金沙江,这么多伤员,怎么过得去呢!”“快不要胡思乱想!”毛泽东声音里充满一种有力的东西。“不管别人怎么想,至少在我个人,我认为金沙江是一定过得去的。”
贺子珍没有再说什么。她望望毛泽东又黑又瘦的脸上,两眼炯炯有神,似乎包藏着一种钢铁般的意志。相比之下,她觉得自己太脆弱了。
毛泽东安慰了她一番,把她的乱发理了一理,把白毛巾给她盖好,随着担架走了很远的路。
毛泽东不时望望贺子珍苍白的脸,心里不胜酸楚。看来她的危险期并未度过,仍处在生死未卜之中。这不能不引起他的深深的忧虑。也许是将要失去她的隐隐恐惧,使他想起她的种种好处。
一九二七年的十月,当三十四岁的毛泽东率领着秋收起义失败的队伍,万分疲惫地爬上井冈山时,他就看到这位井冈山上最早的女战士了。那是在井冈山窄窄的山径上,毛泽东披着满身风尘,穿着一套灰色中山装,拐着一双磨伤而又化脓了的脚,来与山上的农民武装的领导者贺敏学(贺子珍的哥哥)、王佐、袁文才会面,队伍里就有这位年轻秀丽的姑娘。其时,贺子珍已经是中共党员,并且有了一些战斗经历。也许革命与战争,使人们美好的品质最容易显现,这一对不期而遇的革命者,在共同斗争中,爱情的种子就悄悄发芽。这是毛泽东在枪声与战尘中遇见的一位知己。随后,他们的感情就同这块中国最早的革命根据地一起建立和成熟,成为名符其实的战友了。
毛泽东的确从心里爱她。她不啻是这大山沟里一株活鲜鲜的山花。贺子珍不仅生得端庄秀丽,心地纯洁,而且相当勇敢。那些双手打枪之类的传说,自然是故乡人的夸张,而她作战勇敢确是事实。一九二九年初,红四军离开井冈山初下赣南,由于人地生疏,遭到优势敌军的突然袭击。前面一个团象潮涌般败退下来,团长林彪也往后跑。在这危急时刻,毛泽东立在桥头,一面鸣枪,一面吆喊部队就地抵抗。这时贺子珍手持短枪,和毛泽东一起制止退却,不肯离开毛泽东一步。另一次,贺子珍乘马突围,有两个敌兵紧紧追她,都被她击下马来。毛泽东见她脱险归来,真是喜出望外,拉着她的手连声赞美道:“我真想不到你还这样勇敢哩!”
那时,毛泽东和他的部队被封锁在深山穷谷之中,很少得到外界的消息。对他来说,这比物资的匮乏更难忍受。作为政治家,不了解情况,怎样来判断周围的形势呢!所以,他用种种手段,如饥似渴地搜取敌占区的报纸。贺子珍深深体会到这一点,有一次竟率领两个排乘虚打进瑞金城,为毛泽东搜集了各家大报。毛泽东看到这些报纸,“真如拨云雾而见青天,快乐不可名状。”他更加爱自己温柔而又勇敢的妻子了。
他们情深意笃竟到了这种程度:有一次,毛泽东要到下面检查工作,贺子珍为他整理了行装,在他临走时,竟忽然望着贺子珍说:“子珍,你能送送我吗?”这样,饲养员在前面牵着马,他们俩沿着枫树下的溪流又走了一程。还有一次,贺子珍回到久别的娘家去了,事先说好了要住几天,哪知隔了半天毛泽东就跑去了,贺子珍的父母好好地款待了毛泽东一番,当晚将女儿放回。
当然,两个人的关系也不是绝对协调。主要是贺子珍不愿调到丈夫的身边做秘书工作。在那革命与战争的年代,这是相当一部分革命妇女的共同心理。她们不愿依靠自己的丈夫,让别人说三道四,而愿独立地轰轰烈烈地干出一番事业来。因此,贺子珍在下面一个妇女军政干部训练班当主任,她就感到很惬意,而调她到毛泽东的身边,她就噘嘴了。她觉得毛泽东不培养她。“你好不晓事呵!”毛泽东责备她,最后还是用道理加爱情将她说服。在日常生活中,偶然的拌嘴也是有的。毛泽东一向爱吃辣椒,只要有了辣椒,不管饭食如何粗劣,都吃得心满意足。贺子珍也从来不忽略这一点。但是有一天,她看那半碗辣椒馊了,就把它倒了。毛泽东吃饭时一看不见那碗辣椒,不禁无名火起,他本来正在洗脸,连盆子带水通通掀翻在地。还有一次,毛泽东的亲密战友古柏负了伤,毛泽东招呼自己的妻子给他熬药,贺子珍正在看书,没有理。因为她觉得古柏的妻子就在身边,何必叫我给他熬药呢!毛泽东连说了两次,看见贺子珍纹丝不动,就恼了,立刻大发雷霆,指着贺子珍说:“我要开除你的党籍!”贺子珍也不客气地说:“我看你没有这个权力!”这事闹了好几天,毛泽东终于主动求和,赔笑说:“算了,算了,你是铁,我是钢,碰到一块响叮噹!”而这些任何夫妻间都有的琐屑小事,不过象一片轻烟,不须风吹就消逝了。
毛泽东深深感激贺子珍的,是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精神上的支持。毛泽东上了井冈山,尽管他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眼前能够看到的毕竟是区区的人枪,而整个世界却是看不到底的黑暗。一切先行者大概都有心境上的孤独、寂寞、徬徨甚至悲凉吧,毛泽东自然不能例外。在茅坪的八角楼上,当他披着一块军毯在长长的寒夜中写那些论述红色政权的论文时,眼前毕竟有一个心胸火热的同志在陪伴着他,给他一定的助力,否则他将何以度过那漫漫的长夜呢!生活上无微不至的关怀就更不必说了。那时,毛泽东瘦得可怜,贺子珍挖空心思来为他改善生活。她让警卫员为他打鸟,猎获野兔,捕捉鱼虾。有一次,她竟妙想天开地缝了一个兜兜,到水田里找了许多田螺,然后和辣椒炒在一起,为毛泽东大大地改善了一次伙食。然而,最令毛泽东刻骨难忘的,还是近三四年来贺子珍对他精神上的支持。那一连串的排斥和打击,批判和攻击,是一种巨大的政治压力。它虽不象皮鞭和棍子那样落地有声,但它对人心理上的打击也是够沉重的。尽管毛泽东意志坚强,也够他承受了。在这期间,尤其是在长汀的那段时日,如果不是贺子珍的宽慰,那些长夜,那些黄昏又将如何度过呢!
毛泽东想到这里,再一次望望担架上的贺子珍,想起她的生死难卜,不禁一阵阵心酸。
这时正是阳春三月,在这个春之国里,风光的旖旎不亚江南。漫山遍野的杜鹃花正开得一片火红。下了山,就是曲靖坝子。这里的山谷相当平坦开阔,一条明光光的汽车路直通昆明,两边全是绿波粼粼的稻田。村头上的垂杨随着微风飘着金线。战士们看到这样的景色,脚步也走得轻快起来。
正行走间,从昆明方向有三架飞机掠过顶空,它们既不投弹也没有盘旋侦察,一直向东去了。红军战士们觉得奇怪,都在嘁嘁喳喳地议论。其实,他们是自己不了解自己的神速,自从过了贵阳以后,为了迅速摆脱敌人,每天的行程都在百里以上,敌人哪里知道他们已经到了昆明附近!
大家正在议论说笑,从前面跑来一个骑兵通讯员,见了毛泽东滚鞍下马,说道:“报告毛主席,前面俘虏了敌人三辆汽车。”
“你说的么子?”正在担架旁边行进的毛泽东有点愕然。
骑兵通讯员又重述了一遍,接着说:“他们是给薛岳送东西的,叫我们抓到了,周副主席叫我来先向您报告。”
“哈哈,有这样的事!”
毛泽东高兴地点了点头,接着同贺子珍告别,上马向前面驰去。
走了不甚远,就见前面一伙红军战士围着三辆涂着国民党徽的卡车,旁边地上坐着一个胖胖的戴着大盖帽的滇军军官,周恩来正在审问他。一见毛泽东过来,周恩来笑着迎上来说:“真是意料不到的收获!什么全送来了,又是宣威火腿,又是普洱名茶,还有云南白药,特别是一箱子云南全省的军用地图!”
“什么,还有军用地图?”毛泽东一边下马一边兴奋地问。
“是的,我们缺什么他就送什么。呆会儿你看看,地图还是套色的呢!”
毛泽东哈哈大笑,说:“三国时刘备入川,是张松献的地图,现在是龙云献图了!”
“这就叫‘兵贵神速’!”周恩来也笑着说。
(三十五)
现在云南省主席龙云,和不久前蒋介石在贵阳的处境相似,也是守着一座空城,心惊肉跳。因为他的主力六个旅外加两个新兵团,都由孙渡率领着到贵州去了。但是,你切不要以为他这是缺乏算计,相反,这正是他精于算计的结果。因为他一向对贵州怀有野心,他支持王家烈下面的犹国材,就是这种野心的表现。自从红军进入贵州,他一再分析形势,认为如果红军进入云南,中央军就会跟着进来,云南的政局就危险了。倒不如趁机出兵贵州,既可讨蒋氏欢心,堵截红军于滇境之外,又可名正言顺地浑水摸鱼,将贵州攫于怀抱之内。蒋介石是一箭双雕,他龙云也是“一箭双雕”,以此之“一箭双雕”对彼之“一箭双雕”,真是好极妙极的上上之策。可是为时不过两月,计划中竟一项也没有实现,而且红军打到面前来了。于是,惊恐之余,他一面紧急召集地方保安团队来昆明守城,一面急电孙渡回师救驾。
这时,在贵阳的蒋介石,早已下令薛岳亲率吴奇伟、孙渡、周浑元、李韫珩等部衔尾猛追。四月底,已经沿着红军去路进入云南境内。由于龙云不断呼援,蒋介石要薛岳不分昼夜兼程前进。当空军侦知红军向昆明西北转移时,蒋介石已断定红军是北渡金沙江无疑,便电令各纵队跟踪北追,“同仇敌忾,灭此朝食”,企图将红军歼灭于金沙江南。
这天,红军的统帅部正在昆明西北的一个山村里举行会议。这是一座地主家颇为宽大的宅院。参加的人有毛泽东、周恩来、王稼祥、朱德、张闻天、博古、刘伯承等人,李德也列席了。讨论的中心议题是如何渡过金沙江的问题。周恩来首先发言,把敌人沿江布防的情况和后面薛岳迫击的情况以及金沙江的情况讲了一遍。他着重指出,形势紧迫,问题严重,因为追击的敌军增加了湘军和滇军而实力大为增强。能否渡过金沙江将决定红军生死存亡的命运。会议笼罩着相当严肃的气氛。周恩来讲完,接着是毛泽东发言。他点起烟来,刚说了几句,就听见村头上响起了急促的防空号声。接着一个参谋紧张地跑进来报告说,因为马匹暴露了目标,有三架敌机开始在村庄上空盘旋,要大家出去躲避一下。
“不要紧吧!”毛泽东笑着说,“它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开会?”
说过,又继续指着桌子上一张地图讲自己的。讲了没有几句,飞机的隆隆声已经咄咄逼人,震得窗纸索索抖动,显然飞机已经降低了高度。刘伯承觉得声音不对,走到屋门口向上一望,一架飞得很低的敌机正哇地一声从头顶飞过去了,黑黑的大影子掠过了院子。他扭过头说:“不行,我们还是出去躲躲!”
毛泽东显出无可奈何的样子,停止了发言,说:“好好,一定不让讲,就出去一下。”
说着,大家站起来,鱼贯而出。刚刚走出院子,只听轰隆一声,尘土飞扬,腾起的烟尘遮天盖地,谁也看不见谁了。等到腾起的烟柱渐渐散落,才看清每个人都是满身满头的土。原来一颗炸弹正落到院中,刚才大家开会的房子,已被震塌了一角。
大家来到村外,跳到防空壕里暂时躲避。
毛泽东一边用帽子扑打着身上的土,一边说:“好险哪,原来他也要打歼灭战哪!”
朱德也拍着土,笑着说:“都是因为你要发言,要早出来一会儿,哪有这事儿。”“好好,我检讨!我检讨!”毛泽东说,“可是你就不批评炸弹,它是和我抢着发言嘛!”
大家笑起来。
飞机轰炸了一气,仍旧打着圈子,好象还不甘心离开似的。毛泽东仰起头看看飞机:“他老是不走可怎么办,我看就在这防空壕里开吧。……
警卫员,去把地图拿出来!“
“已经拿出来了。”刘伯承举举手里的地图,拍拍土,铺在壕沟边上。
这里山坡下是一片青青的稻田,如果不是飞机声肆扰,环境还相当幽静。大家有的站在壕沟里,有的坐在壕沟边上,会议继续进行。
毛泽东接着陈述自己的意见。他说,现在的形势很明显,蒋介石的意图是要将红军歼灭在金沙江以南地区。而如果领导上犹豫不决,动作迟缓,也不是没有这种危险。他指出,当前的关键是争取时间,应该乘两岸敌人比较空虚之际迅速渡江。
这个会开得相当别致:有的站着,有的坐着;由于飞机的轰鸣和炸弹的呼啸噪声震耳,每个人的发言都不得不放大嗓门。
接着毛泽东的话,大家纷纷相继发言。对于过江会上没有出现分歧。最后周恩来综合了大家的发言,提出:一军团经武定、元谋由龙街渡渡江,并尽量吸引敌人向西防御;三军团经老务营、马鹿塘,于洪门渡架桥;军委纵队由刘伯承率干部团一个营及工兵一部到皎平渡架桥。各部队都必须在四日上午赶到各个渡口。为了争取时间,要求各部采取较急行军,远离追敌,尽量使红军先头部队与敌保持三天以上的距离。
由于大家的精神过于集中,几乎没有注意到飞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它飞走了。
散会时,已近中午。大家纷纷向村中走去。正巧毛泽东与李德、博古走在一起。毛泽东望望李德,见他精神疲惫,胡子总有几天没刮,脸也较前瘦得多了。他的“美丽牌”香烟大概已经抽完,也跟大家一样卷起喇叭筒了。
“李德同志,你怎么没发言哪?”毛泽东问。
李德愣了一下,因为他仍然听不懂汉语。博古替他翻译过去,他耸耸肩,说:“我没有什么要发表的。”
毛泽东笑着说:“你不是在一军团体验生活吗?你听到下面有些什么议论?”
议论?那可不大好。“他说过又把肩头一耸。”现在的行军不能叫做行军,只能说是竞走。在贵州,整整两个月的竞走,把许多人都走垮了,掉队了,这要大大超过战斗伤亡的数字。您很清楚,现在部队剩下了多少人。“
毛泽东克制着自己,平静地说:“那末,据你看,应该怎样才算合适?”
李德没有说话。
“是呵,你也没有办法。我们在贵州,周围的敌人经常是一百个团,超过我们许多倍。我们每个人只有几发子弹,打既不能长打,走又不愿走,能保持到现在吗?”
李德又耸耸肩,摊摊两只手,表示在战术上似乎永远没有共同语言。毛泽东也不愿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就转开话题说:“你对当前过江问题,有什么意见?”
李德一笑,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我不反对这个决定,但我不认为可以过得去。坦率地说,被敌人压在江边的危险也不一定不会出现。我甚至觉得也许会比湘江更惨,因为湘江有些地方是可以徒涉的。”
毛泽东斜了他一眼,说:“既然如此,你看怎样才好?”
“我的意见,自然你们是不会接受的。”他勉强一笑,“但是,目前我认为没有更好的办法。”
“你说说看。”
“我的意见,是掉转头来,突过敌人半圆形的包围圈,重返贵州,然后与二、六军团会合。”
毛泽东笑着,立刻摇摇头说:“这不现实。……这样,我们就会重新投入敌人的怀抱。而且,敌人很密集,把各条道路都堵死了,就是过,也是过不去的。”
李德耸耸肩,又把两手一摊:“我知道,说出来也没有用。……可是,我不认为,突过金沙江就是良策。长江毕竟不是一条小河,也不是湘江、乌江。也许等到你发现需要掉转头来的时候,你会觉得已经晚了。”
毛泽东听后,哈哈一笑,说:“李德同志,那你就不必过于担心了。当然我们必须准备着顺利与不顺利两个方面。如果在这里渡江不成,我们还可以沿江而上,即使和四方面军不能汇合,我们经过西康,青海也要把队伍带到北方。”
李德从鼻子里笑了一声:“当然可以,如果红军长上翅膀的话。”
“算了,我看就说到这里吧!”博古制止道。因为他不愿他们再争论下去,弄得很僵。
“博古同志,你有什么看法?”毛泽东转过脸问。
“我赞成迅速渡江。”博古爽快地说。
毛泽东点点头,高兴地说:“那就好。……现在有些同志很悲观,有些同志怨言很多,总是说走的路多了,好象是现在的领导拖垮了部队……”“我不这样看。”博古说,“有的同志在酝酿变换领导,我不认为是适当的。现在是党和军队生死存亡的关头,总要团结、顾全大局。”
几句话说得毛泽东心里热乎乎的,感到异常温暖。他久久地望着博古——这个一度把他赶下台的年轻人,眼里散放着热情的光辉,内心里象一块冰块儿在悄悄地融化。
这时,刘英喊他们吃饭来了。
(三十六)
山路上弥漫着穿不透的云雾。一队整齐的国民党中央军在云雾中行进。他们一个个精神抖擞,行进得十分迅速。可是,如果细看,就会发现,前面那个极其灵活敏捷的家伙,就是被遵义人称作水马部队的司令。他后面是一个黑脸汉子,个头魁伟高大,领章上戴着金光闪闪的上校军衔,一种故意做作出的威武神态有点令人好笑。这就是团长韩洞庭。他们是昨天从昆明以北的柯渡出发的,任务是夺取禄劝、武定、元谋三座县城,进而夺取龙街渡口,搜集船只或架桥渡江。命令规定,既要夺取上述诸地,为渡江打开道路,又不能因攻城耽搁时间。这样,他们想来想去,就想到遵义大捷时还保存了不少中央军的服装,不妨再利用一下。于是由他和金雨来带一个侦察连袭击禄劝,由政委带另一支部队袭击武定,然后再合取元谋。作为团长,韩洞庭是同意这种战斗手段的,但是等他真的穿上国民党上校军服,却觉得很别扭,甚至觉得把握不大。
“雨来,你觉得这样能成吗?会不会露马脚哟!”他一边走一边嘀咕。
“能成。”金雨来扭过头来笑笑,“这戏由我来导演,你只要把派头拿足就行。”
“你看看我们那些土佬,我怎么看怎么不象白军。”“冒得关系。”金雨来大大咧咧地说,“那地方比我们还土,据说还没见过‘中央军’呢!”
“好,那就看你小子的。”
又走了几十里,来到一座高山顶上。早雾已经消散,向西放眼一望,那层层叠叠的山海,还是绵绵无尽。最远处模模糊糊可以看见一道狭长的山谷,那里堆满了雪涛般的白云。
向导指着那片白云说:“看见了吧,那云彩底下就是金沙江了。”
“那禄劝呢?”金雨来问。
“下山就是。”
金雨来用严厉的眼神望了大家一眼,似乎说,注意一些,今天虽是演戏,但却并非儿戏。
果然,下山后走了不远,就远远望见了禄劝县城。这座城又小又破,正好修在一个山坡上,所有的街道都顺着山坡倾斜下来。那旧得发黑的城门楼也在高高的斜坡上。
“真是一座怪城,地形很不利!”金雨来肚子里咕哝了一句,下意识地抓了抓驳壳枪。说实话,他的信心也不是那么足,但事已至此,只好带着两个班硬着头皮走在前面。
城门口,站着四个哨兵,还有一个军官。从服装看,都是地方民团。
金雨来挺挺胸脯,迈着大步,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去。那个民团军官,似乎感到很惊奇,因为无论川军、滇军、黔军的衣服,都是灰色,而这种草绿色的军服,他还没有见过。他走过来,问:“贵军是哪一部分?”
“你看不出我们是中央军吗?”金雨来装出凶狠的样子,大模大样地说,“我们是来检查城防工事的,后面是我们团长。”
“你是什么官阶?”
金雨来上去就是一个又响又脆的耳光:“老子是上尉连长,你都看不出来?耽误了公事,你担待得起吗!”
这一巴掌不要紧,立刻打出一个笑脸来。那军官连声赔礼,道:“是小的眼拙,没有看出来,请长官包涵,我这就去通报。”
金雨来眼珠咕噜一转,立刻说:“不要通报了,你在前面领着就行。”
说过,又回过头脚跟卡地一碰,立正说:“报告团长,我们进城吧!”
韩洞庭果然派头十足,也不说话,只微微把头一点,便随着进了城门。整个侦察连也一个个昂首挺胸,刷刷刷地开进去了。
云南当时有许多小县都是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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