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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红飘带-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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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泽东望望张国焘圆鼓鼓的胖脸,沉默了好几秒钟。顿时,张国焘的形象在他心目中破灭了。他觉得坐在面前的,与其说是一位政治家倒不如说是一个正在同党讨价还价的商人。
  张国焘因为抛出了自己最重要的意图而显得轻松了许多。他端起茶缸喝了点水,呵呵笑道:“关于打松潘的问题,很好说嘛!我刚才再三说过,松潘不是不需要打,也不是不可以打,只要大家心气顺了,这好说嘛!哎,润之,为这样的事,你只要打个电话不就可以了嘛,真是,还亲自跑了一趟……”
  毛泽东的脸色有些严肃,勉强笑着说:“今天你谈的问题,我回去可以和大家研究。研究之后再答复你。”
  说着,起身告辞。
  张国焘将他们送到门外。一切严重问题都淹没在有礼貌的微笑中了。
  毛泽东回到中芦花自己住的房子里,周恩来、王稼祥、张闻天、朱德、博古等人都很快来了。他们围在火塘边,纷纷急迫地问:“谈得怎么样?”
  毛泽东把同张国焘的交谈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他主要要求解决组织问题。”
  周恩来说:“刚刚接到陈昌浩一个电报,要求任命张国焘为中央军委主席,并且要求有‘独断决行’权。”
  在座的人一个个都气得脸色发黄。张闻天气愤地说:“价钱是越来越高了,任命他作军委副主席,难道不算是解决组织问题?他怕人说他是军阀,实际上他就是军阀。”
  王稼祥因为刚才爬楼梯喘吁吁的,憔悴的脸上挂着汗珠:“他说是代表四方面军发言,叫我看是代表他自己发言。”
  “军队不是个人的。如果说,谁的人多谁就称王,谁就当领袖,那还算什么无产阶级的党呢!”博古推了推滑下来的眼镜激愤地说,“老毛,我看对这样的人不能让步。”
  毛泽东见大家很激愤,就笑着说:“可是,根据现实情况,不让步也不行呵!”他一面说,一面掰着指头,“不让步就打不了松潘;打不了松潘就不能北进;不能北进川陕甘计划就要落空,我们究竟是让步还是不让步呢?”
  人们沉默了。空气显得凝重。光线也显得更幽暗了。人们在苦苦地思考着。
  周恩来低着头一个劲儿捻他的长胡子,忽然抬起脸说:“这样吧,我把总政委让出来给张国焘。”
  大家心中不禁一震。周恩来一向不在乎权力地位,这一点作为他的突出品德为全党所敬重。今天,在这个重要时刻他又作出此种表示,大家不禁用尊敬的眼光望了望他。“不行,军权不能让给他!”张闻天气昂昂地说,“我把总书记让出来,让他当这个总书记算了。”
  说过,把头偏到一边,在他那软塌塌的帽檐下,眼睛闪射出愤怒的光。
  大家又沉默了。毛泽东掏出烟斗装满了从王稼祥那里弄来的自制烟叶,巴哒巴哒地抽起来,把整整一锅烟抽完,才说:“我看就让出总政委吧。总书记是全党的事,如果利用这名义搞起意料不到的事,那影响可就大了。不知诸君意下如何?”
  “泽东同志说得有理。”朱德从沉重的思虑中抬起头来。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第二天,军委公布了命令,由朱德任红军总司令,张国焘任红军总政委。一两天后,又任命徐向前为前敌总指挥,陈昌浩为政治委员,叶剑英为参谋长,李特为副参谋长。接着,在中芦花一家富裕藏民的楼上,召开了中央政治局会议。会上由张国焘报告了四方面军的情况,徐向前作了补充发言,接着进行了讨论。
  看来问题是解决了。大家都轻松地喘了口气。周恩来又重新起草了攻打松潘的作战计划。
  (五十九)
  部队自黑水北行,经过了三百余里的艰难跋涉,越过长征路上的第四座大雪山——打鼓山,来到了毛儿盖。
  毛儿盖是比较开阔一些的山谷,山谷里隆起一道岗子,几个小小的寨子就分布在这道岗子上,下面就是不宽的毛儿盖河。几个寨子合在一起也不过几十户人家。这儿的藏族寨子和黑水堡垒式的石头房子不同,都是两层宽大的木楼,下层是饲养牲畜的地方。其中的索花寨子有座金碧辉煌的喇嘛寺,被胡宗南的部队逃跑时烧毁,只留下些高大的红墙。山谷里是一片片青稞地,透出诱人的杏黄,可是因藏民逃避一空,仍然显得荒凉。四外山上都是黑压压密层层的原始森林,更给人增添了神秘恐怖之感。
  毛儿盖几间有限的房子,怎么能容纳下这样大的部队,自然绝大多数的指战员都是露营。村头,巷尾,田坎,树下,到处搭的都是“人”字形的窝棚,或者是用一条被单几根树枝搭的比鸟窝大一点的棚子。此处平地就海拔三千公尺,何况已进入八月,地高风寒,一早一晚红军战士已经冻得瑟瑟战抖。吃的仍然是清水煮野菜,或者只能说是能吃的青草,加很少一点粮食弄成糊糊。人原本越来越瘦,现在却得了浮肿病,变成黄蜡蜡的虚胖。病号每天都在增加。随着无望的滞留,人们情绪低落,怨言愈来愈多。
  金雨来的心情越发烦躁了。他不了解为什么还不赶快去打松潘,为什么要在这鬼地方滞留不进,因为这些牵扯到上层的分歧,当时无法公之于众。部队经常出去筹粮,几乎成了一件主要工作。樱桃还在这里协助他们。这个营人数过少,已经编成一个连了。
  这天早晨,他正和樱桃坐在小窝棚里闲谈,杜铁锤急匆匆跑来,很懊丧地说:“营长,我们排又有两个病号不行了。”
  “怎么回事?”
  “没有药,他们又不肯吃饭,昨天晚上,我给他们端去两碗野菜,都没有动。”
  “那叫什么饭!好人都不愿吃,病号怎么吃得下去!”
  “早晨我见他们老不起床,一摸已经没有气了。”
  铁锤的脸上有刚刚擦去的泪痕。金雨来望了望这位铁匠,过去他是又黑又壮,现在也瘦得不象样了。
  “现在这个上级不知道怎么搞的!”金雨来实在压制不住,“象这样一天饿死几个,不用打仗也死光了!”
  “战士们都说,宁愿打死也不愿饿死!”
  樱桃见两个人满腹牢骚,就笑着劝慰说:“算了!算了!现在中央这样复杂,咱们在这里说说有个屁用。还是商量一下怎么筹粮吧!”
  金雨来见樱桃提醒,也觉得在下级面前随便说也不很好,就问樱桃:“你看今天到哪里去?”
  “是不是过毛儿盖河,到东边一带去试试?因为西边的筹粮队太多了。”
  金雨来同意,决定只带一个精干的排,其余的全留在家里。他嘱咐杜铁锤带上足够的白洋作为收购粮食的费用。
  不一时,金雨来和樱桃就带着一支三十多人的精干小队出发了。
  他们沿着毛儿盖河向北走着。走出没有几里,金雨来就觉得浑身无力,头也有点晕眩。想来是连日在外露营,受了风寒。他有点不想去,在下级面前又说不出口,何况也不能把这事推给樱桃。他只好强打精神走着,别人也没有觉察出来。
  他们向北走出十余里,来到一处渡口。这里河水清浅可以徒涉。他们正解开绑带准备蹚水时,对岸山上的密林中响起了枪声。金雨来一看部队正暴露在河岸上,极为不利,就命令人们奔到一带矮树丛里隐蔽。可是有一名战士已被击中。当同志们把他拖到树丛里时,因失血过多,已经停止呼吸。
  出师不利,使金雨来极为懊恼。他观察了一下对岸,山头上的树挤成了疙瘩,乌黑一片,根本看不见人。打也无从下手。一位轻机枪射手,气得不行,向刚才响枪的地方打了几发,也不过起点威慑作用罢了。
  “误了时间也不好,还是绕到上面过吧!”樱桃提议。
  金雨来考虑了一下,觉得只好如此。他们匆匆在河岸上掩埋了这位红军战士,就沿着河岸继续北行。
  又走了十余里,金雨来选择了一处水浅的地方进行徒涉。樱桃也解了绑带,把裤管挽得高高的,手里提着小小的草鞋蹚过去了。
  过了河,大家进入了一条山沟。此时天已过午。早晨吃了一点野菜,早已饥肠辘辘。这种世界上特有的饥肠辘辘声,有时相当响亮,彼此都可以听到。而且音调丰富多采。有的如长天雷吼“咕咕咕咕咕”响个不停,有的则是一声悠然长鸣“咕———”地一声便戛然而止。这样,前面,后面,此起彼落,互相呼应,简直可叫作百肚争鸣了。当过兵的人都会有体会的。
  还是樱桃眼尖,她发现半山间的山崖上似乎有个石洞。这样,大家便凭空增加了一点信心和毅力,顺着山坡向上爬去。山坡上尽是密林,脚下是枯枝败叶,十分难走。说实话,如果不是一个希望在支持着,他们是很难爬上去的。
  “看,有人!”不知谁欢叫了一声。
  金雨来举目望去,从那个青灰色的石洞口,跑出一对穿着藏袍的男女,还有两个半大孩子,他们在树林间一闪,就匆忙地跑到山后去了。
  “不要跑!我们是红军!”樱桃用她那尖尖的声音喊。
  “老乡,不要害怕!”其他人也跟着喊。
  可是,这些喊声都没有用。等他们喘吁吁地爬到山洞口,人早已跑得无影无踪。金雨来看了看,山洞口还失落一只鞋子。他拣起一看,鞋不大,显然是那个半大孩子跑脱了的。他提着这只小鞋进了洞子,把它放在洞子里了。
  一家藏民的逃跑,对金雨来无疑是一个精神上的打击,作为一个人民的子弟,他突然有一种很难受的悲凉之感。他打量了一下这个自然洞,洞不大,只有一间房子大小,地上铺了一些乱草,一床不知盖了多少年的打着许多补丁的红被子,几件破烂衣服,还有半口袋粮食,一口破锅。看到这些,心里更加感到凄凉。
  樱桃跟着走了进来,刚才兴奋的情绪消失了,脸色也很难看。
  金雨来解开口袋看了看,里面是金红色的老玉米。提了提,最多不过四五十斤。他重新把口袋扎上,没有说话。
  饥饿的战士们都爬上来了,纷纷问:“有粮食吗?”
  没有人回答。战士们看到营长脸上这样严肃,也不好再问。
  “怎么办?”一个小鬼实在忍不住了。
  金雨来仍然没有说话。沉了好半晌,才指指那几件烂衣服,摇了摇头:“不行。咱们走吧!我看这是一家贫农。”
  “给他们留下白洋不行吗?”小鬼又问。
  金雨来瞪了他一眼:“我们一走,他们吃什么呢?你没见有两个孩子!”
  “好,我们另外找吧。”樱桃说着,已经走出去了。
  人们离开洞口,一个跟着一个低着头走了下去。
  世界上最难忍的就是饥饿。战士们不得不睁大眼睛搜寻着下一个目标。终于,他们在窄窄的山径上看到前面山头上还有一个颇大的石洞。于是人们又挤压出最后一点精力,挣扎着向上爬去。可是令人失望的是,那根本不是山洞,而是一个突出的山岩。
  这时,红日已经衔山,转瞬间,就落下去了。深山里暮色来得最快,刚才还有几片青紫色的云霞,顷刻间就消融到深浓的暮色里。大家陷入了窘境,既不能前进,也无法下山。金雨来的体力早已消耗得一滴不剩,再走一步的力气也没有了。于是他决定就地宿营。
  所谓宿营,无非是找一个避风的山坳,拔一些野草铺下就是。更重要的是做饭,不用吩咐,人们已经去求诸山野的赐予了。金雨来因身体不爽,煮熟的野菜没有吃几口就放在一边。所幸的是通讯员找了不少干树枝燃起了一堆篝火,暂时驱除了晚来的寒气,给大家带来了一些喜悦。
  不多时,东方涌起黄澄澄一轮金月。月光,山阴,白云,树影,不顾人们的饥饿,仍然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人们躺在软软的草铺上挤在一起纷纷入睡。金雨来也躺下了,唯独樱桃还在火堆边闲坐。
  “你家在哪里?好象人说你是无锡人。”是金雨来的声音。
  “是的,我从小就在无锡纱厂做工。”是樱桃的声音。
  “家里还有人吗?”
  “没有了,我一生下来,父亲就死了,后来又一连死了几口人,家里人就骂我是‘克星’。只有母亲不讨嫌我。可是家里太穷,她也没有办法,就把我送给人家当童养媳。”
  “童养媳那个滋味很不好受吧?”
  “是的,天天挨打受气,还要给公婆请安。我实在受不下去,就当了女工,我是十四岁那年跑出去的。”
  “当女工苦吧?”
  “那就不要提了,早晨四点钟上班,熬到晚上八九点钟,才两角钱。头一个月我接到钱的时候哭了。那时候,一个个女工脸色都黄蜡蜡的象鬼一样。那真是个地狱!”
  “听说你参加革命很早?”
  “不算早。那时候,我常去算命,算命先生都说我的命不好。我就信了。有一次我换了一件好衣服去算命,又说我的命好,我才知道都是骗人。要说真有点觉悟,还得感谢上海来的那位工人……”
  “是共产党员吗?”
  “是,可是我不知道他是党员。他送给我一本书,我就拿回去读。那时我借住在一个小职员家里,有不认识的字,就去问他家的小孩,小孩又拿去问他父亲,谁知道这一下出了事,那个小职员大吃一惊,就把我赶出来了……”
  “你到了什么地方?”
  “我只好住在厂里的女工宿舍。这倒好,共产党常常在这里开秘密会议,他们见我年纪小,也不避我。从此我就由旁听到列席,由列席到出席,成了党的人了。”
  说到这里,樱桃发出低低的笑声。
  “以后呢?”
  “以后我就常常跟他在一起,去发动罢工。”
  “他是谁?”
  “就是那位上海工人。他叫秦起。”
  “看起来,你对他的印象很深。”
  “是……的。他是我的启蒙老师。他年轻,能干,勇敢极了。”
  “罢工成功了吗?”
  “成功了,可是厂里把我开除了,因为我常常在工人集会上讲话。这时候,他又鼓励我不要灰心。”
  “生活呢,生活怎么办?”
  “我又到一家缫丝厂做工。后来,我们干得更欢了,把全市的总工会也秘密地组织起来了。我们发动了三万人的大罢工来迎接北伐军,北伐军还没到,我们工人就占领了无锡车站。把狗肉将军张宗昌的部队也吓跑了,那天我当着几万工人讲话,最惬意了。”
  “后来呢?”
  “后来就是四一二事变。……一切都完了。他被捕牺牲了,我跑到了乡下。……我听到他的死讯哭了好多天,这时候我才发现我是那样爱他。他也是爱我的,可是我俩都害羞,谁也没有提起。……”
  谈话停住了,停了颇长时间,才又继续下去。
  “以后你就住在乡下了吗?”
  “不,我哪里住得下去?以后我就拼命找党,总算找到了,党就把我调到上海。”
  “到上海做什么?”
  “还是到纱厂做工人工作。我喜欢她们,她们也喜欢我。上海的纺织女工苦极了,特别是那些带孩子的女工,孩子在机器下面爬,不注意就被绞死。有的女工把孩子生在厕所里。
  提起这些,我真恨死了那些资本家……“
  “你以后没有再遇上男朋友吧!”
  “这个,怎么说呢,找我的同志自然有,可是我心上总是忘不了秦起。我一闭眼睛就能看见他。”
  “以后呢?”
  “以后我就到苏区来了。”
  “人们说,你从来不谈婚事,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恐怕就是忘不了秦起吧?”
  “是的。”
  谈话的声音停了下来。月亮升得更高了,四外寂静无声,同志们都已睡熟。樱桃的声音最后带着悲凉,似乎不愿再谈下去。她把自己带的一条橙黄色的薄毯子,轻轻抖开,自己只盖了一半,留下了一半。
  “雨来,你盖上吧!”她说。
  “这怎么行?”金雨来没有动。
  樱桃见他不敢伸手,就带着责备的语气说:“这是什么时候哟,还这么讲究!”
  说着,把剩下的毯子往他身上一撩,就侧着身子向着另一边躺下了。
  金雨来是个从来不曾接触过女性的人,同樱桃握手也是初次。樱桃躺在他的身边,使他局促不安。他连忙把身子往外挪了一挪,方才睡去。
  不知什么时候他冻醒了。月亮到了中天,篝火早已熄灭。睡在他身边的樱桃和战士们都睡得很熟。这时,他饿得实在难受,想继续睡下去,已不可能。他想倒不如起来活动活动,可能好些。于是,就坐起来,把那半边毯子给樱桃盖好,走到山坳旁边去了。
  此刻,真是月光如昼,除了浓密的山林,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忽然,他的眼光停留在山脚下一片地方久久不动,脸上渐渐现出了微笑。原来下面山脚卧着一群雪白的羊群,看去至少有一二百只的样子。他心里不禁一阵喜悦,暗暗想道:今天出师不利,一天也没捞到点东西。现在遇见这群羊,不要说全营,全团的问题也解决了。只要给牧羊人做好工作,给他足够的白洋也就是了。“他想把通讯员叫起来,一看小鬼们睡得正香,倒不如自己一个人先下去看看,他就顺着山坡走下去了。
  原来这山看去并不很高,真走起来却比想象的时间要长。因为脚腿乏力,还被树根绊了两跤,但看着那肥美的羊群,终又走了下去。
  终于,他下到山脚,来到羊群附近。望望羊群仍在月光下静静地卧着不动,却没有一个牧羊人守在旁边。他想,牧羊人也许在附近什么地方休息去了,就轻轻地喊了一声。可是没有一点动静。他向前又走了一截,突然愣住了,原来他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个个白色的石头,哪里是什么雪白的羊群!这时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赶上去摸了摸,果然一块块都冷峻冰凉。
  他猛然间沮丧地坐到地上,喘着粗气。再想爬上山,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其实,他的力气早就使尽,刚才只不过为一种幻象鼓舞着罢了。这时,他觉得饥饿越发难忍,就随手摘了几个牛耳草的叶片嚼起来,可是只不过吃了几口,身子就靠在一块确实酷似白绵羊的石头上了……
  第二天天亮,大家发现营长失踪都慌了神。多数人的判断,都认为营长遭了暗算。哨兵仅能提供的线索是,仿佛听见有人下去解手。大家分头去找,才发现这位来自江西的英雄身体早已冰凉,手里还拿着一枝牛耳菜叶。至于他为什么死在这里却难以作出判断。
  樱桃是这支小队的最高首长,她决定将这位英雄就地埋葬。当人们将他的憔悴消瘦的遗体抬入墓穴时,杜铁锤、小李和樱桃哭得最恸,因为对杜铁锤和小李来说,英雄是他们的解放者,对于樱桃来说,金雨来是她心目中的英雄,是同秦起一样的人,她心中只不过刚刚萌发了爱情的幼芽……
  (六十)
  彭德怀也象全军的指战员一样,对当前不战不进的局面闷闷不乐。这天,他正坐在一家藏民的木楼上闷着头考虑什么,忽听一个参谋在电话上报告,说四方面军张国焘的秘书前来探望,便坐在楼上等候着。
  不一时,警卫员就将一个人领上楼来。这人向彭德怀恭恭敬敬而又很潇洒地打了一个敬礼,接着说:“我是张主席的秘书黄超,是奉张主席之命来慰问彭军团长的。”
  彭德怀一打量来人,是个相当年轻漂亮的青年军官。他长着一副曼长脸,面孔白皙,两只闪闪的大眼睛,透露着聪明灵活,善知人意。彭德怀同他握了手,就请他在火塘边坐下。
  黄超一坐下,便滔滔不绝,称赞彭德怀是海内名将,无人不晓,自己作为后生小辈已倾慕多年,今日是相见恨晚了。
  彭德怀见他说个没完,就说:“都是自己人嘛,不要太客气了。”
  “这怎么是客气呢!”黄超讲得更加来劲,“一方面军西征行程一万八九千里,彭军团长斩关夺隘,声震遐迩,不要说自己人,就是敌人也闻风丧胆。张主席平日常谈起彭军团长,他觉得这地方生活很苦,所以叫我送点东西来,表示慰劳。”
  “那我就谢谢他了。”彭德怀说。
  黄超转过头看了看警卫员已经出去,就试探着问:“彭军团长,你是不是参加过一个会理会议?”“参加过。”彭德怀答道;一面心中暗想:“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你那次处境不大好吧?”黄超闪着一双机灵的眼睛。
  “处境?什么处境?”
  彭德怀对这位年轻人提出的问题感到意外。
  黄超笑了笑,说:“一个人遭到不白之冤,总是叫人不愉快的。”
  彭德怀带有几分粗野地望了黄超一眼:“无非是受了一点批评,这在我们党内也很平常。”“批评自然是常事,”黄超笑着说,“如果太不公平,也会叫人沮丧。”
  “没什么!”彭德怀紧接上去,“仗没有打好,有点右倾情绪,受点批评,这是很自然的。”
  说到这里,彭德怀盯住黄超:“怎么,你要了解会理会议?中央给你谈了?”
  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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