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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红飘带-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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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剑英将电报从容地收回到口袋里,望了望大家,建议说:“我看你们还是早点儿离开这里,到三军团去为好。”
  毛泽东点点头,笑着说:“既然这里呆不成了,那我们明天拂晓之前就离开吧。不过,我还是再去陈、徐同志那里一次,最后劝一劝他们。”
  叶剑英正要下楼,彭德怀忽地想起了什么,追上去说:“老叶,还有图!甘肃的地图,不要忘了!”
  叶剑英回过头微笑了一下,表示领会,然后走下了楼梯。
  大家都站在门口,目送着叶剑英。毛泽东又叮嘱了一句:“老叶!明天可要早点来呵!”
  叶剑英在楼梯下面含微笑,招了招手,从容地走下山坡去了。
  大家望着他的背影,都露出深深感激的神情。叶剑英平日风流儒雅,擅长诗词,性格宽厚温和,颇象一个文人,想不到他在关键时刻如此有胆有识。其实,他从来就是一个热血男儿,有着强烈的正义感。早年曾追随孙中山进行革命,陈炯明叛变时,他是陈炯明下面一个营长,然而他毫不以功名利禄为意,毅然保护孙中山登上宝璧舰与叛军作战。大革命时期,蒋介石很赏识他的才华,让他当了二师师长,他本可平步青云,可是当他看到蒋介石残杀工人群众,夜不成寐,怒火中烧,毅然弃职出走,声明反蒋,蒋介石听说后还不肯相信。八一南昌起义前,汪精卫等人企图利用开会之机,诱杀叶挺、贺龙,也是他事先侦知了消息,告知了叶、贺,才幸免于难。叶剑英历史上的这些故事,由于他平时很少讲,所以鲜为人知。在人的印象里,大家只知道他是一个思想细密,办事周到可靠的好参谋长而已。今天的事却使人们的精神为之震动。当人们回到火塘边坐下时,张闻天深深地感叹道:“今天如果不是叶剑英,恐怕我们都要成为阶下囚了!”
  毛泽东连连点头道:“确实如此。古话说,‘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我看叶剑英就是个吕端呀。”
  晚上。毛泽东来到总指挥部。徐向前正举着一盏马灯看地图,看见毛泽东来了,就放下马灯迎了出来。
  “毛主席,您还没有休息吗?”
  毛泽东点点头,站定了脚步,诚挚地望着徐向前说:“向前同志,现在的形势是,一个要北进,一个要南下,你的意见怎么样?”
  说过,他久久地注视着徐向前流露着期待的神情。
  徐向前沉吟了半晌,显出为难的样子,迟疑地说:“现在两军已经会合,就不宜再分开了,四方面军如果分成两半恐怕不好。”
  毛泽东听了这话,默然无语,明显地感到失望。他在肚子里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那就早点休息吧。”
  说过,又问陈昌浩哪里去了,徐答可能到门外散步去了。
  毛泽东随即转身走出门外。
  走出不远,果然陈昌浩在几棵松树下来回踱步。毛泽东迎了上去,说:“昌浩同志,今天早晨国焘同志的来电,我已经看了。看来他南下的意见很坚决,不容易转弯子了。你看怎么办才好?”
  陈昌浩略一寻思,就说:“北进的方针我本来是同意的,但是张主席既然说了话,我们也不好不听嘛!”
  毛泽东一听口气完全变了,话不好说了,但又耐着性子劝说道:“关于南进的问题我已经再三说了,确实在地形、经济条件、民族情况等各方面都非常不利。坚持南进是肯定要碰壁的。这一点务必请你三思而行。……”
  毛泽东的话还未讲完,陈昌浩就打断他的话说:“你的话有一定道理,张主席的话也未必没有道理。北进不一定就成功,南进也不一定就失败!何况两军既然合在一处,又怎么能够分成两半?”
  毛泽东见事已如此,再说无益,遂立刻改变口气,道:“既是要南进嘛,书记处总要开个会讨论讨论。现在恩来和稼祥都病在三军团,那么我和博古、闻天就去三军团司令部同周、王开个会吧!”
  陈昌浩见毛泽东变了语气,才点点头笑着说:“这样才好!”
  毛泽东缓缓地向住处的高坡走去。
  他刚刚跨上那粗糙的独木楼梯,张闻天和博古就跑过来问:“怎么样,有希望吗?”
  毛泽东摇了摇头,神情沉重:“连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那怎么办?”张闻天问。
  “没有办法,我们只有走了。”毛泽东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胜感慨地说,“我毛泽东经过的困难也不算少,可是比起来,这一段要算我一生最黑暗的年月。”
  “谁也没有想到,张国焘坏到这种程度!”博古愤愤地骂。
  警卫员们忙碌了一阵,三个人就在门前悄然上马。毛泽东由于思虑过度,精神甚为疲惫,一只脚踏进马镫,上了两次都没有跨上马去,还是警卫员扶着才上去了。
  他们下了山坡,沿着一条溪水行走在黑黝黝的山谷里。三骑马静静地走着,马上的人谁也没再说话,只有小河的流水声和得得的马蹄声。
  (七十)
  叶剑英回到总指挥部,会议还未开完。他若无其事地坐回到原来位置,直到会议结束才将电报交给陈昌浩。此后,他就进入深深的思索中了。
  他想,自己脱离险境,那是比较容易的;如果把原属一方面军的干部都带过去,就不那么容易了。想来想去,忽然脑海一亮:现在陈昌浩的全部心思都在南进上,何不将计就计,利用南进行事?于是,他就找到陈昌浩从容不迫地说:“陈政委,现在咱们不是要南进吗?”陈昌浩说:“是的,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南进。”叶剑英说:“要南进,就要过草地,没有粮食可是过不去呀!”陈昌浩说:“是的,我也在盘算这个问题。”叶剑英说:“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带直属队出去打粮,你看如何?”陈昌浩点点头,高兴地说:“好好,最好多打一点,上次过草地就是准备不够吃了大亏。”
  叶剑英心中大喜,既然答应,那就成为合法的了。他立刻开了一个小会,林伯渠、杨尚昆、李克农、萧向荣等都参加了。会上,他透露了发生的紧急事态,通知大家以打粮为名,于凌晨二时集合,撤到三军团去。他要求大家绝对保密,绝对准时,一定按时在村边水磨房处集合。说过,大家当场对表。会后,他把杨尚昆留下来研究了各种细节。长期做参谋长工作的叶剑英,那是非常细致的,一切准备工作滴水不漏地完成了。
  接着,他来到了作战科。真是事有凑巧,只有白天送电报的吕继熙副科长守在那里。叶剑英看四外无人,就说:“小吕,关于那个电报的事,你一句也不要说。”吕继熙点头答应。叶剑英又说:“你那里有陕西省和甘肃省的地图吗?”吕继熙说:“这次包座战斗,只缴获了一份十万分之一的甘肃省图,没有陕西省的。”叶剑英说:“你把那份甘肃省图给我。”吕继熙从文件箱里取出甘肃省图,叶剑英就悄悄揣起来,趁人不注意,放在床底下的小藤箱中。
  诸事齐备。叶剑英忽然想起,三军团的宣传部长刘志坚,正带着一个宣传队在包座三十军演出。为了让他们连夜赶回来,给他们发了一个电报。
  他的床铺和陈昌浩、徐向前一起,都在那个飘散着酥油味的经堂里。他听听陈、徐二人都已入睡,也想稍微眯一会儿,行动起来更精神些。可是哪里睡得着?在昏暗的马灯下,他望着那些粗劣怪异的神像,慈眉善目的菩萨,房顶上垂下来的许多布带,不断在风中微微飘动,充满了神秘和不安的色彩。他不过三十几岁,经过的惊涛骇浪却不少了。尽管诸事布置妥善,还是怕什么事遗漏了,或者在意想不到的环节上出现差错。他记得,广州暴动时就有这种心境。那次,一切都布置得相当妥善,以为不会出问题了,哪晓得仅仅因为运送手榴弹的一辆大车被敌人察觉,整个起义不得不提前一天。叶剑英怕再发生类似的事,一直思索着还有什么漏洞。这样越想越兴奋,就更加难以入睡。他在暗淡的灯光下不时地看表。表走得相当迟慢。好容易捱到凌晨一时,他悄然起身披上大衣,轻轻地从床下小藤箱里摸出那份甘肃省图,装到皮包里,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经堂。他在经堂外站了一会儿,觉得身上轻轻的似乎少带了什么,一摸腰间才发觉他的左轮手枪放在床头上了。他又连忙回去拿了手枪。这时,他回头望了望自己的伙伴,叹了口气,心里说:如果不是那个张国焘,何致于如此,但愿将来再相见吧!……接着迈开大步走向村边去了。
  走出不远,前面晃动着一个黑影,追上去一看,原来是军委秘书长萧向荣。叶剑英把地图掏出来,递给他说:“老萧呵,这是甘肃省全图,全军只此一份,可是个要命的东西,千万要保管好。”
  说过,两个人一起来到预定的集合点水磨房旁边。总指挥部政治部的副主任杨尚昆,还有李克农、林伯渠等许多人都来了。此时,秋风萧瑟,寒气袭人,满村的白色经幡在风中噼啪作响,显出一片肃杀之气。可是每个人都为跑出来而高兴,一个人低声说:“我们开小差跑出来了!”叶剑英立刻接上说:“不,这是开大差,是为了执行中央的北进方针嘛!”大家都轻轻笑了。接着,清点了一下人数,已经到齐。唯一的遗憾是刘志坚带领的几十个宣传队员没有及时赶回。其中包括著名的红军文艺工作者李伯钊,她是杨尚昆的妻子,曾在莫斯科学习过,她的舞蹈曾使红军战士们为之倾倒。部队为了脱离险境不得不按时出发,杨尚昆也不得不忍痛赶路。
  大约向西走出三四里路,来到一个岔道口,前面有一簇黑影挡住去路。正惊疑间,一个粗壮的黑影走过来,叶剑英仔细一看,原来是彭德怀。彭德怀一把就拉住他的手说:“哎呀,参座,真把人急死了!你怎么现在才来?我还以为你出了事呢!”
  叶剑英笑了笑说:“是你心里急吧!”
  “地图带了吗?”
  “这个忘不了。”叶剑英又是一笑。说过,往后一指,“你瞧,都谁来了?”
  彭德怀一看,负责二局工作的曾希圣以及整个二局全来了,心中十分高兴。这些来的人和等的人见了面,宛如劫后重逢,那股亲热劲儿非同寻常,七嘴八舌,说个没完没了。彭德怀唯恐误事,忙说:“参座,你还不快走!”
  一句话提醒了众人,大家才转身进了夺夺沟向北去了。
  彭德怀仍然直矗矗地立在那个岔路口,煞象一只担任警戒的老雁在观察着动静。因为寒气袭人,有时来回踱着步子。直等部队走得远了,才下令撤了警戒,跟在部队后面缓缓而行。
  彭德怀赶上大队时,太阳已经出来了。叶剑英站在路边正同毛泽东、周恩来、王稼祥、博古等领导人在一起说笑。部队集合在一块平坝子上,张闻天正在同大家讲话。因为部队出发仓促,许多人还不明原委。当张闻天讲明真象时,部队都愤慨异常,嘁嘁喳喳议论,大骂张国焘不是东西。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后面追上来了!”彭德怀往后一看,后面大路上果然卷起了一大溜烟尘,接着是急雨般的马蹄声。彭德怀立即布置好警戒,心想,果然追上来了!
  原来,和三军团住在一起的军政大学行动时,被这个学校的校长何畏发现了。何畏原是四方面军的一位军长,爱着短裤,性格乖戾,动辄打骂部属。一、四方面军会合后,他被任命为军政大学校长。此时正负伤休养。他得悉部队行动,马上坐了担架到总指挥部报告。这时,总指挥部就乱了营了。陈昌浩大怒,立即召开干部会议,大骂中央“投敌去了”,并下令立即作战斗准备。但是在这个讨论是否追击的会议上,除副参谋长李特主张追击外,绝大部分干部都不赞成追击党中央和中央红军。陈昌浩也只好作罢。徐向前显然对眼前发生的突然事件缺乏精神准备,觉得难以承受,就难过地蒙着一条被子躺在床板上了。当下面部队请示,对中央红军是否追击时,徐向前说:“天底下哪有红军打红军的道理!”陈昌浩也就同意不追了。但是他仍旧派出积极分子李特,拿着一封信前去劝说三军团返回。这就是飞奔而来的那队骑兵。
  彭德怀等那队人马来到面前,向前走了几步。李特也跳下马来。这人是个矮胖子,横眉立目,带着满脸怒气,一见到彭德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说:“彭军长,总指挥部有信给你。”
  彭德怀接过信一看,上面写着什么“中央不经过总部组织路线,自己把一方面军部队及直属机关,昨晚开走”,“中央在毛周逃跑路线上,已经把一方面军几十万健儿葬送”,信中还用白话加文言的句式说,你们“胡为乎跟几个人作恶,分散革命力量,有益于敌”,最后要彭“即率队转回阿西”。此外,句中还有一点拉拢意味。彭德怀看后勃然大怒,把信往口袋里一装,指着李特吼道:“什么是逃跑路线?你们说谁是逃跑路线?”
  李特毫不示弱,叉开双腿,摆出操有尚方宝剑那样的架势说:“中央不告而别,就是逃跑路线!”
  “你这样说不对!”彭德怀放大嗓门,“北上的方针,早就确定了,是张主席多次同意了的,我问你,执行这个方针,怎么就是逃跑路线呢?”
  “我告诉你彭德怀,”李特用手指着说,“你别再执迷不悟了。我问你,你们长征开始是多少人?你们现在是多少人?你们已经不到一万人了,北上是不会有好结果的!陈政委是好意,你还是想一想吧!……”
  “你这是胡说!”彭德怀忍不住了。
  “算了,算了,德怀同志,你不要跟他吵了。”
  大家一看,毛泽东身披破棉衣,手里挟着纸烟,从人丛中缓缓走了出来。他安抚了彭德怀几句,接着走到李特面前,带着笑容说道:“李特同志,我看你们不要吵了。你今天是奉命而来,主要是来劝说德怀同志,他的思想还不太通,双方还有一个思想转变的过程嘛!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共产党,都是红军,总是一家人嘛!现在,中央说要北进,国焘同志说要南进,谁是谁非,还可以由时间来检验嘛!如果哪些同志认为南进是对的,也可以南进,捆绑总是不成夫妻。不过,我相信,四方面军的同志如果南进,是一定会碰壁的,不到一年时间,一定会回来的。我们不过先走一步罢了。你说是吗,李特同志?”
  一席话说得李特无言以对,脸红红地低下头去。毛泽东又面对部队说:“你们有哪位愿意跟李参谋长走的,也可以走嘛!”
  由于红军大学四方面军的学员大部都已留下,凡是跟来的都是愿跟中央走的,因此没人吱声。
  这时,彭德怀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来,在毛泽东面前晃了一晃,说:“这封信怎么办?”
  毛泽东笑着说:“这个好说,你给他开个收条,说后会有期。”
  李特接到收条翻身上马,带着他的一队骑兵返回去了。中央红军和他们的领导人,开始踏上了北进的道路,向着一军团的所在地俄界进发。
  彭德怀和毛泽东都走在三军团的后尾。彭德怀仍然面色严峻,双眉不展。路上他问毛泽东:“如果他们还要追,怎么办?”
  “那也不能打。”毛泽东说。
  “如果扣留我们,强迫我们南进呢?”
  “那也只好跟他们南进了。不过,他们总会要觉悟的。”
  彭德怀没再说话。只有嚓嚓的脚步声。
  (七十一)
  从阿西到俄界是一天多的路程,其中一多半还要经过草原。不过今天阳光灿烂,草原上的花一部分谢了,还有一些仍然十分耀眼。特别是黄金莲,一片一片,简直象黄金似的。就人们的心情说,也许高层干部们留下了分裂的伤痛,而就多数指战员,却象从一个死谷跨向广阔无垠的原野,连呼吸都觉得大为舒畅。因为自六月十二日会师以来,在这个死谷里竟滞留了三个月之久,不论是身体或精神都折磨得欲哭无泪,有苦难诉。那个倾注着热情的北上抗日的口号,只有今天才真正实现有望了。衣服褴褛、枯瘦憔悴的战士们,脸上又出现了笑意,队伍中又飘起了南国各省的山歌声。
  毛泽东骑在马上,心情是矛盾的。他既有摆脱沉重包袱的轻快之感,又有一种分裂的伤痛。事情虽然过去了,但是他仍然在内心里探讨着这件事情的含义。正在他沉思默想的时候,忽听前面有人叫他。他抬头望去,前面路边站着两个人:一个人瘦长脸,身躯虽不甚高,却穿了一件很长的军衣,显得腿更加短了,毛泽东认出那是红军的文学家成仿吾;另一个却不认识,那人生得精明干练,身躯瘦而且高,戴着四方面军的大八角帽,两只眼乌黑有神。毛泽东立刻下马,笑着说:“仿吾,你这位文学家最近可写了诗么?”
  成仿吾赶快迎过来,笑着说:“毛主席,你是戎马倥偬,兴致高雅,我是连命都顾不住了。”
  说着,他指了指身后那个瘦高个子,介绍说:“这是四方面军保卫局的祁德林同志,在红大学习,今天早晨和我们一起来了。他说有事要找您谈谈,不知您可有时间?”
  “好好,”毛泽东点头说,“那我们就走着谈吧。”
  说着,毛泽东居中,三人一起并肩而行。
  “毛主席,”那个瘦高个子说,“我是受人之托来向中央反映情况的,总也没有找到机会。现在已经晚了,人也死了,我真觉着对不起他。”
  祁德林勉强抑制着自己的情感,难过地低下头去。
  “你说的是谁?”毛泽东问。
  “曾中生同志。”
  “什么?曾中生?”毛泽东大吃一惊。“他怎么死的?”“是在卓克基秘密处死的。”祁德林说,“本来是弄到树林里用绳子勒死的,过后反说他逃跑投敌了。”
  毛泽东震惊异常,夹着纸烟的手指不住地抖动。曾中生也是湖南人,一九二五年入党,他在黄埔军校学习时,常到农民运动讲习所听毛泽东讲课,所以两人很熟。此人能文能武,才华出众,北伐军进抵武汉时,还当过汉口《民国日报》的主笔。一九二七年曾到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一九三○年派往鄂豫皖苏区,担任党的特委书记和军委主席。他和徐向前、许继慎、旷继勋、蔡申熙等人一起,积极领导武装斗争,迅速打开了局面,红军发展到四个师近两万人,全区人口近二百五十万人。但是,自次年四月张国焘这位钦差大臣去了以后,党的特委书记和军委主席一职,就由张国焘取而代之。曾中生的职务则每况愈下。其时毛泽东也正受排挤,加上山川阻隔,有些事只能知道个大概。在毛儿盖与张国焘相见时,毛泽东曾问及曾中生,张国焘含糊其词,说他身体不好,正在后方休养。因为关系复杂,毛也未再动问。今天一听这位优秀人物已经被害,怎能不震惊呢!
  “为什么要处死他?”毛泽东沉默了一阵之后又问。
  祁德林叹了口气,说:“曾中生早就被关在监狱了,一、四方面军会合之后,他觉得到了中央身边,自然非常兴奋。有人看见,他屋子里夜深时还亮着灯,就报告了张国焘,张国焘心虚了,以为曾中生要写材料向中央告他,就先下了手了……”
  “监狱?你说的是什么监狱?”
  “对了,我忘了说,在川陕苏区,张国焘就说他是‘托陈取消派’、‘右派领袖’把他抓起来了。行军的时候也捆绑着双手。”
  “这不稀罕,”成仿吾插进来说,“廖承志同志和四川省委书记罗世文同志,都是捆绑着行军的。因为廖承志给中央写过一个报告,讲到了川陕苏区的真实情况,张国焘就把他送到保卫局关起来了。”
  毛泽东惊讶地“唔”了一声,又接着问:“他们为什么要把曾中生关起来?”
  “主要是因为小河口会议。”
  “什么小河口会议?”
  “小河口是陕南城固县的一个村子。”
  祁德林接着解释说,自从四方面军撤离鄂豫皖苏区之后,就一直向西漫无目标地流动,部队走得苦极了。张国焘以保密为由,既不在领导干部中商讨,也不在战士中解释,只是一味地向西走呀,走呀,不知道张国焘到底藏着什么鬼心思。从上到下,是一片埋怨声。有的说,我们一天到晚走,走,走,究竟要走到哪里去?有的说,鬼才知道!甚至有人偷偷地说,我看总部那个头是逃跑主义吧!这时候,象曾中生、邝继勋、余笃三、朱光、张琴秋、刘杞、王振华这些领导人,当然更为不满,认为这样盲目流动是极为危险的。他们就在一起商议,准备派人到中央反映情况,揭发张国焘的错误,要求中央采取措施。后来又觉得远水不解近渴,就决定由曾中生把大家的意见集中起来,以书面形式向张国焘提出,立即停止无限制的退却,在陕鄂一带建立新根据地。张国焘感到众怒难犯,处境孤立,遂被迫在小河口村举行了一个师以上干部的会议。这就是那个小河口会议。
  “曾中生同志在会议上发言了吗?”
  “不单发言了,还是头一个。”祁德林带着兴奋和自豪的口吻说,“那天曾中生真是勇敢极了。他面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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