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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红飘带-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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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张国焘亲自率领的左路军,也从阿坝向大金川流域的马塘、松冈、党坝一带转移。至月底两路军会合于松冈地区。总司令部驻在一个名叫脚木足(卓木碉)的藏族寨子里。这天正在举行一个重要会议。
这个脚木足寨子位于马尔康以西四十公里处。整个寨子在接近山顶的高崖上,散散落落不过几十户人家。大金川在山下打了一个圆圆的弯儿,寨子左首山涧还有一条小小的溪水倾注在大金川里。这个村寨最惹眼的就是那座六棱形的碉堡。它与常见的碉堡颇不相同,下粗上细,高约五六十公尺,颇象一个高高的烟囱。离碉堡不远,就是相当大的喇嘛寺。这天喇嘛寺外插满了红旗,布满了岗哨,有一种与素常不同的热烈气氛。
但是,如果进入殿堂内部,就使人感到异常沉闷。虽然祭神的长案上点了几盏酥油灯,对这个高大的殿堂来说还是太幽暗了。桌案前面喇嘛们跪着念经的蒲团上,坐满了五、六十名高级干部,奇怪的是没有欢声笑语,也没有会议前那种活泼的窃窃私语。而且耐人寻味的是,下面坐的这些干部,由于雪山草地以及几个月来情绪上的折磨,一个个都瘦鬼似的;而唯独在桌子后面高高坐着的张国焘白白胖胖,堪与那些正襟危坐慈眉善目的神像比美。会场上唯一活跃的,怕就是年轻英俊的黄超了,他作为秘书长不时地跑到张国焘身边,咬着耳朵咕哝几句,随后又跑到这里那里指示一些什么。
会议总算开始了。张国焘干咳了两声,随后发表讲话。他仪态端庄,严肃,心事重重。他讲话本来就慢吞吞的,今天更慢,仿佛他自己充分意识到今天是发表历史性的演说,必须使每字每句都送到他面前的高级干部耳中。在他看来,这篇演说将来会留在中共的历史上而具有历史转折的意义。
他的话是从中央苏区反围剿开始的。他说,中央没有粉碎第五次“围剿”,实行战略退却,不仅是军事路线的问题,而且是“政治路线的错误”。自从一、四方面军会合之后,才终止了这种退却。但是中央拒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反而无端指责四方面军。说到这里,他提高嗓门说:“南下是逃跑吗?不,南下才是终止战略撤退的反攻,才是真正布尔什维克的进攻路线。而那些中央领导人才是被飞机大炮吓破了胆,对革命前途完全丧失了信心。他们的所谓北进的方针,才是名符其实的右倾逃跑主义路线。他们最后发展到私自率一、三军团秘密出走,这是分裂红军的最大的罪恶行为!”说到这里他打着手势,以演说家的雄辩姿态说道:“我实话告诉同志们吧,那伙所谓的中央领导人,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革命者,他们不过是一些吹牛皮的大家,一些不可救药的‘左’倾空谈主义者。他们是因为有篮球打、有馆子进、有捷报看、有香烟抽、有人伺候才来革命的;一旦革命发生了困难,他们就要悲观,逃跑,这是毫不奇怪的,我想同志们是完全理解的。
这时会场鸦雀无声,坐在蒲团上的高级干部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竟象泥塑木雕的神像一般都愣住了。
“同志们!”张国焘扫视了大家一眼,用一种震聋发聩的声音吼道,“大家都会知道,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上,有一个有名的人物,名字叫考茨基。他曾经是第二国际的领导者之一,这是一个非常有名的人物,可惜后来他叛变了。他和他领导的第二国际叛变了国际工人阶级的利益。那么,这时怎么办呢?能够放弃革命吗?能够不革命吗?不,革命是不能因个别人的叛变而止步的。大家知道,这时,伟大的列宁及时地、义无返顾地成立了第三国际,肩负起革命的重任,使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又蓬蓬勃勃地前进了,共产主义的旗帜,在全世界又高高地飘扬起来了!……”
说到这里,张国焘显得双颊红润,眉飞色舞,望了大家一眼,说道:“我想,这一段历史经验是我们应该好好领会的。大家看到,现在我们的中央,已经威信扫地了,已经失去领导全党的资格了。那么,我们怎么办呢?我想同志们比我更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应该当仁不让,应该仿效列宁和第二国际决裂的榜样,组成新的临时中央。……”
在蒲团上坐着的人们,一听要成立“临时中央”这几个字,不禁面面相觑。本来已经十分沉闷的气氛,立刻又增加了紧张的因素。尽管有的军级干部不一定弄清考茨基是什么人物,也不知道考茨基与中央领导人有什么关系,但“临时中央”他们是懂得的。由于问题来得如此突然,多数人都无思想准备,有的徬徨四顾,有的低下头闷声不响。整个会场,只有那几盏酥油灯在流动的空气中微微摇晃。
对于张国焘,这种场面的出现也使他感到意外。一个自以为可与列宁相比的人物,经过多日苦思的动人的演说,竟无一人响应,也无一人表态,未免太使人难堪了。他不安地在椅子上变换着姿势,观察着人们的表情,黄超不断地和他交换着眼色,显出难忍的焦躁。
“哪一位发言呵?”张国焘脸上显出做作的笑容,扫视着下面的人们。
没有应声。
“哪位打头一炮呵?”他又问了一句。
还是没人应声。
“难道这样重大的事情,对全党全军命运攸关的大事,没有人发言?”
张国焘的脸上出现愠色。当他的目光扫视到陈昌浩时,显得更明显了。看来陈昌浩在这样重大的问题上,不想过分突出。当张国焘威严的视线扫过来时,他却把头低下去了。徐向前从会议一开始,就坐在蒲团上闷声不响,甚至闭起眼睛来打瞌睡。
“这帮家伙到叫劲儿的时候就没有用了。”张国焘在心里骂了一句。正在这令全场人窒息的,也令会议主持人承受着难忍的压力的时候,张国焘忽然从一张大脸盘上看出一个人跃跃欲试,就满脸堆下笑说:“那就请这位军长先讲吧!”
这位军长身材高大,状貌魁伟,是一位慓悍善战但又没有多少政治头脑的将军。自从江西出发以来,他一直担任后卫,吃了不少苦头,也有不少牢骚。他见张主席点名请他,觉得脸上有些光彩,就立刻站起来,做了一个发言。这位将军从江西出发谈起,一直到一、四方面军会合为止,把一路上为保卫中央受到的苦楚,遭到的损失,满肚子的委屈,既不分是哪个领导,也不分遵义会前还是遵义会后,完全混成一锅粥了。因为他的话有不少生动事例,引得会场上发出一阵阵笑声。
这位将军的发言,虽没有多少内容,却在很大程度上打开了会议的僵死局面。张国焘高兴了,脸上出现了笑容,在一旁鼓动说:“讲得好嘛!这都是实际情况嘛!这样的中央领导怎么能叫人心服嘛!”
可是,会场经过这短暂的一度活跃之后,又出现了沉默。张国焘张着两只大眼,在每张脸上搜索着发言的信号。这时如果再有一两个人,哪怕是一个人再说上几句,说不定就会顺流而下,打开局面。但是他失望了,会场上依然鸦雀无声。人们为了躲避张国焘来回搜索、反复催逼的视线,有的低下头去,有的仰起脸来,还有人给闭目静思的观音菩萨相起面来。
张国焘真的急了。他不得不把目光注视着一张他有些畏惧的脸。这是一张红军战士最熟悉、最亲切也是中国人民中最朴实的脸。这张脸平时是那样慈祥,现在却充满了严厉和威严。由于风吹日晒,生活困苦,这张脸又黑又瘦,简直象长方形的铁块,唯独那两只穿透一切的眼睛炯炯有神。
“还是朱总司令讲一讲吧!”张国焘带着笑说。
朱德坐在黑影里哼了一声,没有立刻回答。二十天之前,他就受过一次围攻了。那是中央率领一、三军团单独北上之后,张国焘在阿坝召开了“川康省委扩大会议”,也是在一座喇嘛庙里。会场上挂着一条横幅:“反对毛、周、张、博北上逃跑!”省委、省苏维埃、法院、保卫局、妇女和儿童团的负责人都到了会,以壮声势。张国焘在会上大肆谩骂攻击了一顿“右倾机会主义者”之后,一些受蒙蔽者就吵吵嚷嚷,迫使朱德表态。因为是面对群众,朱德还是很和蔼很从容地说:“同志们,中央确定的北上方针我是举过手的,我是赞成的,拥护的,现在我怎么能反对呢!如果硬要我发表声明,那我就再声明一下,我是坚决拥护党中央北上抗日的决定的!”接着刘伯承也表态,拥护中央的北上方针,并说:“你们南下是要碰钉子的。打得好可以蹲一段,打不好还得转回来。”朱、刘这样一讲,会场气氛更紧张了,有的冲着朱德喊:“既然你拥护北上,那你现在就走,快走!”朱德慢条斯理地笑着说:“我是赞成北上方针的,你们一定要南下,我也没办法,只好跟着你们去。”有人又大声说:“你既赞成北上,又说跟我们南下,你是两面派!骑墙派!你到底是北上还是南下?”又有人叫:“不让他当总司令!”刘伯承一见大家把火力集中到总司令身上,有意分散一下火力,就大声喊:“现在不是开党的会议吗?又不是审案子,怎么能这样对待朱总司令?”斗争的矛头一下转到刘伯承身上来了,又是一阵狂呼乱叫。最后,会议终于通过一个“决议”,说北上是“退却逃跑”,南下是“进攻路线”。……
“朱总司令,你就先讲吧!”张国焘又催了一句。会议开始,张国焘本来想让众多的高级干部发言,以便造成优势后再压朱德、刘伯承发言,现在一看大家都不敢出头,只好转过来先从大头开始。
经过张国焘一再催促,朱德站起来了。由于他在全党全军的崇高威望,人们齐刷刷地注视着他。人们看到这个肚量如海的人,两个深眼窝里射出了火星般的光芒。他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把那股怒火压了压,仍旧以宽厚的长者的口吻说:“同志们!今天既然要我说,我就说几句。现在是大敌当前,我们总要讲团结嘛!我们的工农红军,都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部队。天下红军是一家嘛!因此,不管有天大的事,也都是内部问题。大家一定要冷静,冷静,千万不能叫蒋介石看我们的热闹!”
他那股四川乡土味很浓的土话,是那么沉痛,唯其因为沉痛,打动了这些共产党人的心弦。由张国焘构想了多日的那番煽动性颇强的演说,象一面墙壁似地倾倒了。刘伯承是个机敏的人物,见此机会,立刻接上去大讲了一气,主要的调子是讲革命形势还相当困难,弦外之音自然是要讲团结,不能分裂。刘伯承的发言,对朱德的讲话正好是一个有力的支持和补充。刚才那位鲁莽将军的发言所冲开的一个小口口,不但得到了缝合,而且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了。
张国焘恼怒了。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白一阵又红一阵,然而又不能失去即将出任的临时中央总书记的体态,还是按下性子,嘴角上挂着做作出来的笑容,说:“团结,那当然要讲团结喽!这是我们无产阶级的武器嘛。可是也不能不分清路线的是非,我们决不能同机会主义者去讲团结。”说到这里,他用眼角扫着朱德,“象毛、周、张、博特别是毛泽东,这些机会主义者,我们就应当断绝同他们的一切关系。……”
朱德听了这话,忍不住了。他那脸板得象一块铁板,立刻回道:“从红军创立起,大家都知道有个‘朱毛’,全国全世界都闻名。要我这个‘朱’去反对‘毛’,这是做不到的!”
他还打了一个激烈的手势,用一只手掌从上到下猛力一劈,斩钉截铁地说:“你可以把我劈成两半,但是你绝对割不断我同毛泽东的关系!”
这雷霆般的语言,在这个大殿里象霍地腾起一派火光,震得人们的心轰轰作响。人们惊呆了,人们这时所看到的朱德,再不是那个一天到晚象老妈妈那样慈祥的朱德,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叱咤风云的巨人。
张国焘受到强有力的一击。他眯细着眼估量了一下形势:如果再逼上几句,很可能会要开嘣,那正是“小不忍则乱大谋”;马上成立起“临时中央”,那才是最最紧要的事。想到这里,他立刻和缓下来,用比较宽松的调子宣布了“临时中央”的名单。临时中央的总书记和中央军委主席等自然由他担任。此外,还提出开除毛泽东、周恩来、张闻天、博古等四个人的党籍,并下令通缉。为了表示“临时中央”的宽大,对杨尚昆、叶剑英免职查办。会议以张国焘的意志形成的“决议”,并没有郑重讨论。就一哄而起地通过了。
会后,红四方面军和红一方面军的两个军,就在“临时中央”最高负责人张国焘的命令下南进了。眼下又是令人生畏的峡谷激流和高耸云际的雪山。这些路是多么艰难地一步一步地跋涉过来的,现在又要更加艰难地跋涉过去。仅仅因为一个人的意志和私欲,使数万男女红军战士不得不重新陷入饥寒交迫的困境之中。然而这些都是以“革命”的名义,“战略”、“策略”、“进攻路线”的名义被奉行着。人们的情绪是大大地低落了。在卓木碉会议之前,人们的疑向只是“为什么和一方面军分开?”“为什么要南进?”而现在却增加了新的疑问。这个疑问,正好是对他们信任的“张主席”本身:“他这样做对吗?”“符合党章要求吗?”“有利于一致对敌吗?”这一点大大超出张国焘的意外:本来是要造成自己的权力和树立自己的形象,事实却恰恰相反,群众的盲目信任变成了怀疑和动摇。他想不到挖空一尊塑像基础的,正是他自己。尽管部队中有保卫局人员的暗中监视,还有一些不识大体的人来些小报告之类,但窃窃私议之声愈来愈大。这些私议开始不过象潇潇细雨,慢慢地就变成了威胁统治力量的狂涛。可惜的是,多数的统治者都不能明察这些潇潇细雨而有所自省,而总是觉得自己比群众高明。这正是许多自以为是者的悲剧。至于张国焘,他本来就是一个肉团团包裹起来的野心,压根儿就把群众当成玩物,那就另当别论了。
但是,只要具有最大权威的历史老人一天不拿出答案,一切都只能处在浑浑沌沌之中。对于英勇无比的红色战士说来,眼前的道路,一切都朦胧不清,甚至迷茫难测,就跟这梦笔山、夹金山无边的雪雾一般。“
(七十五)
打开腊子口,部队就进入那窄窄的深井般的山谷迤逦而行,不远处就是岷山。岷山,是长征途中最后的一座高山,上二十里下三十里,飞机不断前来滋扰。但是一听前面部队占领了哈达铺,人人情绪昂扬,也就不觉得吃力了。
毛泽东披着他那件旧大衣骑在马上,随队缓缓而行。山谷越来越开阔了,漫山遍野的谷子已经黄了,正待开镰收割。山坡上出现了一片一片的羊群。路边不远几个儿童骑在牛背上,正在嬉耍。远远一座村舍,正升起几股蓝色的炊烟。这些亲切熟悉的景物,都告诉人们,已经回到汉族区域来了。气候也和暖了许多,路旁的柳叶才刚刚发黄。毛泽东望望周围的景物,不禁心旷神怡,若有所思,吟吟哦哦地哼起诗来。他身前身后的警卫员们,也都笑吟吟地望着下地归来的农夫农妇指指划划。这时,正好从旁边金黄的谷子地里走来一对农民夫妇,红军战士们从心里感到亲热,没话找话地纷纷问道:“老大哥,前面是什么村子呵?”
“大草滩。”那个农民和气地笑着说。
“离哈达铺还有多远哪?”
“还有二十五里。”
“好极了,快到了!”人们纷纷兴奋地叫。
“大嫂,你们这个大草滩,欢迎我们住吗?”有人调皮地问。
“看你说的,怎么会不欢迎?”那位妇女也笑着说。
“你们为什么欢迎?”
“你们把鲁大昌的队伍打跑了么!那些东西可糟害人了。”
红军战士们轰地笑起来。笑声里,那种长期不见老百姓的可怕的孤寂之感消融了,人们感到无限的快意。
毛泽东在马上也笑了。警卫员小沈看见路边山坡下有几株大柳树,下面是平坦坦的一块草地,就指着说:“毛主席,我们也该大休息了,你看在这里休息一下好吗?”
“好,好。”毛泽东仰起脸看了看太阳,笑着点了点头,就下了马;一面回过头去望望博古、洛甫,还有坐担架的王稼祥,说:“反正离哈达铺不远了,咱们都歇歇吧!”
博古、洛甫都欣然同意,下了马,王稼祥下了担架,一起来到几株大柳树下。有的铺上大衣,有的铺上雨布,休息起来。
警卫员们纷纷摘下水壶,打开饭盒。饭盒里还是从俄界等地带来的炒青稞麦。人们正待要吃,一个警卫员喊道:“看,周副主席来了!”
大家仰起脸一看,见周恩来拄着一根小棍儿在大路上缓缓走来。他的脚步还不是太稳,后面跟着小兴国和一副担架。
“恩来,这边来!”毛泽东招着手。
“来,歇歇吧!”博古、洛甫和稼祥也纷纷喊道。
周恩来停住步子,望着这边笑了笑,就走过来了。来到近处,才看清楚他仍然颜色憔悴,满脸病容。
“快坐下来吧!”毛泽东拍拍他身边的大衣,关切地问,“你走得动吗?”
“觉得好了些,就想试试。”周恩来笑着说,“不然就成废人了。”
说着,他坐在毛泽东身边的大衣上。
“要依着他,早就要下来走了。”小兴国说。
毛泽东侧过脸,望着周恩来脸色清癯的样子,说:“恩来,你这一病,可真苦了我了!”
周恩来叹了口气:“我平生以来,没有害过这样大病,要不是同志们,我早完了。”
“也怪你平时总是不肯休息,结果来了个大休息。”
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时,有两个骑兵通讯员从北面大路上奔驰过来。他们看见领导人都在这里休息,就下了马,跑过来打了一个敬礼。
“报告毛主席,聂政委说有张报纸很重要,叫我们赶快送来。”
通讯员说着,递过来一张报纸。毛泽东接过来一看,是张国民党的《山西日报》。他翻了翻,就在一个消息上停留住了。不一时就笑逐颜开,满脸喜色地对大家说:“我们快到家了!”
“什么?”大家惊问,“你说的是什么家呀?”
“一个真正的家。”毛泽东笑着说,“我们的长征快结束了。”
他把报纸递给了周恩来。其他人也都跑过来围在后面观看。原来这是一则国民党部队的“剿赤”消息,从中透露出,陕北有一个颇大的赤区。刘志丹和徐海东领导的红军都在那里。过去在江西就听说有一个陕北苏区,长征以后就不知道它是否存在了。今天,这个地地道道现成的家就在眼前,再不要伤透脑筋地讨论在什么地方建立根据地了。
“太好了!太好了!”人人眉开眼笑,乱纷纷地说。
这时,另一个通讯员走上来,从背上解下一个沉甸甸的白包袱,笑嘻嘻地说:“还有这个!也是聂政委叫我们送来的。”
说着,打开一看,警卫员们都惊讶地欢叫起来。原来这是一种谁也没见过的雪白的大饼,足有半寸厚,每一个都象小车轮似的。他们乱纷纷地嚷道:“这是什么?”
“这叫锅盔!”周恩来笑着解释道,“我以前在天津、北平都吃过,很好吃,用它做羊肉泡馍更好吃了。”
毛泽东伸手拿起一个,想掰开来给大家吃,掰了掰没掰动,就叫:“警卫员!快拿刀子来割!不要吃那个青稞麦了。”
警卫员象分割月饼似地一牙牙割开,大家纷纷拿起大嚼起来,都大叫好吃。
毛泽东一面吃,一面招呼那两个通讯员:“你们也来吃呀!”
“我们都吃过了。”背大饼的通讯员说。
毛泽东笑着问:“哈达铺大不大?”
“从懋功以后,没见过这样大的镇子。”
“老百姓欢迎你们吗?”
“昨天,我们一到,老百姓就可街筒地围着我们看,把我们都看臊了。……那里的东西蛮便宜的。”
“猪肉多少钱一斤?”
“一百多斤的大猪才五块光洋,一只肥羊才两块钱,花一块就能买五只鸡,一毛钱就能买十几个鸡蛋。另外,鲁大昌还丢下了很多大米、白面……”
那个通讯员简直把哈达铺说得象天国,毛泽东又笑着问:“你们改善了一下没有?”
“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块光洋。聂政委还提出,‘每个连都要吃得好’。我们一天三顿饭,顿顿三荤两素,吃得嘴里流油,每个人都心满意足了。”
“长期挨饿,也不能一下吃坏了。”毛泽东提醒说。
“可不是么!我们通讯连就有几个撑得不能动了。”
人们轰然大笑起来。
两个通讯员打了敬礼,然后骑上马返回去了。
大家正在谈笑,警卫员又叫,说徐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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