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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红飘带-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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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彭德怀紧接上去,“仗没有打好,有点右倾情绪,受点批评,这是很自然的。”
  说到这里,彭德怀盯住黄超:“怎么,你要了解会理会议?中央给你谈了?”
  黄超涨红着脸说:“不不,我只是随便问问。……张主席是很知道你的,也很关心……”
  彭德怀木着脸,没有表情,冷倔倔地捅出一句:“我们过去没见过面。”
  黄超的勇敢进攻受了挫折,伤了几分锐气,为了完成任务,不得不继续鼓劲。他眼珠转了几转,便改了话题。
  “一、四方面军会合以后,确实力量大了。但是战略方针还要正确。如果这方面发生偏差,兵力再大也不行。”
  彭德怀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黄秘书,你看怎么才算正确?”
  黄超不免有点尴尬,带着几分忸怩地说:“不是我看,是张主席考虑:还是南下才是上策。他曾跟我说,‘欲北伐必先南征’。”
  “那是什么情况?”彭德怀轻蔑地一笑,“那是诸葛亮巩固蜀国后方的办法。我们现在连根据地都没有,哪里有这样的后方?”
  黄超挨了一棒,心里已有几分恼怒,但在这个威严人物的面前,毕竟不敢放肆,就客气地反驳道:“彭军团长,北进也不那么容易吧,胡宗南是蒋介石的嫡系,武器装备是最精良的,战斗力很不一般。还有马家军的骑兵,不仅装备好,而且训练有素,每人一把大马刀,在草原上跑起来简直象……”
  彭德怀脸有愠色,立刻打断他:“你是叫他们吓昏了吧!”
  黄超满脸通红。沉了一下,继续争辩说:“对形势的看法是需要冷静、客观才能得出正确答案的。张主席多次说,当前苏维埃运动已经处于低潮。这是不能不承认的。张主席还告诫说,如果我们共产党人仍然不能从‘左’的躯壳里解放出来,这将是我们这一代最大的悲剧。”
  彭德怀有些惊讶,面前这个黄口乳子竟敢放肆地冒出这种宏论!他厌烦地把头歪在一边,下嘴唇撅着,两个嘴角弯成了一个彭德怀式的弧线,不作声了。
  黄超觉得自己有点操之过急,就站起来,对着楼梯口叫:“警卫员!把东西拿上来!”
  原来他带的两个警卫员等在楼下,这时闻声走了上来。一个背着一大一小两个口袭,另一个背着一个沉甸甸的皮包。黄超满脸堆笑,指着那个小口袋说:“这是几斤牛肉干,味道蛮不错的。”又指指那个大口袋说:“这是几升大米,是我们张主席从川陕带来的,这地方想找这个就太不容易了。”
  说过,他又从另一个警卫员手里接过沉甸甸的皮包,从里面取出几个包包,笑得很迷人的:“这是三百块白洋,只不过是张主席的一点微意。”
  彭德怀看见大米和牛肉干,还微微点了点头,一见递过来的白洋,脸色立刻变了。
  “这是干什么!”他的语调有些严厉。
  “也不过怕军团长手头不便……”
  彭德怀终于克制住自己,没有发作,但是他站在那里一声不响,简直象石头雕像一样冷峻。
  黄超异常狼狈,只好慌慌张张把钱放在一个用木板搭成的桌案上。他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幸亏他脑子聪敏灵活,就乓地打了个潇洒的敬礼,笑着说:“彭军团长,您恐怕很疲劳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彭德怀站起来,勉强点了点头。黄超带着警卫员慌乱地下楼去了。
  直到黄超走出很远,他还觉得满心不舒服,望着这个张国焘的使者,狠狠骂道:“呸!什么东西!纯粹是旧军阀的一套!”
  说过,他就坐在火塘边陷入深深的沉思里。他一遍又一遍地想着这个黄口乳子的来意。
  这时,三军团的政治委员杨尚昆走了进来,他一见彭德怀满脸怒容,就问:“德怀同志,黄超在这里谈什么了?”
  彭德怀的火立刻又升腾起来,他指了指桌上的白洋,骂道:“张国焘他把我彭德怀看成什么人了?他把我当成军阀!
  我要当军阀,还来红军干什么?真是岂有此理!“
  “这个家伙值得警惕!”杨尚昆也沉到思索中了。
  (六十一)
  在毛儿盖度过的时日,象钝力子割肉一样痛苦而又漫长。夜间在村边、地头露营的战士们,不知道一夜冻醒几次;白天又为辘辘饥肠骚扰得片刻不宁;尤其是居民远离所造成的寂寞,更造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这些都使人难以忍受。
  刘英也象大家一样焦躁不安。一有工夫,她就跑到张闻天那里闲谈一回。他们的关系早已瓜熟蒂落,只是由于刘英顽强地据守着最后一道防线——不到长征胜利不结婚,两人才没有完成那人生重要的一幕。
  这天早晨,两人正围着火塘闲坐,警卫员递过一封信来,说是红军前敌总指挥部的政治委员陈昌浩派人送过来的。张闻天打开信一看,上面笔迹颇为潇洒:闻天同志如晤:你我天各一方,多年相违,每思同窗之谊,悬念殊深。前日匆匆一面,未及深谈。如能来我处一叙,则不胜欣幸之至。
  耑此即致布礼!
  陈昌浩即日张闻天看后,微微点了一下头,对警卫员说:“你告诉来人,我呆会儿就去。”
  警卫员下楼去了。张闻天仍然拿着那封信在吟味着,脸上渐渐出现了微笑。
  刘英凑过来看了看,不解地问道:“你笑什么?”
  张闻天收起信,把近视镜往上推了推,说:“这是要给我做工作哩!”
  “你们这些人就是心多,”刘英撇撇嘴说,“都是老同学了,好几年不见,也是想在一起谈谈。”
  “这倒是。”张闻天说,“可是,你不知道,前几天张国焘就派人到彭德怀那里送东西,弄得彭德怀啼笑皆非。”“那你也给他做点工作嘛!”刘英说,“现在连一个松潘也打不成,气得毛主席没有办法,眼看着我们非在这里困死不可!我们和陈昌浩都是老同学,他在张国焘那里很红,张国焘很信任他,你去劝说劝说,恐怕还是会起作用的。”
  张闻天连连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前几天泽东同志就跟我说,人家已经来说客了,闻天同志,你是不是也学学苏秦、张仪,争取早点打松潘哪?”
  刘英满有信心地说:“那你就去吧!我们在莫斯科,同陈昌浩还是很不错的。
  张国焘那个人老奸巨滑,陈昌浩比他还是单纯得多。“
  “你是不是同我一起去?”张闻天笑着问。
  “你们是谈军机大事,我去干什么!”
  张闻天略作准备就下楼去了。陈昌浩住在另一个小寨子,相距并不甚远,张闻天就带着两个警卫员沿着田间小路不慌不忙地走去。
  四方面军总部现在已经作为红军的前敌总指挥部。张闻天刚走到门口,高高个子的陈昌浩已经笑嘻嘻地迎了出来。他头戴大八角红星军帽,身材魁伟英挺,举止敏捷,全身充满一种蓬勃的青春之气。张闻天记得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时,陈昌浩还是一位年轻的小弟弟,现在已经是威风凛凛的高级将领了。
  两人沿着小木梯上了藏族人的小楼。室内布置得相当整洁,一面墙上挂满了军用地图,桌上铺着一条军毯,颇有一点司令部的严整气氛。两人在椅子上坐下来,警卫员端上茶,就下楼去了。
  自然,寒暄话旧占了相当长的时间。他们的确为革命的友情,为共同经历的同窗生活陶醉了。张闻天从眼镜里亲昵地望着他这位英俊的伙伴:“昌浩,那时候你还不过十八九岁吧?”
  “哪里,还刚刚十七岁。”
  “是嘛,那时候大家都把你当成小弟弟看,想不到几年工夫,你已经纵横疆场,指挥十万大军了。”
  陈昌浩的脸上立刻呈现出一种红润耀目的光彩和踌躇满志的笑容。这是那种青云直上一帆风顺的人所常有的。他略微谦逊几句,就滔滔不绝地说道:“是的,我到鄂豫皖任少共省委书记还不到二十四岁。后来肃反,国焘同志撤了曾中生的职,就要我去当红四军的政委。我开始认为自己军事上外行,没有多大把握,后来三打两打,觉得打仗也不过如此。”接着,他就得意洋洋地讲,他和张国焘到达鄂豫皖时间不长,由于贯彻了四中全会的路线,局面很快就起了变化。到三一年底就发展到三万多人,成立了红四方面军。接着就进行了四大战役,消灭了敌人六万多人,还活捉了敌人的总指挥和几个师旅长。其中成建制的敌军就有四十个团。鄂豫皖苏区的总人口已经发展到三百五十万以上了。
  陈昌浩神采飞扬,颇露出得意之色。张闻天笑着问:“听人们传说,打黄安时你还亲自坐了飞机去扔炸弹,这事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陈昌浩微笑着,显得更兴奋了。他说,在战斗中缴获了一架德国容克式双翼飞机,飞机师经过教育转过来了。他们就把这架飞机油漆一新,取名“列宁”号,机身上写了“列宁”两个大字,机翼上还有两颗闪闪的红星。打黄安时,敌人的六十九师师长赵冠英被围了几十天都不肯投降。他们就决定让“列宁”号直接参战,在总攻之前给敌人点厉害瞧瞧。大家都说:过去敌人的飞机老是跟着我们瞎嗡嗡,这次也让敌人尝尝我们红军的“鸡蛋”到底是咸的还是淡的。说到这里,陈昌浩嘎嘎地笑起来,说:“飞机临起飞前,我就上了飞机,同志们一看急了,就说,不行呵,政治委员,你怎么能坐上飞机去扔炸弹呢!我说,有什么不可以,这才是最生动最能提高士气的政治工作!说着,我就乘着飞机飞上去了。那天正是雪后初晴,阳光灿烂,下面看得非常清楚。成千上万的战士看见自己的飞机真是激动极了,纷纷跳跃着,把帽子扔上天空。我们飞到黄安上空,敌人还傻乎乎地以为是自己的飞机,我们把翅膀一歪,一串迫击炮弹就丢下去了,下面升起了一团团浓烟。飞了一圈,又把翅膀往另一边一歪,又一串迫击炮弹象饺子下锅似地丢下去了。敌人迷迷糊糊,以为是自己的飞机弄错了目标,纷纷摆出标志,这时我把大批的传单一批一批丢了下去,整个黄安上空红绿传单满天飞扬,他们才知道是红军的飞机在他们头上。敌人绝望了,时间不长就进行突围,被我们全部消灭……”
  张闻天听得津津有味。他的这位年轻同学如此勇敢和富有朝气,给了他强烈的印象。
  “不过,这种行动,毕竟太冒险了!”他微笑着说。“不然!”陈昌浩笑着反驳道。“战争本身就有一点冒险的味道。完全不冒险的事是没有的。”
  “不,我说的是你本身,作为一个方面军的政治委员……”
  “哎,洛甫同志,你还体会不深咧!”陈昌浩腔调里带些老味说,“一个指挥员在火线上的表现非常重要。也有人批评我,不应当在第一线去打机枪,好象是有背于自己的职责。实际不然!在危险时刻就是要这样做。你看我们的部队一打起冲锋就象小老虎似的,战斗作风就是这样培养起来的!”
  张闻天笑了笑,不再争辩。他刚想转换话题,陈昌浩又兴致勃勃地讲下去。
  他说,自从离开鄂豫皖,经过三千里转战,部队确实吃了一些苦头,最后剩下一万四五千人。可是迅速开辟了川陕新苏区,兵力呼啦一下子发展到八万多人。全苏区人口拥有五百多万,成为仅次于中央苏区的最大的根据地了。在这期间,他们先后进行了反三路围攻,三次外线进攻和反六路围攻,歼灭敌人十三万人。其中特别是反六路围攻,面对四川军阀的二十余万兵力,经过十个月的艰苦奋战,歼灭了敌军八万人,终于把敌人的围攻粉碎了!
  陈昌浩目光四射,神采奕奕,流露出一种战胜之军的那种不可抑制的自豪感。张闻天也连连点头称赞道:“确实成绩很大!四方面军的同志确实打出威风来了!”
  陈昌浩得到总书记的称赞,满面是笑。稍停了停又接着说:“这些成绩的得来,是同国焘同志的领导分不开的。公正地说,国焘同志确实很有能力,很有魄力,是足以肩负大任的。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不断听到一点闲言碎语,说什么张国焘是一个老机会主义者……”
  “他到底把问题提出来了!”张闻天从眼镜后面望着陈昌浩,心里暗暗地想。然而,作为总书记又不能不坚持党的原则,就笑着说,“这样说,自然不好,可是国焘同志也是有缺点的。大家都清楚,在严重的历史关头,他往往是掌握得不大稳的。”
  “什么地方不稳?”陈昌浩觉得很不顺耳。
  张闻天觉得今天显然不宜辩论这种问题。可是为了使当年的这位“小弟弟”清醒一点,略略说几句也有必要,就以和缓的语调说:“我说的不大稳,指的是在根本路线上,有时‘左’了,有时又偏右了。”他举出大革命时期,张国焘开始反对国共合作的统一战线,后来统一战线实现了,他又跑到陈独秀右的一边去了。
  陈昌浩年少气盛,立刻打断张闻天的话说:“这都是过去的事。我觉得,首先应当看到一个人的成绩,应当看到主流。国焘同志是拥护国际的,是忠实执行四中全会路线的。从实践结果看也是这样,他领导的部队发展到八万多人,这一点比别人并不差嘛!我可以大胆地说,即使让他担任军委主席,也并不过分!”
  张闻天沉默了。脸上的微笑尚未退去,又出现了几丝冷峻的表情。他扶了扶滑下来的眼镜暗暗想道:“今天的争论是不会有结果的。如果说得过分反而影响大局,还不如谈点实际问题。”
  “这些问题还是留待以后再讨论吧!”张闻天带着几分勉强地笑着,“国焘同志现在已经在指挥全军的岗位上了。我看英雄已经有了用武之地,还是研究一下早点打松潘吧!下面指战员早就急了……”
  “我心里何尝不急!”陈昌浩的语气有些硬。“我和徐总指挥都向国焘提过,国焘说:打松潘没有问题,只要组织问题解决了,就立刻打!”
  “组织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国焘同志不是就任了总政委吗?”张闻天的语气也硬起来了。
  陈昌浩和缓了一下,笑着说:“国焘同志早说了,他并不是为了个人的地位,是要整个的组织与现实的情况相适应嘛!”
  张闻天又沉默了。他望了望当年的这位同窗,这位年轻的弟弟,在肚子里叹了口气。
  双方的意思都已表达,双方最重要的话——争取对方站到自己一边——都没有讲出口来。即使讲出口来也不会发生作用。于是双方都放弃了努力,重新又谈起在莫斯科学习时的生活,那个一开始就谈了颇长时间的话题。
  午饭是棒子面饼子和几样简单的蔬菜,这在当时情况下已经是最高的规格。吃饭时各人想各人的心事,交谈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话,不过避免冷场罢了。最后分手时,陈昌浩捧了一块当地出产的粗呢衣料,笑着说:“洛甫同志,你把这个送给刘英吧,再往北去还是用得着的。”张闻天也不推辞,让警卫员接过去了。
  张闻天在归途上不免心中懊丧,暗中感慨道:如果路线上发生分歧,即使再好的朋友也无济于事。这样一路想一路走回到了索花寨子。毛泽东正在村前踱步,手里拿着树叶子裹起的卷烟。
  “怎么样,洛甫,谈得如何?”毛泽东停住脚步,带着期待的神情。
  “不佳!”张闻天摇摇头,叹了口气,“有些人就是这样,只晓得追随个人,心目中没有党,没有真理。”
  毛泽东的心凉了半截,急问:“打松潘的事,他可同意?”
  “陈昌浩说,打松潘他是同意的,但是,要等中央调整了组织再说。”
  毛泽东一听急了,他把烟蒂一甩,露出了怒容:“张国焘不是总政委了吗?他还要调整什么组织?”
  “他们的意思是,中央政治局、中央委员会都要调整。”
  毛泽东激怒了。他习惯地卡着腰怒气冲冲地说:“这是讹诈!是利用党的困难进行讹诈!”
  “这自然是讹诈,是政治讹诈。”
  “张国焘不打,让一、三军团打!北进是谁也挡不住的!”
  毛泽东的性格,正象棉里藏针。他平时谦恭温和,具有较强的克制力;但是也有克制不住的时候,那时就如火山爆发,要大大燃烧一场。今天他的双眼闪着火星,样子也很怕人。
  张闻天从旁劝慰道:“泽东,我看还是从容商议吧。回头同恩来讨论一下再说。”
  这时,从那边过来一支红军小队,约有二三十人。人人灰尘满面,军服褴褛。队伍里有人牵着一头乌黑的牦牛,驮着两个口袋,后面还跟着四五只羊子。看样子很象一支筹粮队从远处回来,个个脸上露出倦容。
  毛泽东和张闻天正在观望,只见走在前面的一个腰挎短枪的青年跑了上来,打了一个敬礼。他光着两条腿,穿着一条短裤,脚上蹬着一双小小的草鞋。军衣褂子上掉了两个扣子,前襟也被荆棘挂得几乎成了布片。毛泽东端详着他那年轻秀丽的面孔,觉得好生面善,却又一时想不起名字,就问:“你是谁呀?”
  “毛主席,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樱桃!”说着,她的两只眼笑成豌豆角了。
  “哦,你是樱桃?”毛泽东仔细一望,顿时惊呆了。真想不到那个十分美丽的姑娘,今天成了这样。她的乌亮的头发不见了,脸晒得黑中透紫,就象这里草原上的人们。更不知道她为什么穿着短裤,两条腿上满是一条一条的伤痕。全身上下,只有那微微隆起的胸脯,还有草鞋上两朵小小的红缨子,是作为一个女人的标志。想不到,真想不到当前的生活竟把我们的女同志变成了这样。毛泽东不禁一阵心酸,握着樱桃的手,顿时热泪盈眶,背过脸去,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停了好久,才说:“天这么凉,你怎么穿着短裤?”
  “我们净爬大山、钻树林了。”樱桃笑着说,“我的裤子挂成了片片,我就干脆截去,给同志们包伤用了。”
  “你的头发呢?”
  “我的头发,”樱桃不好意思地说,“已经成了虱子窝了。以前我们女同志在一起,就互相捉,现在怎么办?我一怒之下,就统统剪了。这算什么,反正以后还要长的。”
  她嘻嘻一笑。
  红军小队迈着疲惫的脚步走过去了。驮着粮食的牦牛和几只羊子还在后面慢慢地走。张闻天顺手指着问:“这些都是买来的吗?”
  “是的。”樱桃答道。“买来这些东西多不容易呵!这次牺牲了好几个同志,金雨来同志也牺牲了……”
  “什么,金雨来也牺牲了?是遇见藏军了吗?”
  “不,是饿死的。”
  毛泽东神色黯然,仿佛喃喃自语:“为了一个人难填的欲壑,付出了多少代价!”
  (六十二)
  时间在饥寒难捱中进入了八月。自六月十二日两个方面军会师,到现在已经一个月又二十天了,从六月二十六日两河口会议算起,也一个多月了,在这期间,松潘战役计划制订过两次都未能实现。而敌情却起了重大变化:首先是胡宗南部在松潘、樟腊、南坪一线布防,加紧构筑碉堡,企图堵住红军北上;刘湘指挥下的川军从南面和东面围了上来,进占了懋功、北川、茂县、威州及泯江东岸地区;长期以来一直跟在红军后面的薛岳部在四川受到犒赏劳军之后,绕到北面迎头占领了平武和甘南的文县。对红军的又一个包围圈已经结结实实地形成。这时的蒋介石正在峨眉山上的军用地图前微笑,准备把红军困死和围歼在川西地区。
  这种情况自然使红军的统帅部深感不安。八月在内地正是炎热季节,而在海拔三千公尺的若尔盖草原上,早已寒气逼人。毛泽东和张闻天披着他们的破大衣,来到周恩来居住的藏族小楼上议事。
  他们早已感到周恩来身体不佳,精力大不如前。今天一看,他的脸更加消瘦,精神也有些疲惫,一个人正伏在地图上默想什么。旁边放着饭盒,里面盛着一点青稞麦和豌豆苗,看样子并没有动。
  “恩来,你有点不舒服吧?”毛泽东走到他身边问。
  “没有什么。”周恩来笑着说。
  张闻天指指青稞麦、豌豆苗说:“怎么饭也没有吃呀?”
  “准备等会儿再吃。”
  几个人一起坐在火塘边的矮凳上。周恩来说:“现在敌情已经变化,我们恐怕需要研究一下。”
  “是的,”毛泽东说,“我们正是为这事来找你。”
  “你们看怎么办才好?”
  毛泽东轻轻叹了口气,说:“恐怕松潘打不成了。”
  周恩来瞥了一眼桌上的地图:“我刚才考虑了好半天,觉得也是这样。可是下一步呢?”
  “我认为,南下是决没有出路的,我们还是要坚持北上的方针。”毛泽东神情坚毅地说。接着,他陈明了自己的意见:对松潘和岷江东岸的敌人可以进行箝制,掩护主力向北越过草地进占甘南。他认为,首先以夏河与洮河一带为目标,开辟战场,打开局面。
  周恩来对这一带的地图不知看过多少次了,还是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伏在地图上望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这计划自然好,最大的困难是通过草地。”
  周恩来还说,经过这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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